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始皇本紀第六&&吳樹平& 呂宗力& 注譯&秦始皇帝者，秦莊襄王子也?！?〕莊襄王為秦質子于趙，〔2〕見呂不韋姬，〔3〕悅而取之，生始皇。以秦昭王四十八年正月生于邯鄲?！?〕及生，名為政，姓趙氏?！?〕年十三歲，莊襄王死，政代立為秦王。當是之時，秦地已并巴、蜀、漢中，〔6〕越宛有郢，〔7〕置南郡矣；北收上郡以東，〔8〕有河東、太原、上黨郡；〔9〕東至滎陽，〔10〕滅二周，〔11〕置三川郡。〔12〕呂不韋為相，〔13〕封十萬戶，號曰文信侯。招致賓客游士，欲以并天下。李斯為舍人。〔14〕蒙驁、王、麃公等為將軍?！?5〕王年少，初即位，委國事大臣。
&【注釋】〔1〕“秦莊襄王”，名子楚，秦孝文王之子，公元前二四九年至前二四七年在位，事見本書《秦本紀》?！?〕“質子”，即人質。派往別國作為抵押的人，多為王子或世子，故名。古代不但弱國為了取得強國的信任，免遭侵伐，遣子為質，而且有時強國為了取得弱國的服從和支持，也遣子為質。此外，相敵對的兩國亦或互質。子楚質于趙，即屬強國遣子為質于弱國。子楚質于趙時，秦國多次攻打趙國?！?〕“呂不韋”，戰(zhàn)國末年衛(wèi)國濮陽（今河南濮陽西南）人，為陽翟（今河南禹縣）巨商，在趙國都城邯鄲遇見子楚，以為“奇貨可居”，游說華陽夫人立為太子。子楚繼位，以呂不韋為相國，封文信侯。秦王政繼位后，仍任相國。秦王政十年，免相國，后流處蜀郡，自殺。事詳《史記》本傳?！?〕“秦昭王”，即昭襄王，秦武王異母弟，本書《甘茂列傳》司馬貞《索隱》引《世本》云名側，又引《趙世家》云名稷?！肚乇炯o》《索隱》云名則，又名稷。公元前三○六年至前二五一年在位。事見本書《秦本紀》?！昂悺?，趙國都城，在今河北邯鄲市。〔5〕“姓趙氏”，始皇為嬴姓。據(jù)本書《秦本紀》記載，秦的先人造父以善御幸于周繆王，“繆王以趙封造父，造父族由此為趙氏”。有的人認為始皇生于趙，所以又姓趙氏，此說不可信?！?〕“巴、蜀”，古國名。巴地在今四川東部、湖北西部，周武王克殷，以其地為巴子國。蜀地在今四川中部偏西，西周中期以后，蜀侯蠶叢始稱王。秦惠文王后九年，秦伐蜀，滅之，同時也消滅了巴子國，以二國地置巴、蜀二郡。巴郡治江州（在今四川重慶市北嘉陵江北岸），蜀郡治成都（即今四川成都市）?！皾h中”，本書《秦本紀》記載，秦惠文王更元十三年，秦庶長章“攻楚漢中，取地六百里，置漢中郡”。故地在今陜西秦嶺以南及湖北西北部，治所在南鄭（今陜西南鄭縣）。& 〔7〕“宛”，音yu1n，縣名，在今河南南陽市。據(jù)本書《秦本紀》記載，秦昭襄王十五年，秦將白起攻楚，取宛?！佰?，音y！ng，戰(zhàn)國時曾為楚都，在今湖北江陵縣北紀南城遺址處。秦昭襄王二十九年，白起攻楚，拔郢，楚頃襄王士卒散亡，不能再戰(zhàn)，徙都于陳，秦遂以郢為中心，置設南郡。〔8〕“上郡”，戰(zhàn)國時魏所置郡。秦惠文王十年，魏納上郡十五縣于秦。秦所置上郡包有今陜西北部和內蒙古自治區(qū)黃河河套以南一帶，治所在膚施（今陜西榆林縣東南）。& 〔9〕“河東”，戰(zhàn)國時魏地。本書《秦本紀》記載，秦昭襄王二十一年，秦將司馬錯攻魏河內，魏獻安邑求和，秦遷走魏人，募民徙河東，賜給爵號，又赦免罪人徙至河東。明年，以河東地為九縣。秦置河東郡，應始于此時。秦統(tǒng)一全國后，仍置河東郡，轄境在今山西沁水以西，霍山以南，治所在安邑（今山西夏縣西北）?！疤保瑧?zhàn)國時趙地。據(jù)本書《秦本紀》記載，秦莊襄王三年，秦初置太原郡。秦統(tǒng)一全國后，仍置太原郡，轄境在今山西霍山以北，句注山以南，治所在晉陽（今山西太原市西南晉源鎮(zhèn)）?！吧宵h郡”，戰(zhàn)國時韓地。據(jù)本書《趙世家》記載，趙孝成王四年，趙取韓上黨。又據(jù)本書《秦本紀》記載，秦昭襄王四十八年，秦盡取上黨地。秦當在此時置以為郡。秦統(tǒng)一全國后，仍置上黨郡，轄境在今山西和順縣、榆社縣以南，沁水流域以東，治所在壺關（今山西長治市北）。
〔10〕“滎陽”，戰(zhàn)國時韓地，在今河南滎陽縣。據(jù)本書《韓世家》記載、韓桓惠王二十四年，秦拔韓成皋、滎陽?！皽睢保魓0ng。& 〔11〕“二周”，西周、東周。周考王封其弟揭于河南，是為西周桓公，形成一個西周小國。西周恒公去世，其子威公嗣立。周顯王二年，威公去世，少子公子根與太子公子朝爭立，韓、趙幫助公子根在鞏獨立，于是周分裂為西周和東周兩個小國。西周赧王五十九年，秦將軍摎攻韓伐趙，赧王恐，率諸侯軍攻秦。秦昭襄王派將軍摎攻西周，赧王入秦，盡獻其邑，赧王卒，西周亡。秦莊襄王元年，秦使相國呂不韋率師滅掉東周。西周都河南（今河南洛陽市西），東周都鞏（今河南鞏縣西南）。& 〔12〕“三川郡”，秦莊襄王元年，秦東取韓地至于滎陽，又滅西周、東周，遂在這一地帶置三川郡。秦統(tǒng)一全國后，仍置三川郡。因境內有河、雒、伊三川，故名。治所在雒陽（今河南洛陽市東北）。〔13〕“相”，即相國、丞相。輔佐天子掌理天下政務。秦朝分置左右丞相各一人，至二世二年始廢去左右丞相，另設中丞相一人。& 〔14〕“李斯”，楚上蔡（今河南上蔡縣西南）人。曾就學于荀卿。入秦后，初為呂不韋舍人，后被秦王政拜為客卿。秦王政十年，由于韓國水工鄭國事件，秦宗室大臣建議逐客。李斯上書諫阻，意見被秦王政采納。不久任廷尉。秦統(tǒng)一全國后任丞相。秦二世時為趙高所忌，被殺。他反對分封制，主張焚《詩》、《書》，禁私學，又以小篆為標準，整理文字，對秦朝政治、文化有過較大的影響。事詳《史記》本傳?！吧崛恕?，侍從賓客之類，與后世的幕僚相似?！?5〕“蒙驁”，齊人，蒙恬的祖父。入秦事秦昭襄王，官至上卿。在秦莊襄王、秦王政時期，為秦將，屢立戰(zhàn)功，卒于秦王政七年?！巴觜埂?，秦昭襄王時即為秦將，曾先后率軍伐趙，攻上黨。卒于秦王政三年。“”，音y！。“麃公”，秦大夫，姓麃，名佚。但南朝宋裴骃《集解》引應劭云：“麃，秦邑?！碧扑抉R貞《索隱》云：“麃公蓋麃邑公，史失其姓名?！薄胞仭?，張守節(jié)《正義》：“麃，彼苗反?！笔恰胞仭币鬮i1o。
&晉陽反，〔1〕元年，將軍蒙驁擊定之。二年，麃公將卒攻卷，〔2〕斬首三萬。三年，蒙驁攻韓，取十三城。王死。十月，將軍蒙驁攻魏氏、有詭?！?〕歲大饑。四年，拔、有詭。三月，軍罷。秦質子歸自趙，趙太子出歸國。十月庚寅，蝗蟲從東方來，蔽天。天下疫。百姓內粟千石，〔4〕拜爵一級?！?〕五年，將軍驁攻魏，定酸棗、燕、虛、長平、雍丘、山陽城，〔6〕皆拔之，取二十城。初置東郡。冬雷。六年，韓、魏、趙、衛(wèi)、楚共擊秦，〔7〕取壽陵?！?〕秦出兵，五國兵罷。拔衛(wèi)，〔9〕迫東郡，〔10〕其君角率其支屬徙居野王，〔11〕阻其山以保魏之河內?！?2〕七年，彗星先出東方，〔13〕見北方，〔14〕五月見西方。將軍驁死。以攻龍、孤、慶都，〔15〕還兵攻汲?！?6〕彗星復見西方十六日。夏太后死?！?7〕八年，王弟長安君成將軍擊趙，〔18〕反，死屯留，〔19〕軍吏皆斬死，遷其民于臨洮?！?0〕將軍壁死，卒屯留蒲鶮反，戮其尸?！?1〕河魚大上，〔22〕輕車重馬東就食。
&【注釋】〔1〕“晉陽”，戰(zhàn)國時屬趙，秦莊襄王三年，被秦攻取，置太原郡。此年五月莊襄王死，晉陽遂反。& 〔2〕“卷”，音qu1n，戰(zhàn)國魏地，在今河南西原陽縣舊原武西北。據(jù)本書《秦本紀》記載，秦昭襄王三十三年，“客卿胡陽攻魏卷、蔡陽、長社，取之”。此又云麃公攻卷，可能卷曾叛秦，否則“卷”字有誤。& 〔3〕“、有詭”，皆為魏邑，今地不詳?！隘印?，音ch4ng。& 〔4〕“內”，與“納”字同?！?〕“拜爵一級”，秦爵二十級，由下而上，一公士，二上造，三簪裊，四不更，五大夫，六官大夫，七公大夫，八公乘，九五大夫，十左庶長，十一右庶長，十二左更，十三中更，十四右更，十五小上造，十六大上造，十七駟車庶長，十八大庶長，十九關內侯，二十徹侯。秦始皇四年為我國歷史上百姓納粟買爵之始。當時一般人買爵，主要是為了免除徭役征發(fā)。& 〔6〕“酸棗”，戰(zhàn)國魏地，在今河南延津縣西南?！把唷?，古南燕國舊地，戰(zhàn)國屬魏，在今河南延津縣東北?！疤摗?，戰(zhàn)國魏地，在今河南延津縣東?！伴L平”，戰(zhàn)國魏地，在今河南華縣東北。“雍丘”，戰(zhàn)國魏地，在今河南杞縣?！吧疥柍恰?，戰(zhàn)國魏地，地處太行山之陽，故名。在今河南焦作市東?！?〕“韓、魏、趙、衛(wèi)、楚共擊秦”，五國諸侯合縱西伐秦，楚為縱長，春申君黃歇主持其事。五國兵至函谷關，秦出兵迎擊，諸侯軍敗走。事見本書《春申君列傳》。〔8〕“壽陵”，唐張守節(jié)《正義》云：“徐廣云：‘在常山?！幢沮w邑也?！睋?jù)本書《春申君列傳》，五國諸侯軍是從函谷關方向攻秦，所取壽陵當在河東郡一帶，不應遠在常山。今地不詳。& 〔9〕“衛(wèi)”，當時衛(wèi)僅有濮陽。秦拔濮陽，即以其地并入東郡?！?0〕“迫東郡”，秦統(tǒng)一全國后所置東郡轄有河南延津縣、濮陽縣、南樂縣以東，山東聊城縣、東阿縣以南，鄆城縣、成武縣以西，山東定陶縣、河南封丘縣以北。秦王政五年設置的東郡還沒有包舉濮陽以東。這里所說的“迫東郡”，是指濮陽以東的東郡地區(qū)。& 〔11〕“君角”，衛(wèi)元君之子，秦王政十八年繼位，秦二世元年，廢為庶人?！耙巴酢?，在今河南沁陽縣。據(jù)本書《衛(wèi)世家》，徙居野王為衛(wèi)元君時事。又本書《白起列傳》云：秦昭襄王“四十五年，伐韓之野王，野王降秦”。是秦把衛(wèi)徙于野王?！?2〕“魏之河內”，魏國境內的河內地區(qū)。河內本是泛指黃河以北地區(qū)，秦當時尚未占有全部河內地，所以這里說“魏之河內”。〔13〕“彗星”，即通常所說的掃帚星。古人認為彗星出現(xiàn)，預示著某種災禍。如唐張守節(jié)《正義》引《孝經(jīng)內記》云：“彗出北斗，兵大起。彗在三臺，臣害君。彗在太微，君害臣。彗在天獄，諸侯作亂。所指其處大惡。彗在日旁，子欲殺父?！边@里記載彗星屢見，預示著將軍驁死。下面又記載彗星見，預示著夏太后死。〔14〕“見”，與“現(xiàn)”字同。出現(xiàn)?！?5〕“龍”，在今河北行唐縣?！肮隆?，在今河北唐縣北。“慶都”，在今河北望都縣。當時三地皆屬趙。& 〔16〕“汲”，當時為魏地，在今河南汲縣西。& 〔17〕“夏太后”即夏姬，秦莊襄王生母。莊襄王即位后，尊為夏太后?！?8〕“長安君成”，長安君為封號，成為長安君之名?！?9〕“屯留”，在今山西屯留縣南。〔20〕“臨洮”，在今甘肅岷縣。地臨洮水，故名。成叛秦時，劫持屯留民眾共反，所以成兵敗身死后，把屯留民眾遷徙到僻遠的臨洮。& 〔21〕“將軍壁死，卒屯留蒲鶮反，戮其尸”，對這段文字的解釋眾說紛紜。一般人標點為“將軍壁死，卒屯留、蒲鶮反，戮其尸”，“壁”釋為壁壘?！巴土簟⑵漾K”解為二邑名。注者認為，“壁”，人名，秦將軍。擊斬成軍吏，遷徒屯留民眾者即為將軍壁?！捌漾K”，人名，姓蒲名鶮，屯留人，將軍壁的士卒。將軍壁盡徙屯留民眾于臨洮，為屯留民眾所痛恨，所以他死后，屯留人蒲鶮反叛，戮其尸。& 〔22〕“河”，黃河。《漢書·五行志中之下》載：“史記秦始皇八年，河魚大上。劉向以為近魚孽也。是歲，始皇弟長安君將兵擊趙，反，死屯留，軍吏皆斬，遷其民于臨洮。明年有嬥毐之誅。魚陰類，民之象，逆流而上者，民將不從君令為逆行也。其在天文，魚星中河而處，車騎滿野。至于二世，暴虐愈甚，終用急亡。京房《易傳》曰：‘眾逆同志，厥妖河魚逆流上。’”是“河魚大上”，謂河中魚逆流而上。也有人認為“河魚大上”，指黃河泛濫，大量河魚被沖到平地上來。在古人看來，這是不吉利現(xiàn)象。
&嫪毐封為長信侯?！?〕予之山陽地，令毐居之。宮室車馬衣服苑囿馳獵恣毐?！?〕事無小大皆決于毐。又以河西、太原郡更為毐國。〔3〕九年，彗星見，或竟天?！?〕攻魏垣、蒲陽?！?〕四月，上宿雍?！?〕己酉，王冠，〔7〕帶劍。〔8〕長信侯毐作亂而覺，矯王御璽及太后璽以發(fā)縣卒及衛(wèi)卒、官騎、戎翟君公、舍人，〔9〕將欲攻蘄年宮為亂?！?0〕王知之，令相國昌平君、昌文君發(fā)卒攻毐。〔11〕戰(zhàn)咸陽，〔12〕斬首數(shù)百，皆拜爵，〔13〕及宦者皆在戰(zhàn)中，亦拜爵一級。毐等敗走。即令國中：有生得毐，賜錢百萬；殺之，五十萬。盡得毐等。衛(wèi)尉竭、內史肆、佐弋竭、中大夫令齊等二十人皆梟首?！?4〕車裂以徇，〔15〕滅其宗。及其舍人，輕者為鬼薪?！?6〕及奪爵遷蜀四千余家，〔17〕家房陵?！?8〕是月寒凍，有死者。楊端和攻衍氏?！?9〕彗星見西方，又見北方，從斗以南八十日?！?0〕十年，相國呂不韋坐嫪毐免?；羹篂閷④??！?1〕齊、趙來。置酒。齊人茅焦說秦王曰：“秦方以天下為事，而大王有遷母太后之名，〔22〕恐諸侯聞之，由此倍秦也。”〔23〕秦王乃迎太后于雍而入咸陽，復居甘泉宮?！?4〕&【注釋】〔1〕“嫪毐”，音l4o& 4i。初為呂不韋舍人，后詐受腐刑，為宦者，得侍太后，與太后私通，權勢頗大。秦王政九年，謀反被誅。事跡主要見于本書《秦始皇本紀》、《呂不韋列傳》。〔2〕“苑囿”，種植林木，畜養(yǎng)禽獸，供上層統(tǒng)治者游獵的園林。有墻垣音為苑，無墻垣者為囿?！?〕“河西”，指流經(jīng)今陜西、山西間黃河南段的西部地區(qū)?！?〕“竟”，終，盡?！熬固臁?，彗星光芒與天空一樣長?！?〕“垣”，即王垣，在今山西垣曲縣東南。“蒲陽”，在今山西隰縣。
〔6〕 “雍”，在今陜西鳳翔縣南，秦德公都于此，至秦獻公徒都櫟陽?！?〕“冠”，古代男子二十歲舉行加冠的禮節(jié)，表示已經(jīng)成年。秦王政舉行冠禮時為二十二歲，這是一種變通的做法。〔8〕“帶劍”，本書《貨殖列傳》云：“游閑公子，飾冠劍，連車騎，亦為富貴容也?！笨梢妿κ歉毁F的象征。既是為了防身自衛(wèi)，也是以壯威儀。&& 〔9〕 “戎翟君公”，指西北非華夏部族的首領?！暗浴保暗摇??！?0〕“蘄年宮”，秦惠公時建造，在雍地。當時秦王政居此宮?！碧I”，音q0。〔11〕“昌平君”，楚公子，名字史書失載。秦王政二十一年，徙居郢。二十三年，楚項燕起兵反秦，立昌平君為荊王。明年即死去。“昌文君”，姓名不詳，《史記》全書只此一見?！?2〕“咸陽”，秦朝都城，故城在今陜西咸陽市東北。& 〔13〕“斬首數(shù)百，皆拜爵”，秦自孝公時商鞅變法后，崇尚軍功，有斬首封爵規(guī)定?！俄n非子·定法篇》說商鞅規(guī)定斬一首者爵一級。戰(zhàn)國時秦國具體規(guī)定無明文記載，但斬首越多，爵位越高則是可以肯定的?！?1〕“衛(wèi)尉”，負責掌管宮門警衛(wèi)，多以博士、議郎擔任?！皟仁贰?，掌治京畿地區(qū)，相當于后世的京兆尹?！白暨保鞴艿弁醯纳浍C。“弋”，音y@?！爸写蠓蛄睢保赜欣芍辛?，掌管宮殿門戶，中大夫令是郎中令的屬官?！褒R”與上面提到的“竭”、“肆”都是人名，姓氏史書未載?！皸n首”，砍頭懸掛起來。是一種酷刑。“梟”，音xi1o。&& 〔15〕“徇”，音x）n，示眾?！?6〕“鬼薪”，服役三年的刑徒。據(jù)東漢應劭解釋，“取薪給宗廟為鬼薪”。& 〔17〕“遷蜀”，當時蜀地僻遠，交通不便，秦常把罪人遷處蜀地。& 〔18〕“房陵”，秦縣，屬漢中郡，在今湖北房縣。& 〔19〕“楊端和”，秦將領，事跡僅略見《秦始皇本紀》?！把苁稀保瑧?zhàn)國魏地，在今河南鄭州市北。
〔20〕“斗”，斗宿，又稱北斗，二十八宿之一，玄武七宿的第一宿。&&〔21〕“桓”，姓桓名，事跡主要見于《秦始皇本紀》。&〔22〕“遷母太后”，秦王政九年，嫪毐與太后淫亂事敗露、嫪毐謀反被誅，秦王政把太后從都城咸陽遷徒于雍，軟禁起來?！?3〕“倍”，通“背”。〔24〕“甘泉宮”，宮在秦云陽縣甘泉山上，故名。又名林光宮，建于秦王政初年。故址在今陜西淳化縣西北。裴骃《集解》引徐廣云：“表云咸陽南宮也?！庇腥藫?jù)此認為此甘泉宮是咸陽南宮，可備一說。
&大索，逐客?！?〕李斯上書說，〔2〕乃止逐客令。李斯因說秦王，請先取韓以恐他國。于是使斯下韓。韓王患之，〔3〕與韓非謀弱秦?！?〕大梁人尉繚來，〔5〕說秦王曰：“以秦之強，諸侯譬如郡縣之君，臣但恐諸侯合從，〔6〕翕而出不意，〔7〕此乃智伯、夫差、湣王之所以亡也?！?〕愿大王毋愛財物，賂其豪臣，以亂其謀，不過亡三十萬金，則諸侯可盡。”秦王從其計，見尉繚亢禮，〔9〕衣服食飲與繚同?？澰唬骸扒赝鯙槿?，蜂準，〔10〕長目，摯鳥膺，〔11〕豺聲，少恩而虎狼心，居約易出人下，〔12〕得志亦輕食人。我布衣，然見我常身自下我。誠使秦王得志于天下，天下皆為虜矣。不可與久游。”乃亡去。秦王覺，固止，以為秦國尉，〔13〕卒用其計策。而李斯用事。
&【注釋】〔1〕“逐客”，秦國對各諸侯國蠶食不已，韓國為了消耗秦的國力，使它無力東進，就派水工鄭國游說秦國興修水利。秦采納了鄭國的建議，自中山西瓠口（今陜西涇陽縣西北）鑿渠引涇水東流，至今三原縣北會合濁水，利用濁水和石川河水道，再引流東去，注入洛水。在工程興建過程中，秦國察覺了鄭國的意圖。秦宗室、大臣認為諸侯國游秦的人都是為了本國的利益，要求驅逐全部游士。于是秦王政下達了逐客令。事見本書《河渠書》、《李斯列傳》?！?〕“李斯上書”，李斯上書的內容主要是運用歷史事例說明各諸侯國的賓客曾為秦建立了功業(yè)?！笆坎划a于秦，而愿忠者眾。”現(xiàn)在要想無敵于天下，應該招納賓客。詳見本書《李斯列傳》。“說”，音shu@，勸說?！?〕“韓王”，韓王安，韓桓惠王之子，是韓國的最后一個國王。公元前二三八年嗣位，公元前二三○年被秦俘虜。& 〔4〕“韓非”，韓國貴族，與李斯俱師事荀卿。目睹韓國日益衰弱，多次上書建議韓王變法圖強，未見采用。秦王政看到了他的著作，大為感慨，迅速攻韓。韓王派韓非出使秦國。被李斯等陷害，自殺獄中。著有《韓非子》，是法家的代表作。事詳本書《韓非列傳》?！?〕“大梁”，魏國都城，在今河南開封市西北?！拔究潯保敶忻能娛录?。梁惠王時也有一尉繚，撰有軍事著作《尉繚子》。兩人生活時代相去百年左右，當是兩人。
〔6〕& “合從”，即“合縱”。戰(zhàn)國時，秦國國勢日強，為了反抗秦國的兼并，山東六國結成軍事聯(lián)盟，稱為“合縱”。〔7〕“翕”，音x9，收斂。這里是聲色不外露的意思。& 〔8〕“智伯”，又作“知伯”，春秋末年，晉國六卿趙氏、魏氏、韓氏、智氏、范氏、中行氏當政。晉出公十七年，知伯與趙、韓、魏要聯(lián)合瓜分范氏、中行氏的土地，遭到晉出公的反對。四家趕跑了晉出公。智伯立晉哀公，控制了晉國政權，占領了范氏、中行氏的土地，成為諸卿中最強的勢力。智伯日益驕橫。晉出公二十一年，智伯聯(lián)合韓、魏攻趙，趙襄子堅守晉陽。三家軍隊引水灌城，城中懸釜而炊，易子相食。趙襄子懼，夜間派張孟談與韓、魏密約，反而聯(lián)合起來滅掉了智伯，瓜分了他的土地。事見本書《趙世家》、《戰(zhàn)國策·趙策》。“夫差”，吳王闔廬被越國軍隊所傷致死，其子夫差嗣位二年，為報父仇，在夫椒（山名，在今江蘇吳縣西南太湖中）打敗越國軍隊，乘勝攻破越國都城。后來又打敗齊國，與晉爭霸，稱雄一時。越王句踐失敗后，表面上屈服于吳，委國為臣妾。實際上臥薪嘗膽，撫循士民，積蓄力量，后來終于攻破吳國，夫差自殺。事見本書《吳太伯世家》、《越王句踐世家》?！皽⊥酢?，指齊湣王地，齊宣王之子。他在位期間，國力強盛，一度自稱東帝，秦昭王自稱西帝。他滅亡了宋國，南向伐楚割地，西向威脅三晉，意欲兼并周室，自為天子。后來燕、秦、楚、三晉聯(lián)兵攻齊，齊軍大敗。燕將樂毅攻入都城臨淄，齊湣王逃亡被殺。事見本書《田敬仲完世家》。〔9〕“亢”，同“抗”?！翱憾Y”，禮節(jié)相當，彼此同等。〔10〕“蜂”，蠆，是一種毒蟲。長尾為蠆，短尾為蝎?！胺錅省?，高鼻梁?！?1〕“摯”，音zh@，與“鷙”字通?！皳带B”，猛禽，性情兇悍如鷹、鹯，其胸前突?！扳摺?，音y9ng，胸。& 〔12〕“約”，窮困?！耙住?，輕易?！?3〕“國尉”，掌管全國的軍事，漢代稱太尉。
&十一年，王翦、桓、楊端和攻鄴，〔1〕取九城。王翦攻閼與、橑楊，〔2〕皆并為一軍。翦將十八日，軍歸斗食以下，〔3〕什推二人從軍。取鄴、安陽，〔4〕桓將?！?〕十二年，文信侯不韋死，竊葬。其舍人臨者，〔6〕晉人也逐出之；〔7〕秦人六百石以上奪爵，〔8〕遷；五百石以下不臨，遷，勿奪爵。自今以來，操國事不道如嫪毐、不韋者籍其門，〔9〕視此。秋，復嫪毐舍人遷蜀者。〔10〕當是之時，天下大旱，六月至八月乃雨。
&【注釋】〔1〕“王翦”，頻陽（今陜西富平縣東北）人，為秦將軍，在秦統(tǒng)一六國過程中，戰(zhàn)功頗多，事詳本書《王翦列傳》。“鄴”，據(jù)本書《六國年表》、《趙世家》，當時為趙地，在今河北臨漳縣西南。〔2〕“閼與”，當時屬趙，在今山西和順縣。“閼”，音y）。“橑楊”，當時屬趙，在今山西左權縣?！皹鳌?，音l3o。&& 〔3〕“斗食”，低級官吏，祿俸微薄。漢代斗食之吏月俸只有十一斛?！?〕“安陽”，即魏寧新中，秦昭襄王五十年拔之，改名安陽，在今河南安陽市東南。梁玉繩《史記志疑》云：“‘安陽’當作‘橑陽’，必傳寫之誤?！薄?〕“桓將”，此上所述王翦、桓、楊端和攻取事含糊不清。據(jù)清梁玉繩《史記志疑》卷五考證，這次伐趙，“王翦為主將，桓為次將，楊端和為末將，并軍伐趙，攻鄴未得，先取九城。王翦遂別攻閼與、橑楊，而留桓攻鄴。既取鄴，翦復令攻橑楊，己獨攻閼與，皆取之，故又言取鄴、橑楊，桓將也”?！?〕“臨”，臨哭，哭吊。
〔7〕“晉人”，三晉人，即韓、魏、趙三國人。呂不韋入秦之前，以趙為活動基地。所以呂不韋死后，秦王特別注意清除呂不韋的三晉勢力，驅逐他的舍人中的三晉人。〔8〕“六百石”，秦爵八級的俸祿。下文“五百石”，為秦爵十級的俸祿?！?〕“籍”，登記?！凹溟T”，登記于冊，抄沒全家，把人口變?yōu)楣俑诫`?！?0〕“復”，免除罪罰。
&十三年，桓攻趙平陽，〔1〕殺趙將扈輒，〔2〕斬首十萬。王之河南?！?〕正月，彗星見東方。十月，桓攻趙。十四年，攻趙軍于平陽，取宜安，〔4〕破之，殺其將軍?；羹苟ㄆ疥?、武城?！?〕韓非使秦，秦用李斯謀，〔6〕留非，非死云陽。〔7〕韓王請為臣。
&【注釋】〔1〕“平陽”，在今河北臨漳縣西南。〔2〕“扈輒”，趙幽繆王將軍?！拜m”，音zh6?！?〕“王”，指趙王遷?；羹箽⑺磊w將扈輒，率軍向東進擊，趙王遷被迫逃往河南。見本書《六國年表》。“河南”，即周雒邑王城，在今河南洛陽市西郊澗水東岸?！?〕“宜安”，在今河北藁城縣西南?！?〕“武城”，位于平陽西，在今河北磁縣南。晉司馬彪《續(xù)漢書·郡國志》載魏郡鄴縣有武城，即此。趙國東境還有一武城，故地在今山東武城縣西北。當時秦軍尚未至此。〔6〕“李斯謀”，韓非奉韓王命入秦后，李斯對秦王說，韓非不能為秦所用，如果遣送回韓，是自遺禍患，不如以法殺死他。“李斯謀”即指此。后來秦王采納了李斯的計謀，韓非被逮治自殺。事見本書《韓非列傳》?！?〕“云陽”，秦縣，在今陜西淳化縣西北。
&十五年，大興兵，一軍至鄴，一軍至太原，〔1〕取狼孟。〔2〕地動。十六年九月，發(fā)卒受地韓南陽，〔3〕假守騰?！?〕初令男子書年。〔5〕魏獻地于秦。秦置麗邑?！?〕十七年，內史騰攻韓，得韓王安，盡納其地，以其地為郡，命曰潁川?！?〕地動。華陽太后卒?！?〕民大饑。
&【注釋】〔1〕“太原”，指太原郡?！?〕“狼孟”，當時屬趙，在今山西陽曲縣?！?〕“南陽”，在今河南西南部一帶。秦昭襄王三十五年，秦初置南陽郡。這次接收的南陽地，當是昭襄王所置南陽郡以外被韓控制的地區(qū)。& 〔4〕“假”，攝代，代理。“守”，郡守，一郡最高的行政和軍事長官。“騰”，姓失載，與下文內史騰可能是一人。& 〔5〕“男子書年”，男子在簿籍上登記年齡，主要是為了便于官府征發(fā)丁壯，服事徭役，或充軍打仗。這在全國是一件大事，所以云夢秦簡《編年記》于秦王政十六年也記載“自占年”，即自己申報年齡?！?〕“麗邑”’，又作“驪邑”，漢高祖改名新豐，在今陜西臨潼縣東北。〔7〕“潁川”，境內有潁水穿流，故名。轄地在今河南登封縣、寶豐縣以東，尉氏縣、郾城縣以西，密縣以南，舞陽縣、葉縣以北。治所在陽翟。&& 〔8〕“華陽太后”，孝惠文王為太子時，立所愛姬為正夫人，號曰“華陽夫人”，孝惠文王繼位，華陽夫人為王后。莊襄王生母為夏姬，養(yǎng)母為華陽后。莊襄王繼位后，華陽后為華陽太后。事詳本書《呂不韋列傳》。
&十八年，大興兵攻趙，王翦將上地，〔1〕下井陘?！?〕端和將河內，〔3〕羌瘣伐趙，〔4〕端和圍邯鄲城?！?〕十九年，王翦、羌瘣盡定取趙地東陽，〔6〕得趙王。引兵欲攻燕，屯中山?！?〕秦王之邯鄲，諸嘗與王生趙時母家有仇怨，皆阬之。秦王還，從太原、上郡歸。始皇帝母太后崩。〔8〕趙公子嘉率其宗數(shù)百人之代，〔9〕自立為代王，東與燕合兵，軍上谷?！?0〕大饑。
&【注釋】〔1〕“上地”，指上郡地。 〔2〕“井陘”，在今河北井陘縣西北，城內有井陘山?！瓣€”，音x0ng。& 〔3〕“河內”，指河內郡。秦統(tǒng)一全國后，河內郡轄有今河南林縣、濟源縣以東，滑縣、新鄉(xiāng)市以西，安陽市以南，孟縣以北。治所在懷具（今河南武陟縣西南）。& 〔4〕“羌瘣”，秦國將領。“瘣”，音hu@。& 〔5〕 “端和圍邯鄲城”，以上數(shù)句，清梁玉繩《史記志疑》卷五認為“必有錯簡缺文，蓋三將攻趙，王翦將上地下井陘，楊端和將河內圍邯鄲城，羌瘣獨缺，只存‘伐趙’二字，而錯出于‘端和將河內’句下也。‘圍邯鄲城’上又重出‘端和’二“字”。〔6〕“東陽”，太行山以東趙國地區(qū)?！?〕“中山”，春秋時白狄別族所建立的國家，趙惠文王三年。為趙所滅，故地在今河北境內滹沱河流域，戰(zhàn)國時先后建都顧（今河北定縣）、靈壽（今河北平山縣東北）?！?〕“崩”，按照封建等級制度，皇帝、皇后、皇太后死曰“崩”，諸侯死曰“薨”，大夫死曰“卒”。&& 〔9〕“代”，據(jù)本書《匈奴列傳》記載，趙武靈王置代郡。后來秦沿置，轄地在今山西北部、河北西北部一帶。
〔10〕“上谷”，燕始置上谷郡，地歸秦后，仍沿置此郡，位于代郡之東。
