攝影術的誕生，為人們認識歷史提供了一種生動而穩(wěn)定的參照。較之于文字的記述，照片往往更直觀，也更確定，隨著照相機快門被按上的一瞬間，歷史的某個場景便如此這般地定格了?！独险掌吩噲D在這方面有所改變，把照片置于觀照的中心，讓照片自己來訴說。有時候，照片蘊含的話語、傳遞的意味，遠不是幾條簡單的歷史結論所能涵蓋的，而歷史卻只有正視和傾聽照片的話語，才能鮮活生動起來?！独险掌芬幌蛑庥跉v史細節(jié)的呈現(xiàn)。這民照片本身的特點不無關系，因為任何一幅照片都是由諸多細節(jié)組合而成的，即便是一張尋常的家庭合影，人物的一顰一笑、服飾的一款一式、場景的一什一物，也都一覽無余地寫在上面，想藏都藏不住。不妨說，展示老照片就是在展示歷史的細節(jié)。這是就照片而言。細節(jié)的敘述在《老照片》的文字中也觸目皆有。本輯散木先生《不同時代的“師道”》選載了“文革”期間一位學生寫給老師的“贈言”。此君非但不執(zhí)“弟子”之禮，反以訓導的口吻與老師說話，且連篇白字，粗陋無文，直可載入現(xiàn)代版的“笑林廣記”。馬思遙的《姥爺》則寫到了60年代初的大饑荒：“……姥爺得了浮腫，四肢一按一個坑，白天干不了活，連走路都得扶著墻；到了晚上，姥爺便和幾位歲數同樣很大也得浮腫的老人坐在火炕上，地上支起一口大鍋，里面放幾粒黃豆、幾根道邊拾來的羊骨頭熬湯，說是能治浮腫病。老人們邊喝湯，邊聊天，直至天亮?！边@個細節(jié)里所透露的生存的執(zhí)著與“老人們邊喝湯，邊聊天，直至天亮”的情態(tài)，正是法國的羅蘭·巴特所稱的那種“生命的字母”，亦如一個個躍動的音符，奏響了一曲感天動地的生命交響樂。而這一細節(jié)所傳遞出的意蘊，是任何關系那場饑餓的形形色色的歷史結論都無法涵蓋的。細節(jié)就像是歷史的放大鏡，使塵封的歲月、混沌的往事纖毫畢現(xiàn)，歷歷在目，而《老照片》所做的，不過是為了這些放大鏡提供了一個小小的支架罷了。
行走上海·夜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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