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卷八

異苑 作者:(南朝宋)劉敬叔撰


  后漢時,姑蘇忽有男子衣白衣,冠白冠,形神修勵,從者六七人,遍擾居民,欲掩害之,即有風(fēng)雨,郡兵不能掩。術(shù)士趙晃聞之,往白郡守,曰:“此妖也,欲見之乎?”乃凈水焚香,長嘯一聲,大風(fēng)疾至,聞室中數(shù)十人響應(yīng)。晃擲手中符如風(fēng),頃若有人持物來者,晃曰:“何敢幻惑如此!”隨復(fù)旋風(fēng)擁去,晃謂守曰:“可視之!”使者出,門人已報云:“去此百步有大白蛇,長三丈,斷首路旁,其六七從者皆身首異處,亦黿鼉之屬。

  樂廣字彥輔,南陽氵育陽人,晉惠帝時為河南尹。先是,官舍多妖怪,前尹皆于廊下督郵傳中治事,無敢在廳事者,惟廣處之不疑,常白日外戶自開,二子凱橫等皆驚怖,廣獨自若,顧見墻有孔,使人掘墻,得貍而殺之,其怪遂絕。

  晉懷帝永嘉中,徐出行田,見一女子姿色鮮白,就言調(diào),女因吟曰:“疇昔聆好音,日月心延佇。如何遇良人,中懷邈無緒?!兵榧戎C,欣然延至一屋。女施設(shè)飲食而多魚,遂經(jīng)日不返。兄弟追覓至湖邊,見與女相對坐,兄以藤杖擊女,即化成白鶴,翻然高飛,恍惚年余乃差。

  晉太元中,桓謙字敬祖,忽有人皆長寸余,悉被鎧持槊,乘具裝,馬從中出,精光耀日,游走宅上,數(shù)百為群,部障指揮,更相撞刺。馬既輕快,人亦便捷,能緣幾登灶,尋飲食之所?;蛴星腥猓m來叢聚,力所能勝者,以槊刺取,逕入穴中。蔣山道土朱應(yīng)子令作沸湯,澆所入處,寂不復(fù)出,因掘之,有斛許大蟻死在穴中。謙后以門釁同滅。

  太元中,吳興沈霸夢女子來就寢,同伴密察,惟見牝狗每待霸眠,輒來依床,疑為魅,因殺而食之。霸后夢青衣人責(zé)之曰:“我本以女與君共事,若不合懷,自可見語,何忽乃加恥殺!可以骨見還?!泵魅?,收骨葬岡上,從是乃平復(fù)。

  晉孝武太元十二年,吳郡壽頒道志邊火為居,渚次忽生一雙,物狀若青藤而無枝葉,數(shù)日盈拱。試共伐之,即有血出,聲在空中,如雄鵝叫兩音相應(yīng)。腹中得一卵,形如鴨子,其根頭似蛇面眼。

  吳郡岑淵為吳郡時,大司農(nóng)卿碑注在江東湖西。太元中,村人見龜載從田中出,還其先處,萍藻猶著腹下。

  晉太元末,徐寂之嘗野行,見一女子操荷舉手麾寂之,寂之悅而延住。此后來往如舊,寂之便患瘦瘠,時或言見華房深宇芳茵廣筵,寂之與女觴肴宴樂。數(shù)年,其弟ㄧ之聞屋內(nèi)群語,潛往窺之,見數(shù)女子從后戶出,惟余一女,隱在簣邊。ㄧ之徑入,寂之怒曰:“今方歡樂,何故唐突!”忽復(fù)共言云簣中有人,ㄧ之即發(fā)看,有一牝猴,遂殺之,寂之病遂瘥。