&二十年，燕太子丹患秦兵至國，〔1〕 恐，使荊軻刺秦王。〔2〕秦王覺之，體解軻以徇，而使王翦、辛勝攻燕?！?〕燕、代發(fā)兵擊秦軍，秦軍破燕易水之西?！?〕二十一年，王賁攻荊?！?〕乃益發(fā)卒詣王翦軍，遂破燕太子軍，取燕薊城，〔6〕得太子丹之首。燕王東收遼東而王之?！?〕王翦謝病老歸?！?〕新鄭反。〔9〕昌平君徙于郢?！?0〕大雨雪，深二尺五寸?！?1〕&【注釋】〔1〕“燕太子丹”，燕王喜之子，曾到秦國做人質，秦王政對他很不好，后逃回燕國。他看到秦國不斷吞噬各諸侯國，禍將延及燕國，就陰養(yǎng)壯士，派荊軻西刺秦王。荊軻行刺沒有成功，秦王派王翦率軍進攻燕國，燕王喜、太子丹率軍退守遼東，后來燕王喜被迫斬太子丹首獻給秦國?！?〕“荊軻”，衛(wèi)國人。衛(wèi)國人叫他慶卿，燕國人叫他荊卿。喜好讀書擊劍。游燕時，被燕太子丹尊為上卿，奉命刺殺秦王政。燕王喜二十八年，他帶著奉國逃亡將軍樊於期之首和夾有匕首的督亢（今河北易縣、涿縣、固安縣一帶）地圖，作為奉獻秦王的禮物。荊軻獻圖，圖窮而匕首見，刺秦王未中而死。事詳本書《刺客列傳》。&& 〔3〕“辛勝”，秦國將軍。全書只此一見。& 〔4〕“易水”，在燕國南境，發(fā)源于今河北易縣西，東流至定興縣西南，注入拒馬河。& 〔5〕“王賁”，王翦之子，為秦將軍，先后率軍攻楚，滅魏，滅燕，滅代王嘉，滅齊，戰(zhàn)功卓著，封通武侯。“荊”即楚國。楚國原建立于荊山（今湖北南漳縣西），所以楚也稱荊。有人認為秦稱楚為荊，是為了避莊襄王子楚之諱。& 〔6〕“薊城”，燕國都城，故地在今北京城西南角。&& 〔7〕“燕王”，燕王喜，燕孝王之子，公元前二五四年繼位，在位三十三年，被秦國俘虜。“遼東”，燕國設置的郡，秦沿置。轄有遼寧大凌河以東地，治所在襄平（今遼寧遼陽市）。“王”，音w4ng，稱王。〔8〕“謝病”，托病辭職。秦國屢次打敗楚軍之后，準備滅亡楚國。當時秦將李信，年少壯勇。秦王政問李信滅楚需要多少士卒，李信說：“不過用二十萬人?！庇謫柾豸?，王翦說：“非六十萬人不可?！鼻赝跻詾橥豸迥昀夏懬樱衫钚?、蒙恬率軍二十萬攻楚，王翦遂告病，歸老頻陽。后來李信軍敗，秦王又起用王翦為將，最后消滅了楚國。事見本書《王翦列傳》。〔9〕“新鄭”，春秋時曾為鄭國都城，戰(zhàn)國韓哀侯滅鄭后也建都于此。故城在今河南新鄭縣。& 〔10〕“郢”，指壽春。本書《楚世家》云：楚考烈王二十二年，“楚東徙都壽春，命曰郢”。故地在今安徽壽縣?！?1〕“尺”，秦代尺比今天短，一尺約等于今天二十三點二厘米。
&二十二年，王賁攻魏，引河溝灌大梁，大梁城壞，其王請降，〔1〕盡取其地。
&【注釋】〔1〕“王”，指魏王假，魏景湣王之子，公元前二二七年至前二二五年在位。
&二十三年，秦王復召王翦，強起之，使將擊荊。取陳以南至平輿，〔1〕虜荊王?！?〕秦王游至郢陳?！?〕荊將項燕立昌平君為荊王，〔4〕反秦于淮南?！?〕二十四年，王翦、蒙武攻荊，〔6〕破荊軍，昌平君死，項燕遂自殺。
&【注釋】〔1〕“陳”，在今河南淮陽縣?！捌捷洝?，在今河南平輿縣北。& 〔2〕“荊王”，指荊王負芻，荊考烈王之子，荊哀王庶兄，繼荊哀王之后立為荊王，公元前二二七年至前二二三年在位?！?〕“郢陳”，即陳，楚頃襄王二十一年，秦將白起攻拔楚都郢，楚頃襄王兵散不能再戰(zhàn)，徙都陳。楚長期以郢為都，所以把陳也稱為郢陳?！?〕“項燕”，項梁之父。本書《陳涉世家》載陳涉云：“項燕為楚將，數(shù)有功，愛士卒，楚人憐之。”陳涉起義曾以項燕為號召。& 〔5〕“淮南”，淮水之南?！?〕“蒙武”、蒙驁之子、蒙恬之父，秦昭襄王時已為秦將，曾率軍伐齊。
&二十五年，大興兵，使王賁將，攻燕遼東，得燕王喜。還攻代，虜代王嘉。王翦遂定荊江南地；降越君，〔1〕置會稽郡?！?〕五月，天下大酺?！?〕&【注釋】〔1〕“越君”，據(jù)本書《越王句踐世家》記載，楚威王興兵伐越，殺死越王無彊，從此越國敗散，諸族子爭立，或為王，或為君，朝服于楚。王翦所降越君，當是占據(jù)秦所置會稽郡者。〔2〕“會稽郡”，轄有今江蘇東南部、浙江中部以北和安徽東南部。治所在吳縣（今江蘇蘇州市）。〔3〕“酺”，音p*，歡聚宴飲?！按筢T”，有國家命令才能舉行。秦漢法律規(guī)定，不許三人以上無故聚飲，違者罰金。秦王指令天下大宴飲，是因為當時秦國相繼平定了韓、趙、魏、燕、楚五國，齊國也即將被秦滅亡。
&二十六年，齊王建與其相后勝發(fā)兵守其西界，〔1〕不通秦。秦使將軍王賁從燕南攻齊，得齊王建。
&【注釋】〔1〕“齊王建”，齊哀王之子，公元前二六四年嗣立，在位四十四年。
&秦初并天下，令丞相、御史曰：〔1〕“異日韓王納地效璽，〔2〕請為藩臣，已而信約，與趙、魏合從畔秦，〔3〕故興兵誅之，虜其王。寡人以為善，〔4〕庶幾息兵革。趙王使其相李牧來約盟，〔5〕故歸其質子。已而倍盟，反我太原，故興兵誅之，得其王。趙公子嘉乃自立為代王，故舉兵擊滅之。魏王始約服入秦，已而與韓、趙謀襲秦，秦兵吏誅，遂破之。荊王獻青陽以西，〔6〕已而畔約，擊我南郡，故發(fā)兵誅，得其王，遂定其荊地。燕王昏亂，其太子丹乃陰令荊軻為賊，兵吏誅，滅其國。齊王用后勝計，絕秦使，欲為亂，兵吏誅，虜其王，平齊地。寡人以眇眇之身，〔7〕興兵誅暴亂，賴宗廟之靈，六王咸伏其辜，天下大定。今名號不更，無以稱成功，傳后世。其議帝號?！必┫嗑U、御史大夫劫、廷尉斯等皆曰：〔8〕“昔者五帝地方千里，〔9〕其外侯服夷服，〔10〕諸侯或朝或否，天子不能制。今陛下興義兵，誅殘賊，平定天下，海內為郡縣，法令由一統(tǒng)，自上古以來未嘗有，五帝所不及。臣等謹與博士議曰：〔11〕‘古有天皇，〔12〕有地皇，有泰皇，泰皇最貴?！嫉让了郎献鹛?，〔13〕王為‘泰皇’。命為‘制’，〔14〕令為‘詔’，〔15〕天子自稱曰‘朕’?！薄?6〕王曰：“去‘泰’，著‘皇’，采上古‘帝’位號，號曰‘皇帝’。他如議?！敝圃唬骸翱?。”追尊莊襄王為太上皇。制曰：“朕聞太古有號毋謚，〔17〕中古有號，死而以行為謚。如此，則子議父，臣議君也，甚無謂，朕弗取焉。自今已來，除謚法。朕為始皇帝。后世以計數(shù)，二世三世至于萬世，傳之無窮?！?br/>
&【注釋】〔1〕“御史”，即御史大夫，在君主左右掌管文書檔案記錄等事，又負責監(jiān)察執(zhí)法討奸治獄，是秦代最高的監(jiān)察官。始皇時此官地位僅次于左右丞相?！?〕“效”，獻出?！?〕“畔”，通“叛”。& 〔4〕“寡人”，少德之人。這是一種自我謙辭。春秋、戰(zhàn)國時，諸侯王皆自稱“寡人”，至秦、漢猶然。先秦諸侯的夫人亦可以此自稱?？蓞㈤喦遐w翼《陔余叢考》卷三六“寡人”條?！?〕“李牧”，趙國名將，曾駐守趙北方邊境，大破匈奴。趙王遷時，又大敗秦軍，封為武安君，后被趙王遷殺害。事詳本書《廉頗藺相如列傳》所附《李牧列傳》。〔6〕“青陽”，在今湖南長沙市?！?〕“眇眇”，微小，是自我謙辭?！绊稹?，音mi3o。 〔8〕“綰”，音w2n，王綰?！敖佟保T劫，秦二世時被迫自殺?！巴⑽尽?，掌管國家刑獄之官。“斯”，李斯?！?〕“五帝”，我國古代傳說中氏族社會的五個帝王。據(jù)本書《五帝本紀》所載，這五個帝王是黃帝、顓頊、帝嚳、唐堯、虞舜?！胺角Ю铩?，千里見方，即長寬各千里?！?0〕“侯服夷服”，《周禮·夏官·職方氏》記載，天子直接管轄的長寬各一千里的地區(qū)稱王畿。其外為對天子稱臣的小國，由近及遠分為九服，即侯服、甸服、男服、采服、衛(wèi)服、蠻服、夷服、鎮(zhèn)服、藩服。每服相去五百里。這僅是一種理想的政治區(qū)劃。這里說“侯服”，表示距王畿較近的地區(qū)；說“夷服”，表示距王畿較遠的地區(qū)?！?1〕“博士”，秦代設置的學官，通曉古今，以待帝王咨詢，又負責掌管文獻典籍?！?2〕“天皇”，與下“地皇”、“秦皇”均為傳說中的三個帝王。& 〔13〕“昧死”，冒犯死罪。是臣下上書時用來表示敬畏的套語。〔14〕“命”，君主頒布的有關制度性、法則性的命令?！?5〕“令”，君主就一具體事物頒布的一般性命令。& 〔16〕“朕”，音zh8n，本為古人自稱之辭，從秦始皇帝始，專用為皇帝自稱。皇太后聽政亦可自稱“朕”。& 〔17〕“謚”，音sh@，古代君主或有地位的人死后，根據(jù)生前事跡給予的一字或兩字稱號。
&始皇推終始五德之傳，〔1〕以為周得火德，秦代周德，從所不勝方今水德之始。改年始，〔2〕朝賀皆自十月朔。衣服旄旌節(jié)旗皆上黑?！?〕數(shù)以六為紀，符、法冠皆六寸，〔4〕而輿六尺，六尺為步，乘六馬。更名河曰德水，以為水德之始。剛毅戾深，事皆決于法，刻削毋仁恩和義，然后合五德之數(shù)。于是急法，久者不赦。
&【注釋】〔1〕“終始五德之傳”，戰(zhàn)國陰陽家鄒衍的一種學說。他認為，土、木、金、火、水五種物質德性相勝而又終而復始地循環(huán)變化，歷史上的朝代即根據(jù)這一規(guī)律興替。每個朝代在五德中都有相應的一德，以及與德相符的各種制度。按照鄒衍的學說，周為火德，秦代周，應為水德。& 〔2〕“改年始”，改變一年的首月。復以建寅之月為歲首，殷以建丑之月為歲首，周以建子之月為歲首，秦始皇帝以十月建亥為歲首。〔3〕“旄”，音m2o，上端用旄牛尾作為裝飾的旗幟?！办骸?，音j9ng，用羽毛做成的旗幟?！肮?jié)”，使者所執(zhí)，用作憑信，形似竹節(jié)，用竹木或金屬制成，上端有旄飾?！吧稀保c“尚”字通。“上黑”，崇尚黑色。按五行學說，秦得水德，黑色為水德之色?！?〕“符”，傳達命令或調兵遣將用的憑證。用金、玉、銅、竹、木制成，雙方各執(zhí)一半，合之以驗真假?！胺ü凇?，又稱柱后惠文冠，司法官所戴。據(jù)說原來是楚王冠，秦滅楚，把楚王冠賜給了御史。
&丞相綰等言：“諸侯初破，燕、齊、荊地遠，不為置王，毋以填之?！?〕請立諸子，唯上幸許?！笔蓟氏缕渥h于群臣，群臣皆以為便。廷尉李斯議曰：“周文武所封子弟同姓甚眾，然后屬疏遠，相攻擊如仇讎，諸侯更相誅伐，周天子弗能禁止。今海內賴陛下神靈一統(tǒng)，皆為郡縣，諸子功臣以公賦稅重賞賜之，甚足易制。天下無異意，則安寧之術也。置諸侯不便?！笔蓟试唬骸疤煜鹿部鄳?zhàn)斗不休，以有侯王。賴宗廟，天下初定，又復立國，是樹兵也，而求其寧息，豈不難哉！廷尉議是?！?br/>
&【注釋】〔1〕“填”，與“鎮(zhèn)”字通。壓服，安定。
&分天下以為三十六郡，〔1〕郡置守、尉、監(jiān)?！?〕更名民曰“黔首”?！?〕大酺。收天下兵，〔4〕聚之咸陽，銷以為鐘鐻，〔5〕金人十二，重各千石，〔6〕置廷宮中。一法度衡石丈尺。車同軌。〔7〕書同文字?！?〕地東至海暨朝鮮，西至臨洮、羌中，〔9〕南至北向戶，〔10〕北據(jù)河為塞，并陰山至遼東?！?1〕徙天下豪富于咸陽十二萬戶。諸廟及章臺、上林皆在渭南?！?2〕秦每破諸侯，寫放其宮室，〔13〕作之咸陽北阪上，〔14〕南臨渭，自雍門以東至涇、渭，〔15〕殿屋復道周閣相屬?！?6〕所得諸侯美人鐘鼓，以充入之。
&【注釋】〔1〕“三十六郡”，歷來解釋不一，南朝宋裴骃《集解》云：“三十六郡者，三川、河東、南陽、南郡、九江、鄣郡、會稽、潁川、碭郡、泗水、薛郡、東郡、瑯邪、齊郡、上谷、漁陽、右北平、遼西、遼東、代郡、巨鹿、邯鄲、上黨、太原、云中、九原、雁門、上郡、隴西、北地、漢中、巴郡、蜀郡、黔中、長沙，凡三十五，與內史為三十六郡?！贝酥粋湟徽f，未可盡信。在上述諸郡之外，秦還先后置衡山、閩中、南海、桂林、象郡等郡。〔2〕“守”，郡守、掌管全郡政務和軍事。“尉”，郡尉，輔助郡守掌管全郡軍事?！氨O(jiān)”，監(jiān)御史，負責監(jiān)察全郡?！?〕“黔”，音qi2n，黑色?！扒住?，戰(zhàn)國時已廣泛使用，含義與當時常見的“民”、“庶民”相同，秦為水德，水德尚黑。秦始皇下令稱百姓為“黔首”，是取尚黑之義，以與水德相應。& 〔4〕“兵”，兵器。秦所收為銅兵器?！?〕“鐻”，音j），樂器，形狀似鐘?！?〕“石”，音sh0，三十斤為一鈞，四鈞為一石?！?〕“車同軌”，戰(zhàn)國時各國車輛輪間距離不一。秦統(tǒng)一為六尺?！?〕“書同文字”，戰(zhàn)國時山東六國文字異形，秦使用大篆，與六國文字又有所不同。始皇統(tǒng)一文字，規(guī)定全國使用小篆。小篆與大篆相比，字體結構比較簡單、整齊、定形，易于辨識和書寫。〔9〕“臨洮”，秦縣，在隴西郡西部，故城在今甘肅岷縣，因地臨洮水而得名?！扒贾小保盖甲寰幼〉?，在秦隴西郡、蜀郡以西。& 〔10〕“北向戶”，門朝北以向日，這是極南地帶。也有人認為“向”字是衍文，“北戶”為地名，在秦象郡境內?！?1〕“并”，音b4ng，通“傍”，依傍?！瓣幧健?，在今內蒙古自治區(qū)中部，東西走向。〔12〕“章臺”，秦離宮臺名，戰(zhàn)國時秦王常于此接見諸侯王和使者，漢代猶存，故址在今陜西西安市長安縣故城西南?！吧狭帧?、秦苑名，始皇三十五年在苑中建造朝宮，阿房宮即為前殿。故址在今陜西西安市西及戶縣、周至縣境內?！拔肌?，渭水，發(fā)源于今甘肅渭源縣，東流經(jīng)秦都咸陽之南，在今陜西潼關縣注入黃河。〔13〕“寫”，摹畫。“放”，通“仿”，仿效。〔14〕“阪”，音b3n，山坡。〔15〕“雍門”，據(jù)《漢書·外戚傳》，孝武鉤弋趙倢伃之父“為中黃門，死長安，葬雍門”。顏師古注：“雍門在長安西北孝里西南，去長安三十里?！碑斣诮耜兾飨剃柺心稀！皼堋?，涇水，發(fā)源于今寧夏回族自治區(qū)南部六盤山東麓，東南流經(jīng)秦都咸陽北，在今陜西高陵縣境注入渭水?！?6〕“復道”，在空中架設的通道?！爸荛w”，周匝回旋的閣道?！皩佟?，zh（，接連。
&二十七年，始皇巡隴西、北地，〔1〕出雞頭山，〔2〕過回中。〔3〕焉作信宮渭南，〔4〕已更命信宮為極廟，象天極。〔5〕自極廟道通酈山，〔6〕作甘泉前殿。筑甬道，〔7〕自咸陽屬之。是歲，賜爵一級。治馳道。〔8〕&【注釋】〔1〕“隴西”、秦郡，轄有今甘肅莊浪縣、兩當縣以西，臨夏縣以東，靜寧縣、蘭州市以南，成縣、宕昌縣以北。治所在狄道（今甘肅臨洮縣南）?！氨钡亍?，秦郡，轄有今陜西吳旗縣、甘肅寧縣以西，賀蘭山以東，內蒙古自治區(qū)烏海市以南，陜西長武縣、甘肅華亭縣、會寧縣、靖遠縣以北。治所在義渠（在今甘肅寧縣西北，慶陽縣南稍西一百五十里）?！?〕“雞頭山”，在甘肅平?jīng)隹h西。
〔3〕“回中”，秦宮名，本書《匈奴列傳》載漢文帝十四年，匈奴從蕭關（在今寧夏固原東南）深入，燒毀此宮。張守節(jié)《正義》引《括地志》云：“秦回中宮在岐州雍縣西四十里?！睋?jù)此，回中宮當在今陜西鳳翔縣。有人認為故址在今陜西隴縣西北，不可信。&& 〔4〕“焉”，于是。有人“焉”字屬上句讀，是錯誤的?！靶艑m”，又稱咸陽宮，故址在今陜西咸陽市渭河南岸。
〔5〕“天極”，天極星。古人把天分為五十區(qū)域，稱為五宮，天極星是中宮的主要星座。&& 〔6〕“酈山”，在今陜西臨潼縣東南。“酈”，音l0，或作“驪”，又作“麗”。& 〔7〕“甬道”，兩邊有矮墻的通道。〔8〕“馳道”，專供皇帝行駛車馬的道路。據(jù)漢文帝時賈山所說，秦馳道東窮燕、齊，南極吳、楚，道寬五十步，道旁隔三丈遠植樹一棵。見《漢書·賈山傳》。
&二十八年，始皇東行郡縣，上鄒嶧山。〔1〕立石，與魯諸儒生議，刻石頌秦德，議封禪望祭山川之事?！?〕乃遂上泰山，〔3〕立石，封，祠祀。下，風雨暴至，〔3〕休于樹下，因封其樹為五大夫?！?〕禪梁父?？趟⑹滢o曰：&【注釋】〔1〕“鄒嶧山”，在今山東鄒縣東南?！?〕“封禪”，帝王為宣揚功績而舉行的祭祀天地的典禮，由戰(zhàn)國時齊、魯儒生所倡導。在儒生看來，五岳中泰山（在山東中部、主峰玉皇頂在泰安市北）最高，所以帝王登泰山筑壇祭天，此為“封”。又在泰山南梁父山上辟基祭地，此為“禪”?！巴馈?，遙祭山川的一種典禮。& 〔3〕“暴”，突然。&& 〔4〕“五大夫”，秦爵第九級。東漢時，相傳封為五大夫的是松樹，后世又訛傳為五株松樹。今泰山游覽區(qū)有五大夫松，在云步橋北。
&皇帝臨位，作制明法，臣下修飭?！?〕二十有六年，初并天下，罔不賓服。親巡遠方黎民，登茲泰山，周覽東極。從臣思跡，本原事業(yè)，祗誦功德?！?〕治道運行，諸產得宜，皆有法式。大義休明，〔3〕垂于后世，順承勿革?；实酃?，既平天下，不懈于治。夙興夜寐，〔4〕建設長利，專隆教誨。訓經(jīng)宣達，〔5〕遠近畢理，咸承圣志。貴賤分明，男女禮順，慎遵職事。昭隔內外，靡不清凈，〔6〕施于后嗣。〔7〕化及無窮，遵奉遺詔，永承重戒?！?〕&【注釋】〔1〕“修”，整治?！帮啞?，音ch@，嚴整?！?〕“祗”，音zh9，恭敬?！?〕“休”，美。〔4〕“夙”，音s），早?！懊隆保鬽8i，睡?！?〕“訓”，教導，教誨。“經(jīng)”，典式，法則。〔6〕“靡”，音m！。無，沒有。& 〔7〕“施”，音y@，延續(xù)?！?〕“戒”，與“誡”字同。
&于是乃并勃海以東，〔1〕過黃、腄，〔2〕窮成山，〔3〕登之罘，〔4〕立石頌秦德焉而去。
&【注釋】〔1〕“勃”，與“渤”字同。〔2〕“黃”，秦縣，在今山東黃縣東?！澳D”，音chu0，秦縣，在今山東福山縣。〔3〕“成山”，在今山東榮成縣東北?！?〕“之罘”，又作“芝罘”，山名，在今山東煙臺市西北海中芝罘半島上?！邦贰?，音f*。南登瑯邪，〔1〕大樂之，留三月。乃徙黔首三萬戶瑯邪臺下，〔2〕復十二歲?！?〕作瑯邪臺，立石刻，頌秦德，明得意。曰：&【注釋】〔1〕“瑯邪”，山名，在秦瑯邪郡瑯邪縣境，位于今山東膠南縣東南?！?〕“瑯邪臺”，越王句踐曾在瑯邪山上筑臺以望東海，臺即以山命名。秦始皇又于山上另筑瑯邪臺?！?〕“復”，免除賦稅或徭役。
&維二十八年，〔1〕皇帝作始。端平法度，〔2〕萬物之紀。以明人事，合同父子。圣智仁義，顯白道理。東撫東土，以省卒士。事已大畢，乃臨于海?；实壑Γ趧诒臼?。上農除末，〔3〕黔首是富。普天之下，摶心揖志?！?〕器械一量，同書文字。日月所照，舟輿所載。皆終其命，莫不得意。應時動事，是維皇帝?？镲啴愃?，陵水經(jīng)地?！?〕憂恤黔首，朝夕不懈。除疑定法，咸知所辟?！?〕方伯分職，〔7〕諸治經(jīng)易?！?〕舉錯必當，〔9〕莫不如畫?；实壑鳎R察四方。尊卑貴賤，不逾次行。奸邪不容，皆務貞良。細大盡力，莫敢怠荒。遠邇辟隱，〔10〕專務肅莊。端直敦忠，〔11〕事業(yè)有常?；实壑拢娑ㄋ臉O。誅亂除害，興利致福。節(jié)事以時，諸產繁殖。黔首安寧，不用兵革。六親相保，〔12〕終無寇賊。歡欣奉教，盡知法式。六合之內，〔13〕皇帝之土。西涉流沙，〔14〕南盡北戶。東有東海，北過大夏。〔15〕人跡所至，無不臣者。功蓋五帝，澤及牛馬。莫不受德，各安其宇。
&【注釋】〔1〕“維”，句首語助詞。〔2〕“端平”，端正公平?！?〕“末”，末業(yè)。秦朝執(zhí)行重農抑商的經(jīng)濟政策，以農為本，以商為末?！?〕“摶”，與“專”字同?！耙尽?，與“輯”字通，和同，齊一?！?〕“陵”，與“凌”字通，經(jīng)歷，越過?！傲晁?jīng)地”，越過了河川，經(jīng)歷了不同的地域。意謂范圍普遍?！?〕“辟”，通“避”?！?〕“方伯”，意為一方之長。殷、周時指一方諸侯的領袖，這里指郡守?！?〕“經(jīng)”，通“徑”，簡單，直接?！敖?jīng)易”，簡單易行?！?〕“舉錯”，也作“舉措”，措施。&& 〔10〕“辟”，通“僻”?！氨匐[”，偏僻隱蔽的地方。〔11〕“敦”，敦厚，厚道。& 〔12〕“六親”，歷來眾說不一，《漢書·賈誼傳》顏師古注引應劭注以父、母、兄、弟、妻、子為六親?！?3〕“六合”，指天地四方?！?4〕“流沙”，指我國今天西北沙漠地區(qū)。
〔15〕“大夏”，指今山西太原市一帶。也有人認為是湖澤名?！痘茨献印椥斡枴吩疲骸拔鞅狈皆淮笙?，曰海澤?！笔呛纱笙脑谖鞅狈?。從下文所引韓子所云“禹鑿龍門，通大夏”看來，大夏當與龍門有關系。太原地區(qū)在黃河東，黃河岸邊的龍門在太原西南。龍門堵塞，黃河水當危害太原地區(qū)。湖澤大夏遠在西北，與龍門邈不相涉。此處大夏應指太原地區(qū)。
&維秦王兼有天下，〔1〕立名為皇帝，乃撫東土，至于瑯邪。列侯武城侯王離、列侯通武侯王賁、倫侯建成侯趙亥、倫侯昌武侯成、倫侯武信侯馮毋擇、丞相隗林、丞相王綰、卿李斯、卿王戊、五大夫趙嬰、五大夫楊樛從，〔2〕與議于海上。曰：“古之帝者，地不過千里，諸侯各守其封域，或朝或否，相侵暴亂，殘伐不止，猶刻金石，以自為紀。古之五帝三王，〔3〕知教不同，〔4〕法度不明，假威鬼神，以欺遠方，實不稱名，故不久長。其身未歿，〔5〕諸侯倍叛，〔6〕法令不行。今皇帝并一海內，以為郡縣，天下和平。昭明宗廟，體道行德，尊號大成。群臣相與誦皇帝功德，刻于金石，以為表經(jīng)。”〔7〕&【注釋】〔1〕“維秦王兼有天下”，此句至下文“以為表經(jīng)”是上面頌辭的序，記載了群臣議論刻石頌德的經(jīng)過，所以系于頌辭后面。后世碑銘有序，即源于此。&& 〔2〕“列侯”，即徹侯，為秦爵第二十等?！皞惡睢?，即關內侯，卑于列侯，為秦爵第十九等?！摆w亥”、“成”、“馮毋擇”、“王戊”、“趙嬰”、“楊樛”，本書中只此一見，事跡不詳。“樛”，音ji?！摆罅帧?，“林”字誤，當作“狀”。唐司馬貞見到的本子作“狀”，又古今發(fā)現(xiàn)的多種秦代權器、量器、詔版刻有始皇二十六年詔書，都提到“丞相狀”，可證?！扒洹保辉谪┫嘀??！?〕“三王”一般認為指夏禹、商湯、周文王。也有人認為指復禹、商湯和周文王武王。 〔4〕“知教”，智術教化?！?〕“歿”，音m^，身死。 〔6〕“倍”，與“背”字通?！?〕“表”，表率，標準?！敖?jīng)”，規(guī)范。
&既已，齊人徐巿等上書，〔1〕言海中有三神山，名曰蓬萊、方丈、瀛洲，〔2〕仙人居之。請得齋戒，與童男女求之。于是遣徐巿發(fā)童男女數(shù)千人，入海求仙人。
&【注釋】〔1〕“徐巿”，瑯邪人，秦代著名的方士?！皫垺保鬴*，與“市”字異，秦漢時人常以此字為名?！?〕“蓬萊、方丈、瀛洲”，傳說中的三神山，皆在渤海中，上有仙人和長生不死之藥，鳥獸盡白，以黃金白銀為宮闕。戰(zhàn)國齊威王、齊宣王、燕昭王都曾派人入海訪求這三座山，企圖得到不死之藥。
&始皇還，過彭城，〔1〕齋戒禱祠，欲出周鼎泗水?！?〕使千人沒水求之，弗得。乃西南渡淮水，之衡山、南郡?！?〕浮江，至湘山祠。〔4〕逢大風，幾不得渡。上問博士曰：“湘君何神？”博士對曰：“聞之，堯女，舜之妻，而葬此?！庇谑鞘蓟蚀笈剐掏饺私苑ハ嫔綐?，赭其山?！?〕上自南郡由武關歸?！?〕&【注釋】〔1〕“彭城”，秦縣，在今江蘇徐州市?！?〕“欲出周鼎泗水”，鼎為立國的重器，是最高統(tǒng)治權力的象征。傳說周有九鼎，秦昭襄王時被秦索去，移置咸陽，有一鼎飛入泗水。所以始皇經(jīng)過彭城時，想打撈出落入泗水的一只鼎。“泗水”，發(fā)源于今山東泗水縣東境，流經(jīng)秦彭城東北，東南注入淮水。今泗水與古泗水有根大變化?！?〕“衡山”，過去人們都認為是山名，在今湖南衡山縣西境。但“衡山”與“南郡”并舉，顯系郡名。衡山郡轄有今河南南部、安徽東南部和湖北東部，郡域與楚漢相爭時期的衡山王國不同。治所在邾縣（今湖北黃岡縣西北）?！澳峡ぁ?，大體轄有今襄樊市以南的湖北地區(qū)，治所在江陵（今湖北江陵縣）。〔4〕“湘山”，在今湖南岳陽縣西洞庭湖中。傳說舜二妃為堯之女，名娥皇、女英，舜南巡，死于蒼梧，二妃悲慟不已，也死于江、湘之間，埋葬在湘山，山上有二妃廟，始皇所祠即舜二妃之神。〔5〕“赭”，本為紅色土，這里用作動詞，即使呈紅色。湘山為紅壤，砍伐樹木后，山呈赭色?！?〕“武關”，在今陜西丹鳳縣東南。
&二十九年，始皇東游。至陽武博狼沙中，〔1〕為盜所驚?！?〕求弗得，乃令天下大索十日。
&【注釋】〔1〕“陽武”，在今河南原陽縣東南?！安├巧场?，也作“博浪沙”，在今原陽縣東南境?！?〕始皇東游至博狼沙，張良和他得到的力士伏襲始皇，誤中隨從車輿?！盀楸I所驚”即指此。事詳本書《留侯世家》。
&登之罘，刻石。其辭曰：維二十九年，時在中春，〔1〕陽和方起?！?〕皇帝東游，巡登之罘，臨照于海。從臣嘉觀，原念休烈，〔3〕追誦本始。大圣作治，建定法度，顯著綱紀。外教諸侯，光施文惠，明以義理。六國回辟，〔4〕貪戾無厭，〔5〕虐殺不已?；实郯П?，遂發(fā)討師，奮揚武德。義誅信行，威旁達，〔6〕莫不賓服。烹滅強暴，振救黔首，周定四極。普施明法，經(jīng)緯天下，永為儀則。大矣哉！宇縣之中，〔7〕承順圣意。群臣誦功，請刻于石，表垂于常式。〔8〕&【注釋】〔1〕“中春”，即“仲春”。春季第一個月為孟春，第二個月為仲春，第三個月為季春。〔2〕“陽和”，春天溫暖和暢之氣?！?〕“原念”，追念，回憶?！靶荨保篮?。“烈”，功業(yè)?！?〕“回”，邪惡，奸回。“辟”，邪僻?！?〕“戾”，音l@，乖張，乖戾?！?〕“”，音ch3n，熾盛?！?〕“宇”，宇宙。“縣”，赤縣。中國古代稱赤縣神州?！?〕“式”，榜樣。
&其東觀曰：〔1〕&【注釋】〔1〕“東觀”，日本瀧川資言《史記會注考證》云：“東觀，東巡也。”疑“東觀”指上述之罘刻石東面臺閣處的刻石。
&維二十九年，皇帝春游，覽省遠方。逮于海隅，遂登之罘，昭臨朝陽?！?〕觀望廣麗，從臣咸念，原道至明。圣法初興，清理疆內，外誅暴強。武威旁暢，振動四極，禽滅六王?！?〕闡并天下，〔3〕甾害絕息，永偃戎兵?！?〕皇帝明德，經(jīng)理宇內，視聽不怠。作立大義，昭設備器，〔5〕咸有章旗?！?〕職臣遵分，各知所行，事無嫌疑。黔首改化，遠邇同度，臨古絕尤?！?〕常職既定，〔8〕后嗣循業(yè)，長承圣治。群臣嘉德，祗誦圣烈，〔9〕請刻之罘。旋，遂之瑯邪，道上黨入。
&【注釋】〔1〕“昭”，與“照”字通?！罢雅R”，上述之罘刻石云：“臨照于海?！薄罢雅R”、“臨照”意思相同。〔2〕“禽”，通“擒”。“六王”，指被秦消滅的韓王安、趙王遷、魏王假、楚王負芻、燕王喜、齊王建。〔3〕“闡”，開拓?！?〕“偃”，音y3n，停止?！?〕“昭設”，明確設立?！皞淦鳌保饔?，主要指為統(tǒng)一度量衡而設置的標準器具。〔6〕“章旗”，章程，標志。
〔7〕“臨古”，自古以來，從古到今。“絕”，極，最?！坝取?，特別突出，出類拔萃。〔8〕“常職”，永久性的職業(yè)。〔9〕“烈”，功業(yè)，功績。
&三十年，無事。
三十一年十二月，〔1〕更名臘曰“嘉平”?！?〕賜黔首里六石米，〔3〕二羊。始皇為微行咸陽，〔4〕與武士四人俱，夜出逢盜蘭池，〔5〕見窘，武士擊殺盜，關中大索二十日。米石千六百。
&【注釋】〔1〕“三十一年”，據(jù)裴骃《集解》引徐廣注，這一年“使黔首自實田”，即命令百姓向政府自報占有土地數(shù)量。這既是為了征收土地稅，也是為了以法律形式加強對土地私有制的保護?！?〕“臘”，十二月的祭名。夏朝稱“清祀”，殷朝稱“嘉平”，周朝稱“大蠟”，也稱“臘”，始皇改稱“嘉平”，漢朝又改稱“臘”。臘祭過后，就進入新歲。古人對“臘”有兩種解釋，一云“臘”的意思是獵，獵取禽獸，祭祀祖先。一云“臘”的意思是接，新歲、舊歲交替之際，廣祭百神以報功?！?〕“里”，基層行政單位?！笆保窞橐皇?，約合今二萬零一百毫升?！?〕“微行”，帝王改換服裝，隱瞞身份出行?！?〕“蘭池”，始皇時在咸陽界內開鑿，東西二百里，南北三十里，池中刻石為鯨魚，長二百丈。池水引自渭水。故址在今陜西咸陽市東北。
&三十二年，始皇之碣石，〔1〕使燕人盧生求羨門、高誓?！?〕刻碣石門。壞城郭，決通堤防。其辭曰：&【注釋】〔1〕“碣石”，山名，在今河北昌黎縣北?！?〕“盧生”，當時的方士，事跡只見于本篇?！傲w門”，裴骃《集解》引韋昭云：“古仙人?！薄案呤摹?，張守節(jié)《正義》云：“亦古仙人?！卑幢緯斗舛U書》云：“宋毋忌、正伯僑、充尚、羨門高最后皆燕人，為方仙道，形解銷化，依于鬼神之事?！彼抉R貞《索隱》注“羨門高”云：“秦始皇求羨門子高是也?！贝苏Z顯然是引《秦始皇本紀》。根據(jù)《索隱》所引，可知“羨門、高誓”當作“羨門子高”，是一人。
