拙著《南京難民區(qū)百日——親見日軍大屠殺的西方人》(巖波書店1995年出版)近由南京師范大學翻譯出版,實乃自己無上光榮無比喜悅之事。在此,謹向給予幫助的南京師范大學南京大屠殺研究中心主任張連紅教授和各位友人,以及費時費心完成艱苦翻譯工作的李廣廉教授表示由衷的感謝。拙著首次出版正值日本戰(zhàn)敗50周年和中國人民抗日戰(zhàn)爭勝利50周年的1995年。10年之后,在日本戰(zhàn)敗60年和中國人民抗日戰(zhàn)爭勝利60周年的2005年,該書的中文版能夠問世,讓自己無限感慨。我是從1984年起從事南京大屠殺事件(南京事件)的研究的。當時,為聲援家永三郎教授以文部省的教科書審訂違反日本國憲法為名起訴日本政府的教科書審判,由一些學者、記者和律師組織了南京事件調查研究會(成立于1984年,代表為已故的早稻田大學洞富雄教授)。加入該會成為我研究南京事件的契機。在家永教科書訴訟中,南京大屠殺與南京戰(zhàn)役中對婦女的暴行是爭論的焦點之一。1984年12月,在南京市歷史學會(會長張允然)的幫助下,南京事件調查研究會前往南京進行了實地調查。1987年12月又進行了相同目的的第二次實地調查,其成果匯總在洞富雄·藤原彰·本多勝一主編的《通往南京大屠殺的現(xiàn)場》(朝日新聞社1988年出版)一書中。在第二次實地調查過程中,我們得到了1985年設立的侵華日軍南京大屠殺遇難同胞紀念館楊正元館長、段月萍副館長以及孫宅魏、高興組、鄒明德、胡菊蓉、陳娟等諸多中國學者的大力幫助。在當時兩次的南京實地調查中,我們聽取了南京大屠殺幸存者直接受害經歷,查閱了南京大學、南京圖書館、第二歷史檔案館中收藏的史料。這些成了我后來真正進行南京事件研究的珍貴經歷。當時的南京,稱得上高層建筑的只有金陵飯店,其余均是原樣保存下來的解放前的舊建筑和街道。其中,南京難民區(qū)中作為難民收容設施使用的洋樓和公共建筑也大多保留了下來。我從南京的大學生那里借來自行車,沿著南京難民區(qū)遺址和在南京城內四處進行尋訪。當時對南京大屠殺歷史現(xiàn)場地理狀況的確認為后來自己的研究提供了極大的幫助。南京事件發(fā)生之時,日本國內實施了嚴格的輿論報道管制,日軍的屠殺和暴行完全不為國民了解。同時,日本戰(zhàn)敗前后,日本政府和軍部為隱瞞南京大屠殺的事實,下令燒毀證據(jù)和記錄文件。故日軍官兵從上到下均徹底地焚毀了相關文件。因此,我在開始研究南京大屠殺的時候,所能接觸到的,僅限于日本國內的公開資料。于是,我采取了走訪美國的大學圖書館、議會圖書館、國家檔案館,調查、收集南京事件期間居住或派駐南京的美國宣教師的書信、記錄和新聞記者報道的研究方法。我曾于1984年、1986年、1987年三次前往美國收集史料。其中,我在耶魯大學神學院圖書館成功收集到擔任南京安全區(qū)(難民區(qū))國際委員的美國傳教師的大批史料。而采訪到南京事件期間曾派駐在南京,向世界報道了日軍暴行的《紐約時報》的F.T.都亭(F.Timllman.Durdin)和《芝家哥每日新聞》的A.T.斯蒂爾(A.T.Steele)兩位記者,也是一大幸事(二人現(xiàn)在都已去世)。1992年,我在美國收集到的大量史料作為南京事件調查委員會編譯的《南京事件資料集①美國相關資料編》(1992年青木書店)出版。正是在上述史料調查與收集、資料集編輯翻譯的基礎上,我才能夠得以執(zhí)筆寫成《難民區(qū)百日》《南京難民區(qū)百日》。在支援家永教科書審判活動方面,我本人于1991年4月前往東京高等法院出庭,證明南京大屠殺是歷史事實,并獲得了認定家永教授的教科書中有關南京大屠殺和南京戰(zhàn)役中對婦女的暴行的記述不合格的文部省的審訂違法的判決(1993年10月)。因最高法院也追認了該判決,故南京大屠殺是歷史事實最終得到了日本司法界的確認(1997年8月)。其后,盡管分量和內容并不充分,但現(xiàn)有的日本所有小學歷史教科書、初中歷史教科書、高中日本史教科書以及絕大多數(shù)的高中世界史教科書都開始收錄南京事件的記載。我于1994年由大月書店出版了專著《亞洲各國中日軍》,進而在1995年由巖波書店出版了《難民區(qū)百日》《南京難民區(qū)百日》。此后,我還相繼出版了《南京事件》(巖波新書1997年),《南京事件與三光作戰(zhàn)》(大月書店1999年)和《南京事件與日本人》(柏書房2002年)和其他有關南京大屠殺的專著。在日本,主張“南京大屠殺是虛構的”、“南京大屠殺是中國和美國為宣傳所做的捏造”的南京大屠殺否定派的出版物被放任自流,得以大量涌出。相比之下,我們這樣記述南京大屠殺事實的書籍的出版則舉步維艱,哪怕被人找到一處差錯,就會立即招來右翼和否定派停止出版的威脅和壓力。因此,《難民區(qū)百日》《南京難民區(qū)百日》的寫作和出版牽扯了我大量的精力,為避免出現(xiàn)記述上的差錯,我首先認真檢查,并請巖波書店聘請的專家對我的原稿進行了仔細檢查,請已經去世的一橋大學藤原彰教授交流校對了清樣。結果《難民區(qū)百日》出版后,沒有受到右翼和南京大屠殺否定派的攻擊。其后,因我出版了新著《南京事件》(巖波新書),故《難民區(qū)百日》二版后,巖波書店將《難民區(qū)百日》絕版。因此,此次《難民區(qū)百日》的中文版在中國出版,我認為是《難民區(qū)百日》的再生,對我而言是無限喜悅之事。此外,還有一點讓我感嘆的是,《難民區(qū)百日》在南京事件期間位于南京難民區(qū)中心的金陵女子文理學院的后身南京師范大學教授們的幫助下由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出版,同樣是歷史的姻緣。期望《難民區(qū)百日》能夠為加深日中南京事件研究的交流,推進日中友好做出貢獻。最后,謹以中文版《難民區(qū)百日》獻給明妮·魏特琳女士以及約翰·H·D·拉貝、M·S·貝德士、路易斯·S·C·史邁士、羅伯特·O·威爾遜等為從日軍的暴行下保護南京市民而舍命奮斗的南京安全區(qū)的各位國際委員會成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