  義熙中東海徐氏婢蘭忽患羸黃而拂拭異常,共伺察之,見掃帚從壁角來趨婢床,乃取而焚之,婢即平復(fù)。

  晉義熙中,烏傷人孫乞赍父書到郡,達石亭,天雨日暮,顧見一女戴青傘,年可十六七,姿容豐艷,通身紫衣。爾夕電光照室,乃是大貍,乞因抽刀斫殺,傘是荷葉。

  晉義熙中,永嘉松陽趙翼與大兒鮮共伐山桃樹,有血流,驚而止。后忽失第三息所在,經(jīng)十日自歸,空中有語聲,或歌或哭,翼語之曰:“汝既是神,何不與相見!”答曰:“我正氣耳。舍北有大楓樹,南有孤峰,名曰石樓,四壁絕立,人獸莫履。小有失意,便取此兒著樹杪及石樓上,舉家叩頭請之,然后得下?!?br/>
  晉有士人買得鮮卑女,名懷順,自說其姑女為赤莧所魅,始見一丈夫,容質(zhì)妍凈,著赤衣,自云家在廁北,女于是恒歌謠自得,每至將夕,輒結(jié)束去屋后。其家伺候,唯見有一株赤莧,女手指環(huán)掛其莧上,芟之而女號泣,經(jīng)宿遂死。

  高祖永初中,張春為武昌太守。時人有嫁女,未及升車,女忽然失怪,出外毆擊人,乃自云已不樂嫁俗人。巫云是邪魅。將女至江際,遂擊鼓以術(shù)咒療,春以為欺惑百姓,刻期須得妖魅。翼日有一青蛇來到坐所,即以大釘釘其頭,至日中時,復(fù)見大龜從江來,伏于巫前。巫以朱書龜背作符,更遣入江,至暮,有大白鼉從江中出,乍沉乍浮,龜隨后催逼,鼉自分死,冒來先入慢與女辭訣,女遂慟哭云,失其姻好。于是漸差?;騿栁自唬骸镑日邭w于一物,今安得有三巫。”云蛇是傳通,龜是媒人,鼉是其對。所獲三物悉以示春,春始知靈驗,皆殺之。

  元嘉初,建康大夏營寡婦嚴(yán),有人稱華督與嚴(yán)結(jié)好,街卒夜見一丈夫,行造護軍府,府在建陽門內(nèi),街卒呵問,答曰:“我華督造府,徑沿西墻而入。”街卒以其犯夜,邀擊之,乃變?yōu)辄?,察其所出入處,甚瑩滑,通府中池,池先有鼉窟,歲久因能為魅,殺之乃絕。

  文帝元嘉初,益州王雙忽不欲見明,常取水沃地,以菰蔣覆上眠息,飲食悉入其中,云恒有一女子著青裙白{須巾},來就其寢,每聽聞薦下有聲,歷歷發(fā)之,見一青色白纓蚯蚓,長二尺許,云此女常以一奩香見遺氣甚清芬奩乃螺殼香則菖蒲根于時咸謂雙暫同阜螽矣。

  河?xùn)|常丑奴將一小兒湖邊拔蒲,暮恒宿空田舍中。時日向暝,見一少女子姿容極美,乘小船載莼,徑前投丑奴舍寄住,因臥,覺有臊氣,女已知人意,便求出戶外,變?yōu)楂H。

  陳郡殷家養(yǎng)子名瑯,與一婢結(jié)好。經(jīng)年,婢死后,猶來往不絕,心緒昏錯,其母深察焉。后夕見大蜘蛛形如斗樣,緣床就瑯,便宴爾怡悅。母取而殺之,瑯性理遂復(fù)。

  元嘉十八年,廣陵下市縣人張方女道香送其夫婿北行,日暮宿祠門下,夜有一物假作其婿來,云離情難遣,不能便去。道香俄昏惑失常,時有海陵王纂者能療邪,疑道香被魅,請治之,始下一針,有一獺從女被內(nèi)走入前港,道香疾便愈。

  元嘉十九年,長山留元寂曾捕得一,剖腹復(fù)得一,又破之更獲一,方見五臟。三雖相包懷而大小不殊。元寂不以為怪,以皮掛于屋后。其夜有群繞之,號呼失皮所在,元寂家亦無他。