&遂興師旅，〔1〕誅戮無道，為逆滅息。武殄暴逆，〔2〕文復無罪，〔3〕庶心咸服?；菡摴冢p及牛馬，恩肥土域?；实蹔^威，德并諸侯，初一泰平。〔4〕墮壞城郭，決通川防，〔5〕夷去險阻。地勢既定，黎庶無繇，天下咸撫?！?〕男樂其疇，〔7〕女修其業(yè)，事各有序?；荼恢T產，久并來田，〔8〕莫不安所。群臣誦烈，請刻此石，垂著儀矩。
&【注釋】〔1〕“遂”，于是。“遂興師旅”，此句文起突兀，從語氣和文義上看，上面當有脫文。〔2〕“殄”，音ti3n，滅絕?！?〕“文”，與“武”相對，包括文化教育、典章制度?！皬汀?，與“覆”字通，庇護?！?〕“初一”，初次統(tǒng)一?！疤┢健?，太平。
〔5〕“決通川防”，挖通六國利用河川堤防筑成的軍事障礙物。這與上面提到的“墮壞城郭”，和下面提到的“夷去險阻”，都是對六國殘余勢力的防范措施?！?〕“撫”，安定。
〔7〕“疇”，音ch$u，田地?！?〕“久”、“來田”，是就時間上來區(qū)分的兩種農民?！熬谩睘榫锰镎撸撮L期在秦國耕墾的農民?！皝硖铩敝笍乃l(xiāng)遷移來的墾荒農民。
&因使韓終、侯公、石生求仙人不死之藥?！?〕始皇巡北邊，從上郡入。燕人盧生使入海還，以鬼神事，因奏錄圖書，〔2〕曰“亡秦者胡也”?！?〕始皇乃使將軍蒙恬發(fā)兵三十萬人北擊胡，略取河南地。〔4〕&【注釋】〔1〕“韓終”，又作“韓眾”。與“侯公”、“石生”都是方士、事跡只見于本篇。〔2〕“錄圖書”，書上當有文有圖。從書上“亡秦者胡也”一語來看，頗類似漢代的讖緯之書?！?〕“亡秦者胡也”，這是一種隱語，“胡”，暗指秦二世胡亥，謂滅亡秦朝的是胡亥。始皇誤認“胡”為北方胡人，所以發(fā)兵北擊胡。& 〔4〕“河南地”，指今內蒙古自治區(qū)伊克昭盟河套一帶。
&三十三年，發(fā)諸嘗逋亡人、贅婿、賈人略取陸梁地，〔1〕為桂林、象郡、南海，〔2〕以適遣戍。〔3〕西北斥逐匈奴。自榆中并河以東，〔4〕屬之陰山，以為三十四縣，〔5〕城河上為塞。又使蒙恬渡河取高闕、陽山、北假中，〔6〕筑亭障以逐戎人?！?〕徙謫，實之初縣。禁不得祠。明星出西方?！?〕三十四年，適治獄吏不直者，筑長城及南越地。〔9〕&【注釋】〔1〕“逋”，音b，逃亡?！百樞觥?，家貧賣身他家謂“贅”。贅而不贖，他家娶妻相配，則謂之“贅婿”。贅婿社會地位低下，云夢秦簡中有兩條魏國律令，即《魏戶律》和《魏奔命律》，規(guī)定贅婿不許單獨立戶，不分給田地房屋，讓他們去從軍，將軍可以不愛護他們，待遇在一般人之下。秦朝贅婿地位也大體如此?！百Z”，音g（，“賈人”，商人。秦朝重農抑商，一般商人地位卑下，在《魏戶律》和《魏奔命律》中，也以商人與贅婿并提?！瓣懥骸?，指今五嶺以南地區(qū)。& 〔2〕“桂林”，郡名，轄境在今廣西東部和廣東西部一部分地區(qū)，治所在今廣西桂平縣西南?！跋罂ぁ?，轄境在今廣西西部、廣東西南部和貴州南部一帶，治所在臨塵（今廣西崇左縣）?！澳虾！?，郡名，轄有今廣東大部分地區(qū)，治所在番禺（今廣東廣州市）。&& 〔3〕“適”，音zh6，與“謫”字同，譴罰。這里指有罪當流徙戍邊的人。據(jù)裴骃《集解》引徐廣注，當時戍守五嶺的罪犯有五十萬人。〔4〕“榆中”，地域名，位于秦上郡北部，即今陜西東北地區(qū)。&& 〔5〕“三十四縣”，本書《六國年表》、《匈奴列傳》皆云“四十四縣”。& 〔6〕“高闕”，地名，在今內蒙古自治區(qū)杭錦后旗東北。陰山伸延至此中斷，兩邊山壁高聳，中間缺口，望之若闕，故名“高闕”?！瓣柹健保矫?，原誤作“陶山”。《水經(jīng)·河水注》引作“陽山”，本書《蒙恬列傳》、《匈奴列傳》和《續(xù)漢書·郡國志》五原郡劉昭注皆作“陽山”。秦漢時稱陰山西段為陽山，即今內蒙古自治區(qū)境內的狼山。水南為陰，水北為陽。此山位于當時黃河正流（今烏加河）之北，故名?！氨奔佟保唇駜让晒抛灾螀^(qū)河套以北，陰山以南地區(qū)?！?〕“戎”，對西北少數(shù)民族的泛稱。
〔8〕“明星”，指彗星?！?〕“南越”，又作“南粵”，即秦桂林、象郡、南海三郡地。
&始皇置酒咸陽宮，博士七十人前為壽?！?〕仆射周青臣進頌曰：〔2〕“他時秦地不過千里，賴陛下神靈明圣，平定海內，放逐蠻夷，日月所照，莫不賓服。以諸侯為郡縣，人人自安樂，無戰(zhàn)爭之患，傳之萬世。自上古不及陛下威德。”始皇悅。博士齊人淳于越進曰：〔3〕“臣聞殷周之王千余歲，封子弟功臣，自為枝輔。今陛下有海內，而子弟為匹夫，卒有田常、六卿之臣，〔4〕無輔拂，〔5〕何以相救哉？事不師古而能長久者，非所聞也。今青臣又面諛以重陛下之過，非忠臣。”始皇下其議。丞相李斯曰：“五帝不相復，三代不相襲，各以治，非其相反，時變異也。今陛下創(chuàng)大業(yè)，建萬世之功，固非愚儒所知。且越言乃三代之事，〔6〕何足法也？異時諸侯并爭，厚招游學。今天下已定，法令出一，百姓當家則力農工，士則學習法令辟禁?！?〕今諸生不師今而學古，以非當世，惑亂黔首。丞相臣斯昧死言：古者天下散亂，莫之能一，是以諸侯并作，語皆道古以害今，飾虛言以亂實，人善其所私學，以非上之所建立。今皇帝并有天下，別黑白而定一尊。私學而相與非法教，人聞令下，則各以其學議之，入則心非，出則巷議，夸主以為名，〔8〕異取以為高，率群下以造謗。如此弗禁，則主勢降乎上，黨與成乎下。禁之便。臣請史官非秦記皆燒之。非博士官所職，天下敢有藏《詩》、《書》、百家語者，悉詣守、尉雜燒之。有敢偶語《詩》、《書》者棄市?！?〕以古非今者族?！?0〕吏見知不舉者與同罪。令下三十日不燒，黥為城旦?！?1〕所不去者，醫(yī)藥卜筮種樹之書。若欲有學法令，以吏為師?！敝圃唬骸翱伞！?br/>
&【注釋】〔1〕“壽”，敬酒祝頌長壽。〔2〕“仆”，主?！吧洹?，音y8。古代重武，一般官吏都要學射，而以善射的人為長官，稱為“仆射”。也有人認為，君主身邊有小臣仆人、射人，“仆射”之稱即由仆人、射人兩個官稱合并而來。這里的“仆射”是為博士仆射，即博士的長官?！爸芮喑肌保论E又見本書《李斯列傳》?！?〕“淳于越”，姓淳于，名越，事跡又見本書《李斯列傳》?！?〕“卒”，音c），與“猝”字通，偶然?！疤锍！保呵锬┠挲R相田乞之子。田乞死，田常為齊相。他用大斗借出，而用小斗收入，取得了民心。后來他殺死齊簡公，立齊平公，完全控制了齊國政權。戰(zhàn)國初，他的曾孫田和終于奪取了齊國國君的地位。事詳本書《齊太公世家》、《田敬仲完世家》?！傲洹?，晉國的范氏、中行氏、智氏和韓、趙、魏。春秋末年，六卿把持晉國政權。事詳本書《晉世家》?！?〕“拂”，音b@，與“弼”字通。& 〔6〕“三代”，指夏、商、周?！?〕“辟”，音b@，法?！敖?，禁令?！?〕“夸”，說大話，吹噓。“名”，聲名，名譽。〔9〕“偶語”，相對私語?！皸壥小?，死刑的一種。在鬧市處死罪犯，暴尸街頭示眾?！?0〕“族”，滅族。秦朝族刑一般是夷三族，但也有夷七族、夷九族、夷十族的記載?！?1〕“黥”，音q0ng，是一種刑罰，在罪犯臉部刺字涂墨?！俺堑?，服役四年的一種刑罰。服此刑的罪犯，輸送邊地修筑長城，警戒敵人。
&三十五年，除道，道九原抵云陽，〔1〕塹山堙谷，〔2〕直通之。于是始皇以為咸陽人多，先王之宮廷小，吾聞周文王都豐，〔3〕武王都鎬，〔4〕豐鎬之間，帝王之都也。乃營作朝宮渭南上林苑中。先作前殿阿房，〔5〕東西五百步，南北五十丈，上可以坐萬人，下可以建五丈旗。周馳為閣道，自殿下直抵南山?！?〕表南山之顛以為闕。為復道，自阿房渡渭，屬之咸陽，以象天極閣道絕漢抵營室也。〔7〕阿房宮未成；成，欲更擇令名名之?！?〕作宮阿房，故天下謂之阿房宮。隱宮徒刑者七十余萬人，〔9〕乃分作阿房宮，或作麗山。發(fā)北山石槨，〔10〕乃寫蜀、荊地材皆至?！?1〕關中計宮三百，關外四百余。于是立石東海上胸界中，〔12〕以為秦東門。因徙三萬家麗邑，五萬家云陽，皆復不事十歲。
&【注釋】〔1〕“九原”，秦縣，為九原郡治所，故城在今內蒙古自治區(qū)包頭市西。& 〔2〕“塹”，音qi4n，挖掘?！败А保魕9n，填塞?！?〕“周文王”，姬姓，名昌，商朝末年為周族首領，商紂時為西伯，亦稱伯昌，在位五十年。事詳本書《周本紀》?！柏S”，周文王伐崇侯虎后修筑，從岐（今陜西岐山縣東北）徙都豐邑。故城在今陜西長安縣西南灃水西岸?！?〕“武王”，周文王之子，名發(fā)，西周王朝的創(chuàng)建者。事詳本書《周本紀》。“鎬”，故地在今陜西長安縣灃水東岸。& 〔5〕“阿房”，故址在今陜西西安市西阿房村，秦亡時全部建筑被項羽焚毀。宮殿所在地名阿房，故世人以其地作為宮殿的名稱。也有人認為宮殿四阿旁廣，阿房宮取宮殿形狀為名。又有人認為“阿”是近的意思，宮殿臨近咸陽，故名“阿房”?！?〕“南山”，即秦嶺終南山，在陜西西安市南。& 〔7〕“閣道”，屬奎宿，共六星，在王良北。古人認為，反映在地上，就為飛閣之道，天子出游別宮時所走?！敖^”，越過，直渡?！皾h”，天河?！盃I室”，包括室宿、壁宿，在閣道東南。古人認為反映在地上，則為天子之宮?！?〕“令”，美，善。& 〔9〕“隱宮”，是“隱官”之誤。云夢秦簡中秦律《軍爵律》載：“工隸臣斬首及人為斬首以免者，皆令為工。其不完者，以為隱官工。”《法律答問》載：“‘將司人而亡，能自捕及親所智（同知）為捕，除毋（同無）罪，已刑者處隱官。’可（同何）罪得‘處隱官’？群盜赦為庶人，將盜戒（同械）囚刑罪以上，亡，以故罪論，斬左止（同趾）為城旦，后自捕所亡，是謂‘處隱官’。它罪比群盜者皆如此?！庇纱丝磥恚半[官”是國家安置受過刑，身體殘損，而又因功獲赦的刑徒的處所。實際上在隱官處所的人，不會全是軀體“不完”者?！?0〕“北山”，泛指關中平原北面的山嶺?！皹 ?，從文義看，當是衍文?！?1〕“寫”，移彼置此。這里是輸送的意思?！?2〕“朐”，音q*，秦縣，境內有朐山，故地在今江蘇連云港市西南錦屏山側。
&盧生說始皇曰：“臣等求芝奇藥仙者常弗遇，類物有害之者。方中，人主時為微行以辟惡鬼，惡鬼辟，真人至。〔1〕人主所居而人臣知之，則害于神。真人者，入水不濡，〔2〕入火不爇，〔3〕陵云氣，與天地久長。今上治天下，未能恬倓?！?〕愿上所居宮毋令人知，然后不死之藥殆可得也。”于是始皇曰：“吾慕真人，自謂‘真人’，不稱‘朕’?！蹦肆钕剃栔远倮飪葘m觀二百七十復道甬道相連，帷帳鐘鼓美人充之，各案署不移徒。行所幸，有言其處者，罪死。始皇帝幸梁山宮，〔5〕從山上見丞相車騎眾，弗善也。中人或告丞相，丞相后損車騎。始皇怒曰：“此中人泄吾語?！卑竼柲．斒菚r，詔捕諸時在旁者，皆殺之。自是后莫知行之所在。聽事，群臣受決事，悉于咸陽宮。
&【注釋】〔1〕“真人”，仙人。&& 〔2〕“濡”，音r*，沾濕?！?〕“爇”，與“熱”字同?！肚f子·大宗師》云：“古之真人……登高不栗，入水不濡，入火不熱?！? 〔4〕“恬倓”，音ti2n& t2n，清靜無所作為。& 〔5〕“梁山宮”，始皇在梁山所造，宮址在今陜西乾縣境內。
&侯生、盧生相與謀曰：“始皇為人，天性剛戾自用，起諸侯，并天下，意得欲從，〔1〕以為自古莫及己。專任獄吏，獄吏得親幸。博士雖七十人，特備員弗用。丞相諸大臣皆受成事，倚辨于上。上樂以刑殺為威，天下畏罪持祿，莫敢盡忠。上不聞過而日驕，下懾伏謾欺以取容。〔2〕秦法，不得兼方，〔3〕不驗，輒死。然候星氣者至三百人，〔4〕皆良士，畏忌諱諛，不敢端言其過?！?〕天下之事無小大皆決于上，上至以衡石量書，〔6〕日夜有呈，〔7〕不中呈不得休息。貪于權勢至如此，未可為求仙藥?！庇谑悄送鋈?。始皇聞亡，乃大怒曰：“吾前收天下書不中用者盡去之。悉召文學方術士甚眾，欲以興太平，方士欲練以求奇藥?！?〕今聞韓眾去不報，徐巿等費以巨萬計，〔9〕終不得藥，徒奸利相告日聞。盧生等吾尊賜之甚厚，今乃誹謗我，以重吾不德也。諸生在咸陽者，吾使人廉問，或為訞言以亂黔首?！薄?0〕于是使御史悉案問諸生，諸生傳相告引，乃自除?！?1〕犯禁者四百六十余人，皆阬之咸陽，使天下知之，以懲后。益發(fā)謫徙邊。始皇長子扶蘇諫曰：〔12〕“天下初定，遠方黔首未集，諸生皆誦法孔子，今上皆重法繩之，臣恐天下不安。唯上察之。”始皇怒，使扶蘇北監(jiān)蒙恬于上郡?！?3〕&【注釋】〔1〕“從”，與“縱”字通?！耙獾糜麖摹?，稱心得意，放縱欲望?！?〕“懾”，音sh8，恐懼，害怕。“懾伏”，因駭懼而屈服。〔3〕“兼方”，兼有兩種以上的方伎?！?〕“候星氣”，觀察星辰運行和云氣變化形狀來預言人事禍福?！?〕“端”，正。& 〔6〕“衡”，秤桿?！笆?，秤錘?！昂馐?，猶言權衡。秦朝書寫材料主要是竹簡或木牘，分量較重，加上始皇一天閱處的文件較多，所以至于用秤來稱量?！?〕“呈”，通“程”，標準，限額?！?〕“練”，與“煉”字通。另有一解，“練”通“揀”，揀選的意思，于義亦通?！?〕“巨萬”，萬萬，言數(shù)目極大。& 〔10〕“訞”，與“妖”字同?！?1〕“除”，免除?！澳俗猿保^告發(fā)他人，就可免除自己的罪行。“除”亦可訓為誅。如訓為誅，此句當與下句連讀，意思是親自決定誅殺犯禁者四百六十余人。譯文取前說。〔12〕“扶蘇”，始皇死于沙丘后，胡亥、趙高、李斯詐為始皇詔書，賜扶蘇劍自殺。扶蘇見到詔書，自殺于上郡。事詳本篇下文和《李斯列傳》?！?3〕“監(jiān)”，監(jiān)視。當時蒙恬帶兵三十萬，在北方邊境修筑長城，防御匈奴。扶蘇即隨軍監(jiān)視蒙恬。
&三十六年，熒惑守心?！?〕有墜星下東郡，至地為石，黔首或刻其石曰“始皇帝死而地分”。始皇聞之，遣御史逐問，莫服，盡取石旁居人誅之，因燔銷其石。始皇不樂，使博士為《仙真人詩》，及行所游天下，傳令樂人歌弦之。秋，使者從關東夜過華陰平舒道，〔2〕有人持璧遮使者曰：“為吾遺滈池君?！薄?〕因言曰：“今年祖龍死。”〔4〕使者問其故，因忽不見，置其璧去。使者奉璧具以聞。始皇默然良久，曰：“山鬼固不過知一歲事也?！薄?〕退言曰：“祖龍者，人之先也?！笔褂曡?，〔6〕乃二十八年行渡江所沉璧也。于是始皇卜之，卦得游徒吉。遷北河、榆中三萬家?！?〕拜爵一級。
&【注釋】〔1〕“熒惑”即火星?；鹦菬蔁上窕?，運行軌道多變，令人迷惑，故名“熒惑”?！笆亍保紦?jù)其他星宿的位置。“心”，二十八宿之一，青龍七宿的第五宿，有星三顆。古人錯誤地認為，熒惑靠近心宿時，地上便會出現(xiàn)災異?！?〕“使者從關東”，此五字《漢書·五行志中之上》引作“鄭容從關東來”?！叭A陰”，秦縣，在今陜西華陰縣西北?！捌绞妗?，城名，在今陜西華陰縣西北，臨渭水。〔3〕“滈池君”，水神，為滈池之神。滈池在今陜西長安縣界，久已湮廢。在這一神話中，由于秦以水德王，秦始皇被看成為水神，所以他的死，先在水神中互相轉告?！皽椤?，音h4o?！?〕“祖”，開始的意思。“龍”，人君的象征。“祖龍”，暗指始皇。〔5〕“山鬼固不過知一歲事也”，這是始皇的自我寬慰之辭。當時已是秋季，一年即將過去，持璧者所言未必準確。明年之事，山野之鬼是不知道的?！?〕“御府”，天子之府庫。〔7〕“北河”，古時黃河在今內蒙古自治區(qū)磴口縣以下，分為南北二流，北流約當今烏加河，是黃河正流，稱為北河。此指北河沿岸地區(qū)?！斑w北河、榆中三萬家”，是謂把三萬家從他處遷移到北河、榆中，而不是把北河、榆中三萬家遷移到別處。本書《六國年表》云：“徙民于北河、榆中?！币馑急容^明確。本篇秦王政九年，嫪毐敗，“車裂以徇，滅其宗，及其舍人。輕者為鬼薪，及奪爵遷蜀四千余家”。“遷蜀”，亦謂遷到蜀地。
&三十七年十月癸丑，始皇出游。左丞相斯從，右丞相去疾守。少子胡亥愛慕請從，上許之。十一月，行至云夢，〔1〕望祀虞舜于九疑山?！?〕浮江下，觀籍柯，〔3〕渡海渚。〔4〕過丹陽，〔5〕至錢唐?！?〕臨浙江，〔7〕水波惡，乃西百二十里從狹中渡?！?〕上會稽，〔9〕祭大禹，〔10〕望于南海，〔11〕而立石刻頌秦德。其文曰：&【注釋】〔1〕“云夢”，澤藪名，在南郡華容縣（今湖北潛江縣西南）南?！?〕“望祀”，祭名，與上文“望祭”相同，主要祭祀對象為山川地祗，祭祀時有犧牲粢盛?！坝菟础?，姚姓，有虞氏名重華，繼承唐堯之位，為傳說中父系氏族社會晚期部落聯(lián)盟首領。據(jù)本書《五帝本紀》記載，虞舜在位第三十九年，南巡死于蒼梧之野，葬在九疑山?！熬乓缮健?，也作“九嶷山”，又名蒼梧山，在今湖南寧遠縣南?！?〕“籍柯”，義不明，疑字有訛誤。也可能是地名。〔4〕“海渚”，疑當作“江渚”，即牛渚山，在今安徽當涂縣西北長江邊，北部突入江中，名采石磯，為長江重要津渡。“渚”，音zh（。〔5〕“丹陽”，秦縣，在今安徽當涂具東北小丹陽鎮(zhèn)。〔6〕“錢唐”，秦縣，在今浙江杭州市西靈隱山麓?！?〕“浙江”，水名，即錢塘江，在今浙江省境內?！?〕“乃西百二十里從狹中渡”，始皇至錢唐，來到浙江，想渡過去。但浙水水勢洶涌，不便舟楫，所以又往西走一百二十里，在江面狹窄的地方渡過去。這個地方，在今浙江余杭縣境內?！?〕“會稽”，山名，在今浙江紹興縣、嵊縣、諸暨縣、東陽縣之間，主峰在嵊縣西北。〔10〕“大禹”，姒姓，名文命，原為夏后氏部落首領，彼虞舜選為繼承人。虞舜死后，大禹任部落聯(lián)盟首領。據(jù)本書《夏本紀》記載，大禹在位第十年，巡狩東方，死于會稽，所以始皇“上會稽，祭大禹”?！?1〕“南?！保唇駯|海。
&皇帝休烈，平一宇內，德惠修長?！?〕三十有七年，親巡天下，周覽遠方。遂登會稽，宣省習俗，黔首齋莊?！?〕群臣誦功，本原事跡，追首高明。〔3〕秦圣臨國，始定刑名，顯陳舊章。初平法式，審別職任，以立恒常。六王專倍，〔4〕貪戾慠猛，率眾自強。暴虐恣行，負力而驕，數(shù)動甲兵。陰通間使，〔5〕以事合從，行為辟方?！?〕內飾詐謀，外來侵邊，遂起禍殃。義威誅之，殄熄暴悖，亂賊滅亡。圣德廣密，六合之中，被澤無疆?；实鄄⒂?，兼聽萬事，遠近畢清。運理群物，考驗事實，各載其名。貴賤并通，〔7〕善否陳前，靡有隱情。飾省宣義，〔8〕有子而嫁，倍死不貞?！?〕防隔內外，禁止淫泆，男女絜誠。〔10〕夫為寄豭，〔11〕殺之無罪，男秉義程。妻為逃嫁，子不得母，咸化廉清。大治濯俗，天下承風，蒙被休經(jīng)。皆遵度軌，和安敦勉，莫不順令。黔首修絜，人樂同則，嘉保太平。后敬奉法，常治無極，輿舟不傾?！?2〕從臣誦烈，請刻此石，光垂休銘?！?3〕&【注釋】〔1〕“修”，長?！?〕“齋”，莊敬?！扒f”，恭敬，端莊。〔3〕“追首”，追溯事物的開端?！?〕“倍”，通“?！?，違謬。〔5〕“間使”，從事間諜的使者。& 〔6〕“辟”，邪僻?！胺健?，通“放”，放縱?！?〕“通”，通曉，洞察?！?〕“飾”，音ch@，通“飭”，整飭，整治?！笆 ?，通“眚”，過錯。〔9〕“倍”，通“背”，背棄。& 〔10〕“絜”，與“潔”字同?！?1〕“豭”，音ji1，公豬?！凹呢j”，把自己的公豬寄放到別人家母豬處，使母豬受孕，謂之“寄豭”。這里指主動亂搞男女關系的男人?！?2〕“輿舟不傾”，車和船不會傾覆。譬喻政治平穩(wěn)，局勢安定?！?3〕“銘”，記載。
&還過吳，〔1〕從江乘渡。〔2〕并海上，北至瑯邪。方士徐巿等入海求神藥，數(shù)歲不得，費多，恐譴，乃詐曰：“蓬萊藥可得，然常為大鮫魚所苦，〔3〕故不得至，愿請善射與俱，見則以連弩射之?！薄?〕始皇夢與海神戰(zhàn)，如人狀。問占夢，博士曰：“水神不可見，以大魚蛟龍為候?！?〕今上禱祠備謹，而有此惡神，當除去，而善神可致?！蹦肆钊牒Ｕ哧宀毒摁~具，〔6〕而自以連弩候大魚出射之。自瑯邪北至榮成山，〔7〕弗見。至之罘，見巨魚，射殺一魚。遂并海西。
&【注釋】〔1〕“吳”，秦縣，為會稽郡郡治，在今江蘇蘇州市。& 〔2〕“江乘”，秦縣，在今江蘇句容縣北。& 〔3〕“鮫魚”，即鯊魚?！磅o”，音ji1o。〔4〕“見”，與“現(xiàn)”字通。出現(xiàn)?！斑B弩”，裝有機栝，可以連續(xù)發(fā)射的弓弩。& 〔5〕“候”，預示跡象，顯示征兆。 〔6〕 “赍”，音j9，攜帶，帶著。& 〔7〕“榮成山”，即成山，已見前。
&至平原津而病?！?〕始皇惡言死，群臣莫敢言死事。上病益甚，乃為璽書賜公子扶蘇曰：〔2〕“與喪會咸陽而葬。”書已封，在中車府令趙高行符璽事所，〔3〕未授使者。七月丙寅，始皇崩于沙丘平臺?！?〕丞相斯為上崩在外，恐諸公子及天下有變，〔5〕乃秘之，不發(fā)喪。棺載辒涼車中，〔6〕故幸宦者參乘，〔7〕所至上食。百官奏事如故，宦者輒從辒涼車中可其奏事。獨子胡亥、趙高及所幸宦者五六人知上死。趙高故嘗教胡亥書及獄律令法事，胡亥私幸之。高乃與公子胡亥、丞相斯陰謀破去始皇所封書賜公子扶蘇者，而更詐為丞相斯受始皇遺詔沙丘，立子胡亥為太子。更為書賜公子扶蘇、蒙恬，數(shù)以罪，其賜死。〔8〕語具在《李斯傳》中。行，遂從井陘抵九原。會暑，上辒車臭，乃詔從官令車載一石鮑魚，〔9〕以亂其臭。
&【注釋】〔1〕“平原津”，黃河津渡名，在秦平原縣境內。秦平原縣在今山東平原縣西南?！?〕“璽書”，蓋有皇帝印信的詔書?！?〕“中車府令”，官名，掌管皇帝輿車，為太仆屬官。“行”，代理，攝理?！胺t事”，符璽郎掌管的事務。當時中車府令趙高代理符璽郎掌管皇帝的符節(jié)印童?！?〕“沙丘”，在今河北廣宗縣西北，其地有沙丘宮?！捌脚_”，臺名，在沙丘宮內?！?〕“諸公子”，指胡亥以外的秦始皇的兒子們?！?〕“辒涼車”，又作“辒辌車”，一種閉之則溫，開之則涼的可以息臥的轎車。秦始皇棺載辒涼車中，后世因名喪車為“辒涼車”?！稗d”，音w5n。〔7〕“參乘”，也作“驂乘”，陪乘。古人乘車之制，左為主座，馭者居中，右為陪乘，起警衛(wèi)作用?！?〕“其賜死”，從上下文義看，“其”字衍文?！短接[》卷八六引無此字。有的版本“其”作“共”。〔9〕“鮑魚”，鹽漬的魚，其味腥臭。“鮑”，音b4o。
&行從直道至咸陽，〔1〕發(fā)喪。太子胡亥襲位，為二世皇帝。九月，葬始皇酈山。始皇初即位，穿治酈山，及并天下，天下徒送詣七十余萬人，穿三泉，〔2〕下銅而致槨，〔3〕宮觀百官奇器珍怪徙臧滿之?！?〕令匠作機弩矢，有所穿近者輒射之。以水銀為百川江河大海，〔5〕機相灌輸，上具天文，下具地理。以人魚膏為燭，〔6〕度不滅者久之?！?〕二世曰，“先帝后宮非有子者，出焉不宜?！苯粤顝乃?，死者甚眾。葬既已下，或言工匠為機，臧皆知之，〔8〕臧重即泄。大事畢，已臧，閉中羨，〔9〕下外羨門，盡閉工匠臧者，無復出者。樹草木以象山。
&【注釋】〔1〕“直道”，即始皇三十五年開辟的道路。北起九原，南抵云陽?！?〕“三泉”，地下三重泉水，這當是地下根深的地方?！?〕“下銅”，用銅來錮洞穴，這樣既堅固，又可以防止地下水的滲透。& 〔4〕 “宮觀百官奇器珍怪”，都是隨葬品?！皩m觀”和“百官”，一般采用陶或金屬仿制。“奇器”和“珍怪”指各種供日常使用或觀賞的奢侈品?！瓣啊保c“藏”字同。〔5〕“以水銀為百川江河大?！?，據(jù)考古勘探，秦始皇陵地宮內確有水銀分布，面積達一萬二千平方米，構成規(guī)則的幾何圖案?！?〕“人魚”，即儒艮，皮膚灰白色，有稀少的毛。前肢呈鰭狀，后肢退化。棲息河口或淺海灣內。哺乳時用前肢擁抱幼仔，頭部和胸部露出水面，宛如人狀。也有人認為“人魚”即鯨魚?！?〕“度”，音du$，揣測，估計?！?〕“臧”，音z1ng，奴隸。下文“已臧”之“臧”，音c2ng，通“藏”?！?〕“羨”，音y2n，與“埏”字通。墓中神道，有內、中、外三道門。
&二世皇帝元年，年二十一。趙高為郎中令，〔1〕任用事。二世下詔，增始皇寢廟犧牲及山川百祀之禮?！?〕令群臣議尊始皇廟。群臣皆頓首言曰：“古者天子七廟，諸侯五，大夫三，〔3〕雖萬世世不軼毀。〔4〕今始皇為極廟，四海之內皆獻貢職，增犧牲，禮咸備，毋以加。先王廟或在西雍，〔5〕或在咸陽。天子儀當獨奉酌祠始皇廟。自襄公已下軼毀。〔6〕所置凡七廟。群臣以禮進祠，以尊始皇廟為帝者祖廟?；实蹚妥苑Q‘朕’?！薄?〕&【注釋】〔1〕“郎中令”，秦官名，負責守護宮殿門戶，主管諸郎在宮殿上侍衛(wèi)?！?〕“犧牲”，古代為宗廟祭祀而宰殺的牲畜。毛色純一的為“犧”，肢體完整的為“牲”?！?〕“天子七廟，諸侯五，大夫三”，據(jù)《禮記·王制》所說，天子有七廟，三昭三穆，與太祖之廟而七；諸侯有五廟，二昭二穆，與太祖之廟而五；大夫有三廟，一昭一穆，與太祖之廟而三；士有一廟?！?〕“軼”，音di6，更迭?！拜W毀”，更迭廢除。有人把“軼毀”解釋為“增減”，義亦通。這樣解釋時，“軼”音y@?！?〕“西雍”，即春秋時期的雍邑，秦德公建都于此，至秦獻公徒都櫟陽。后來在此地置縣。故城在今陜西鳳翔縣南?！?〕“襄公”，秦莊公之子，公元前七七七年至前七六六年在位。在位的第八年，被周平王封為諸侯，秦開始立國。死后葬西垂（今甘肅天水市西南）?！耙选保c“以”字同?！?〕“皇帝復自稱‘朕’”，始皇三十五年，皇帝自稱由“朕”改為“真人”，至此群臣建議二世仍自稱為“朕”。
&二世與趙高謀曰：“朕年少，初即位，黔首未集附。先帝巡行郡縣，以示強，威服海內。今晏然不巡行，〔1〕即見弱，毋以臣畜天下?！贝?，二世東行郡縣，李斯從。到碣石，并海，南至會稽，而盡刻始皇所立刻石，石旁著大臣從者名，以章先帝成功盛德焉：〔2〕&【注釋】〔1〕“晏然”，平靜的樣子。 〔2〕“章”，通“彰”，彰明。
&皇帝曰：〔1〕“金石刻盡始皇帝所為也。今襲號而金石刻辭不稱始皇帝，其于久遠也如后嗣為之者，不稱成功盛德?！必┫喑妓?、臣去疾、御史大夫臣德昧死言：〔2〕“臣請具刻詔書刻石，因明白矣。臣昧死請。”制曰：“可。”遂至遼東而還。
&【注釋】〔1〕“皇帝曰”，此句至下文“制曰：‘可’”，是二世在秦始皇石刻旁刻寫的文字?！?〕“德”，史書未載其姓，全書只此一見。
&于是二世乃遵用趙高，申法令。乃陰與趙高謀曰：“大臣不服，官吏尚強，及諸公子必與我爭，為之奈何？”高曰：“臣固愿言而未敢也。先帝之大臣，皆天下累世名貴人也，積功勞世以相傳久矣。今高素小賤，陛下幸稱舉，令在上位，管中事。大臣鞅鞅，〔1〕特以貌從臣，其心實不服。今上出，不因此時案郡縣守尉有罪者誅之，上以振威天下，下以除去上生平所不可者。今時不師文而決于武力，愿陛下遂從時毋疑，即群臣不及謀?！?〕明主收舉余民，賤者貴之，貧者富之，遠者近之，則上下集而國安矣。”二世曰：“善。”乃行誅大臣及諸公子，以罪過連逮少近官三郎，〔3〕無得立者，〔4〕而六公子戮死于杜?！?〕公子將閭昆弟三人囚于內宮，〔6〕議其罪獨后。二世使使令將閭曰：“公子不臣，罪當死，吏致法焉?！睂㈤傇唬骸瓣I廷之禮，〔7〕吾未嘗敢不從賓贊也；廊廟之位，〔8〕吾未嘗敢失節(jié)也；受命應對，吾未嘗敢失辭也。何謂不臣？愿聞罪而死?！笔拐咴唬骸俺疾坏门c謀，奉書從事?！睂㈤偰搜鎏齑蠛籼煺呷唬骸疤旌?！吾無罪！”昆弟三人皆流涕拔劍自殺。宗室振恐。群臣諫者以為誹謗，大吏持祿取容，黔首振恐。
&【注釋】〔1〕“鞅鞅”，與“怏怏”同，因不滿而郁郁不樂的佯子。& 〔2〕“即”，則?！?〕“少”，小。“少近官”，近侍小臣?！叭伞?，秦郎中令屬官有五官中郎將、左中郎將、右中郎將，凡三署。署中有郎中、侍郎，無固定員額，多至千人，負責守衛(wèi)宮殿，皇帝出行，則充車騎。因分隸三署，故稱“三郎”。有人認為“三郎”指中郎、外郎、散郎。也有人認為指中郎、郎中、外郎。〔4〕“立”，與“位”字通。有的版本作“脫”，于文義較順?！?〕“杜”，秦縣，在今陜西西安市東南?！?〕“公子將閭”，秦始皇之子，事跡只見載于本篇?！?〕“闕”，宮殿、祠廟、陵墓前的高大建筑物，一般左右各一，筑成高臺，其上修建樓觀。兩闕之間空缺有道，故名“闕”?！瓣I廷”，猶言“宮廷”?！?〕“廊廟”，猶言“廟堂”，指朝廷。
&四月，二世還至咸陽，曰：“先帝為咸陽朝廷小，故營阿房宮。為室堂未就，會上崩，罷其作者，復土酈山。〔1〕酈山事大畢，今釋阿房宮弗就，則是章先帝舉事過也。”復作阿房宮。外撫四夷，如始皇計。盡征其材士五萬人為屯衛(wèi)咸陽，〔2〕令教射。狗馬禽獸當食者多，度不足，下調郡縣轉輸菽粟芻藁，〔3〕皆令自赍糧食，咸陽三百里內不得食其谷。用法益刻深。
&【注釋】〔1〕“復”，與“覆”字同?！?〕“材士”，健武有力的士卒?！?〕“菽”，豆類。“粟”，谷子?！拜乃凇?，泛指糧食。“芻”，飼草。”藁”，禾稈?！捌c藁”，指喂牲口的草料。
&七月，戍卒陳勝等反故荊地，〔1〕為張楚。〔2〕勝自立為楚王，居陳，〔3〕遣諸將徇地。〔4〕山東郡縣少年苦秦吏，〔5〕皆殺其守尉令丞反，以應陳涉，相立為侯王，合從西鄉(xiāng)，〔6〕名為伐秦，不可勝數(shù)也。謁者使東方來，〔7〕以反者聞二世。二世怒，下吏。后使者至，上問，對曰：“群盜，郡守尉方逐捕，今盡得，不足憂?！鄙蠍偂Ｎ涑甲粤橼w王，〔8〕魏咎為魏王，〔9〕田儋為齊王?！?0〕沛公起沛?！?1〕項梁舉兵會稽郡?！?2〕&【注釋】〔1〕“陳勝”，字涉，陽城（舊說認為在今河南登封縣東南）人，曾為人傭耕。二世元年，被征發(fā)屯戍漁陽（今北京密云縣西南），七月在蘄縣大澤鄉(xiāng)（今安徽宿縣東南劉村集）率同行戍卒起義，不久即建立張楚政權。次年軍敗，被他的御車人莊賈殺害。事詳本書《陳涉世家》。〔2〕“張楚”，陳勝政權稱號，義為張大楚國?！?〕“陳”，秦縣，在今河南淮陽縣?！?〕“徇”，音x）n?！搬叩亍?，略地?！?〕“山東”，秦、漢時指崤山或華山以東，與關東所指地域大體相同。〔6〕“鄉(xiāng)”，通“向”。〔7〕“謁者”，郎中令的屬官，為皇帝掌管賓贊和傳達之事，有時也奉命出使各地。〔8〕“武臣”，陳涉部將。陳涉在秦二世元年建立張楚政權后，即遣武臣等人北略趙地。武臣渡過黃河，連下趙地數(shù)十城，至邯鄲自立為趙王。后被部將李良所殺。事詳本書《陳涉世家》、《張耳陳余列傳》。
〔9〕“魏咎”，魏豹之兄，戰(zhàn)國魏后裔，陳涉起義后，歸從陳涉。陳涉派魏人周巿攻下魏地，周巿把魏咎從陳縣迎到魏地，被陳涉立為魏王。后被秦軍圍困自殺。事見本書《魏豹列傳》。
〔10〕“田儋”，狄縣（今山東高青縣東南）人，戰(zhàn)國齊后裔。陳涉建立張楚政權，派周巿略定魏地，北至狄。田儋用計殺死狄令，自立為齊王，發(fā)兵擊周巿，攻取齊地。后兵敗，被秦將章邯殺死。事詳本書《田儋列傳》?！百佟?，音d1n。 〔11〕“沛公”，即漢高祖劉邦。秦二世元年，在陳涉起義軍的影響下，劉邦與沛縣百姓里應外合，殺死了沛令，沛縣百姓立劉邦為沛公。蕭何、曹參、樊噲等在沛聚集了二三千人，開始起義反秦。事詳本書《高祖本紀》?！芭妗?，秦縣，故城在今江蘇沛縣。& 〔12〕“項梁”，楚將項燕之子，項羽的叔父。秦二世元年九月，項梁、項羽殺死會稽郡守，聚合了精兵八千人，起義反秦。秦二世二年，項梁在定陶（今山東定陶縣西北）戰(zhàn)敗身亡。事詳本書《項羽本紀》。
&二年冬，陳涉所遣周章等將西至戲，〔1〕兵數(shù)十萬。二世大驚，與群臣謀曰：“奈何？”少府章邯曰：〔2〕“盜已至，眾強，今發(fā)近縣不及矣。酈山徒多，請赦之，授兵以擊之?！倍滥舜笊馓煜拢拐潞獙?，擊破周章軍而走，遂殺章曹陽?！?〕二世益遣長史司馬欣、董翳佐章邯擊盜，〔4〕殺陳勝城父，〔5〕破項梁定陶，滅魏咎臨濟。〔6〕楚地盜名將已死，章邯乃北渡河，擊趙王歇等于巨鹿?！?〕&【注釋】〔1〕“周章”，即周文，陳縣人，戰(zhàn)國末年曾經(jīng)在楚將項燕軍中占卜時日吉兇，又奉事過楚春申君黃歇。自認為通曉軍事，陳涉任命為將軍，率軍西進攻秦，戰(zhàn)敗自殺。事跡主要見于本書《陳涉世家》?！皯颉?，水名，源出驪山，流入渭水，在今陜西臨潼縣東?！?〕“少府”，官名，掌管全國山海池澤的稅收和皇室手工制造業(yè)，以供皇帝之用。“章邯”，秦將軍，先后率秦軍鎮(zhèn)壓陳涉、項羽領導的起義軍，后被項羽打敗投降。秦亡，項羽分封諸侯王，章邯被封為雍王。漢高祖二年，被劉邦圍困自殺。事跡主要散見于本篇和《項羽本紀》、《高祖本紀》。
〔3〕“曹陽”，亭名，在今河南靈寶縣東。〔4〕“長史”，官名，此指將軍部下長史，為諸史之長，協(xié)助長官總攬政務。“司馬欣、董翳”，二人隨從章邯鎮(zhèn)壓了陳涉起義軍后，又與項羽作戰(zhàn)，兵敗投降，項羽分封諸侯王，封司馬欣為塞王，董翳為翟王。漢高祖二年，二人投降劉邦。后來司馬欣又歸附項羽，戰(zhàn)敗自殺。二人事跡主要散見于本篇和《項羽本紀》、《高祖本紀》。“翳”，音y@?！?〕“城父”，秦縣，在今安徽亳縣東南。據(jù)《陳涉世家》記載，陳涉被他的御車人莊賈殺死在下城父。下城父為聚邑，在今安徽渦陽縣東南，因鄰近城父而得名。“父”，音f（。 〔6〕“臨濟”，聚邑名，因地臨濟水而得名，在今河南封丘縣東。
〔7〕“趙王歇”，戰(zhàn)國趙后裔。陳涉將軍武臣在邯鄲自立為趙王，以陳余為大將軍，張耳、邵騷為左右丞相。武臣被部將李良殺死后，張耳、陳余求得趙歇，立為趙王。不久，章邯即圍困趙王歇于巨鹿。漢高祖三年，趙王歇被漢將軍韓信殺死。事跡主要散見于本書《項羽本紀》、《高祖本紀》、《張耳陳余列傳》。“巨鹿”，秦縣，在今河北平鄉(xiāng)縣西南。
&趙高說二世曰：“先帝臨制天下久，故群臣不敢為非，進邪說。今陛下富于春秋，〔1〕初即位，奈何與公卿廷決事？事即有誤，示群臣短也。天子稱朕，固不聞聲?！庇谑嵌莱＞咏?，與高決諸事。其后公卿希得朝見，〔2〕盜賊益多，而關中卒發(fā)東擊盜者毋已?！?〕右丞相去疾、左丞相斯、將軍馮劫進諫曰：“關東群盜并起，秦發(fā)兵誅擊，所殺亡甚眾，然猶不止。盜多，皆以戍漕轉作事苦，〔4〕賦稅大也。請且止阿房宮作者，減省四邊戍轉?！倍涝唬骸拔崧勚n子曰：〔5〕‘堯舜采椽不刮，〔6〕茅茨不翦，〔7〕飯土塯，〔8〕啜土形，〔9〕雖監(jiān)門之養(yǎng)，〔10〕不觳于此?！?1〕禹鑿龍門，〔12〕通大夏，決河亭水，〔13〕放之海，身自持筑臿，〔14〕脛毋毛，〔15〕臣虜之勞不烈于此矣。’凡所為貴有天下者，得肆意極欲，主重明法，下不敢為非，以制御海內矣。夫虞、夏之主，貴為天子，親處窮苦之實，以徇百姓，〔16〕尚何于法？朕尊萬乘，〔17〕毋其實，吾欲造千乘之駕，萬乘之屬，充吾號名。且先帝起諸侯，兼天下，天下已定，外攘四夷以安邊竟，〔18〕作宮室以章得意，而君觀先帝功業(yè)有緒?！?9〕今朕即位二年之間，群盜并起，君不能禁，又欲罷先帝之所為，是上毋以報先帝，次不為朕盡忠力，何以在位？”下去疾、斯、劫吏，案責他罪。去疾、劫曰：“將相不辱?！弊詺?。斯卒囚、就五刑。〔20〕&【注釋】〔1〕“春秋”，指年齡?！?〕“希”，與“稀”字通?！?〕“關中”，所指范圍大小不一，此指函谷關以西秦國故地?！?〕“戍”，屯戍邊地。屯戍者不但要守衛(wèi)邊境，而且還要擔負修建和維修城墻的任務。云夢秦簡《戍律》中即有明文規(guī)定?！颁睢保愤\輸。“轉”，陸地運輸。“作”，土木興作等雜泛差役。& 〔5〕“韓子”，即韓非。下面所引韓非語見《韓非子·五蠹篇》，文字與今天流傳的《韓非子》歧異。
〔6〕“采”，音c4i，通“棌”，木名，即櫟木?！安纱?，櫟木屋椽。有人認為“采椽”謂從山上采來而未加整治的屋椽。“刮”，刨光雕飾?！?〕“翦”，通“剪”。
〔8〕“塯”，音li*，盛飯的瓦器。& 〔9〕“啜”，音chu^，喝?！靶巍?，用來盛水盛湯的瓦器。本書《李斯列傳》作“啜土铏”，是“形”與“铏”通?！?0〕“監(jiān)門”，看守城門者。在古代，看守城門是一種低賤的職業(yè)?！梆B(yǎng)”，供養(yǎng)?；蚪忉尀橐圩?，義亦通。& 〔11〕“觳”，音qu8，儉薄，節(jié)儉?！?2〕“龍門”，在山西河津縣西北和陜西韓城縣東北。黃河流至此地，兩岸峭壁峙立，狀如闕門，故名。& 〔13〕“亭”，通“渟”，水停滯，不流通?！?4〕“筑”，筑墻搗土的杵?！芭a”，音ch1，挖土的鍬?！?5〕“脛”，音j@ng，人的小腿?！懊勎忝保瑑赏冉?jīng)常在泥土里，毛都沒有了。形容極為勞苦。
〔16〕“徇”，順從。〔17〕“萬乘”，周朝制度，兵車一乘駕四匹馬，天子兵車一萬乘，諸侯兵車一千乘。后世就用“萬乘”指天子位?！?8〕“竟”，通“境”?！?9〕“緒”，端緒，頭緒?！熬w”亦可解釋為功業(yè)，功績，于義亦通。& 〔20〕“五刑”，五種刑罰。商、周時指墨刑、劓刑、剕刑、宮刑、大辟。墨刑即在臉上刺字涂墨。劓刑即割掉鼻子。剕刑即斷足，或云斷去膝蓋骨。宮刑即閹割生殖器。大辟即殺頭。秦五刑也可能有變化。李斯“就五刑”，是極言刑罰之殘苛，未必是五種刑罰都受到了。
&三年，章邯等將其卒圍巨鹿，楚上將軍項羽將楚卒往救巨鹿?！?〕冬，趙高為丞相，竟案李斯殺之?！?〕夏，章邯等戰(zhàn)數(shù)卻，二世使人讓邯，邯恐，使長史欣請事。趙高弗見，又弗信。欣恐，亡去，高使人捕追不及。欣見邯曰：“趙高用事于中，將軍有功亦誅，無功亦誅?！表椨鸺睋羟剀?，虜王離，〔3〕邯等遂以兵降諸侯。八月己亥，趙高欲為亂，恐群臣不聽，乃先設驗，持鹿獻于二世，曰：“馬也?！倍佬υ唬骸柏┫嗾`邪？謂鹿為馬?！眴栕笥?，左右或默，或言馬以阿順趙高?；蜓月拐?，〔4〕高因陰中諸言鹿者以法。后群臣皆畏高。
&【注釋】〔1〕“上將軍”，地位最高的將領，相當于主帥?！?〕“竟”，窮究，根究?！?〕“虜王離”，章邯率軍圍趙王歇于巨鹿，具體擔負圍城任務的是王離、涉間，章邯駐扎在巨鹿南面，修筑運糧通道，供給前線糧食。所以項羽打敗圍城的秦軍、能夠先俘虜王離。事見本書《項羽本紀》?！?〕“者”，從文義看，是衍文，范曄《后漢書·文苑·崔琦列傳》李賢注引《史記》無此字。
&高前數(shù)言“關東盜毋能為也”，及項羽虜秦將王離等巨鹿下而前，章邯等軍數(shù)卻，上書請益助，燕、趙、齊、楚、韓、魏皆立為王，自關以東，大氐盡畔秦吏應諸侯，〔1〕諸侯咸率其眾西鄉(xiāng)。沛公將數(shù)萬人已屠武關，使人私于高，高恐二世怒，誅及其身，乃謝病不朝見。二世夢白虎齧其左驂馬，〔2〕殺之，心不樂，怪問占夢。卜曰：“涇水為祟?！薄?〕二世乃齋于望夷宮，〔4〕欲祠涇沈四白馬?！?〕使使責讓高以盜賊事。高懼，乃陰與其婿咸陽令閻樂、其弟趙成謀曰：〔6〕“上不聽諫，今事急，欲歸禍于吾宗。吾欲易置上，更立公子嬰?！?〕子嬰仁儉，百姓皆載其言。”使郎中令為內應，詐為有大賊，令樂召吏發(fā)卒，追劫樂母置高舍?！?〕遣樂將吏卒千余人至望夷宮殿門，縛衛(wèi)令仆射，〔9〕曰：“賊入此，何不止？”衛(wèi)令曰：“周廬設卒甚謹，〔10〕安得賊敢入宮？”樂遂斬衛(wèi)令，直將吏入，行射，郎宦者大驚，〔11〕或走或格，格者輒死，死者數(shù)十人。郎中令與樂俱入，射上幄坐幃?！?2〕二世怒，召左右，左右皆惶擾不斗。旁有宦者一人，侍不敢去。二世入內，謂曰：“公何不蚤告我？〔13〕乃至于此！”宦者曰：“臣不敢言，故得全。使臣蚤言，皆已誅，安得至今？”閻樂前即二世數(shù)曰：“足下驕恣，〔14〕誅殺無道，天下共畔足下，足下其自為計?！倍涝唬骸柏┫嗫傻靡姺?？”樂曰：“不可?！倍涝唬骸拔嵩傅靡豢橥??！备ピS。又曰：“愿為萬戶侯?！备ピS。曰：“愿與妻子為黔首，比諸公子?！遍悩吩唬骸俺际苊谪┫?，為天下誅足下，足下雖多言，臣不敢報?！摈馄浔M。〔15〕二世自殺。
&【注釋】〔1〕“氐”，與“抵”字同?！按筘怠?，猶言大略?！?〕“齧”，音ni8，咬。“左驂”，古代一車駕三匹馬，左邊的一匹叫“左驂”?！?〕“涇水”，渭河支流，源出寧夏回族自治區(qū)南部六盤山東麓，流經(jīng)秦都咸陽北，在陜西高陵縣境內注入渭水?！?〕“望夷宮”，在今陜西涇陽縣東南，宮臨涇水?！?〕“沈”，與“沉”字同?！?〕“令”，秦、漢制度，大縣設令，小縣設長，主管一縣政務?！伴悩贰?，事跡僅見本篇和《李斯列傳》?！摆w成”，全書僅此一見?！?〕“公子嬰”，秦始皇之弟。& 〔8〕“劫樂母置高舍”，趙高怕閻樂有變，所以把閻樂的母親劫持到自己的住處，作為抵押的人質?！?〕“衛(wèi)令仆射”，衛(wèi)尉掌管宮門屯兵，屬官有衛(wèi)令，統(tǒng)領衛(wèi)士。衛(wèi)今仆射為衛(wèi)令之長?！?0〕“周廬”，宮垣四周設置廬舍，為衛(wèi)士駐守警衛(wèi)之所?！?1〕“郎”，郎中令下所屬諸郎?！盎隆?，宦官，統(tǒng)屬于少府?！?2〕“幄”，音w^，大帳篷，上下四周都圍起來，有如宮室?！皫保魒6i，單帳?！?3〕“蚤”，與“早”字同。& 〔14〕“足下”，對二世應稱“陛下”，閻樂稱二世“足下”，是不把二世視為天子?！?5〕“麾”，與“揮”字通。
&閻樂歸報趙高，趙高乃悉召諸大臣公子，告以誅二世之狀。曰：“秦故王國，始皇君天下，故稱帝。今六國復自立，秦地益小，乃以空名為帝，不可。宜為王如故，便。”立二世之兄子公子嬰為秦王。〔1〕以黔首葬二世杜南宜春苑中。令子嬰齋，當廟見，〔2〕受王璽。齋五日，子嬰與其子二人謀曰：“丞相高殺二世望夷宮，恐群臣誅之，乃詳以義立我?！?〕我聞趙高乃與楚約，滅秦宗室而王關中。今使我齋見廟，此欲因廟中殺我。我稱病不行，丞相必自來，來則殺之?！备呤谷苏堊計霐?shù)輩，子嬰不行，高果自往，曰：“宗廟重事，王奈何不行？”子嬰遂刺殺高于齋宮，三族高家以徇咸陽。子嬰為秦王四十六日，楚將沛公破秦軍入武關，遂至霸上，〔4〕使人約降子嬰。子嬰即系頸以組，〔5〕白馬素車，〔6〕奉天子璽符，〔7〕降軹道旁?！?〕沛公遂入咸陽，封宮室府庫，還軍霸上。居月余，諸侯兵至，項籍為從長，殺子嬰及秦諸公子宗族。遂屠咸陽，燒其宮室，虜其子女，收其珍寶貨財，諸侯共分之。滅秦之后，各分其地為三，名曰壅王、塞王、翟王，〔9〕號曰三秦。項羽為西楚霸王，〔10〕主命分天下王諸侯，秦竟滅矣。后五年，天下定于漢。
&【注釋】〔1〕“二世之兄子公子嬰”，據(jù)本書《李斯列傳》記載，公子嬰為秦始皇之弟。據(jù)本篇下文，公子嬰和他的兩個兒子謀殺趙高，是公子嬰之子已為成年人。秦始皇死時，年僅五十。按照年輩推算，在他死后三年不可能有已經(jīng)成年的曾孫，此處記載不可信，《李斯列傳》較為可取?！?〕“廟見”，到宗廟參拜祖先?！?〕“詳”，與“佯”字同，偽裝。& 〔4〕“霸上”，又作“灞上”，地處霸水西面的高原上，故名。在今陜西西安市東，與藍田縣接壤，是古代軍事要地?！?〕“組”，絲帶，古人多用以為綬，系玉、印紐、帷幕等。〔6〕“白馬素車”，是一種喪人之服，這里表示有罪該死?！?〕“璽”，音x！，秦以前，是印的統(tǒng)稱。自秦始，皇帝之印稱璽。漢代皇帝、皇后、諸侯王之印皆可稱璽?！?〕“軹道”，亭名，長安城東第一亭，在今陜西西安市東北?！拜T”，音zh！?！?〕“雍王”，章邯投降項羽，封為雍王。秦亡后項羽分封諸侯，章邯仍為雍王，占有咸陽以西的秦國故地，都廢丘（今陜西興平縣東南）。據(jù)本書《高祖本紀》張守節(jié)《正義》，“雍王”是以雍縣為名?！叭酢保椨鸱馑抉R欣為塞王，占有咸陽以東至黃河一帶地區(qū)，都櫟陽（今陜西臨潼縣東北）。所封地域內有大河、華山為阨塞，故名。“翟王”，項羽封董翳為翟王，占有秦上郡地區(qū)，都高奴（今陜西延安市東北）。此地春秋時為白翟之地，故取以為號?！?0〕“西楚”，本書《貨殖列傳》記載，淮北沛、陳、汝南、南郡為西楚，彭城以東，東海、吳、廣陵為東楚，衡山、九江、江南、豫章、長沙為南楚。據(jù)此，西楚地包舉今河南東部、安徽北部、江蘇西北部。實際上，項羽的封域不限于這一范圍。項羽的都城彭城在西楚界內，所以他的封國以西楚為號。也有人認為舊名江陵為南楚，吳為東楚，彭城為西楚?！鞍酝酢保T侯王的盟主，相當于春秋時的霸主。
太史公曰：秦之先伯翳，〔1〕嘗有勛于唐虞之際，受土賜姓?！?〕及殷夏之間微散。至周之衰，秦興，邑于西垂?！?〕自繆公以來，〔4〕稍蠶食諸侯，竟成始皇。始皇自以為功過五帝，地廣三王，而羞與之侔?！?〕善哉乎賈生推言之也！〔6〕曰：&【注釋】〔1〕“伯翳”，又作“伯益”，也稱大費，為舜主管畜牧，馴養(yǎng)禽獸。又被禹所重用，輔助禹治水有功。事見本書《秦本紀》。〔2〕“受土賜姓”，本書《秦本紀》載周考王之言曰：“昔伯翳為舜主畜，畜多息，故有土，賜姓嬴?！薄?〕“西垂”，即犬丘，又稱西犬丘，在今甘肅天水市西南。有人把“西垂”理解為西方邊地，不可信?！?〕“繆公”，名任好，秦德公少子，秦成公之弟，公元前六五九年至前六二一年在位。他在位期間，秦國力漸強，曾東服強晉，西伐戎王，開地千里。事跡主要見于本書《秦本紀》?！翱姟?，通“穆”。〔5〕“侔”，音m$u，齊等，等同?！?〕“賈生”，即賈誼，洛陽人，擅長政論、文學。漢文帝時為博士，旋遷太中大夫。漢文帝本欲任為公卿，但受到大臣周勃、灌嬰等人排擠，貶為長沙王太傅，后為梁懷王太傅，卒時僅三十三歲。下面引征的一篇文字是賈誼著名的政論文《過秦論》。在賈誼《新書》中，《過秦論》分為上、中、下三篇，《史記》所引“秦并兼諸侯山東三十余郡”至“故曠日長久而社稷安矣”為下篇，“秦孝公據(jù)殽函之固”至“仁義不施而攻守之勢異也”為上篇，“秦并海內”至“是二世之過也”為中篇。字句也間有異同。
&秦并兼諸侯，山東三十余郡，繕津關，據(jù)險塞，修甲兵而守之。然陳涉以戍卒散亂之眾數(shù)百，奮臂大呼，不用弓戟之兵，鉏■白梃，〔1〕望屋而食，〔2〕橫行天下。秦人阻險不守，關梁不闔，〔3〕長戟不刺，強弩不射。楚師深入，〔4〕戰(zhàn)于鴻門，〔5〕曾無藩籬之艱。于是山東大擾，諸侯并起，豪俊相立。秦使章邯將而東征，章邯因以三軍之眾要市于外，〔6〕以謀其上。群臣之不信，可見于此矣。子嬰立，遂不寤。借使子嬰有庸主之材，僅得中佐，山東雖亂，秦之地可全而有，宗廟之祀未當絕也。
&【注釋】〔1〕“鉏”，與“鋤”字同?！啊觥?，音y#u，平整土地的一種農具，形如榔頭?！鞍阻琛保景??！拌琛?，音t！ng?！?〕“望屋而食”，意謂陳涉士卒沒有儲備的軍糧，而是看到有人家居住的地方，就在那里就食。此句和上句都是說明陳涉軍隊的條件很差。& 〔3〕“闔”，關閉。〔4〕“楚師”，指陳涉的軍隊。& 〔5〕“鴻門”，在今陜西臨潼縣東北，現(xiàn)在當?shù)厝朔Q項王營，此地已接近秦都咸陽。二世二年，陳涉部將周章率軍進攻到戲水，與鴻門相鄰。這里所說“戰(zhàn)于鴻門”，即指周章在戲水與秦將章邯之戰(zhàn)。& 〔6〕“三軍”，軍隊的統(tǒng)稱。春秋時晉設中軍、上軍、下軍，楚設中軍、左軍、右軍。秦二世時沒有這樣的軍事編制。“要”，音y1o，要挾?！笆小?，做交易?！耙小?，意謂章邯利用自己率領的軍隊做本錢，要挾謀利。史書沒有記載章邯要挾二世求取私利的事情，這是夸飾之辭。
&秦地被山帶河以為固，四塞之國也?！?〕自繆公以來，至于秦王，〔2〕二十余君，〔3〕常為諸侯雄。豈世世賢哉？其勢居然也。且天下嘗同心并力而攻秦矣。當此之世，賢智并列，良將行其師，〔4〕賢相通其謀，〔5〕然困于阻險而不能進。秦乃延入戰(zhàn)而為之開關，百萬之徒逃北而遂壞。豈勇力智慧不足哉？形不利，勢不便也。秦小邑并大城，守險塞而軍，高壘毋戰(zhàn)，閉關據(jù)阨，荷戟而守之。諸侯起于匹夫，以利合，非有素王之行也?！?〕其交未親，其下未附，名為亡秦，其實利之也。彼見秦阻之難犯也，必退師。安土息民，以待其敝，收弱扶罷，〔7〕以令大國之君，不患不得意于海內。貴為天子，富有天下，而身為禽者，〔8〕其救敗非也。
&【注釋】〔1〕“四塞之國”，秦國故地東有函谷關，南有武關，西有散關（在今陜西寶雞市西南），北有蕭關（在今寧夏固原縣東南），故云“四塞之國”?！?〕“秦王”，指秦始皇。〔3〕“二十余君”，自秦繆公至秦始皇共二十三君。這二十三君是繆公、康公、共公、桓公、景公、哀公、惠公、悼公、厲共公、躁公、懷公、靈公、簡公、惠公、出子、獻公、孝公、惠文王、武王、昭王、孝文王、莊襄王、始皇?！?〕“良將”，如吳起、孫臏、廉頗、趙奢等?！?〕“賢相”，如蘇秦、杜赫、齊明、周最等?！?〕“素王”，有王者之德，但無王者之位的人。如儒家即視孔子為素王。& 〔7〕“罷”，通“?！??！?〕“禽”，通“擒”。
&秦王足己不問，遂過而不變。二世受之，因而不改，暴虐以重禍。子嬰孤立無親，危弱無輔。三主惑而終身不悟，亡，不亦宜乎？當此時也，世非無深慮知化之士也，然所以不敢盡忠拂過者，〔1〕秦俗多忌諱之禁，忠言未卒于口而身為戮沒矣。故使天下之士，傾耳而聽，重足而立，〔2〕拑口而不言。是以三主失道，忠臣不敢諫，智士不敢謀，天下已亂，奸不上聞，豈不哀哉！先王知雍蔽之傷國也，〔3〕故置公卿大夫士，以飾法設刑，〔4〕而天下治。其強也，禁暴誅亂而天下服。其弱也，五伯征而諸侯從?！?〕其削也，內守外附而社稷存?！?〕故秦之盛也，繁法嚴刑而天下振；及其衰也，百姓怨望而海內畔矣。故周五序得其道，〔7〕而千余歲不絕?！?〕秦本末并失，故不長久。由此觀之，安危之統(tǒng)相去遠矣。野諺曰“前事之不忘，后事之師也”。是以君子為國，觀之上古，驗之當世，參以人事，察盛衰之理，審權勢之宜，去就有序，變化有時，故曠日長久而社稷安矣。
&【注釋】〔1〕“拂”，通“弼”，糾正?！?〕“重足”，疊足而立，不敢走動，這是一種非?？謶值臉幼??！爸亍保鬰h$ng。& 〔3〕“雍”，與“壅”字通，堵塞，壅塞。& 〔4〕“飾”，與“飭”字通，整治?！?〕“ 五伯”，歷來有兩種說法，一云齊桓公、晉文公、秦繆公、宋襄公、楚莊王為五霸，一云齊桓公、晉文公、楚莊王、吳王闔閭、越王句踐為五霸?！安保c“霸”字通?！?〕“社稷”，古代帝王和諸侯祭祀的土神和谷神，常用為國家的代稱。〔7〕“五序”，字有訛誤，當從賈誼《新書》作“王序”。有人認為“五序”指公、侯、伯、子、男五個等級次序。〔8〕“千余歲”，周朝立國八百余年，賈誼說“千余歲”，是有意夸張。
&秦孝公據(jù)殽函之固，〔1〕擁雍州之地，〔2〕君臣固守而窺周室，有席卷天下，〔3〕包舉宇內，囊括四海之意，〔4〕并吞八荒之心?！?〕當是時，商君佐之，〔6〕內立法度，務耕織，修守戰(zhàn)之備，外連衡而斗諸侯，〔7〕于是秦人拱手而取西河之外?！?〕&【注釋】〔1〕“秦孝公”，秦獻公之子，名渠梁，公元前三六一年至前三三八年在位，即位時年二十一。任用商鞅，實行變法，使秦國勢強盛。“殽”，殽山，在今河南洛寧縣、盧氏縣西境，陜縣、靈寶縣東境?！?〕“雍州”，古九州之一?！稜栄拧め尩亍吩疲骸昂游髟挥褐荨！彼^“河”，系指今山西、陜西二省間的黃河。&& 〔3〕“席卷”，像卷席子一樣卷了過去，形容包舉無余?！?〕“囊括”，用口袋全部包裹起來，形容包羅無遺。〔5〕“八荒”，八方荒遠之地，猶云八極?！?〕“商君”，衛(wèi)國人，公孫氏，名鞅。初事魏相公叔痤，后入秦游說秦孝公，被任為左庶長，實行變法。不久升為大良造。秦從雍徙都咸陽，進一步輔佐秦孝公實行變法。變法主要內容是獎勵耕戰(zhàn)，推行法治，廢除貴族世襲特權。因軍功封于商（今陜西商縣東南），號為商君。秦孝公死后，被貴族誣害而死。事詳本書《商君列傳》，他的變法情況《商君書》中記載較詳?！?〕“連衡”，這是秦國針對山東各諸侯國聯(lián)合反秦而提出的一種策略，這種策略的最終目的是使山東各諸侯國各自西向事秦?！?〕“拱手”，兩手在胸前相合?！肮笆侄 保稳輮Z取得很容易。“西河之外”，魏國在黃河以西的地區(qū)。秦孝公二十二年，商鞅率秦軍伐魏，魏使公子卬統(tǒng)兵迎擊，商鞅設計俘虜公子卬，攻破魏軍，魏被迫把西河之外的土地割獻于秦，作為媾和的條件。事見本書《商君列傳》。
&孝公既沒，惠王、武王蒙故業(yè)，〔1〕因遺冊，南兼漢中，西舉巴、蜀，東割膏腴之地，收要害之郡。諸侯恐懼，會盟而謀弱秦，不愛珍器重寶肥美之地，以致天下之士，合從締交，相與為一。當是時，齊有孟嘗，〔2〕趙有平原，〔3〕楚有春申，〔4〕魏有信陵?！?〕此四君者，皆明知而忠信，寬厚而愛人，尊賢重士，約從離衡，并韓、魏、燕、楚、齊、趙、宋、衛(wèi)、中山之眾。于是六國之士有寧越、徐尚、蘇秦、杜赫之屬為之謀，〔6〕齊明、周最、陳軫、昭滑、樓緩、翟景、蘇厲、樂毅之徒通其意，〔7〕吳起、孫臏、帶佗、兒良、王廖、田忌、廉頗、趙奢之朋制其兵?！?〕常以十倍之地，百萬之眾，叩關而攻秦。秦人開關延敵，九國之師逡巡遁逃而不敢進?！?〕秦無亡矢遺鏃之費，〔10〕而天下諸侯已困矣。于是從散約解，爭割地而奉秦。秦有余力而制其敝，追亡逐北，伏尸百萬，流血漂鹵?！?1〕因利乘便，宰割天下，分裂河山，強國請服，弱國入朝。延及孝文王、莊襄王，〔12〕享國日淺，國家無事。