  余姚縣倉封印完全,既而開之,覺大損耗。后伺之,乃是富陽縣桓王陵上雙石龜所食,即密令毀龜口,于是不復(fù)損耗。

  瑯琊費縣民家恒患失物,謂是偷者,每以扃鑰為意,常周行宅內(nèi),后果見籬一穿穴,可容人臂,甚滑澤,有蹤跡,乃作繩氏放穿穴口。夜中忽聞有擺撲聲,往掩得一髻,長三尺許,從此無復(fù)所失。

  永康舒壽夫與同里獵于遠(yuǎn)山,群犬吠深茂處,異而看之,見樹下有一老公,長可三尺,頭須蒙然,面皺齒落,通身黃服,裁能動搖。因問為是何人,而來在此。直云“我有三女,姿容兼多伎藝,彈琴歌詩,閑究五典?!眽鄯虻裙部`束令出女,公曰:“我女居深房洞庭之中,非自往呼,不可得來。請解我繩,當(dāng)呼女也。”獵人猶不置。俄而變成一獸,黃色四足,其形似皋,又復(fù)似狐,頭長三尺,額生一角,耳高于頂,面如故。壽夫等大懼,狼狽放解,倏忽失處。

  晉廣州太守馮孝將男馬子夢一女人,年十八九歲,言:“我乃前太守徐玄方女,不幸早亡。亡來四年,為鬼所枉殺。按生,乃壽至八十余。今聽我更生,還為君妻。能從所委見救活否?”馬子掘開棺視之,其女已活,遂為夫婦,生一男一女。

  鄢陽陳忠女名豐,鄰人葛勃有美姿,豐與村中數(shù)女共聚絡(luò)絲,戲相渭曰:“若得婿如葛勃,無所恨也?!保ㄒ捎腥保?br/>
  臨海樂安章沉年二十余,死經(jīng)數(shù)日,將斂而蘇,云:被錄到天曹,天曹主者是其外兄,斷理得免。初到時有少年女子,同被錄送,立住門外。女子見沉事散,知有力助,因泣涕脫金釧一只及臂上雜寶,托沉與主者求見救濟。沉即為請之,并進釧物。良久出語,沉已論,秋英亦同遣去。秋英即此女之名也。于是俱去,腳痛疲頓,殊不堪行。會日亦暮,止道側(cè)小窟,狀如客舍,而不見主人。沉共宿燕接,更相問次,女曰:“我姓徐,家在吳縣烏門,臨瀆為居,門前倒棗樹即是也。”明晨各去,遂并活。沉先為護府軍吏,依假出都,經(jīng)吳乃到烏門,依此尋索,得徐氏舍,與主人敘闊,問:“秋英何在?”主人云:“女初不出入,君何知其名?”沉因說昔日魂相見之由,秋英先說之,所言因得。主人乃悟,甚羞,不及寢燕之事,而其鄰人或知,以語徐氏。徐氏試令侍婢數(shù)人遞出示沉,沉曰:“非也?!蹦肆钋镉⒁娭瑒t如舊識,徐氏謂為天意,遂以妻沉,生子名曰天賜。

  瞽瞍生舜征在生孔子,其有胎教也哉。婦人妊孕,未滿三月,著婿衣冠,平旦左繞井三匝,映井水詳觀影而去,勿返顧,勿令婿見,必生男。

  晉安帝義熙中,魏興李宣妻樊氏懷妊過期不孕,而額上有瘡,兒穿之以出,長為將,今猶存,名胡兒。

  元嘉中,高平平邱孝婦懷妊,生一團冰,得日便消液成水。

  魏郡徐逮字君及,婦昌平孟氏生兒,頭有一角、一腳,頭正仰向,通身盡赤,落地?zé)o臂,乘虛而去。

  太原溫盤石母懷身三年然后生,墮地便坐而笑,覆面,牙齒皆具。

  丹陽縣慶婦生一男、一虎、一,、虎毛色斑黑,牙爪皆備,即殺之,兒經(jīng)六日死,母無他異。

  長山趙宣母妊,身如常而髀上癢,搔之成瘡,兒從瘡出,母子平安。

  劉毅討桓修之,桓遣人擒得毅妻郭美送與玄,遂寵擅諸姬,有身。及玄敗,郭還,遂產(chǎn)一兒、一鼠,毅怒殺兒,鼠走枯莽中。其后郭病死方殮,鼠忽來跳入棺內(nèi)。