&【注釋】〔1〕“惠王”，即惠文王，秦孝公之子，名駟，公元前三三七年至前三一一年在位。“武王”，即悼武王，秦惠王之子，名蕩，公元前三一○年至前三○七年在位。&& 〔2〕“孟嘗”，即田文，齊國貴族，因襲父故爵，封于薛（今山東滕縣南），故又稱薛公，號孟嘗君。齊湣王時，曾為齊相，又先后相秦、相魏。在齊時，接賢納士，門下有食客數(shù)千人。事見本書《孟嘗君列傳》。&& 〔3〕“平原”，即趙勝，趙國貴族，曾相趙惠文王和趙孝成王。封于東武城（今山東武城西北），號平原君。喜納賓客，至者數(shù)千人。趙孝成王九年，秦軍圍困趙都邯鄲，平原君組織力量，聯(lián)合楚、魏，擊敗了秦軍。事見本書《平原君列傳》。〔4〕“春申”，即黃歇，楚國貴族，博學善辯，楚考烈王時為相，封淮北十二縣，后改封吳，號春申君。門下有食客數(shù)千人。秦圍趙邯鄲，曾率軍救趙，伐滅魯國。后又聯(lián)合諸侯伐秦，軍敗，春申君被疏遠。事見本書《春申君列傳》。〔5〕“信陵”，即魏無忌，魏昭王少子，魏安釐王異母弟，號信陵君。禮賢下士，招致食客三千人，與孟嘗君、平原君、春申君為戰(zhàn)國有名的四公子。秦圍趙邯鄲，信陵君擊殺將軍晉鄙，奪取兵權，率軍救趙。后為上將軍，一度聯(lián)合諸侯打敗秦將蒙驁，威震天下。事見本書《魏公子列傳》。&& 〔6〕“寧越”，趙國人?！靶焐小?，宋國人，事跡不詳。“蘇秦”，東周洛陽人，燕昭王師事郭隗三年后，蘇秦從周歸燕，一生主要為燕昭王作反間。本書有《蘇秦列傳》，記載錯亂較多，其行事可參考馬王堆漢墓帛書《戰(zhàn)國縱橫家書》?！岸藕铡保苋?。& 〔7〕“齊明”，東周之臣，曾仕秦國、楚國、韓國。“周最”，當作“周冣”，“冣”即“聚”字。周之公子，用事于周赧王時。本書《周本紀》略載其事?！瓣愝F”，楚國人，熟悉三晉的情況，先事秦，后事楚。本書《張儀列傳》附載其事，《戰(zhàn)國縱橫家書》也略有其事?！罢鸦?，又作“召滑”，也作“邵滑”，楚國人，楚懷王曾用昭滑于越，本書《甘茂列傳》述及其事。“樓緩”，魏相，又為秦昭襄王相?！暗跃啊?，魏國人，事跡不詳。有人認為就是《戰(zhàn)國策·楚策》和《魏策》提到的翟強，翟強為魏相?！疤K厲”，蘇秦之弟，初事燕，后事齊。本書《蘇秦列傳》附載其事。“樂毅”，先事趙、魏，后適燕，為燕昭王亞卿。事見本書《樂毅列傳》。& 〔8〕“吳起”，衛(wèi)國人，先為魯將，后為魏文侯將，又任西河守，屢立戰(zhàn)功。魏武侯時，吳起逃往楚國，為令尹，輔佐楚悼王變法，使楚國勢強盛。事見本書《吳起列傳》?！皩O臏”，齊國人，軍事家孫武后代，為齊威王軍師，善為計謀。本書《孫子列傳》附載其事。他的軍事思想主要反映在臨沂縣銀雀山西漢墓葬中出土的《孫臏兵法》中?！皫зⅰ保肿鳌皫?。焦贛《易林·益之臨》云帶季、兒良為趙、魏將。帶他即帶季?！皟毫肌?，善于用兵，《漢書·藝文志》兵權謀家著錄有《兒良》一篇，今佚。“兒”，與“倪”字同。“王廖”，《呂氏春秋·不二篇》有“王廖貴先，兒良貴后”之語，是王廖用兵，主張先發(fā)制人。“田忌”，在齊威王、齊宣王時為齊將，曾在桂陵（今河南長垣縣西，或云在今山東菏澤縣東北）大敗魏軍，又采用孫臏之計，在馬陵（今河北大名縣東南，或云在今河南范縣西南）大破魏軍，殺死魏將龐涓。事跡散見本書《田敬仲完世家》、《孫子列傳》等篇?！傲H”，趙將，趙惠文王時拜上卿，伐齊抗秦。趙孝成王時，以破燕功封信平君，為相國。趙悼襄王時奔魏，老死于楚。事見本書《廉頗列傳》。“趙奢”，趙將，趙惠文王時曾率軍在閼與（今山西和順縣）大破秦軍，以功封為馬服君。事跡附載本書《廉頗藺相如列傳》?！?〕“逡巡”，有所顧慮而徘徊不前的樣子?！板摇?，音qn。 〔10〕“鏃”，音z*，箭頭?！?1〕“鹵”，與“櫓”字通，“漂鹵”，漂浮起了大盾，形容流血極多?！?2〕“孝文王”，秦昭襄王之子，據(jù)《呂氏春秋》高誘的序、本書《秦本紀》和《呂不韋列傳》司馬貞《索隱》名柱，而唐人道宣《廣弘明集》引《陶公年紀》云名式?！扒f襄王”，秦孝文王之子，初名異人，后變名為楚，亦云子楚。前者在位一年（公元前二五○年），后者在位三年（公元前二四九年至前二四七年），所以下文云“享國日淺”。
&及至秦王，〔1〕續(xù)六世之余烈，〔2〕振長策而御宇內，吞二周而亡諸侯，〔3〕履至尊而制六合，執(zhí)棰拊以鞭笞天下，〔4〕威振四海。南取百越之地，〔5〕以為桂林、象郡，百越之君俛首係頸，〔6〕委命下吏。乃使蒙恬北筑長城而守藩籬，卻匈奴七百余里，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馬，士不敢彎弓而報怨。于是廢先王之道，焚百家之言，以愚黔首。墮名城，殺豪俊，收天下之兵聚之咸陽，銷鋒鑄鐻，以為金人十二，以弱黔首之民。然后斬華為城，〔7〕因河為津，據(jù)億丈之城，臨不測之溪以為固。良將勁弩守要害之處，信臣精卒陳利兵而誰何，〔8〕天下以定。秦王之心，自以為關中之固，金城千里，子孫帝王萬世之業(yè)也。
&【注釋】〔1〕“秦王”，指秦始皇?！?〕“六世”，孝公、惠文王、武王、昭王、孝文王、莊襄王。〔3〕“二周”，西周、東周。西周滅于秦昭王五十一年，東周滅于秦莊襄王元年。賈誼說秦始皇“吞二周”，并不確切。& 〔4〕“棰”，棍杖?！稗浴保鬴（，刀柄?！伴⑥浴?，本書《陳涉世家》引作“敲樸”?！?〕“百越”，春秋時越國的遺族，散處長江中下游以南的廣大地區(qū)。 〔6〕“俛”，與“俯”字同?！皞S”，與“繋”字同?！?〕“華”，華山，在今陜西華陰縣南。& 〔8〕“誰何”，誰也不能把他奈何。有人認為，“誰”通“譙”，“何”通“訶”，“誰何”即“譙訶”，盤詰喝問的意思。
&秦王既沒，余威振于殊俗?！?〕陳涉，罋牖繩樞之子，〔2〕甿隸之人，〔3〕而遷徒之徒，〔4〕才能不及中人，非有仲尼、墨翟之賢，〔5〕陶朱、猗頓之富，〔6〕躡足行伍之間，而倔起什伯之中，〔7〕率罷散之卒，〔8〕將數(shù)百之眾，而轉攻秦。斬木為兵，揭竿為旗，天下云集響應，贏糧而景從，〔9〕山東豪俊遂并起而亡秦族矣。
&【注釋】〔1〕“殊俗”，風俗不同的地方，猶言異邦。 〔2〕“罋”，與“甕”字同。音w8ng，一種盛東西的陶器?！半弧?，音y%u，窗戶。“罋牖”，用破瓦罋做窗戶。“樞”，門戶的轉軸?！袄K樞”，用繩系戶樞。也有人解為以繩為樞?！袄氹焕K樞”，是描寫貧窮人家的狀況。
〔3〕“甿”，與“氓”字同，郊野之人。“甿隸”，受人役使的雇農或奴隸。陳涉為人庸耕，所以稱他為“甿隸”。〔4〕“遷徙之徒”，指陳涉在秦二世元年被征發(fā)去漁陽戍守的事情?！?〕“仲尼”，孔子字，儒家學派的創(chuàng)始人，事見本書《孔子世家》?！澳浴保覍W派的創(chuàng)始人，他的思想主張主要見于《墨子》一書?！?〕“陶朱”，即范蠡，楚國人，在越國為大夫。吳王夫差打敗越國，范蠡為質于吳，返回越國后，輔佐越王句踐發(fā)憤圖強，終于消滅了吳國。后來范蠡游齊，自謂鴟夷子皮。居于陶（今山東定陶縣西北），經(jīng)商致富，資累巨萬，人們稱他陶朱公。事跡主要見于本書《越王句踐世家》、《貨殖列傳》?！扳㈩D”，春秋時魯國人，靠經(jīng)營鹽業(yè)和畜牧業(yè)致富。一說為戰(zhàn)國時人，經(jīng)營河東鹽池致富。又善于識別寶玉，經(jīng)營珠寶?！扳ⅰ保魕9。〔7〕“倔”，通“崛”?！笆膊保斪鳌扒邸?，本書《陳涉世家》引作“仟佰”?！扒蓖ā摆洹?，“佰”通“陌”。“仟佰”，田間小路，主要用作田界，也供人們行走。這里泛指田野。有人認為“什伯”即什長、百長，是軍隊中最低級的軍吏。陳涉率九百人去屯戍漁陽，途中為屯長。屯長與什長、百長一樣，地位都很低下。〔8〕“罷”，通“?！薄！?〕“景”，通“影”?！熬皬摹保裼白痈S著形體。
&且夫天下非小弱也，雍州之地，殽函之固自若也。陳涉之位，非尊于齊、楚、燕、趙、韓、魏、宋、衛(wèi)、中山之君；鉏■棘矜，〔1〕非錟于句戟長鎩也；〔2〕適戍之眾，〔3〕非抗于九國之師；深謀遠慮，行軍用兵之道，非及鄉(xiāng)時之士也?！?〕然而成敗異變，功業(yè)相反也。試使山東之國與陳涉度長絜大，〔5〕比權量力，則不可同年而語矣。然秦以區(qū)區(qū)之地，千乘之權，招八州而朝同列，〔6〕百有余年矣。然后以六合為家，殽函為宮，一夫作難而七廟墮，身死人手，為天下笑者，何也？仁義不施而攻守之勢異也。
&【注釋】〔1〕“棘”，與“戟”字通?！榜妗?，音q0n，同“”，矛柄?！凹妗?，戟柄。秦銷兵器，所以陳涉起義軍只有戟柄?！?〕“錟”，音xi1n，鋒利?！熬洹?，與“勾”字同?！熬潢保瑤с^的戟?！版|”，音sh1，大矛。& 〔3〕“適”，通“謫”?！斑m戍”，因為有罪被遣送遠方戍守?！?〕“鄉(xiāng)”，通“向”?！班l(xiāng)時”，從前，昔時。〔5〕“度”，音du$，比較?！敖e”，音xi6，衡量。 〔6〕 “招”，本書《陳涉世家》引作“抑”，于義亦通?！鞍酥荨保覈糯研姓^(qū)域劃分為九州，九州說法歷來不一，據(jù)本書《夏本紀》所載，九州為冀州、兗州、青州、徐州、揚州、荊州、豫州、梁州、雍州，此說本《尚書·禹貢》。秦地在雍州，此處所云“八州”，不包括雍州。
&秦并海內，兼諸侯，南面稱帝，〔1〕以養(yǎng)四海，天下之士斐然鄉(xiāng)風，〔2〕若是者何也？曰：近古之無王者久矣。周室卑微，五霸既歿，令不行于天下，是以諸侯力政，〔3〕強侵弱，眾暴寡，兵革不休，士民罷敝。今秦南面而王天下，是上有天子也。既元元之民冀得安其性命，莫不虛心而仰上，當此之時，守威定功，安危之本在于此矣。
&【注釋】〔1〕“南面”，古代以面朝南為尊，所以帝王在朝廷上面向南坐。〔2〕“斐”，與“靡”字通?！办橙秽l(xiāng)風”，景仰德風而全部傾倒?！?〕“力政”，本書《項羽本紀》贊：項羽“謂霸王之業(yè)，欲以力征經(jīng)營天下”?！罢?、“征”二字通，“力政”即“力征”，謂使用武力征伐。
&秦王懷貪鄙之心，行自奮之智，不信功臣，不親士民，廢王道，立私權，禁文書而酷刑法，先詐力而后仁義，以暴虐為天下始。夫并兼者高詐力，安定者貴順權，此言取與守不同術也。秦離戰(zhàn)國而王天下，其道不易，其政不改，是其所以取之守之者無異也?！?〕孤獨而有之，故其亡可立而待。借使秦王計上世之事，并殷周之跡，以制御其政，后雖有淫驕之主而未有傾危之患也。故三王之建天下，名號顯美，功業(yè)長久。
&【注釋】〔1〕“是其所以取之守之者無異也”，原無“無”字，此句與上文大意是說，“取”與“守”方法不同，現(xiàn)在秦以暴虐不仁取天下，而又以暴虐不仁守天下，這是“取”與“守”無異。有“無”字，文義才通順。
&今秦二世立，天下莫不引領而觀其政。夫寒者利裋褐而饑者甘糟糠，〔1〕天下之嗷嗷，〔2〕新主之資也。此言勞民之易為仁也。鄉(xiāng)使二世有庸主之行。而任忠賢，臣主一心而憂海內之患，縞素而正先帝之過，〔3〕裂地分民以封功臣之后，建國立君以禮天下，虛囹圉而免刑戮，〔4〕除去收帑汙穢之罪，〔5〕使各反其鄉(xiāng)里，發(fā)倉廩，散財幣，以振孤獨窮困之士，〔6〕輕賦少事，以佐百姓之急，約法省刑以持其后，使天下之人皆得自新，更節(jié)修行，各慎其身，塞萬民之望，而以威德與天下，〔7〕天下集矣。即四海之內，皆歡然各自安樂其處，唯恐有變，雖有狡猾之民，無離上之心，則不軌之臣無以飾其智，而暴亂之奸止矣。二世不行此術，而重之以無道，壞宗廟與民，更始作阿房宮，繁刑嚴誅，吏治刻深，賞罰不當，賦斂無度，天下多事，吏弗能紀，百姓困窮而主弗收恤。然后奸偽并起，而上下相遁，蒙罪者眾，刑戮相望于道，而天下苦之。自君卿以下至于眾庶，人懷自危之心，親處窮苦之實，咸不安其位，故易動也。是以陳涉不用湯武之賢，不借公侯之尊，奮臂于大澤而天下響應者，其民危也。故先王見始終之變，知存亡之機，是以牧民之道，務在安之而已。天下雖有逆行之臣，必無響應之助矣。故曰“安民可與行義，而危民易與為非”，〔8〕此之謂也。貴為天子，富有天下，身不免于戮殺者，正傾非也。是二世之過也。
&【注釋】〔1〕“裋”，音sh），僮豎所穿的粗布上衣?！昂帧?，音h8，獸毛或粗麻制成的短衣?！把V褐”，指貧賤者穿的粗劣衣服。 〔2〕“嗷嗷”，因饑餓愁苦而發(fā)出的哀苦聲音。& 〔3〕“縞”，音g3o，未經(jīng)染色的絹?！翱c素”，服喪時穿的白色衣服?！?〕“囹圉”，音l0ng& y（，牢獄?！?〕“帑”，通“孥”，妻子兒女?！笆锗?，收捕罪人的妻子兒女做徒隸?！?〕& “振”，與“賑”字通，賑濟?！?〕“與”，對付。〔8〕“安民可與為義，而危民易與為非”，此為漢代常語。
&襄公立，〔1〕享國十二年。初為西畤?！?〕葬西垂。生文公?！?〕&【注釋】〔1〕“襄公”，秦莊公之子，公元前七七七年至前七六六年在位。因有功周室，被周平王封為諸侯，秦始立國，與中原諸侯國通使聘享。以下文字都不是《史記》原文，當出于記載秦國歷史的史作《秦記》，后人把它附載于此?！?〕“畤”，音zh@，古代祭天地五帝的壇址。“初為西畤”，秦奉少皞為自己的祖神，所以秦襄公立國后，最早建立西畤祭白帝少皞。秦襄公為侯立國，居于西垂，西畤當在西垂之郊?！?〕“文公”，公元前七六五年至前七一六年在位。
&文公立，居西垂宮。五十年死，葬西垂。〔1〕生靜公?！?〕&【注釋】〔1〕“西垂”，本書《秦本紀》云秦文公葬西山，與此歧異。張守節(jié)《正義》引《括地志》認為西山即陳倉縣西北秦陵山，秦陵山就是現(xiàn)在陜西寶雞市北面的陵原。
〔2〕“靜公”，秦文公太子，于秦文公四十八年卒，所以下文說“靜公不享國而死”。本書《秦本紀》作“竫公”，“靜”、“竫”二字同。
&靜公不享國而死。生憲公。〔1〕&【注釋】〔1〕“憲公”，公元前七一五年至前七○四年在位，卒時年僅二十二歲。本書《秦本紀》、《十二諸侯年表》皆作“寧公”，一九七八年一月在陜西寶雞縣楊家溝公社太公廟大隊出土的秦公鐘镈作“憲公”，《漢書·古今人表》也作“憲公”，“寧”乃“憲”字之訛。
&憲公享國十二年，居西新邑。〔1〕死，葬衙?！?〕生武公、德公、出子。〔3〕&【注釋】〔1〕本書《秦本紀》云：“寧公二年，公徙居平陽?！薄拔餍乱亍奔粗钙疥?，為秦新都，在今陜西寶雞縣東陽平鎮(zhèn)。&& 〔2〕“葬衙”，本書《秦本紀》云葬西山，與此不同。“衙”，《漢書·地理志》左馮翊有衙縣，即秦衙邑故地，在今陜西白水縣東北?！?〕“武公”，秦憲公長男，為太子，公元前六九七年至前六七八年在位?！暗鹿?，秦武公之弟，公元前六七七年至前六七六年在位，卒年三十四?！俺鲎印?，秦德公之弟，公元前七○三年至前六九八年在位，卒時年僅十歲。
&出子享國六年，居西陵?！?〕庶長弗忌、威累、參父三人，〔2〕率賊賊出子鄙衍，〔3〕葬衙。武公立。
&【注釋】〔1〕“西陵”，邑名。司馬貞《索隱》云：“一云居西陂?！薄拔髁辍薄ⅰ拔髭椤?，今地不詳。〔2〕“庶長”，據(jù)本書《秦本紀》，即大庶長，其地位和權力類似后世的大將軍。
〔3〕“鄙衍”，邑名。出子在鄙衍被殺，葬于衙，二地當相去不遠。
&武公享國二十年。居平陽封宮?！?〕葬宣陽聚東南。〔2〕三庶長伏其罪。〔3〕德公立。
&【注釋】〔1〕“封宮”，宮名，在平陽邑內?！?〕“宣陽聚”，本書《秦本紀》云武公葬雍平陽，平陽屬雍，宣陽聚屬平陽。&& 〔3〕“三庶長伏其罪”，秦武公三年，誅弗忌、威累、參父，并夷三族，事見本書《秦本紀》。
&德公享國二年。居雍大鄭宮?！?〕生宣公、成公、繆公。〔2〕葬陽。〔3〕初伏，〔4〕以御蠱?！?〕&【注釋】〔1〕“大鄭宮”，宮名，在雍城內?！?〕“宣公”，秦德公長子，公元前六七五年至前六六四年在位。“成公”，秦德公中子，公元前六六三年至前六六○年在位。&& 〔3〕“陽”，前人無注，即平陽。在有周一代，秦都邑沿著渭水大體可分為三個地域：西周時，在渭水上游今甘肅天水市一帶；春秋時期，在渭水中游今陜西寶雞縣、鳳翔縣一帶；戰(zhàn)國時期，又東移至涇水、渭水下游。武公、德公、宣公的都邑都在渭水中游。渭水中游有平陽，而未聞有陽，陽只能是平陽。又上文云武公“居平陽封宮”，下文云宣公“居陽宮”，很明顯，陽宮即平陽封宮的省稱，“陽”就是平陽的省稱。&& 〔4〕“初伏”，以前無伏，秦德公二年始作伏?！胺奔搓枤v六月三伏之節(jié)。設伏的目的是為了躲避盛暑帶來的瘟疫。所以本書《封禪書》司馬貞《索隱》引《漢舊儀》云：“伏者，萬鬼行日，故閉不干求也?！薄肚乇炯o》張守節(jié)《正義》云：“伏者，隱伏避盛暑也?！薄?〕“以御蠱”，是指在城郭四門殺狗，消除暑熱毒氣。這一禳災儀式于伏日舉行。在城郭四門殺狗御災的風俗漢代還很盛行?！靶M”，音g（，這里指暑熱瘟疫。
&宣公享國十二年。居陽宮。葬陽。初志閏月。
成公享國四年。居雍之宮。葬陽。齊伐山戎、孤竹?！?〕&【注釋】〔1〕“齊伐山戎、孤竹”，本書《齊太公世家》云：齊桓公“二十三年，山戎伐燕，燕告急于齊。齊桓公救燕，遂伐山戎，至于孤竹而還?！薄吧饺帧?，族名，春秋時分布在今河北北部一帶，勢力較強?！肮轮瘛?，商、西周時的一個小國，故地在今河北盧龍縣南。
&繆公享國三十九年。天子致霸?！?〕葬雍?？姽珜W著人?！?〕生康公?！?〕&【注釋】〔1〕“天子致霸”，謂周天子命秦繆公為諸侯之長。秦繆公是一個有作為的君主，在位期間主要取得了三方面的成功：一是打敗晉國，俘虜晉惠公，把國土向東延伸到黃河岸邊；二是周襄王弟帶作亂，秦繆公和晉文公一起殺死帶，安定了周室；三是攻滅十二國，稱霸西戎。正是由于這些功績，使周天子給秦繆公以諸侯之長的地位?！?〕“著”，與“寧”字通，門、屏之間?！爸恕?，宮殿門、屏之間的守衛(wèi)人員。“繆公學著人”，說明繆公虛心好學。& 〔3〕“康公”，名，公元前六二○年至前六○九年在位。
&康公享國十二年。居雍高寢?！?〕葬竘社?！?〕生共公?！?〕&【注釋】〔1〕“高寢”，宮名，建于雍城?！?〕“竘”，音q（?！案l社”，自秦德公居雍后，從成公至懷公，都以雍為都邑，靈公始徙至涇陽。在以雍為都邑時期，康公、共公葬竘社，桓公葬義里丘，景公葬丘里，哀公葬車里，夷公葬左宮，惠公葬車里，厲共公葬入里，悼公、躁公葬一地，懷公葬櫟圉，這些葬地雖然由于缺乏材料，今天已不能一一確考，但它們大體都在雍地附近則是可以肯定的。在陜西鳳翔縣南已發(fā)現(xiàn)秦君葬地。
〔3〕“共公”，據(jù)《春秋》宣公四年記載名稻，《穀梁傳》宣公四年《疏》引《世本》同；而據(jù)本書《十二諸侯年表》名和；《秦本紀》司馬貞《索隱》又云名豭。公元前六○八年至前六○四年在位。
&共公享國五年。居雍高寢。葬康公南。生桓公?！?〕&【注釋】〔1〕“桓公”，宋程公說《春秋分紀》、胡宏《皇王大紀》云名榮。公元前六○三年至前五七七年在位。
&桓公享國二十七年。居雍太寢?！?〕葬義里丘北?！?〕生景公?！?〕&【注釋】〔1〕“太寢”，宮名，建于雍城。〔2〕“義里丘”，當作“義丘里”。下文云：景公“葬丘里”。義丘里與丘里為一地，桓公葬其北，景公葬其南?！?〕“景公”，宋程公說《春秋分紀》云名石。司馬貞《索隱》引《世本》云名后伯車，不可信，后伯車是景公母弟后子鍼之字。公元前五七六年至前五三七年在位。
&景公享國四十年。居雍高寢。葬丘里南。生畢公?！?〕&【注釋】〔1〕“畢公”，據(jù)《春秋》定公九年和本書《秦本紀》當作“哀公”。公元前五三六年至前五○一年在位。
畢公享國三十六年。葬車里北。生夷公。〔1〕&【注釋】〔1〕“夷公”，秦哀公太子，早死，不得立，所以下文云“夷公不享國”。
&夷公不享國死，葬左宮。生惠公?！?〕&【注釋】〔1〕“惠公”，公元前五○○年至前四九一年在位。
&惠公享國十年。葬車里，康景?！?〕生悼公?！?〕&【注釋】〔1〕“車里，康景”，此有脫誤。張文虎《?？酚浖馑麟[正義札記》云：“上文康公葬竘社，景公葬丘里南，疑車里在康、景二墓間，脫‘間’字?！?br/>
〔2〕“悼公”，據(jù)本書《秦本紀》記載，在位十四年，即公元前四九○年至前四七七年在位，而下文云“享國十五年”。
&悼公享國十五年。葬僖公西?！?〕城雍。生剌龔公。〔2〕&【注釋】〔1〕“僖公”，上文云：“桓公……生景公?！彼抉R貞《索隱》云“景公”一作“僖公”。又《秦本紀》云：“桓公立二十七年卒，子景公立?！薄端麟[》云“景公”《始皇本紀》作“僖公”?？梢娰夜淳肮！?〕“剌龔公”，即厲共公?！柏荨?、“厲”義同音近，“龔”、“共”二字古通。公元前四七六年至前四四三年在位。
&剌龔公享國三十四年。葬入里。生躁公、懷公?！?〕其十年，彗星見。
&【注釋】〔1〕“躁公”，公元前四四二年至前四二九年在位。“懷公”，公元前四二八年至前四二五年在位。
&躁公享國十四年。居受寢。葬悼公南。其元年，彗星見。
懷公從晉來。享國四年。葬櫟圉氏。〔1〕生靈公?！?〕諸臣圍懷公，懷公自殺?！?〕&【注釋】〔1〕“櫟圉氏”，下文有“陵圉”、“囂圉”、“弟圉”，以例相推，此“圉”音y（，“氏”字為衍文?！?〕“靈公”，本書《秦本紀》云：“懷公太子曰昭子，早死，大臣乃立太子昭子之子，是為靈公?！睋?jù)此靈公是懷公之孫?！读鶉瓯怼酚趹压曜⒃啤吧`公”，是以靈公為懷公之子，而懷公四年又有與《秦本紀》相同的記載，自相矛盾。二說以《秦本紀》的記載為可信，《秦本紀》所載有明確的世系。又《秦始皇本紀》所附秦世系也說：“肅靈公，昭子子也。”肅靈公即靈公。裴骃《集解》引徐廣云：“懷公生昭子，昭子生靈公?！迸c《秦本紀》的記載完全相合。靈公于公元前四二四年至前四一五年在位?！?〕“諸臣圍懷公，懷公自殺”，秦懷公四年，庶長晁與大臣圍攻懷公，懷公自殺。事見本書《秦本紀》。
&肅靈公，昭子子也。居涇陽?！?〕享國十年。葬悼公西。生簡公?！?〕&【注釋】〔1〕“涇陽”，在今陜西涇陽縣，不是西漢安定郡的涇陽（今甘肅平?jīng)隹h西北）?！?〕“簡公”，名悼子，此云靈公之子，本書《十二諸侯年表》以為惠公之子，《漢書·古今人表》以為厲共公之子，皆誤。本書《秦本紀》云：“靈公卒，子獻公不得立，立靈公季父悼子，是為簡公。簡公，昭子之弟而懷公子也?！彼鍪老凳置鞔_。簡公于公元前四一四年至前四○○年在位。
&簡公從晉來。享國十五年。葬僖公西。生惠公?！?〕其七年，百姓初帶劍?！?〕&【注釋】〔1〕“惠公”，公元前三九九年至前三八七年在位。& 〔2〕“百姓初帶劍”，劍既可防身，又可壯威儀，最初是貴族和高級官吏才有資格佩戴?！肚乇炯o》記載，秦簡公六年，始令基層官吏帶劍。七年，又允許百姓帶劍，反映了低級官吏和百姓地位的提高。
&惠公享國十三年。葬陵圉。〔1〕生出公?！?〕&【注釋】〔1〕“陵圉”，靈公雖然把都邑從雍東移致涇陽，但諸公葬地仍未西遷，靈公葬悼公西，簡公葬景公西，出公葬雍，惠公葬地陵圉應與上述諸公葬地相近。&& 〔2〕“出公”，司馬貞《索隱》引《世本》稱“少主”，本書《秦本紀》稱“出子”，《呂氏春秋·當賞篇》稱“小主”。以惠公十二年生，即位時年尚幼。公元前三八六年至前三八五年在位。
&出公享國二年。出公自殺，〔1〕葬雍。
&【注釋】〔1〕“出公自殺”，據(jù)本書《秦本紀》，出公二年，庶長改立靈公之子獻公，殺出公及其母?！秴问洗呵铩ぎ斮p篇》言出公母系自殺。
&獻公享國二十三年?！?〕葬囂圉?！?〕生孝公。
&【注釋】〔1〕“ 獻公”，《呂氏春秋·當賞篇》云：“公子連立，是為獻公。”是獻公名連。而本書《秦本紀》司馬貞《索隱》云名師隰。公元前三八四年至前三六二年在位。〔2〕“囂圉”，獻公二年，城櫟陽，遷都于此。囂圉雖然不能確指其地，但大體應于櫟陽附近求之。
&孝公享國二十四年。葬弟圉?！?〕生惠文王。其十三年，始都咸陽?！?〕&【注釋】〔1〕“弟圉”，《水經(jīng)·渭水注》云：白渠“又東，徑櫟陽城北……又東徑秦孝公陵北”。據(jù)此，孝公葬地弟圉在櫟陽東，北臨白渠。楊守敬《水經(jīng)注疏》卷一九注云：“《史記·始皇紀》重序秦世系，孝公葬弟圉，陵當在今富平縣東南?！备黄娇h在今陜西中部?！?〕“其十三年，始都咸陽”，孝公十二年修筑咸陽，建置宮闕，十三年正式遷都咸陽。
&惠文王享國二十七年。葬公陵?！?〕生悼武王。
&【注釋】〔1〕“公陵”，在秦都咸陽西北。
&悼武王享國四年。葬永陵?！?〕&【注釋】〔1〕“永陵”，在秦都咸陽西。前人稱周武王陵，非是。
&昭襄王享國五十六年。葬茝陽。〔1〕生孝文王。
&【注釋】〔1〕“茝陽”，又作“芷陽”，在今陜西西安市東北?！捌彙?，音zh！。
孝文王享國一年。葬壽陵。〔1〕生莊襄王。
&【注釋】〔1〕“壽陵”，在今陜西臨潼縣東北。
&莊襄王享國三年。葬茝陽。生始皇帝。呂不韋相。
獻公立七年，初行為市?！?〕十年，為戶籍相伍?！?〕&【注釋】〔1〕“初行為市”，秦獻公都邑櫟陽地處交通要沖，商業(yè)發(fā)達，本書《貨殖列傳》云：“獻公徙櫟邑，櫟邑北卻戎翟，東通三晉，亦多大賈?！鲍I公開始設置貿易市場，適應了櫟陽和秦國其他各地商業(yè)發(fā)展的趨勢。
〔2〕“為戶籍相伍”，建立戶籍，把人口按五家為一伍加以編制。秦孝公時商鞅變法，進一步肯定了戶籍制度，《商君書·去強篇》記載：“舉民口數(shù)，生者著，死者削?！蓖瑫毒硟绕芬舱f：“四境之內，丈夫女子皆有名于上，生者著，死者削。”“為戶籍相伍”的主要目的是為了控制人口，便于征調兵員和糧食，利于戰(zhàn)爭，以及迫使百姓互相監(jiān)視。
&孝公立十六年，時桃李冬華?！?〕&【注釋】〔1〕“華”，同“花”。
&惠文王生十九年而立。立二年，初行錢。有新生嬰兒曰“秦且王”。
悼武王生十九年而立。立三年，渭水赤三日。
昭襄王生十九年而立。立四年，初為田開阡陌?！?〕&【注釋】〔1〕“初為田開阡陌”，本書《秦本紀》、《六國年表》、《商君列傳》、《蔡澤列傳》和《戰(zhàn)國策·秦策三》皆以初為田開阡陌是秦孝公商鞅變法時所為，此記為昭襄王時，不可信?！伴_阡陌”，開置阡陌。阡陌作為田界，是為了明確和鞏固授田制下的土地使用權。可參閱李解民《開阡陌辨正》一文，載《文史》第十一輯。
&孝文王生五十三年而立。莊襄王生三十二年而立。立二年，取太原地。〔1〕 莊襄王元年，大赦，修先王功臣，施德厚骨肉，布惠于民。東周與諸侯謀秦，秦使相國不韋誅之，〔2〕盡入其國。秦不絕其祀，以陽人地賜周君，〔3〕奉其祭祀。
&【注釋】〔1〕“取太原地”，秦莊襄王二年，派蒙驁攻趙，奪取了太原。事見本書《秦本紀》?！?〕“相國”，本稱“相邦”，漢代避劉邦諱，“邦”字改作“國”。& 〔3〕“陽人”，聚邑，在今河南臨汝縣西。
&始皇享國三十七年。葬酈邑。生二世皇帝。始皇生十三年而立。二世皇帝享國三年。葬宜春。趙高為丞相安武侯。二世生十二年而立?！?〕&【注釋】〔1〕“二世生十二年而立”，據(jù)上文，二世年二十一即位。此“十二”當作“二十”。梁玉繩《史記志疑》卷五云：“《紀》言二十一者，以逾年改元言之。此言二十者，以始皇崩年言之。”
&右秦襄公至二世，六百一十歲?！?〕&【注釋】〔1〕“六百一十歲”，據(jù)《秦本紀》和《秦始皇本紀》計算，秦襄公至秦二世共五百七十五年，據(jù)《十二諸侯年表》和《六國年表》計算共五百七十一年。張守節(jié)《正義》云：“《秦本紀》自襄公至二世，五百七十六年矣?！赌瓯怼纷韵骞炼溃灏倭荒辍！彼阅陻?shù)皆誤。
&孝明皇帝十七年十月十五日乙丑，〔1〕曰：&【注釋】〔1〕“孝明皇帝十七年十月十五日乙丑”，漢明帝永平十七年，班固、賈逵、傅毅等人被召詣云龍門，小黃門趙宣奉明帝之命拿著《史記·秦始皇本紀》問班固等人，司馬遷所作贊語是否有不正確的地方。班固被明帝召入宮內，發(fā)表了自己的看法，同時，撰《典引》，頌揚漢代功德。此下的文字，是班固在《典引》之外撰寫的另一篇文章，論述了秦朝滅亡的原因，后人把這篇文章附載于此。可參考梁玉繩《史記志疑》卷五。
&周歷已移，〔1〕仁不代母?！?〕秦直其位，〔3〕呂政殘虐?！?〕然以諸侯十三，〔5〕并兼天下，極情縱& 欲，養(yǎng)育宗親。三十七年，兵無所不加，制作政令，施于后王。蓋得圣人之威，河神授圖，〔6〕據(jù)狼、狐，〔7〕蹈參、伐，〔8〕佐政驅除，距之稱始皇。〔9〕&【注釋】〔1〕“歷”，歷數(shù)，一個朝代預計的享國年數(shù)。據(jù)說周初經(jīng)過占卜預測，周有三十代君主，國運七百年。周亡時，君主代數(shù)和立國年數(shù)都已經(jīng)超過了預測的標準。歷數(shù)既過，秦并天下，所以說“周歷已移”。〔2〕“仁不代母”，是五行循環(huán)論指導下，糅合倫理觀念來說明歷史演變的一種唯心主義的歷史觀。漢代儒家采用五行循環(huán)論來解釋歷代王朝興替。他們認為周為木德，木生火，所以漢為火德。而秦自稱水德，是多出來的不符合正統(tǒng)的一個王朝。在歷代王朝按五行循環(huán)運轉的過程中，所生者為母，所出者為子。周朝木德為母，漢朝火德為子，母生子，根據(jù)倫理規(guī)范，符合“仁”。秦朝水德，水生木，水德為母，木德為子，這樣，周朝和秦朝就不是母生子，而是子生母了，就倫理而言，不符合“仁”，按照正常情況是“仁不代母”?！?〕“直”，與“值”字通。&& 〔4〕“呂政”，始皇名政，呂不韋幸姬懷孕后，獻給莊襄王而生始皇，故稱“呂政”。&& 〔5〕“十三”，謂始皇即位時年十三。有人認為此下有脫文。&& 〔6〕“河神授圖”，黃河之神授予圖錄。傳說伏羲時，有龍馬出現(xiàn)于黃河，背負“河圖”；又有神龜出現(xiàn)于洛水，背負“洛書”。伏羲根據(jù)“河圖”、“洛書”畫成八卦。這是受天命為帝王的祥瑞。〔7〕“狼”，星名，即天狼，在參東南。古人迷信，認為天象和人事相應，狼為野將，主侵掠。狼變色時，地上多盜賊?！昂?，星名，又作“弧”，即弧矢，在天狼之南，有星九顆，形狀像矢在弓上，為天之弓矢，主防備盜賊，討伐叛亂，察知奸邪?！?〕“參、伐”，都是星名，參有星七顆，伐在參中央，有星三顆，為天之都尉。參、伐都主斬殺事。由于狼、狐、參、伐所主都與武事有關，所以這里用“據(jù)狼、狐，蹈參、伐”，形容始皇的神威。&& 〔9〕“距”，至。“之”，于。
&始皇既歿，胡亥極愚，酈山未畢，復作阿房，以遂前策。云“凡所為貴有天下者，肆意極欲，大臣至欲罷先君所為”。誅斯、去疾，任用趙高。痛哉言乎！人頭畜鳴。〔1〕不&& 威不伐惡，不篤不虛亡，〔2〕距之不得留，殘虐以促期，雖居形便之國，猶不得存。
&【注釋】〔1〕“人頭畜鳴”，這是斥罵二世的話，意謂二世長著人頭，卻不辨好壞，說的話像牲畜鳴叫。&& 〔2〕“不威不伐惡，不篤不虛亡”，張守節(jié)《正義》云“不威不伐惡”五字為一句，也有人以“不威不伐”四字為一句。根據(jù)前一種標點，這兩句說的都是二世，意謂二世不憑借帝王威勢就不能夸耀自己的邪惡，邪惡不積累很多就不會輕易滅亡。根據(jù)后一種標點，上句是說始皇，下句是說始皇和二世，意謂始皇沒有威勢就不能討伐天下，始皇和二世邪惡不多就不會輕易滅亡。統(tǒng)觀班固這篇文章的內容，上一段言始皇，此一段言二世，下一段言子嬰，前一種標點與班固文章內容相符合。
&子嬰度次得嗣，冠玉冠，佩華紱，〔1〕車黃屋，〔2〕 從百司，謁七廟。小人乘非位，莫不怳忽失守，〔3〕偷安日日，獨能長念卻慮，父子作權，〔4〕近取于戶牖之間，竟誅猾臣，為君討賊。高死之后，賓婚未得盡相勞，餐未及下咽，酒未及濡唇，楚兵已屠關中，真人翔霸上，〔5〕素車嬰組，〔6〕奉其符璽，以歸帝者。鄭伯茅旌鸞刀，嚴王退舍?！?〕河決不可復壅，魚爛不可復全。賈誼、司馬遷曰：“向使嬰有庸主之才，僅得中佐，山東雖亂，秦之地可全而有，宗廟之祀未當絕也?！鼻刂e衰，天下土崩瓦解，雖有周旦之材，〔8〕無所復陳其巧，而以責一日之孤，〔9〕誤哉！俗傳秦始皇起罪惡，胡亥極，得其理矣。復責小子，〔10〕云秦地可全，所謂不通時變者也。紀季以酅，〔11〕《春秋》不名?！?2〕吾讀《秦紀》，〔13〕至于子嬰車裂趙高，未嘗不健其決，憐其志。嬰死生之義備矣。
&【注釋】〔1〕“華紱”，華麗的系印絲帶。“紱”，音f*。 〔2〕“黃屋”，用黃繒作車蓋之里，是帝王的專用車。& 〔3〕“怳”，與”恍”字同。〔4〕“權”，權謀，權略?！案缸幼鳈唷?，指子嬰和他的兩個兒子用計殺死趙高。& 〔5〕“真人”，本是仙人，這里指漢高祖劉邦，是頌揚之辭。〔6〕“嬰”，系于頭上。&& 〔7〕“鄭伯茅旌鸞刀，嚴王退舍”，據(jù)《公羊傳》宣公十二年記載，楚莊王伐鄭，在鄭國都城打敗了鄭國軍隊，鄭伯去衣露體，左手拿著茅旌，右手拿著鸞刀，去迎接楚王。楚莊王看到這種情景，把軍隊撤退七里?！班嵅保脆嵪骞??！懊╈骸?，祭祀宗廟所用，用來迎導神靈?！胞[刀”，宗廟里用以切割祭牲之刀。鄭襄公手執(zhí)茅旌、鸞刀，表示以國降服，宗廟不再血食。“嚴王”，即莊王，“莊”改“嚴”，避漢明帝劉莊諱改?！吧帷保艜r行軍三十里為一舍。《左傳》宣公十二年、本書《楚世家》和《鄭世家》皆云楚莊王退兵三十里?！?〕“周旦”，即周公，名旦，周武王之弟，周成王之叔。輔佐武王，消滅了商朝。武王死后，成王年幼，周公攝政，平定了他的兄弟管叔、蔡叔、霍叔聯(lián)合武庚和東方夷族發(fā)動的叛亂，并大規(guī)模分封諸侯，營建洛邑作為東都，制禮作樂，建立典章制度。他的言行散見本書《周本紀》和《尚書·大誥》、《康誥》、《多士》、《無逸》、《立政》等篇。& 〔9〕“一日”，言時間之短?！肮隆?，國君自稱?！耙蝗罩隆?，指子嬰?！?0〕“小子”，指子嬰?！?1〕“紀季以酅”，春秋時，齊國和紀國一度為仇，齊襄公打算滅掉紀國，紀季把握了存亡的時機，以酅地入齊為附庸，使紀國的宗廟祭祀延續(xù)下來。“紀季”，紀侯之弟。春秋時，諸侯之弟多以仲、叔、季相稱?！搬@”，音x9 ，紀國城邑，在今山東益都縣西北。& 〔12〕“《春秋》不名”，《春秋》莊公三年云：“秋，紀季以酅入于齊。”這里沒有稱紀季之名。解釋《春秋經(jīng)》的人認為，不稱名，是《春秋》的一種特殊筆法，含有肯定和贊揚的意思。如《公羊傳》云：“紀季者何？紀侯之弟也。何以不名？賢也?！薄?3〕“《秦紀》”，指《秦始皇本紀》。但《秦始皇本紀》記載子嬰刺殺趙高于齋宮，未言車裂趙高?！肚丶o》也有可能是指秦國國史《秦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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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釋】〔1〕“秦莊襄王”，名子楚，秦孝文王之子，公元前二四九年至前二四七年在位，事見本書《秦本紀》?！?〕“質子”，即人質。派往別國作為抵押的人，多為王子或世子，故名。古代不但弱國為了取得強國的信任，免遭侵伐，遣子為質，而且有時強國為了取得弱國的服從和支持，也遣子為質。此外，相敵對的兩國亦或互質。子楚質于趙，即屬強國遣子為質于弱國。子楚質于趙時，秦國多次攻打趙國?！?〕“呂不韋”，戰(zhàn)國末年衛(wèi)國濮陽（今河南濮陽西南）人，為陽翟（今河南禹縣）巨商，在趙國都城邯鄲遇見子楚，以為“奇貨可居”，游說華陽夫人立為太子。子楚繼位，以呂不韋為相國，封文信侯。秦王政繼位后，仍任相國。秦王政十年，免相國，后流處蜀郡，自殺。事詳《史記》本傳?！?〕“秦昭王”，即昭襄王，秦武王異母弟，本書《甘茂列傳》司馬貞《索隱》引《世本》云名側，又引《趙世家》云名稷?！肚乇炯o》《索隱》云名則，又名稷。公元前三○六年至前二五一年在位。事見本書《秦本紀》?！昂悺?，趙國都城，在今河北邯鄲市。〔5〕“姓趙氏”，始皇為嬴姓。據(jù)本書《秦本紀》記載，秦的先人造父以善御幸于周繆王，“繆王以趙封造父，造父族由此為趙氏”。有的人認為始皇生于趙，所以又姓趙氏，此說不可信?！?〕“巴、蜀”，古國名。巴地在今四川東部、湖北西部，周武王克殷，以其地為巴子國。蜀地在今四川中部偏西，西周中期以后，蜀侯蠶叢始稱王。秦惠文王后九年，秦伐蜀，滅之，同時也消滅了巴子國，以二國地置巴、蜀二郡。巴郡治江州（在今四川重慶市北嘉陵江北岸），蜀郡治成都（即今四川成都市）?！皾h中”，本書《秦本紀》記載，秦惠文王更元十三年，秦庶長章“攻楚漢中，取地六百里，置漢中郡”。故地在今陜西秦嶺以南及湖北西北部，治所在南鄭（今陜西南鄭縣）。& 〔7〕“宛”，音yu1n，縣名，在今河南南陽市。據(jù)本書《秦本紀》記載，秦昭襄王十五年，秦將白起攻楚，取宛?！佰?，音y！ng，戰(zhàn)國時曾為楚都，在今湖北江陵縣北紀南城遺址處。秦昭襄王二十九年，白起攻楚，拔郢，楚頃襄王士卒散亡，不能再戰(zhàn)，徙都于陳，秦遂以郢為中心，置設南郡。〔8〕“上郡”，戰(zhàn)國時魏所置郡。秦惠文王十年，魏納上郡十五縣于秦。秦所置上郡包有今陜西北部和內蒙古自治區(qū)黃河河套以南一帶，治所在膚施（今陜西榆林縣東南）。& 〔9〕“河東”，戰(zhàn)國時魏地。本書《秦本紀》記載，秦昭襄王二十一年，秦將司馬錯攻魏河內，魏獻安邑求和，秦遷走魏人，募民徙河東，賜給爵號，又赦免罪人徙至河東。明年，以河東地為九縣。秦置河東郡，應始于此時。秦統(tǒng)一全國后，仍置河東郡，轄境在今山西沁水以西，霍山以南，治所在安邑（今山西夏縣西北）?！疤保瑧?zhàn)國時趙地。據(jù)本書《秦本紀》記載，秦莊襄王三年，秦初置太原郡。秦統(tǒng)一全國后，仍置太原郡，轄境在今山西霍山以北，句注山以南，治所在晉陽（今山西太原市西南晉源鎮(zhèn)）?！吧宵h郡”，戰(zhàn)國時韓地。據(jù)本書《趙世家》記載，趙孝成王四年，趙取韓上黨。又據(jù)本書《秦本紀》記載，秦昭襄王四十八年，秦盡取上黨地。秦當在此時置以為郡。秦統(tǒng)一全國后，仍置上黨郡，轄境在今山西和順縣、榆社縣以南，沁水流域以東，治所在壺關（今山西長治市北）。
〔10〕“滎陽”，戰(zhàn)國時韓地，在今河南滎陽縣。據(jù)本書《韓世家》記載、韓桓惠王二十四年，秦拔韓成皋、滎陽?！皽睢保魓0ng。& 〔11〕“二周”，西周、東周。周考王封其弟揭于河南，是為西周桓公，形成一個西周小國。西周恒公去世，其子威公嗣立。周顯王二年，威公去世，少子公子根與太子公子朝爭立，韓、趙幫助公子根在鞏獨立，于是周分裂為西周和東周兩個小國。西周赧王五十九年，秦將軍摎攻韓伐趙，赧王恐，率諸侯軍攻秦。秦昭襄王派將軍摎攻西周，赧王入秦，盡獻其邑，赧王卒，西周亡。秦莊襄王元年，秦使相國呂不韋率師滅掉東周。西周都河南（今河南洛陽市西），東周都鞏（今河南鞏縣西南）。& 〔12〕“三川郡”，秦莊襄王元年，秦東取韓地至于滎陽，又滅西周、東周，遂在這一地帶置三川郡。秦統(tǒng)一全國后，仍置三川郡。因境內有河、雒、伊三川，故名。治所在雒陽（今河南洛陽市東北）。〔13〕“相”，即相國、丞相。輔佐天子掌理天下政務。秦朝分置左右丞相各一人，至二世二年始廢去左右丞相，另設中丞相一人。& 〔14〕“李斯”，楚上蔡（今河南上蔡縣西南）人。曾就學于荀卿。入秦后，初為呂不韋舍人，后被秦王政拜為客卿。秦王政十年，由于韓國水工鄭國事件，秦宗室大臣建議逐客。李斯上書諫阻，意見被秦王政采納。不久任廷尉。秦統(tǒng)一全國后任丞相。秦二世時為趙高所忌，被殺。他反對分封制，主張焚《詩》、《書》，禁私學，又以小篆為標準，整理文字，對秦朝政治、文化有過較大的影響。事詳《史記》本傳?！吧崛恕?，侍從賓客之類，與后世的幕僚相似?！?5〕“蒙驁”，齊人，蒙恬的祖父。入秦事秦昭襄王，官至上卿。在秦莊襄王、秦王政時期，為秦將，屢立戰(zhàn)功，卒于秦王政七年?！巴觜埂?，秦昭襄王時即為秦將，曾先后率軍伐趙，攻上黨。卒于秦王政三年。“”，音y！。“麃公”，秦大夫，姓麃，名佚。但南朝宋裴骃《集解》引應劭云：“麃，秦邑?！碧扑抉R貞《索隱》云：“麃公蓋麃邑公，史失其姓名?！薄胞仭?，張守節(jié)《正義》：“麃，彼苗反?！笔恰胞仭币鬮i1o。
&晉陽反，〔1〕元年，將軍蒙驁擊定之。二年，麃公將卒攻卷，〔2〕斬首三萬。三年，蒙驁攻韓，取十三城。王死。十月，將軍蒙驁攻魏氏、有詭?！?〕歲大饑。四年，拔、有詭。三月，軍罷。秦質子歸自趙，趙太子出歸國。十月庚寅，蝗蟲從東方來，蔽天。天下疫。百姓內粟千石，〔4〕拜爵一級?！?〕五年，將軍驁攻魏，定酸棗、燕、虛、長平、雍丘、山陽城，〔6〕皆拔之，取二十城。初置東郡。冬雷。六年，韓、魏、趙、衛(wèi)、楚共擊秦，〔7〕取壽陵?！?〕秦出兵，五國兵罷。拔衛(wèi)，〔9〕迫東郡，〔10〕其君角率其支屬徙居野王，〔11〕阻其山以保魏之河內?！?2〕七年，彗星先出東方，〔13〕見北方，〔14〕五月見西方。將軍驁死。以攻龍、孤、慶都，〔15〕還兵攻汲?！?6〕彗星復見西方十六日。夏太后死?！?7〕八年，王弟長安君成將軍擊趙，〔18〕反，死屯留，〔19〕軍吏皆斬死，遷其民于臨洮?！?0〕將軍壁死，卒屯留蒲鶮反，戮其尸?！?1〕河魚大上，〔22〕輕車重馬東就食。
&【注釋】〔1〕“晉陽”，戰(zhàn)國時屬趙，秦莊襄王三年，被秦攻取，置太原郡。此年五月莊襄王死，晉陽遂反。& 〔2〕“卷”，音qu1n，戰(zhàn)國魏地，在今河南西原陽縣舊原武西北。據(jù)本書《秦本紀》記載，秦昭襄王三十三年，“客卿胡陽攻魏卷、蔡陽、長社，取之”。此又云麃公攻卷，可能卷曾叛秦，否則“卷”字有誤。& 〔3〕“、有詭”，皆為魏邑，今地不詳?！隘印?，音ch4ng。& 〔4〕“內”，與“納”字同?！?〕“拜爵一級”，秦爵二十級，由下而上，一公士，二上造，三簪裊，四不更，五大夫，六官大夫，七公大夫，八公乘，九五大夫，十左庶長，十一右庶長，十二左更，十三中更，十四右更，十五小上造，十六大上造，十七駟車庶長，十八大庶長，十九關內侯，二十徹侯。秦始皇四年為我國歷史上百姓納粟買爵之始。當時一般人買爵，主要是為了免除徭役征發(fā)。& 〔6〕“酸棗”，戰(zhàn)國魏地，在今河南延津縣西南?！把唷?，古南燕國舊地，戰(zhàn)國屬魏，在今河南延津縣東北?！疤摗?，戰(zhàn)國魏地，在今河南延津縣東?！伴L平”，戰(zhàn)國魏地，在今河南華縣東北。“雍丘”，戰(zhàn)國魏地，在今河南杞縣?！吧疥柍恰?，戰(zhàn)國魏地，地處太行山之陽，故名。在今河南焦作市東?！?〕“韓、魏、趙、衛(wèi)、楚共擊秦”，五國諸侯合縱西伐秦，楚為縱長，春申君黃歇主持其事。五國兵至函谷關，秦出兵迎擊，諸侯軍敗走。事見本書《春申君列傳》。〔8〕“壽陵”，唐張守節(jié)《正義》云：“徐廣云：‘在常山?！幢沮w邑也?！睋?jù)本書《春申君列傳》，五國諸侯軍是從函谷關方向攻秦，所取壽陵當在河東郡一帶，不應遠在常山。今地不詳。& 〔9〕“衛(wèi)”，當時衛(wèi)僅有濮陽。秦拔濮陽，即以其地并入東郡?！?0〕“迫東郡”，秦統(tǒng)一全國后所置東郡轄有河南延津縣、濮陽縣、南樂縣以東，山東聊城縣、東阿縣以南，鄆城縣、成武縣以西，山東定陶縣、河南封丘縣以北。秦王政五年設置的東郡還沒有包舉濮陽以東。這里所說的“迫東郡”，是指濮陽以東的東郡地區(qū)。& 〔11〕“君角”，衛(wèi)元君之子，秦王政十八年繼位，秦二世元年，廢為庶人?！耙巴酢?，在今河南沁陽縣。據(jù)本書《衛(wèi)世家》，徙居野王為衛(wèi)元君時事。又本書《白起列傳》云：秦昭襄王“四十五年，伐韓之野王，野王降秦”。是秦把衛(wèi)徙于野王?！?2〕“魏之河內”，魏國境內的河內地區(qū)。河內本是泛指黃河以北地區(qū)，秦當時尚未占有全部河內地，所以這里說“魏之河內”。〔13〕“彗星”，即通常所說的掃帚星。古人認為彗星出現(xiàn)，預示著某種災禍。如唐張守節(jié)《正義》引《孝經(jīng)內記》云：“彗出北斗，兵大起。彗在三臺，臣害君。彗在太微，君害臣。彗在天獄，諸侯作亂。所指其處大惡。彗在日旁，子欲殺父?！边@里記載彗星屢見，預示著將軍驁死。下面又記載彗星見，預示著夏太后死。〔14〕“見”，與“現(xiàn)”字同。出現(xiàn)?！?5〕“龍”，在今河北行唐縣?！肮隆?，在今河北唐縣北。“慶都”，在今河北望都縣。當時三地皆屬趙。& 〔16〕“汲”，當時為魏地，在今河南汲縣西。& 〔17〕“夏太后”即夏姬，秦莊襄王生母。莊襄王即位后，尊為夏太后?！?8〕“長安君成”，長安君為封號，成為長安君之名?！?9〕“屯留”，在今山西屯留縣南。〔20〕“臨洮”，在今甘肅岷縣。地臨洮水，故名。成叛秦時，劫持屯留民眾共反，所以成兵敗身死后，把屯留民眾遷徙到僻遠的臨洮。& 〔21〕“將軍壁死，卒屯留蒲鶮反，戮其尸”，對這段文字的解釋眾說紛紜。一般人標點為“將軍壁死，卒屯留、蒲鶮反，戮其尸”，“壁”釋為壁壘?！巴土簟⑵漾K”解為二邑名。注者認為，“壁”，人名，秦將軍。擊斬成軍吏，遷徒屯留民眾者即為將軍壁?！捌漾K”，人名，姓蒲名鶮，屯留人，將軍壁的士卒。將軍壁盡徙屯留民眾于臨洮，為屯留民眾所痛恨，所以他死后，屯留人蒲鶮反叛，戮其尸。& 〔22〕“河”，黃河。《漢書·五行志中之下》載：“史記秦始皇八年，河魚大上。劉向以為近魚孽也。是歲，始皇弟長安君將兵擊趙，反，死屯留，軍吏皆斬，遷其民于臨洮。明年有嬥毐之誅。魚陰類，民之象，逆流而上者，民將不從君令為逆行也。其在天文，魚星中河而處，車騎滿野。至于二世，暴虐愈甚，終用急亡。京房《易傳》曰：‘眾逆同志，厥妖河魚逆流上。’”是“河魚大上”，謂河中魚逆流而上。也有人認為“河魚大上”，指黃河泛濫，大量河魚被沖到平地上來。在古人看來，這是不吉利現(xiàn)象。
&嫪毐封為長信侯?！?〕予之山陽地，令毐居之。宮室車馬衣服苑囿馳獵恣毐?！?〕事無小大皆決于毐。又以河西、太原郡更為毐國。〔3〕九年，彗星見，或竟天?！?〕攻魏垣、蒲陽?！?〕四月，上宿雍?！?〕己酉，王冠，〔7〕帶劍。〔8〕長信侯毐作亂而覺，矯王御璽及太后璽以發(fā)縣卒及衛(wèi)卒、官騎、戎翟君公、舍人，〔9〕將欲攻蘄年宮為亂?！?0〕王知之，令相國昌平君、昌文君發(fā)卒攻毐。〔11〕戰(zhàn)咸陽，〔12〕斬首數(shù)百，皆拜爵，〔13〕及宦者皆在戰(zhàn)中，亦拜爵一級。毐等敗走。即令國中：有生得毐，賜錢百萬；殺之，五十萬。盡得毐等。衛(wèi)尉竭、內史肆、佐弋竭、中大夫令齊等二十人皆梟首?！?4〕車裂以徇，〔15〕滅其宗。及其舍人，輕者為鬼薪?！?6〕及奪爵遷蜀四千余家，〔17〕家房陵?！?8〕是月寒凍，有死者。楊端和攻衍氏?！?9〕彗星見西方，又見北方，從斗以南八十日?！?0〕十年，相國呂不韋坐嫪毐免?；羹篂閷④??！?1〕齊、趙來。置酒。齊人茅焦說秦王曰：“秦方以天下為事，而大王有遷母太后之名，〔22〕恐諸侯聞之，由此倍秦也。”〔23〕秦王乃迎太后于雍而入咸陽，復居甘泉宮?！?4〕&【注釋】〔1〕“嫪毐”，音l4o& 4i。初為呂不韋舍人，后詐受腐刑，為宦者，得侍太后，與太后私通，權勢頗大。秦王政九年，謀反被誅。事跡主要見于本書《秦始皇本紀》、《呂不韋列傳》。〔2〕“苑囿”，種植林木，畜養(yǎng)禽獸，供上層統(tǒng)治者游獵的園林。有墻垣音為苑，無墻垣者為囿?！?〕“河西”，指流經(jīng)今陜西、山西間黃河南段的西部地區(qū)?！?〕“竟”，終，盡?！熬固臁?，彗星光芒與天空一樣長?！?〕“垣”，即王垣，在今山西垣曲縣東南。“蒲陽”，在今山西隰縣。
〔6〕 “雍”，在今陜西鳳翔縣南，秦德公都于此，至秦獻公徒都櫟陽?！?〕“冠”，古代男子二十歲舉行加冠的禮節(jié)，表示已經(jīng)成年。秦王政舉行冠禮時為二十二歲，這是一種變通的做法。〔8〕“帶劍”，本書《貨殖列傳》云：“游閑公子，飾冠劍，連車騎，亦為富貴容也?！笨梢妿κ歉毁F的象征。既是為了防身自衛(wèi)，也是以壯威儀。&& 〔9〕 “戎翟君公”，指西北非華夏部族的首領?！暗浴保暗摇??！?0〕“蘄年宮”，秦惠公時建造，在雍地。當時秦王政居此宮?！碧I”，音q0。〔11〕“昌平君”，楚公子，名字史書失載。秦王政二十一年，徙居郢。二十三年，楚項燕起兵反秦，立昌平君為荊王。明年即死去。“昌文君”，姓名不詳，《史記》全書只此一見?！?2〕“咸陽”，秦朝都城，故城在今陜西咸陽市東北。& 〔13〕“斬首數(shù)百，皆拜爵”，秦自孝公時商鞅變法后，崇尚軍功，有斬首封爵規(guī)定?！俄n非子·定法篇》說商鞅規(guī)定斬一首者爵一級。戰(zhàn)國時秦國具體規(guī)定無明文記載，但斬首越多，爵位越高則是可以肯定的?！?1〕“衛(wèi)尉”，負責掌管宮門警衛(wèi)，多以博士、議郎擔任?！皟仁贰?，掌治京畿地區(qū)，相當于后世的京兆尹?！白暨保鞴艿弁醯纳浍C。“弋”，音y@?！爸写蠓蛄睢保赜欣芍辛?，掌管宮殿門戶，中大夫令是郎中令的屬官?！褒R”與上面提到的“竭”、“肆”都是人名，姓氏史書未載?！皸n首”，砍頭懸掛起來。是一種酷刑。“梟”，音xi1o。&& 〔15〕“徇”，音x）n，示眾?！?6〕“鬼薪”，服役三年的刑徒。據(jù)東漢應劭解釋，“取薪給宗廟為鬼薪”。& 〔17〕“遷蜀”，當時蜀地僻遠，交通不便，秦常把罪人遷處蜀地。& 〔18〕“房陵”，秦縣，屬漢中郡，在今湖北房縣。& 〔19〕“楊端和”，秦將領，事跡僅略見《秦始皇本紀》?！把苁稀保瑧?zhàn)國魏地，在今河南鄭州市北。
〔20〕“斗”，斗宿，又稱北斗，二十八宿之一，玄武七宿的第一宿。&&〔21〕“桓”，姓桓名，事跡主要見于《秦始皇本紀》。&〔22〕“遷母太后”，秦王政九年，嫪毐與太后淫亂事敗露、嫪毐謀反被誅，秦王政把太后從都城咸陽遷徒于雍，軟禁起來?！?3〕“倍”，通“背”。〔24〕“甘泉宮”，宮在秦云陽縣甘泉山上，故名。又名林光宮，建于秦王政初年。故址在今陜西淳化縣西北。裴骃《集解》引徐廣云：“表云咸陽南宮也?！庇腥藫?jù)此認為此甘泉宮是咸陽南宮，可備一說。
&大索，逐客?！?〕李斯上書說，〔2〕乃止逐客令。李斯因說秦王，請先取韓以恐他國。于是使斯下韓。韓王患之，〔3〕與韓非謀弱秦?！?〕大梁人尉繚來，〔5〕說秦王曰：“以秦之強，諸侯譬如郡縣之君，臣但恐諸侯合從，〔6〕翕而出不意，〔7〕此乃智伯、夫差、湣王之所以亡也?！?〕愿大王毋愛財物，賂其豪臣，以亂其謀，不過亡三十萬金，則諸侯可盡。”秦王從其計，見尉繚亢禮，〔9〕衣服食飲與繚同?？澰唬骸扒赝鯙槿?，蜂準，〔10〕長目，摯鳥膺，〔11〕豺聲，少恩而虎狼心，居約易出人下，〔12〕得志亦輕食人。我布衣，然見我常身自下我。誠使秦王得志于天下，天下皆為虜矣。不可與久游。”乃亡去。秦王覺，固止，以為秦國尉，〔13〕卒用其計策。而李斯用事。
&【注釋】〔1〕“逐客”，秦國對各諸侯國蠶食不已，韓國為了消耗秦的國力，使它無力東進，就派水工鄭國游說秦國興修水利。秦采納了鄭國的建議，自中山西瓠口（今陜西涇陽縣西北）鑿渠引涇水東流，至今三原縣北會合濁水，利用濁水和石川河水道，再引流東去，注入洛水。在工程興建過程中，秦國察覺了鄭國的意圖。秦宗室、大臣認為諸侯國游秦的人都是為了本國的利益，要求驅逐全部游士。于是秦王政下達了逐客令。事見本書《河渠書》、《李斯列傳》?！?〕“李斯上書”，李斯上書的內容主要是運用歷史事例說明各諸侯國的賓客曾為秦建立了功業(yè)?！笆坎划a于秦，而愿忠者眾。”現(xiàn)在要想無敵于天下，應該招納賓客。詳見本書《李斯列傳》。“說”，音shu@，勸說?！?〕“韓王”，韓王安，韓桓惠王之子，是韓國的最后一個國王。公元前二三八年嗣位，公元前二三○年被秦俘虜。& 〔4〕“韓非”，韓國貴族，與李斯俱師事荀卿。目睹韓國日益衰弱，多次上書建議韓王變法圖強，未見采用。秦王政看到了他的著作，大為感慨，迅速攻韓。韓王派韓非出使秦國。被李斯等陷害，自殺獄中。著有《韓非子》，是法家的代表作。事詳本書《韓非列傳》?！?〕“大梁”，魏國都城，在今河南開封市西北?！拔究潯保敶忻能娛录?。梁惠王時也有一尉繚，撰有軍事著作《尉繚子》。兩人生活時代相去百年左右，當是兩人。
〔6〕& “合從”，即“合縱”。戰(zhàn)國時，秦國國勢日強，為了反抗秦國的兼并，山東六國結成軍事聯(lián)盟，稱為“合縱”。〔7〕“翕”，音x9，收斂。這里是聲色不外露的意思。& 〔8〕“智伯”，又作“知伯”，春秋末年，晉國六卿趙氏、魏氏、韓氏、智氏、范氏、中行氏當政。晉出公十七年，知伯與趙、韓、魏要聯(lián)合瓜分范氏、中行氏的土地，遭到晉出公的反對。四家趕跑了晉出公。智伯立晉哀公，控制了晉國政權，占領了范氏、中行氏的土地，成為諸卿中最強的勢力。智伯日益驕橫。晉出公二十一年，智伯聯(lián)合韓、魏攻趙，趙襄子堅守晉陽。三家軍隊引水灌城，城中懸釜而炊，易子相食。趙襄子懼，夜間派張孟談與韓、魏密約，反而聯(lián)合起來滅掉了智伯，瓜分了他的土地。事見本書《趙世家》、《戰(zhàn)國策·趙策》。“夫差”，吳王闔廬被越國軍隊所傷致死，其子夫差嗣位二年，為報父仇，在夫椒（山名，在今江蘇吳縣西南太湖中）打敗越國軍隊，乘勝攻破越國都城。后來又打敗齊國，與晉爭霸，稱雄一時。越王句踐失敗后，表面上屈服于吳，委國為臣妾。實際上臥薪嘗膽，撫循士民，積蓄力量，后來終于攻破吳國，夫差自殺。事見本書《吳太伯世家》、《越王句踐世家》?！皽⊥酢?，指齊湣王地，齊宣王之子。他在位期間，國力強盛，一度自稱東帝，秦昭王自稱西帝。他滅亡了宋國，南向伐楚割地，西向威脅三晉，意欲兼并周室，自為天子。后來燕、秦、楚、三晉聯(lián)兵攻齊，齊軍大敗。燕將樂毅攻入都城臨淄，齊湣王逃亡被殺。事見本書《田敬仲完世家》。〔9〕“亢”，同“抗”?！翱憾Y”，禮節(jié)相當，彼此同等。〔10〕“蜂”，蠆，是一種毒蟲。長尾為蠆，短尾為蝎?！胺錅省?，高鼻梁?！?1〕“摯”，音zh@，與“鷙”字通?！皳带B”，猛禽，性情兇悍如鷹、鹯，其胸前突?！扳摺?，音y9ng，胸。& 〔12〕“約”，窮困?！耙住?，輕易?！?3〕“國尉”，掌管全國的軍事，漢代稱太尉。
&十一年，王翦、桓、楊端和攻鄴，〔1〕取九城。王翦攻閼與、橑楊，〔2〕皆并為一軍。翦將十八日，軍歸斗食以下，〔3〕什推二人從軍。取鄴、安陽，〔4〕桓將?！?〕十二年，文信侯不韋死，竊葬。其舍人臨者，〔6〕晉人也逐出之；〔7〕秦人六百石以上奪爵，〔8〕遷；五百石以下不臨，遷，勿奪爵。自今以來，操國事不道如嫪毐、不韋者籍其門，〔9〕視此。秋，復嫪毐舍人遷蜀者。〔10〕當是之時，天下大旱，六月至八月乃雨。
&【注釋】〔1〕“王翦”，頻陽（今陜西富平縣東北）人，為秦將軍，在秦統(tǒng)一六國過程中，戰(zhàn)功頗多，事詳本書《王翦列傳》。“鄴”，據(jù)本書《六國年表》、《趙世家》，當時為趙地，在今河北臨漳縣西南。〔2〕“閼與”，當時屬趙，在今山西和順縣。“閼”，音y）。“橑楊”，當時屬趙，在今山西左權縣?！皹鳌?，音l3o。&& 〔3〕“斗食”，低級官吏，祿俸微薄。漢代斗食之吏月俸只有十一斛?！?〕“安陽”，即魏寧新中，秦昭襄王五十年拔之，改名安陽，在今河南安陽市東南。梁玉繩《史記志疑》云：“‘安陽’當作‘橑陽’，必傳寫之誤?！薄?〕“桓將”，此上所述王翦、桓、楊端和攻取事含糊不清。據(jù)清梁玉繩《史記志疑》卷五考證，這次伐趙，“王翦為主將，桓為次將，楊端和為末將，并軍伐趙，攻鄴未得，先取九城。王翦遂別攻閼與、橑楊，而留桓攻鄴。既取鄴，翦復令攻橑楊，己獨攻閼與，皆取之，故又言取鄴、橑楊，桓將也”?！?〕“臨”，臨哭，哭吊。
〔7〕“晉人”，三晉人，即韓、魏、趙三國人。呂不韋入秦之前，以趙為活動基地。所以呂不韋死后，秦王特別注意清除呂不韋的三晉勢力，驅逐他的舍人中的三晉人。〔8〕“六百石”，秦爵八級的俸祿。下文“五百石”，為秦爵十級的俸祿?！?〕“籍”，登記?！凹溟T”，登記于冊，抄沒全家，把人口變?yōu)楣俑诫`?！?0〕“復”，免除罪罰。
&十三年，桓攻趙平陽，〔1〕殺趙將扈輒，〔2〕斬首十萬。王之河南?！?〕正月，彗星見東方。十月，桓攻趙。十四年，攻趙軍于平陽，取宜安，〔4〕破之，殺其將軍?；羹苟ㄆ疥?、武城?！?〕韓非使秦，秦用李斯謀，〔6〕留非，非死云陽。〔7〕韓王請為臣。