  元嘉中,沛國武漂之妻林氏懷身,得病而死。俗忌含胎入柩中,要須割出。妻乳母傷痛之,乃撫尸而祝曰:“若天道有靈,無令死被擘裂!”須臾尺面赧然上色,于是呼婢共扶之,俄頃兒墮而尸倒。

  漢末大亂,宮人小黃門上墓樹上避兵,食松柏實,遂不復(fù)饑,舉體生毛,長尺許。亂離既平,魏武聞而收養(yǎng),還食谷,齒落頭白。

  吳天門張某冬月與村人共獵,見大樹下有蓬庵,似寢息處而無煙火。須臾見一人,形長七尺,毛而不衣,負(fù)數(shù)頭死猿。與語不應(yīng),因?qū)w,閉空屋中十余日,復(fù)送故處。

  晉咸寧中,鄱陽樂安有人姓彭,世以射獵為業(yè)。每入山,與子俱行。后忽蹶然而倒,化成白鹿,兒悲號,鹿跳躍遠(yuǎn)去,遂失所在。其子終身不復(fù)弋獵。至孫,復(fù)習(xí)其事。后忽射一白鹿,乃于兩角間得道家七星符,并有其祖姓名及鄉(xiāng)居年月在焉。睹之悔懊,乃燒弓矢,永斷射獵。

  晉太康中,滎陽鄭襲為廣陵太守,門下騶忽如狂,奄失其所在。經(jīng)日尋得,裸身呼吟,膚血淋漓,問其故,云:社公令其作虎,以斑皮衣之。辭以執(zhí)鞭之士,不堪虎躍,神怒,還使剝皮,皮已著肉,瘡毀慘痛,旬日乃差。

  晉時豫章郡吏易拔義熙中受番還家,遠(yuǎn)遁不返??で沧?,見拔言語如常,亦為設(shè)食,使者催令束裝,拔因語曰:“汝看我面?!蹦艘娧勰拷菑?,身有黃斑色,便豎一足,徑出門去家。先依山為居,至林麓即變成三足大虎,所豎一足即成其尾也。

  晉太元十九年,鄱陽桓闡殺犬祭鄉(xiāng)里綏山。煮肉不熟,神怒,即下教于巫曰:“桓闡以肉生貽我,當(dāng)謫令自食也。”其年忽變作虎,作虎之始,見人以斑皮衣之,即能跳躍噬逐。

  胡道洽者,自云廣陵人,好音樂、醫(yī)術(shù)之事,體有臊氣,恒以名香自防,唯忌猛犬。自審死日,誡子弟曰:“氣絕便殯,勿令狗見我尸也?!彼烙谏疥?,殮畢,覺棺空,即開看,不見尸體,時人咸謂狐也。

  元嘉三年,邵陵高平黃秀無故入山,經(jīng)日不還。其兒根生尋覓,見秀蹲空樹中,從頭至腰,毛色如熊。問其何故,答云:“天謫我如此,汝但自去?!眱喊Q而歸。逾年伐山人見之,其形盡為熊矣。

  陳郡謝石字石奴。太元中,少患面瘡,諸治莫愈。夢日環(huán)其城,乃自匿遠(yuǎn)山,臥于巖下,中宵有物來舐其瘡,隨舐隨除。既不見形,意為是龍,而舐處悉白,故世呼為謝白面。

  元嘉中,章安有人瞰鴨肉,乃成瘕病,胸滿面赤,不得飲食,醫(yī)令服秫米瀋,須臾煩悶,吐一鴨雛,身啄翅皆已成就,惟左腳故綴昔所食肉,病遂獲差。

  山陰有人嘗食牛肉,左髀便作牛鳴,每勞輒劇食,乃止。

  有人誤吞發(fā)便得病,但欲咽豬脂,張口時見喉中有一頭出,受膏乃取小鉤為餌,而引得一物,長三尺余,其形似蛇而悉是豬脂。懸于屋間,旬日融盡,惟發(fā)在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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