&【注釋】〔1〕“平陽”，在今河北臨漳縣西南。〔2〕“扈輒”，趙幽繆王將軍?！拜m”，音zh6?！?〕“王”，指趙王遷?；羹箽⑺磊w將扈輒，率軍向東進擊，趙王遷被迫逃往河南。見本書《六國年表》。“河南”，即周雒邑王城，在今河南洛陽市西郊澗水東岸?！?〕“宜安”，在今河北藁城縣西南?！?〕“武城”，位于平陽西，在今河北磁縣南。晉司馬彪《續(xù)漢書·郡國志》載魏郡鄴縣有武城，即此。趙國東境還有一武城，故地在今山東武城縣西北。當時秦軍尚未至此。〔6〕“李斯謀”，韓非奉韓王命入秦后，李斯對秦王說，韓非不能為秦所用，如果遣送回韓，是自遺禍患，不如以法殺死他。“李斯謀”即指此。后來秦王采納了李斯的計謀，韓非被逮治自殺。事見本書《韓非列傳》?！?〕“云陽”，秦縣，在今陜西淳化縣西北。
&十五年，大興兵，一軍至鄴，一軍至太原，〔1〕取狼孟。〔2〕地動。十六年九月，發(fā)卒受地韓南陽，〔3〕假守騰?！?〕初令男子書年。〔5〕魏獻地于秦。秦置麗邑?！?〕十七年，內史騰攻韓，得韓王安，盡納其地，以其地為郡，命曰潁川?！?〕地動。華陽太后卒?！?〕民大饑。
&【注釋】〔1〕“太原”，指太原郡?！?〕“狼孟”，當時屬趙，在今山西陽曲縣?！?〕“南陽”，在今河南西南部一帶。秦昭襄王三十五年，秦初置南陽郡。這次接收的南陽地，當是昭襄王所置南陽郡以外被韓控制的地區(qū)。& 〔4〕“假”，攝代，代理。“守”，郡守，一郡最高的行政和軍事長官。“騰”，姓失載，與下文內史騰可能是一人。& 〔5〕“男子書年”，男子在簿籍上登記年齡，主要是為了便于官府征發(fā)丁壯，服事徭役，或充軍打仗。這在全國是一件大事，所以云夢秦簡《編年記》于秦王政十六年也記載“自占年”，即自己申報年齡?！?〕“麗邑”’，又作“驪邑”，漢高祖改名新豐，在今陜西臨潼縣東北。〔7〕“潁川”，境內有潁水穿流，故名。轄地在今河南登封縣、寶豐縣以東，尉氏縣、郾城縣以西，密縣以南，舞陽縣、葉縣以北。治所在陽翟。&& 〔8〕“華陽太后”，孝惠文王為太子時，立所愛姬為正夫人，號曰“華陽夫人”，孝惠文王繼位，華陽夫人為王后。莊襄王生母為夏姬，養(yǎng)母為華陽后。莊襄王繼位后，華陽后為華陽太后。事詳本書《呂不韋列傳》。
&十八年，大興兵攻趙，王翦將上地，〔1〕下井陘?！?〕端和將河內，〔3〕羌瘣伐趙，〔4〕端和圍邯鄲城?！?〕十九年，王翦、羌瘣盡定取趙地東陽，〔6〕得趙王。引兵欲攻燕，屯中山?！?〕秦王之邯鄲，諸嘗與王生趙時母家有仇怨，皆阬之。秦王還，從太原、上郡歸。始皇帝母太后崩。〔8〕趙公子嘉率其宗數(shù)百人之代，〔9〕自立為代王，東與燕合兵，軍上谷?！?0〕大饑。
&【注釋】〔1〕“上地”，指上郡地。 〔2〕“井陘”，在今河北井陘縣西北，城內有井陘山?！瓣€”，音x0ng。& 〔3〕“河內”，指河內郡。秦統(tǒng)一全國后，河內郡轄有今河南林縣、濟源縣以東，滑縣、新鄉(xiāng)市以西，安陽市以南，孟縣以北。治所在懷具（今河南武陟縣西南）。& 〔4〕“羌瘣”，秦國將領。“瘣”，音hu@。& 〔5〕 “端和圍邯鄲城”，以上數(shù)句，清梁玉繩《史記志疑》卷五認為“必有錯簡缺文，蓋三將攻趙，王翦將上地下井陘，楊端和將河內圍邯鄲城，羌瘣獨缺，只存‘伐趙’二字，而錯出于‘端和將河內’句下也。‘圍邯鄲城’上又重出‘端和’二“字”。〔6〕“東陽”，太行山以東趙國地區(qū)?！?〕“中山”，春秋時白狄別族所建立的國家，趙惠文王三年。為趙所滅，故地在今河北境內滹沱河流域，戰(zhàn)國時先后建都顧（今河北定縣）、靈壽（今河北平山縣東北）?！?〕“崩”，按照封建等級制度，皇帝、皇后、皇太后死曰“崩”，諸侯死曰“薨”，大夫死曰“卒”。&& 〔9〕“代”，據(jù)本書《匈奴列傳》記載，趙武靈王置代郡。后來秦沿置，轄地在今山西北部、河北西北部一帶。
〔10〕“上谷”，燕始置上谷郡，地歸秦后，仍沿置此郡，位于代郡之東。
&二十年，燕太子丹患秦兵至國，〔1〕 恐，使荊軻刺秦王。〔2〕秦王覺之，體解軻以徇，而使王翦、辛勝攻燕?！?〕燕、代發(fā)兵擊秦軍，秦軍破燕易水之西?！?〕二十一年，王賁攻荊?！?〕乃益發(fā)卒詣王翦軍，遂破燕太子軍，取燕薊城，〔6〕得太子丹之首。燕王東收遼東而王之?！?〕王翦謝病老歸?！?〕新鄭反。〔9〕昌平君徙于郢?！?0〕大雨雪，深二尺五寸?！?1〕&【注釋】〔1〕“燕太子丹”，燕王喜之子，曾到秦國做人質，秦王政對他很不好，后逃回燕國。他看到秦國不斷吞噬各諸侯國，禍將延及燕國，就陰養(yǎng)壯士，派荊軻西刺秦王。荊軻行刺沒有成功，秦王派王翦率軍進攻燕國，燕王喜、太子丹率軍退守遼東，后來燕王喜被迫斬太子丹首獻給秦國?！?〕“荊軻”，衛(wèi)國人。衛(wèi)國人叫他慶卿，燕國人叫他荊卿。喜好讀書擊劍。游燕時，被燕太子丹尊為上卿，奉命刺殺秦王政。燕王喜二十八年，他帶著奉國逃亡將軍樊於期之首和夾有匕首的督亢（今河北易縣、涿縣、固安縣一帶）地圖，作為奉獻秦王的禮物。荊軻獻圖，圖窮而匕首見，刺秦王未中而死。事詳本書《刺客列傳》。&& 〔3〕“辛勝”，秦國將軍。全書只此一見。& 〔4〕“易水”，在燕國南境，發(fā)源于今河北易縣西，東流至定興縣西南，注入拒馬河。& 〔5〕“王賁”，王翦之子，為秦將軍，先后率軍攻楚，滅魏，滅燕，滅代王嘉，滅齊，戰(zhàn)功卓著，封通武侯。“荊”即楚國。楚國原建立于荊山（今湖北南漳縣西），所以楚也稱荊。有人認為秦稱楚為荊，是為了避莊襄王子楚之諱。& 〔6〕“薊城”，燕國都城，故地在今北京城西南角。&& 〔7〕“燕王”，燕王喜，燕孝王之子，公元前二五四年繼位，在位三十三年，被秦國俘虜。“遼東”，燕國設置的郡，秦沿置。轄有遼寧大凌河以東地，治所在襄平（今遼寧遼陽市）。“王”，音w4ng，稱王。〔8〕“謝病”，托病辭職。秦國屢次打敗楚軍之后，準備滅亡楚國。當時秦將李信，年少壯勇。秦王政問李信滅楚需要多少士卒，李信說：“不過用二十萬人?！庇謫柾豸?，王翦說：“非六十萬人不可?！鼻赝跻詾橥豸迥昀夏懬樱衫钚?、蒙恬率軍二十萬攻楚，王翦遂告病，歸老頻陽。后來李信軍敗，秦王又起用王翦為將，最后消滅了楚國。事見本書《王翦列傳》。〔9〕“新鄭”，春秋時曾為鄭國都城，戰(zhàn)國韓哀侯滅鄭后也建都于此。故城在今河南新鄭縣。& 〔10〕“郢”，指壽春。本書《楚世家》云：楚考烈王二十二年，“楚東徙都壽春，命曰郢”。故地在今安徽壽縣?！?1〕“尺”，秦代尺比今天短，一尺約等于今天二十三點二厘米。
&二十二年，王賁攻魏，引河溝灌大梁，大梁城壞，其王請降，〔1〕盡取其地。
&【注釋】〔1〕“王”，指魏王假，魏景湣王之子，公元前二二七年至前二二五年在位。
&二十三年，秦王復召王翦，強起之，使將擊荊。取陳以南至平輿，〔1〕虜荊王?！?〕秦王游至郢陳?！?〕荊將項燕立昌平君為荊王，〔4〕反秦于淮南?！?〕二十四年，王翦、蒙武攻荊，〔6〕破荊軍，昌平君死，項燕遂自殺。
&【注釋】〔1〕“陳”，在今河南淮陽縣?！捌捷洝?，在今河南平輿縣北。& 〔2〕“荊王”，指荊王負芻，荊考烈王之子，荊哀王庶兄，繼荊哀王之后立為荊王，公元前二二七年至前二二三年在位?！?〕“郢陳”，即陳，楚頃襄王二十一年，秦將白起攻拔楚都郢，楚頃襄王兵散不能再戰(zhàn)，徙都陳。楚長期以郢為都，所以把陳也稱為郢陳?！?〕“項燕”，項梁之父。本書《陳涉世家》載陳涉云：“項燕為楚將，數(shù)有功，愛士卒，楚人憐之。”陳涉起義曾以項燕為號召。& 〔5〕“淮南”，淮水之南?！?〕“蒙武”、蒙驁之子、蒙恬之父，秦昭襄王時已為秦將，曾率軍伐齊。
&二十五年，大興兵，使王賁將，攻燕遼東，得燕王喜。還攻代，虜代王嘉。王翦遂定荊江南地；降越君，〔1〕置會稽郡?！?〕五月，天下大酺?！?〕&【注釋】〔1〕“越君”，據(jù)本書《越王句踐世家》記載，楚威王興兵伐越，殺死越王無彊，從此越國敗散，諸族子爭立，或為王，或為君，朝服于楚。王翦所降越君，當是占據(jù)秦所置會稽郡者。〔2〕“會稽郡”，轄有今江蘇東南部、浙江中部以北和安徽東南部。治所在吳縣（今江蘇蘇州市）。〔3〕“酺”，音p*，歡聚宴飲?！按筢T”，有國家命令才能舉行。秦漢法律規(guī)定，不許三人以上無故聚飲，違者罰金。秦王指令天下大宴飲，是因為當時秦國相繼平定了韓、趙、魏、燕、楚五國，齊國也即將被秦滅亡。
&二十六年，齊王建與其相后勝發(fā)兵守其西界，〔1〕不通秦。秦使將軍王賁從燕南攻齊，得齊王建。
&【注釋】〔1〕“齊王建”，齊哀王之子，公元前二六四年嗣立，在位四十四年。
&秦初并天下，令丞相、御史曰：〔1〕“異日韓王納地效璽，〔2〕請為藩臣，已而信約，與趙、魏合從畔秦，〔3〕故興兵誅之，虜其王。寡人以為善，〔4〕庶幾息兵革。趙王使其相李牧來約盟，〔5〕故歸其質子。已而倍盟，反我太原，故興兵誅之，得其王。趙公子嘉乃自立為代王，故舉兵擊滅之。魏王始約服入秦，已而與韓、趙謀襲秦，秦兵吏誅，遂破之。荊王獻青陽以西，〔6〕已而畔約，擊我南郡，故發(fā)兵誅，得其王，遂定其荊地。燕王昏亂，其太子丹乃陰令荊軻為賊，兵吏誅，滅其國。齊王用后勝計，絕秦使，欲為亂，兵吏誅，虜其王，平齊地。寡人以眇眇之身，〔7〕興兵誅暴亂，賴宗廟之靈，六王咸伏其辜，天下大定。今名號不更，無以稱成功，傳后世。其議帝號?！必┫嗑U、御史大夫劫、廷尉斯等皆曰：〔8〕“昔者五帝地方千里，〔9〕其外侯服夷服，〔10〕諸侯或朝或否，天子不能制。今陛下興義兵，誅殘賊，平定天下，海內為郡縣，法令由一統(tǒng)，自上古以來未嘗有，五帝所不及。臣等謹與博士議曰：〔11〕‘古有天皇，〔12〕有地皇，有泰皇，泰皇最貴?！嫉让了郎献鹛?，〔13〕王為‘泰皇’。命為‘制’，〔14〕令為‘詔’，〔15〕天子自稱曰‘朕’?！薄?6〕王曰：“去‘泰’，著‘皇’，采上古‘帝’位號，號曰‘皇帝’。他如議?！敝圃唬骸翱?。”追尊莊襄王為太上皇。制曰：“朕聞太古有號毋謚，〔17〕中古有號，死而以行為謚。如此，則子議父，臣議君也，甚無謂，朕弗取焉。自今已來，除謚法。朕為始皇帝。后世以計數(shù)，二世三世至于萬世，傳之無窮?！?br/>
&【注釋】〔1〕“御史”，即御史大夫，在君主左右掌管文書檔案記錄等事，又負責監(jiān)察執(zhí)法討奸治獄，是秦代最高的監(jiān)察官。始皇時此官地位僅次于左右丞相?！?〕“效”，獻出?！?〕“畔”，通“叛”。& 〔4〕“寡人”，少德之人。這是一種自我謙辭。春秋、戰(zhàn)國時，諸侯王皆自稱“寡人”，至秦、漢猶然。先秦諸侯的夫人亦可以此自稱?？蓞㈤喦遐w翼《陔余叢考》卷三六“寡人”條?！?〕“李牧”，趙國名將，曾駐守趙北方邊境，大破匈奴。趙王遷時，又大敗秦軍，封為武安君，后被趙王遷殺害。事詳本書《廉頗藺相如列傳》所附《李牧列傳》。〔6〕“青陽”，在今湖南長沙市?！?〕“眇眇”，微小，是自我謙辭?！绊稹?，音mi3o。 〔8〕“綰”，音w2n，王綰?！敖佟保T劫，秦二世時被迫自殺?！巴⑽尽?，掌管國家刑獄之官。“斯”，李斯?！?〕“五帝”，我國古代傳說中氏族社會的五個帝王。據(jù)本書《五帝本紀》所載，這五個帝王是黃帝、顓頊、帝嚳、唐堯、虞舜?！胺角Ю铩?，千里見方，即長寬各千里?！?0〕“侯服夷服”，《周禮·夏官·職方氏》記載，天子直接管轄的長寬各一千里的地區(qū)稱王畿。其外為對天子稱臣的小國，由近及遠分為九服，即侯服、甸服、男服、采服、衛(wèi)服、蠻服、夷服、鎮(zhèn)服、藩服。每服相去五百里。這僅是一種理想的政治區(qū)劃。這里說“侯服”，表示距王畿較近的地區(qū)；說“夷服”，表示距王畿較遠的地區(qū)?！?1〕“博士”，秦代設置的學官，通曉古今，以待帝王咨詢，又負責掌管文獻典籍?！?2〕“天皇”，與下“地皇”、“秦皇”均為傳說中的三個帝王。& 〔13〕“昧死”，冒犯死罪。是臣下上書時用來表示敬畏的套語。〔14〕“命”，君主頒布的有關制度性、法則性的命令?！?5〕“令”，君主就一具體事物頒布的一般性命令。& 〔16〕“朕”，音zh8n，本為古人自稱之辭，從秦始皇帝始，專用為皇帝自稱。皇太后聽政亦可自稱“朕”。& 〔17〕“謚”，音sh@，古代君主或有地位的人死后，根據(jù)生前事跡給予的一字或兩字稱號。
&始皇推終始五德之傳，〔1〕以為周得火德，秦代周德，從所不勝方今水德之始。改年始，〔2〕朝賀皆自十月朔。衣服旄旌節(jié)旗皆上黑?！?〕數(shù)以六為紀，符、法冠皆六寸，〔4〕而輿六尺，六尺為步，乘六馬。更名河曰德水，以為水德之始。剛毅戾深，事皆決于法，刻削毋仁恩和義，然后合五德之數(shù)。于是急法，久者不赦。
&【注釋】〔1〕“終始五德之傳”，戰(zhàn)國陰陽家鄒衍的一種學說。他認為，土、木、金、火、水五種物質德性相勝而又終而復始地循環(huán)變化，歷史上的朝代即根據(jù)這一規(guī)律興替。每個朝代在五德中都有相應的一德，以及與德相符的各種制度。按照鄒衍的學說，周為火德，秦代周，應為水德。& 〔2〕“改年始”，改變一年的首月。復以建寅之月為歲首，殷以建丑之月為歲首，周以建子之月為歲首，秦始皇帝以十月建亥為歲首。〔3〕“旄”，音m2o，上端用旄牛尾作為裝飾的旗幟?！办骸?，音j9ng，用羽毛做成的旗幟?！肮?jié)”，使者所執(zhí)，用作憑信，形似竹節(jié)，用竹木或金屬制成，上端有旄飾?！吧稀保c“尚”字通。“上黑”，崇尚黑色。按五行學說，秦得水德，黑色為水德之色?！?〕“符”，傳達命令或調兵遣將用的憑證。用金、玉、銅、竹、木制成，雙方各執(zhí)一半，合之以驗真假?！胺ü凇?，又稱柱后惠文冠，司法官所戴。據(jù)說原來是楚王冠，秦滅楚，把楚王冠賜給了御史。
&丞相綰等言：“諸侯初破，燕、齊、荊地遠，不為置王，毋以填之?！?〕請立諸子，唯上幸許?！笔蓟氏缕渥h于群臣，群臣皆以為便。廷尉李斯議曰：“周文武所封子弟同姓甚眾，然后屬疏遠，相攻擊如仇讎，諸侯更相誅伐，周天子弗能禁止。今海內賴陛下神靈一統(tǒng)，皆為郡縣，諸子功臣以公賦稅重賞賜之，甚足易制。天下無異意，則安寧之術也。置諸侯不便?！笔蓟试唬骸疤煜鹿部鄳?zhàn)斗不休，以有侯王。賴宗廟，天下初定，又復立國，是樹兵也，而求其寧息，豈不難哉！廷尉議是?！?br/>
&【注釋】〔1〕“填”，與“鎮(zhèn)”字通。壓服，安定。
&分天下以為三十六郡，〔1〕郡置守、尉、監(jiān)?！?〕更名民曰“黔首”?！?〕大酺。收天下兵，〔4〕聚之咸陽，銷以為鐘鐻，〔5〕金人十二，重各千石，〔6〕置廷宮中。一法度衡石丈尺。車同軌。〔7〕書同文字?！?〕地東至海暨朝鮮，西至臨洮、羌中，〔9〕南至北向戶，〔10〕北據(jù)河為塞，并陰山至遼東?！?1〕徙天下豪富于咸陽十二萬戶。諸廟及章臺、上林皆在渭南?！?2〕秦每破諸侯，寫放其宮室，〔13〕作之咸陽北阪上，〔14〕南臨渭，自雍門以東至涇、渭，〔15〕殿屋復道周閣相屬?！?6〕所得諸侯美人鐘鼓，以充入之。
&【注釋】〔1〕“三十六郡”，歷來解釋不一，南朝宋裴骃《集解》云：“三十六郡者，三川、河東、南陽、南郡、九江、鄣郡、會稽、潁川、碭郡、泗水、薛郡、東郡、瑯邪、齊郡、上谷、漁陽、右北平、遼西、遼東、代郡、巨鹿、邯鄲、上黨、太原、云中、九原、雁門、上郡、隴西、北地、漢中、巴郡、蜀郡、黔中、長沙，凡三十五，與內史為三十六郡?！贝酥粋湟徽f，未可盡信。在上述諸郡之外，秦還先后置衡山、閩中、南海、桂林、象郡等郡。〔2〕“守”，郡守、掌管全郡政務和軍事。“尉”，郡尉，輔助郡守掌管全郡軍事?！氨O(jiān)”，監(jiān)御史，負責監(jiān)察全郡?！?〕“黔”，音qi2n，黑色?！扒住?，戰(zhàn)國時已廣泛使用，含義與當時常見的“民”、“庶民”相同，秦為水德，水德尚黑。秦始皇下令稱百姓為“黔首”，是取尚黑之義，以與水德相應。& 〔4〕“兵”，兵器。秦所收為銅兵器?！?〕“鐻”，音j），樂器，形狀似鐘?！?〕“石”，音sh0，三十斤為一鈞，四鈞為一石?！?〕“車同軌”，戰(zhàn)國時各國車輛輪間距離不一。秦統(tǒng)一為六尺?！?〕“書同文字”，戰(zhàn)國時山東六國文字異形，秦使用大篆，與六國文字又有所不同。始皇統(tǒng)一文字，規(guī)定全國使用小篆。小篆與大篆相比，字體結構比較簡單、整齊、定形，易于辨識和書寫。〔9〕“臨洮”，秦縣，在隴西郡西部，故城在今甘肅岷縣，因地臨洮水而得名?！扒贾小保盖甲寰幼〉?，在秦隴西郡、蜀郡以西。& 〔10〕“北向戶”，門朝北以向日，這是極南地帶。也有人認為“向”字是衍文，“北戶”為地名，在秦象郡境內?！?1〕“并”，音b4ng，通“傍”，依傍?！瓣幧健?，在今內蒙古自治區(qū)中部，東西走向。〔12〕“章臺”，秦離宮臺名，戰(zhàn)國時秦王常于此接見諸侯王和使者，漢代猶存，故址在今陜西西安市長安縣故城西南?！吧狭帧?、秦苑名，始皇三十五年在苑中建造朝宮，阿房宮即為前殿。故址在今陜西西安市西及戶縣、周至縣境內?！拔肌?，渭水，發(fā)源于今甘肅渭源縣，東流經(jīng)秦都咸陽之南，在今陜西潼關縣注入黃河。〔13〕“寫”，摹畫。“放”，通“仿”，仿效。〔14〕“阪”，音b3n，山坡。〔15〕“雍門”，據(jù)《漢書·外戚傳》，孝武鉤弋趙倢伃之父“為中黃門，死長安，葬雍門”。顏師古注：“雍門在長安西北孝里西南，去長安三十里?！碑斣诮耜兾飨剃柺心稀！皼堋?，涇水，發(fā)源于今寧夏回族自治區(qū)南部六盤山東麓，東南流經(jīng)秦都咸陽北，在今陜西高陵縣境注入渭水?！?6〕“復道”，在空中架設的通道?！爸荛w”，周匝回旋的閣道?！皩佟?，zh（，接連。
&二十七年，始皇巡隴西、北地，〔1〕出雞頭山，〔2〕過回中。〔3〕焉作信宮渭南，〔4〕已更命信宮為極廟，象天極。〔5〕自極廟道通酈山，〔6〕作甘泉前殿。筑甬道，〔7〕自咸陽屬之。是歲，賜爵一級。治馳道。〔8〕&【注釋】〔1〕“隴西”、秦郡，轄有今甘肅莊浪縣、兩當縣以西，臨夏縣以東，靜寧縣、蘭州市以南，成縣、宕昌縣以北。治所在狄道（今甘肅臨洮縣南）?！氨钡亍?，秦郡，轄有今陜西吳旗縣、甘肅寧縣以西，賀蘭山以東，內蒙古自治區(qū)烏海市以南，陜西長武縣、甘肅華亭縣、會寧縣、靖遠縣以北。治所在義渠（在今甘肅寧縣西北，慶陽縣南稍西一百五十里）?！?〕“雞頭山”，在甘肅平?jīng)隹h西。
〔3〕“回中”，秦宮名，本書《匈奴列傳》載漢文帝十四年，匈奴從蕭關（在今寧夏固原東南）深入，燒毀此宮。張守節(jié)《正義》引《括地志》云：“秦回中宮在岐州雍縣西四十里?！睋?jù)此，回中宮當在今陜西鳳翔縣。有人認為故址在今陜西隴縣西北，不可信。&& 〔4〕“焉”，于是。有人“焉”字屬上句讀，是錯誤的?！靶艑m”，又稱咸陽宮，故址在今陜西咸陽市渭河南岸。
〔5〕“天極”，天極星。古人把天分為五十區(qū)域，稱為五宮，天極星是中宮的主要星座。&& 〔6〕“酈山”，在今陜西臨潼縣東南。“酈”，音l0，或作“驪”，又作“麗”。& 〔7〕“甬道”，兩邊有矮墻的通道。〔8〕“馳道”，專供皇帝行駛車馬的道路。據(jù)漢文帝時賈山所說，秦馳道東窮燕、齊，南極吳、楚，道寬五十步，道旁隔三丈遠植樹一棵。見《漢書·賈山傳》。
&二十八年，始皇東行郡縣，上鄒嶧山。〔1〕立石，與魯諸儒生議，刻石頌秦德，議封禪望祭山川之事?！?〕乃遂上泰山，〔3〕立石，封，祠祀。下，風雨暴至，〔3〕休于樹下，因封其樹為五大夫?！?〕禪梁父?？趟⑹滢o曰：&【注釋】〔1〕“鄒嶧山”，在今山東鄒縣東南?！?〕“封禪”，帝王為宣揚功績而舉行的祭祀天地的典禮，由戰(zhàn)國時齊、魯儒生所倡導。在儒生看來，五岳中泰山（在山東中部、主峰玉皇頂在泰安市北）最高，所以帝王登泰山筑壇祭天，此為“封”。又在泰山南梁父山上辟基祭地，此為“禪”?！巴馈?，遙祭山川的一種典禮。& 〔3〕“暴”，突然。&& 〔4〕“五大夫”，秦爵第九級。東漢時，相傳封為五大夫的是松樹，后世又訛傳為五株松樹。今泰山游覽區(qū)有五大夫松，在云步橋北。
&皇帝臨位，作制明法，臣下修飭?！?〕二十有六年，初并天下，罔不賓服。親巡遠方黎民，登茲泰山，周覽東極。從臣思跡，本原事業(yè)，祗誦功德?！?〕治道運行，諸產得宜，皆有法式。大義休明，〔3〕垂于后世，順承勿革?；实酃?，既平天下，不懈于治。夙興夜寐，〔4〕建設長利，專隆教誨。訓經(jīng)宣達，〔5〕遠近畢理，咸承圣志。貴賤分明，男女禮順，慎遵職事。昭隔內外，靡不清凈，〔6〕施于后嗣。〔7〕化及無窮，遵奉遺詔，永承重戒?！?〕&【注釋】〔1〕“修”，整治?！帮啞?，音ch@，嚴整?！?〕“祗”，音zh9，恭敬?！?〕“休”，美。〔4〕“夙”，音s），早?！懊隆保鬽8i，睡?！?〕“訓”，教導，教誨。“經(jīng)”，典式，法則。〔6〕“靡”，音m！。無，沒有。& 〔7〕“施”，音y@，延續(xù)?！?〕“戒”，與“誡”字同。
&于是乃并勃海以東，〔1〕過黃、腄，〔2〕窮成山，〔3〕登之罘，〔4〕立石頌秦德焉而去。
&【注釋】〔1〕“勃”，與“渤”字同。〔2〕“黃”，秦縣，在今山東黃縣東?！澳D”，音chu0，秦縣，在今山東福山縣。〔3〕“成山”，在今山東榮成縣東北?！?〕“之罘”，又作“芝罘”，山名，在今山東煙臺市西北海中芝罘半島上?！邦贰?，音f*。南登瑯邪，〔1〕大樂之，留三月。乃徙黔首三萬戶瑯邪臺下，〔2〕復十二歲?！?〕作瑯邪臺，立石刻，頌秦德，明得意。曰：&【注釋】〔1〕“瑯邪”，山名，在秦瑯邪郡瑯邪縣境，位于今山東膠南縣東南?！?〕“瑯邪臺”，越王句踐曾在瑯邪山上筑臺以望東海，臺即以山命名。秦始皇又于山上另筑瑯邪臺?！?〕“復”，免除賦稅或徭役。
&維二十八年，〔1〕皇帝作始。端平法度，〔2〕萬物之紀。以明人事，合同父子。圣智仁義，顯白道理。東撫東土，以省卒士。事已大畢，乃臨于海?；实壑Γ趧诒臼?。上農除末，〔3〕黔首是富。普天之下，摶心揖志?！?〕器械一量，同書文字。日月所照，舟輿所載。皆終其命，莫不得意。應時動事，是維皇帝?？镲啴愃?，陵水經(jīng)地?！?〕憂恤黔首，朝夕不懈。除疑定法，咸知所辟?！?〕方伯分職，〔7〕諸治經(jīng)易?！?〕舉錯必當，〔9〕莫不如畫?；实壑鳎R察四方。尊卑貴賤，不逾次行。奸邪不容，皆務貞良。細大盡力，莫敢怠荒。遠邇辟隱，〔10〕專務肅莊。端直敦忠，〔11〕事業(yè)有常?；实壑拢娑ㄋ臉O。誅亂除害，興利致福。節(jié)事以時，諸產繁殖。黔首安寧，不用兵革。六親相保，〔12〕終無寇賊。歡欣奉教，盡知法式。六合之內，〔13〕皇帝之土。西涉流沙，〔14〕南盡北戶。東有東海，北過大夏。〔15〕人跡所至，無不臣者。功蓋五帝，澤及牛馬。莫不受德，各安其宇。
&【注釋】〔1〕“維”，句首語助詞。〔2〕“端平”，端正公平?！?〕“末”，末業(yè)。秦朝執(zhí)行重農抑商的經(jīng)濟政策，以農為本，以商為末?！?〕“摶”，與“專”字同?！耙尽?，與“輯”字通，和同，齊一?！?〕“陵”，與“凌”字通，經(jīng)歷，越過?！傲晁?jīng)地”，越過了河川，經(jīng)歷了不同的地域。意謂范圍普遍?！?〕“辟”，通“避”?！?〕“方伯”，意為一方之長。殷、周時指一方諸侯的領袖，這里指郡守?！?〕“經(jīng)”，通“徑”，簡單，直接?！敖?jīng)易”，簡單易行?！?〕“舉錯”，也作“舉措”，措施。&& 〔10〕“辟”，通“僻”?！氨匐[”，偏僻隱蔽的地方。〔11〕“敦”，敦厚，厚道。& 〔12〕“六親”，歷來眾說不一，《漢書·賈誼傳》顏師古注引應劭注以父、母、兄、弟、妻、子為六親?！?3〕“六合”，指天地四方?！?4〕“流沙”，指我國今天西北沙漠地區(qū)。
〔15〕“大夏”，指今山西太原市一帶。也有人認為是湖澤名?！痘茨献印椥斡枴吩疲骸拔鞅狈皆淮笙?，曰海澤?！笔呛纱笙脑谖鞅狈?。從下文所引韓子所云“禹鑿龍門，通大夏”看來，大夏當與龍門有關系。太原地區(qū)在黃河東，黃河岸邊的龍門在太原西南。龍門堵塞，黃河水當危害太原地區(qū)。湖澤大夏遠在西北，與龍門邈不相涉。此處大夏應指太原地區(qū)。
&維秦王兼有天下，〔1〕立名為皇帝，乃撫東土，至于瑯邪。列侯武城侯王離、列侯通武侯王賁、倫侯建成侯趙亥、倫侯昌武侯成、倫侯武信侯馮毋擇、丞相隗林、丞相王綰、卿李斯、卿王戊、五大夫趙嬰、五大夫楊樛從，〔2〕與議于海上。曰：“古之帝者，地不過千里，諸侯各守其封域，或朝或否，相侵暴亂，殘伐不止，猶刻金石，以自為紀。古之五帝三王，〔3〕知教不同，〔4〕法度不明，假威鬼神，以欺遠方，實不稱名，故不久長。其身未歿，〔5〕諸侯倍叛，〔6〕法令不行。今皇帝并一海內，以為郡縣，天下和平。昭明宗廟，體道行德，尊號大成。群臣相與誦皇帝功德，刻于金石，以為表經(jīng)。”〔7〕&【注釋】〔1〕“維秦王兼有天下”，此句至下文“以為表經(jīng)”是上面頌辭的序，記載了群臣議論刻石頌德的經(jīng)過，所以系于頌辭后面。后世碑銘有序，即源于此。&& 〔2〕“列侯”，即徹侯，為秦爵第二十等?！皞惡睢?，即關內侯，卑于列侯，為秦爵第十九等?！摆w亥”、“成”、“馮毋擇”、“王戊”、“趙嬰”、“楊樛”，本書中只此一見，事跡不詳。“樛”，音ji?！摆罅帧?，“林”字誤，當作“狀”。唐司馬貞見到的本子作“狀”，又古今發(fā)現(xiàn)的多種秦代權器、量器、詔版刻有始皇二十六年詔書，都提到“丞相狀”，可證?！扒洹保辉谪┫嘀??！?〕“三王”一般認為指夏禹、商湯、周文王。也有人認為指復禹、商湯和周文王武王。 〔4〕“知教”，智術教化?！?〕“歿”，音m^，身死。 〔6〕“倍”，與“背”字通?！?〕“表”，表率，標準?！敖?jīng)”，規(guī)范。
&既已，齊人徐巿等上書，〔1〕言海中有三神山，名曰蓬萊、方丈、瀛洲，〔2〕仙人居之。請得齋戒，與童男女求之。于是遣徐巿發(fā)童男女數(shù)千人，入海求仙人。
&【注釋】〔1〕“徐巿”，瑯邪人，秦代著名的方士?！皫垺保鬴*，與“市”字異，秦漢時人常以此字為名?！?〕“蓬萊、方丈、瀛洲”，傳說中的三神山，皆在渤海中，上有仙人和長生不死之藥，鳥獸盡白，以黃金白銀為宮闕。戰(zhàn)國齊威王、齊宣王、燕昭王都曾派人入海訪求這三座山，企圖得到不死之藥。
&始皇還，過彭城，〔1〕齋戒禱祠，欲出周鼎泗水?！?〕使千人沒水求之，弗得。乃西南渡淮水，之衡山、南郡?！?〕浮江，至湘山祠。〔4〕逢大風，幾不得渡。上問博士曰：“湘君何神？”博士對曰：“聞之，堯女，舜之妻，而葬此?！庇谑鞘蓟蚀笈剐掏饺私苑ハ嫔綐?，赭其山?！?〕上自南郡由武關歸?！?〕&【注釋】〔1〕“彭城”，秦縣，在今江蘇徐州市?！?〕“欲出周鼎泗水”，鼎為立國的重器，是最高統(tǒng)治權力的象征。傳說周有九鼎，秦昭襄王時被秦索去，移置咸陽，有一鼎飛入泗水。所以始皇經(jīng)過彭城時，想打撈出落入泗水的一只鼎。“泗水”，發(fā)源于今山東泗水縣東境，流經(jīng)秦彭城東北，東南注入淮水。今泗水與古泗水有根大變化?！?〕“衡山”，過去人們都認為是山名，在今湖南衡山縣西境。但“衡山”與“南郡”并舉，顯系郡名。衡山郡轄有今河南南部、安徽東南部和湖北東部，郡域與楚漢相爭時期的衡山王國不同。治所在邾縣（今湖北黃岡縣西北）?！澳峡ぁ?，大體轄有今襄樊市以南的湖北地區(qū)，治所在江陵（今湖北江陵縣）。〔4〕“湘山”，在今湖南岳陽縣西洞庭湖中。傳說舜二妃為堯之女，名娥皇、女英，舜南巡，死于蒼梧，二妃悲慟不已，也死于江、湘之間，埋葬在湘山，山上有二妃廟，始皇所祠即舜二妃之神。〔5〕“赭”，本為紅色土，這里用作動詞，即使呈紅色。湘山為紅壤，砍伐樹木后，山呈赭色?！?〕“武關”，在今陜西丹鳳縣東南。
&二十九年，始皇東游。至陽武博狼沙中，〔1〕為盜所驚?！?〕求弗得，乃令天下大索十日。
&【注釋】〔1〕“陽武”，在今河南原陽縣東南?！安├巧场?，也作“博浪沙”，在今原陽縣東南境?！?〕始皇東游至博狼沙，張良和他得到的力士伏襲始皇，誤中隨從車輿?！盀楸I所驚”即指此。事詳本書《留侯世家》。
&登之罘，刻石。其辭曰：維二十九年，時在中春，〔1〕陽和方起?！?〕皇帝東游，巡登之罘，臨照于海。從臣嘉觀，原念休烈，〔3〕追誦本始。大圣作治，建定法度，顯著綱紀。外教諸侯，光施文惠，明以義理。六國回辟，〔4〕貪戾無厭，〔5〕虐殺不已?；实郯П?，遂發(fā)討師，奮揚武德。義誅信行，威旁達，〔6〕莫不賓服。烹滅強暴，振救黔首，周定四極。普施明法，經(jīng)緯天下，永為儀則。大矣哉！宇縣之中，〔7〕承順圣意。群臣誦功，請刻于石，表垂于常式。〔8〕&【注釋】〔1〕“中春”，即“仲春”。春季第一個月為孟春，第二個月為仲春，第三個月為季春。〔2〕“陽和”，春天溫暖和暢之氣?！?〕“原念”，追念，回憶?！靶荨保篮?。“烈”，功業(yè)?！?〕“回”，邪惡，奸回。“辟”，邪僻?！?〕“戾”，音l@，乖張，乖戾?！?〕“”，音ch3n，熾盛?！?〕“宇”，宇宙。“縣”，赤縣。中國古代稱赤縣神州?！?〕“式”，榜樣。
&其東觀曰：〔1〕&【注釋】〔1〕“東觀”，日本瀧川資言《史記會注考證》云：“東觀，東巡也。”疑“東觀”指上述之罘刻石東面臺閣處的刻石。
&維二十九年，皇帝春游，覽省遠方。逮于海隅，遂登之罘，昭臨朝陽?！?〕觀望廣麗，從臣咸念，原道至明。圣法初興，清理疆內，外誅暴強。武威旁暢，振動四極，禽滅六王?！?〕闡并天下，〔3〕甾害絕息，永偃戎兵?！?〕皇帝明德，經(jīng)理宇內，視聽不怠。作立大義，昭設備器，〔5〕咸有章旗?！?〕職臣遵分，各知所行，事無嫌疑。黔首改化，遠邇同度，臨古絕尤?！?〕常職既定，〔8〕后嗣循業(yè)，長承圣治。群臣嘉德，祗誦圣烈，〔9〕請刻之罘。旋，遂之瑯邪，道上黨入。
&【注釋】〔1〕“昭”，與“照”字通?！罢雅R”，上述之罘刻石云：“臨照于海?！薄罢雅R”、“臨照”意思相同。〔2〕“禽”，通“擒”。“六王”，指被秦消滅的韓王安、趙王遷、魏王假、楚王負芻、燕王喜、齊王建。〔3〕“闡”，開拓?！?〕“偃”，音y3n，停止?！?〕“昭設”，明確設立?！皞淦鳌保饔?，主要指為統(tǒng)一度量衡而設置的標準器具。〔6〕“章旗”，章程，標志。
〔7〕“臨古”，自古以來，從古到今。“絕”，極，最?！坝取?，特別突出，出類拔萃。〔8〕“常職”，永久性的職業(yè)。〔9〕“烈”，功業(yè)，功績。
&三十年，無事。
三十一年十二月，〔1〕更名臘曰“嘉平”?！?〕賜黔首里六石米，〔3〕二羊。始皇為微行咸陽，〔4〕與武士四人俱，夜出逢盜蘭池，〔5〕見窘，武士擊殺盜，關中大索二十日。米石千六百。
&【注釋】〔1〕“三十一年”，據(jù)裴骃《集解》引徐廣注，這一年“使黔首自實田”，即命令百姓向政府自報占有土地數(shù)量。這既是為了征收土地稅，也是為了以法律形式加強對土地私有制的保護?！?〕“臘”，十二月的祭名。夏朝稱“清祀”，殷朝稱“嘉平”，周朝稱“大蠟”，也稱“臘”，始皇改稱“嘉平”，漢朝又改稱“臘”。臘祭過后，就進入新歲。古人對“臘”有兩種解釋，一云“臘”的意思是獵，獵取禽獸，祭祀祖先。一云“臘”的意思是接，新歲、舊歲交替之際，廣祭百神以報功?！?〕“里”，基層行政單位?！笆保窞橐皇?，約合今二萬零一百毫升?！?〕“微行”，帝王改換服裝，隱瞞身份出行?！?〕“蘭池”，始皇時在咸陽界內開鑿，東西二百里，南北三十里，池中刻石為鯨魚，長二百丈。池水引自渭水。故址在今陜西咸陽市東北。
&三十二年，始皇之碣石，〔1〕使燕人盧生求羨門、高誓?！?〕刻碣石門。壞城郭，決通堤防。其辭曰：&【注釋】〔1〕“碣石”，山名，在今河北昌黎縣北?！?〕“盧生”，當時的方士，事跡只見于本篇?！傲w門”，裴骃《集解》引韋昭云：“古仙人?！薄案呤摹?，張守節(jié)《正義》云：“亦古仙人?！卑幢緯斗舛U書》云：“宋毋忌、正伯僑、充尚、羨門高最后皆燕人，為方仙道，形解銷化，依于鬼神之事?！彼抉R貞《索隱》注“羨門高”云：“秦始皇求羨門子高是也?！贝苏Z顯然是引《秦始皇本紀》。根據(jù)《索隱》所引，可知“羨門、高誓”當作“羨門子高”，是一人。
&遂興師旅，〔1〕誅戮無道，為逆滅息。武殄暴逆，〔2〕文復無罪，〔3〕庶心咸服?；菡摴冢p及牛馬，恩肥土域?；实蹔^威，德并諸侯，初一泰平。〔4〕墮壞城郭，決通川防，〔5〕夷去險阻。地勢既定，黎庶無繇，天下咸撫?！?〕男樂其疇，〔7〕女修其業(yè)，事各有序?；荼恢T產，久并來田，〔8〕莫不安所。群臣誦烈，請刻此石，垂著儀矩。
&【注釋】〔1〕“遂”，于是。“遂興師旅”，此句文起突兀，從語氣和文義上看，上面當有脫文。〔2〕“殄”，音ti3n，滅絕?！?〕“文”，與“武”相對，包括文化教育、典章制度?！皬汀?，與“覆”字通，庇護?！?〕“初一”，初次統(tǒng)一?！疤┢健?，太平。
〔5〕“決通川防”，挖通六國利用河川堤防筑成的軍事障礙物。這與上面提到的“墮壞城郭”，和下面提到的“夷去險阻”，都是對六國殘余勢力的防范措施?！?〕“撫”，安定。
〔7〕“疇”，音ch$u，田地?！?〕“久”、“來田”，是就時間上來區(qū)分的兩種農民?！熬谩睘榫锰镎撸撮L期在秦國耕墾的農民?！皝硖铩敝笍乃l(xiāng)遷移來的墾荒農民。
&因使韓終、侯公、石生求仙人不死之藥?！?〕始皇巡北邊，從上郡入。燕人盧生使入海還，以鬼神事，因奏錄圖書，〔2〕曰“亡秦者胡也”?！?〕始皇乃使將軍蒙恬發(fā)兵三十萬人北擊胡，略取河南地。〔4〕&【注釋】〔1〕“韓終”，又作“韓眾”。與“侯公”、“石生”都是方士、事跡只見于本篇。〔2〕“錄圖書”，書上當有文有圖。從書上“亡秦者胡也”一語來看，頗類似漢代的讖緯之書?！?〕“亡秦者胡也”，這是一種隱語，“胡”，暗指秦二世胡亥，謂滅亡秦朝的是胡亥。始皇誤認“胡”為北方胡人，所以發(fā)兵北擊胡。& 〔4〕“河南地”，指今內蒙古自治區(qū)伊克昭盟河套一帶。
&三十三年，發(fā)諸嘗逋亡人、贅婿、賈人略取陸梁地，〔1〕為桂林、象郡、南海，〔2〕以適遣戍。〔3〕西北斥逐匈奴。自榆中并河以東，〔4〕屬之陰山，以為三十四縣，〔5〕城河上為塞。又使蒙恬渡河取高闕、陽山、北假中，〔6〕筑亭障以逐戎人?！?〕徙謫，實之初縣。禁不得祠。明星出西方?！?〕三十四年，適治獄吏不直者，筑長城及南越地。〔9〕&【注釋】〔1〕“逋”，音b，逃亡?！百樞觥?，家貧賣身他家謂“贅”。贅而不贖，他家娶妻相配，則謂之“贅婿”。贅婿社會地位低下，云夢秦簡中有兩條魏國律令，即《魏戶律》和《魏奔命律》，規(guī)定贅婿不許單獨立戶，不分給田地房屋，讓他們去從軍，將軍可以不愛護他們，待遇在一般人之下。秦朝贅婿地位也大體如此?！百Z”，音g（，“賈人”，商人。秦朝重農抑商，一般商人地位卑下，在《魏戶律》和《魏奔命律》中，也以商人與贅婿并提?！瓣懥骸?，指今五嶺以南地區(qū)。& 〔2〕“桂林”，郡名，轄境在今廣西東部和廣東西部一部分地區(qū)，治所在今廣西桂平縣西南?！跋罂ぁ?，轄境在今廣西西部、廣東西南部和貴州南部一帶，治所在臨塵（今廣西崇左縣）?！澳虾！?，郡名，轄有今廣東大部分地區(qū)，治所在番禺（今廣東廣州市）。&& 〔3〕“適”，音zh6，與“謫”字同，譴罰。這里指有罪當流徙戍邊的人。據(jù)裴骃《集解》引徐廣注，當時戍守五嶺的罪犯有五十萬人。〔4〕“榆中”，地域名，位于秦上郡北部，即今陜西東北地區(qū)。&& 〔5〕“三十四縣”，本書《六國年表》、《匈奴列傳》皆云“四十四縣”。& 〔6〕“高闕”，地名，在今內蒙古自治區(qū)杭錦后旗東北。陰山伸延至此中斷，兩邊山壁高聳，中間缺口，望之若闕，故名“高闕”?！瓣柹健保矫?，原誤作“陶山”。《水經(jīng)·河水注》引作“陽山”，本書《蒙恬列傳》、《匈奴列傳》和《續(xù)漢書·郡國志》五原郡劉昭注皆作“陽山”。秦漢時稱陰山西段為陽山，即今內蒙古自治區(qū)境內的狼山。水南為陰，水北為陽。此山位于當時黃河正流（今烏加河）之北，故名?！氨奔佟保唇駜让晒抛灾螀^(qū)河套以北，陰山以南地區(qū)?！?〕“戎”，對西北少數(shù)民族的泛稱。
〔8〕“明星”，指彗星?！?〕“南越”，又作“南粵”，即秦桂林、象郡、南海三郡地。
&始皇置酒咸陽宮，博士七十人前為壽?！?〕仆射周青臣進頌曰：〔2〕“他時秦地不過千里，賴陛下神靈明圣，平定海內，放逐蠻夷，日月所照，莫不賓服。以諸侯為郡縣，人人自安樂，無戰(zhàn)爭之患，傳之萬世。自上古不及陛下威德。”始皇悅。博士齊人淳于越進曰：〔3〕“臣聞殷周之王千余歲，封子弟功臣，自為枝輔。今陛下有海內，而子弟為匹夫，卒有田常、六卿之臣，〔4〕無輔拂，〔5〕何以相救哉？事不師古而能長久者，非所聞也。今青臣又面諛以重陛下之過，非忠臣。”始皇下其議。丞相李斯曰：“五帝不相復，三代不相襲，各以治，非其相反，時變異也。今陛下創(chuàng)大業(yè)，建萬世之功，固非愚儒所知。且越言乃三代之事，〔6〕何足法也？異時諸侯并爭，厚招游學。今天下已定，法令出一，百姓當家則力農工，士則學習法令辟禁?！?〕今諸生不師今而學古，以非當世，惑亂黔首。丞相臣斯昧死言：古者天下散亂，莫之能一，是以諸侯并作，語皆道古以害今，飾虛言以亂實，人善其所私學，以非上之所建立。今皇帝并有天下，別黑白而定一尊。私學而相與非法教，人聞令下，則各以其學議之，入則心非，出則巷議，夸主以為名，〔8〕異取以為高，率群下以造謗。如此弗禁，則主勢降乎上，黨與成乎下。禁之便。臣請史官非秦記皆燒之。非博士官所職，天下敢有藏《詩》、《書》、百家語者，悉詣守、尉雜燒之。有敢偶語《詩》、《書》者棄市?！?〕以古非今者族?！?0〕吏見知不舉者與同罪。令下三十日不燒，黥為城旦?！?1〕所不去者，醫(yī)藥卜筮種樹之書。若欲有學法令，以吏為師?！敝圃唬骸翱伞！?br/>
&【注釋】〔1〕“壽”，敬酒祝頌長壽。〔2〕“仆”，主?！吧洹?，音y8。古代重武，一般官吏都要學射，而以善射的人為長官，稱為“仆射”。也有人認為，君主身邊有小臣仆人、射人，“仆射”之稱即由仆人、射人兩個官稱合并而來。這里的“仆射”是為博士仆射，即博士的長官?！爸芮喑肌保论E又見本書《李斯列傳》?！?〕“淳于越”，姓淳于，名越，事跡又見本書《李斯列傳》?！?〕“卒”，音c），與“猝”字通，偶然?！疤锍！保呵锬┠挲R相田乞之子。田乞死，田常為齊相。他用大斗借出，而用小斗收入，取得了民心。后來他殺死齊簡公，立齊平公，完全控制了齊國政權。戰(zhàn)國初，他的曾孫田和終于奪取了齊國國君的地位。事詳本書《齊太公世家》、《田敬仲完世家》?！傲洹?，晉國的范氏、中行氏、智氏和韓、趙、魏。春秋末年，六卿把持晉國政權。事詳本書《晉世家》?！?〕“拂”，音b@，與“弼”字通。& 〔6〕“三代”，指夏、商、周?！?〕“辟”，音b@，法?！敖?，禁令?！?〕“夸”，說大話，吹噓。“名”，聲名，名譽。〔9〕“偶語”，相對私語?！皸壥小?，死刑的一種。在鬧市處死罪犯，暴尸街頭示眾?！?0〕“族”，滅族。秦朝族刑一般是夷三族，但也有夷七族、夷九族、夷十族的記載?！?1〕“黥”，音q0ng，是一種刑罰，在罪犯臉部刺字涂墨?！俺堑?，服役四年的一種刑罰。服此刑的罪犯，輸送邊地修筑長城，警戒敵人。
&三十五年，除道，道九原抵云陽，〔1〕塹山堙谷，〔2〕直通之。于是始皇以為咸陽人多，先王之宮廷小，吾聞周文王都豐，〔3〕武王都鎬，〔4〕豐鎬之間，帝王之都也。乃營作朝宮渭南上林苑中。先作前殿阿房，〔5〕東西五百步，南北五十丈，上可以坐萬人，下可以建五丈旗。周馳為閣道，自殿下直抵南山?！?〕表南山之顛以為闕。為復道，自阿房渡渭，屬之咸陽，以象天極閣道絕漢抵營室也。〔7〕阿房宮未成；成，欲更擇令名名之?！?〕作宮阿房，故天下謂之阿房宮。隱宮徒刑者七十余萬人，〔9〕乃分作阿房宮，或作麗山。發(fā)北山石槨，〔10〕乃寫蜀、荊地材皆至?！?1〕關中計宮三百，關外四百余。于是立石東海上胸界中，〔12〕以為秦東門。因徙三萬家麗邑，五萬家云陽，皆復不事十歲。
&【注釋】〔1〕“九原”，秦縣，為九原郡治所，故城在今內蒙古自治區(qū)包頭市西。& 〔2〕“塹”，音qi4n，挖掘?！败А保魕9n，填塞?！?〕“周文王”，姬姓，名昌，商朝末年為周族首領，商紂時為西伯，亦稱伯昌，在位五十年。事詳本書《周本紀》?！柏S”，周文王伐崇侯虎后修筑，從岐（今陜西岐山縣東北）徙都豐邑。故城在今陜西長安縣西南灃水西岸?！?〕“武王”，周文王之子，名發(fā)，西周王朝的創(chuàng)建者。事詳本書《周本紀》。“鎬”，故地在今陜西長安縣灃水東岸。& 〔5〕“阿房”，故址在今陜西西安市西阿房村，秦亡時全部建筑被項羽焚毀。宮殿所在地名阿房，故世人以其地作為宮殿的名稱。也有人認為宮殿四阿旁廣，阿房宮取宮殿形狀為名。又有人認為“阿”是近的意思，宮殿臨近咸陽，故名“阿房”?！?〕“南山”，即秦嶺終南山，在陜西西安市南。& 〔7〕“閣道”，屬奎宿，共六星，在王良北。古人認為，反映在地上，就為飛閣之道，天子出游別宮時所走?！敖^”，越過，直渡?！皾h”，天河?！盃I室”，包括室宿、壁宿，在閣道東南。古人認為反映在地上，則為天子之宮?！?〕“令”，美，善。& 〔9〕“隱宮”，是“隱官”之誤。云夢秦簡中秦律《軍爵律》載：“工隸臣斬首及人為斬首以免者，皆令為工。其不完者，以為隱官工。”《法律答問》載：“‘將司人而亡，能自捕及親所智（同知）為捕，除毋（同無）罪，已刑者處隱官。’可（同何）罪得‘處隱官’？群盜赦為庶人，將盜戒（同械）囚刑罪以上，亡，以故罪論，斬左止（同趾）為城旦，后自捕所亡，是謂‘處隱官’。它罪比群盜者皆如此?！庇纱丝磥恚半[官”是國家安置受過刑，身體殘損，而又因功獲赦的刑徒的處所。實際上在隱官處所的人，不會全是軀體“不完”者?！?0〕“北山”，泛指關中平原北面的山嶺?！皹 ?，從文義看，當是衍文?！?1〕“寫”，移彼置此。這里是輸送的意思?！?2〕“朐”，音q*，秦縣，境內有朐山，故地在今江蘇連云港市西南錦屏山側。
&盧生說始皇曰：“臣等求芝奇藥仙者常弗遇，類物有害之者。方中，人主時為微行以辟惡鬼，惡鬼辟，真人至。〔1〕人主所居而人臣知之，則害于神。真人者，入水不濡，〔2〕入火不爇，〔3〕陵云氣，與天地久長。今上治天下，未能恬倓?！?〕愿上所居宮毋令人知，然后不死之藥殆可得也。”于是始皇曰：“吾慕真人，自謂‘真人’，不稱‘朕’?！蹦肆钕剃栔远倮飪葘m觀二百七十復道甬道相連，帷帳鐘鼓美人充之，各案署不移徒。行所幸，有言其處者，罪死。始皇帝幸梁山宮，〔5〕從山上見丞相車騎眾，弗善也。中人或告丞相，丞相后損車騎。始皇怒曰：“此中人泄吾語?！卑竼柲．斒菚r，詔捕諸時在旁者，皆殺之。自是后莫知行之所在。聽事，群臣受決事，悉于咸陽宮。
&【注釋】〔1〕“真人”，仙人。&& 〔2〕“濡”，音r*，沾濕?！?〕“爇”，與“熱”字同?！肚f子·大宗師》云：“古之真人……登高不栗，入水不濡，入火不熱?！? 〔4〕“恬倓”，音ti2n& t2n，清靜無所作為。& 〔5〕“梁山宮”，始皇在梁山所造，宮址在今陜西乾縣境內。
&侯生、盧生相與謀曰：“始皇為人，天性剛戾自用，起諸侯，并天下，意得欲從，〔1〕以為自古莫及己。專任獄吏，獄吏得親幸。博士雖七十人，特備員弗用。丞相諸大臣皆受成事，倚辨于上。上樂以刑殺為威，天下畏罪持祿，莫敢盡忠。上不聞過而日驕，下懾伏謾欺以取容。〔2〕秦法，不得兼方，〔3〕不驗，輒死。然候星氣者至三百人，〔4〕皆良士，畏忌諱諛，不敢端言其過?！?〕天下之事無小大皆決于上，上至以衡石量書，〔6〕日夜有呈，〔7〕不中呈不得休息。貪于權勢至如此，未可為求仙藥?！庇谑悄送鋈?。始皇聞亡，乃大怒曰：“吾前收天下書不中用者盡去之。悉召文學方術士甚眾，欲以興太平，方士欲練以求奇藥?！?〕今聞韓眾去不報，徐巿等費以巨萬計，〔9〕終不得藥，徒奸利相告日聞。盧生等吾尊賜之甚厚，今乃誹謗我，以重吾不德也。諸生在咸陽者，吾使人廉問，或為訞言以亂黔首?！薄?0〕于是使御史悉案問諸生，諸生傳相告引，乃自除?！?1〕犯禁者四百六十余人，皆阬之咸陽，使天下知之，以懲后。益發(fā)謫徙邊。始皇長子扶蘇諫曰：〔12〕“天下初定，遠方黔首未集，諸生皆誦法孔子，今上皆重法繩之，臣恐天下不安。唯上察之。”始皇怒，使扶蘇北監(jiān)蒙恬于上郡?！?3〕&【注釋】〔1〕“從”，與“縱”字通?！耙獾糜麖摹?，稱心得意，放縱欲望?！?〕“懾”，音sh8，恐懼，害怕。“懾伏”，因駭懼而屈服。〔3〕“兼方”，兼有兩種以上的方伎?！?〕“候星氣”，觀察星辰運行和云氣變化形狀來預言人事禍福?！?〕“端”，正。& 〔6〕“衡”，秤桿?！笆?，秤錘?！昂馐?，猶言權衡。秦朝書寫材料主要是竹簡或木牘，分量較重，加上始皇一天閱處的文件較多，所以至于用秤來稱量?！?〕“呈”，通“程”，標準，限額?！?〕“練”，與“煉”字通。另有一解，“練”通“揀”，揀選的意思，于義亦通?！?〕“巨萬”，萬萬，言數(shù)目極大。& 〔10〕“訞”，與“妖”字同?！?1〕“除”，免除?！澳俗猿保^告發(fā)他人，就可免除自己的罪行。“除”亦可訓為誅。如訓為誅，此句當與下句連讀，意思是親自決定誅殺犯禁者四百六十余人。譯文取前說。〔12〕“扶蘇”，始皇死于沙丘后，胡亥、趙高、李斯詐為始皇詔書，賜扶蘇劍自殺。扶蘇見到詔書，自殺于上郡。事詳本篇下文和《李斯列傳》?！?3〕“監(jiān)”，監(jiān)視。當時蒙恬帶兵三十萬，在北方邊境修筑長城，防御匈奴。扶蘇即隨軍監(jiān)視蒙恬。
&三十六年，熒惑守心?！?〕有墜星下東郡，至地為石，黔首或刻其石曰“始皇帝死而地分”。始皇聞之，遣御史逐問，莫服，盡取石旁居人誅之，因燔銷其石。始皇不樂，使博士為《仙真人詩》，及行所游天下，傳令樂人歌弦之。秋，使者從關東夜過華陰平舒道，〔2〕有人持璧遮使者曰：“為吾遺滈池君?！薄?〕因言曰：“今年祖龍死。”〔4〕使者問其故，因忽不見，置其璧去。使者奉璧具以聞。始皇默然良久，曰：“山鬼固不過知一歲事也?！薄?〕退言曰：“祖龍者，人之先也?！笔褂曡?，〔6〕乃二十八年行渡江所沉璧也。于是始皇卜之，卦得游徒吉。遷北河、榆中三萬家?！?〕拜爵一級。
&【注釋】〔1〕“熒惑”即火星?；鹦菬蔁上窕?，運行軌道多變，令人迷惑，故名“熒惑”?！笆亍保紦?jù)其他星宿的位置。“心”，二十八宿之一，青龍七宿的第五宿，有星三顆。古人錯誤地認為，熒惑靠近心宿時，地上便會出現(xiàn)災異?！?〕“使者從關東”，此五字《漢書·五行志中之上》引作“鄭容從關東來”?！叭A陰”，秦縣，在今陜西華陰縣西北?！捌绞妗?，城名，在今陜西華陰縣西北，臨渭水。〔3〕“滈池君”，水神，為滈池之神。滈池在今陜西長安縣界，久已湮廢。在這一神話中，由于秦以水德王，秦始皇被看成為水神，所以他的死，先在水神中互相轉告?！皽椤?，音h4o?！?〕“祖”，開始的意思。“龍”，人君的象征。“祖龍”，暗指始皇。〔5〕“山鬼固不過知一歲事也”，這是始皇的自我寬慰之辭。當時已是秋季，一年即將過去，持璧者所言未必準確。明年之事，山野之鬼是不知道的?！?〕“御府”，天子之府庫。〔7〕“北河”，古時黃河在今內蒙古自治區(qū)磴口縣以下，分為南北二流，北流約當今烏加河，是黃河正流，稱為北河。此指北河沿岸地區(qū)?！斑w北河、榆中三萬家”，是謂把三萬家從他處遷移到北河、榆中，而不是把北河、榆中三萬家遷移到別處。本書《六國年表》云：“徙民于北河、榆中?！币馑急容^明確。本篇秦王政九年，嫪毐敗，“車裂以徇，滅其宗，及其舍人。輕者為鬼薪，及奪爵遷蜀四千余家”。“遷蜀”，亦謂遷到蜀地。
&三十七年十月癸丑，始皇出游。左丞相斯從，右丞相去疾守。少子胡亥愛慕請從，上許之。十一月，行至云夢，〔1〕望祀虞舜于九疑山?！?〕浮江下，觀籍柯，〔3〕渡海渚。〔4〕過丹陽，〔5〕至錢唐?！?〕臨浙江，〔7〕水波惡，乃西百二十里從狹中渡?！?〕上會稽，〔9〕祭大禹，〔10〕望于南海，〔11〕而立石刻頌秦德。其文曰：&【注釋】〔1〕“云夢”，澤藪名，在南郡華容縣（今湖北潛江縣西南）南?！?〕“望祀”，祭名，與上文“望祭”相同，主要祭祀對象為山川地祗，祭祀時有犧牲粢盛?！坝菟础?，姚姓，有虞氏名重華，繼承唐堯之位，為傳說中父系氏族社會晚期部落聯(lián)盟首領。據(jù)本書《五帝本紀》記載，虞舜在位第三十九年，南巡死于蒼梧之野，葬在九疑山?！熬乓缮健?，也作“九嶷山”，又名蒼梧山，在今湖南寧遠縣南?！?〕“籍柯”，義不明，疑字有訛誤。也可能是地名。〔4〕“海渚”，疑當作“江渚”，即牛渚山，在今安徽當涂縣西北長江邊，北部突入江中，名采石磯，為長江重要津渡。“渚”，音zh（。〔5〕“丹陽”，秦縣，在今安徽當涂具東北小丹陽鎮(zhèn)。〔6〕“錢唐”，秦縣，在今浙江杭州市西靈隱山麓?！?〕“浙江”，水名，即錢塘江，在今浙江省境內?！?〕“乃西百二十里從狹中渡”，始皇至錢唐，來到浙江，想渡過去。但浙水水勢洶涌，不便舟楫，所以又往西走一百二十里，在江面狹窄的地方渡過去。這個地方，在今浙江余杭縣境內?！?〕“會稽”，山名，在今浙江紹興縣、嵊縣、諸暨縣、東陽縣之間，主峰在嵊縣西北。〔10〕“大禹”，姒姓，名文命，原為夏后氏部落首領，彼虞舜選為繼承人。虞舜死后，大禹任部落聯(lián)盟首領。據(jù)本書《夏本紀》記載，大禹在位第十年，巡狩東方，死于會稽，所以始皇“上會稽，祭大禹”?！?1〕“南?！保唇駯|海。
&皇帝休烈，平一宇內，德惠修長?！?〕三十有七年，親巡天下，周覽遠方。遂登會稽，宣省習俗，黔首齋莊?！?〕群臣誦功，本原事跡，追首高明。〔3〕秦圣臨國，始定刑名，顯陳舊章。初平法式，審別職任，以立恒常。六王專倍，〔4〕貪戾慠猛，率眾自強。暴虐恣行，負力而驕，數(shù)動甲兵。陰通間使，〔5〕以事合從，行為辟方?！?〕內飾詐謀，外來侵邊，遂起禍殃。義威誅之，殄熄暴悖，亂賊滅亡。圣德廣密，六合之中，被澤無疆?；实鄄⒂?，兼聽萬事，遠近畢清。運理群物，考驗事實，各載其名。貴賤并通，〔7〕善否陳前，靡有隱情。飾省宣義，〔8〕有子而嫁，倍死不貞?！?〕防隔內外，禁止淫泆，男女絜誠。〔10〕夫為寄豭，〔11〕殺之無罪，男秉義程。妻為逃嫁，子不得母，咸化廉清。大治濯俗，天下承風，蒙被休經(jīng)。皆遵度軌，和安敦勉，莫不順令。黔首修絜，人樂同則，嘉保太平。后敬奉法，常治無極，輿舟不傾?！?2〕從臣誦烈，請刻此石，光垂休銘?！?3〕&【注釋】〔1〕“修”，長?！?〕“齋”，莊敬?！扒f”，恭敬，端莊。〔3〕“追首”，追溯事物的開端?！?〕“倍”，通“?！?，違謬。〔5〕“間使”，從事間諜的使者。& 〔6〕“辟”，邪僻?！胺健?，通“放”，放縱?！?〕“通”，通曉，洞察?！?〕“飾”，音ch@，通“飭”，整飭，整治?！笆 ?，通“眚”，過錯。〔9〕“倍”，通“背”，背棄。& 〔10〕“絜”，與“潔”字同?！?1〕“豭”，音ji1，公豬?！凹呢j”，把自己的公豬寄放到別人家母豬處，使母豬受孕，謂之“寄豭”。這里指主動亂搞男女關系的男人?！?2〕“輿舟不傾”，車和船不會傾覆。譬喻政治平穩(wěn)，局勢安定?！?3〕“銘”，記載。
&還過吳，〔1〕從江乘渡。〔2〕并海上，北至瑯邪。方士徐巿等入海求神藥，數(shù)歲不得，費多，恐譴，乃詐曰：“蓬萊藥可得，然常為大鮫魚所苦，〔3〕故不得至，愿請善射與俱，見則以連弩射之?！薄?〕始皇夢與海神戰(zhàn)，如人狀。問占夢，博士曰：“水神不可見，以大魚蛟龍為候?！?〕今上禱祠備謹，而有此惡神，當除去，而善神可致?！蹦肆钊牒Ｕ哧宀毒摁~具，〔6〕而自以連弩候大魚出射之。自瑯邪北至榮成山，〔7〕弗見。至之罘，見巨魚，射殺一魚。遂并海西。
&【注釋】〔1〕“吳”，秦縣，為會稽郡郡治，在今江蘇蘇州市。& 〔2〕“江乘”，秦縣，在今江蘇句容縣北。& 〔3〕“鮫魚”，即鯊魚?！磅o”，音ji1o。〔4〕“見”，與“現(xiàn)”字通。出現(xiàn)?！斑B弩”，裝有機栝，可以連續(xù)發(fā)射的弓弩。& 〔5〕“候”，預示跡象，顯示征兆。 〔6〕 “赍”，音j9，攜帶，帶著。& 〔7〕“榮成山”，即成山，已見前。
&至平原津而病?！?〕始皇惡言死，群臣莫敢言死事。上病益甚，乃為璽書賜公子扶蘇曰：〔2〕“與喪會咸陽而葬。”書已封，在中車府令趙高行符璽事所，〔3〕未授使者。七月丙寅，始皇崩于沙丘平臺?！?〕丞相斯為上崩在外，恐諸公子及天下有變，〔5〕乃秘之，不發(fā)喪。棺載辒涼車中，〔6〕故幸宦者參乘，〔7〕所至上食。百官奏事如故，宦者輒從辒涼車中可其奏事。獨子胡亥、趙高及所幸宦者五六人知上死。趙高故嘗教胡亥書及獄律令法事，胡亥私幸之。高乃與公子胡亥、丞相斯陰謀破去始皇所封書賜公子扶蘇者，而更詐為丞相斯受始皇遺詔沙丘，立子胡亥為太子。更為書賜公子扶蘇、蒙恬，數(shù)以罪，其賜死。〔8〕語具在《李斯傳》中。行，遂從井陘抵九原。會暑，上辒車臭，乃詔從官令車載一石鮑魚，〔9〕以亂其臭。
&【注釋】〔1〕“平原津”，黃河津渡名，在秦平原縣境內。秦平原縣在今山東平原縣西南?！?〕“璽書”，蓋有皇帝印信的詔書?！?〕“中車府令”，官名，掌管皇帝輿車，為太仆屬官。“行”，代理，攝理?！胺t事”，符璽郎掌管的事務。當時中車府令趙高代理符璽郎掌管皇帝的符節(jié)印童?！?〕“沙丘”，在今河北廣宗縣西北，其地有沙丘宮?！捌脚_”，臺名，在沙丘宮內?！?〕“諸公子”，指胡亥以外的秦始皇的兒子們?！?〕“辒涼車”，又作“辒辌車”，一種閉之則溫，開之則涼的可以息臥的轎車。秦始皇棺載辒涼車中，后世因名喪車為“辒涼車”?！稗d”，音w5n。〔7〕“參乘”，也作“驂乘”，陪乘。古人乘車之制，左為主座，馭者居中，右為陪乘，起警衛(wèi)作用?！?〕“其賜死”，從上下文義看，“其”字衍文?！短接[》卷八六引無此字。有的版本“其”作“共”。〔9〕“鮑魚”，鹽漬的魚，其味腥臭。“鮑”，音b4o。
&行從直道至咸陽，〔1〕發(fā)喪。太子胡亥襲位，為二世皇帝。九月，葬始皇酈山。始皇初即位，穿治酈山，及并天下，天下徒送詣七十余萬人，穿三泉，〔2〕下銅而致槨，〔3〕宮觀百官奇器珍怪徙臧滿之?！?〕令匠作機弩矢，有所穿近者輒射之。以水銀為百川江河大海，〔5〕機相灌輸，上具天文，下具地理。以人魚膏為燭，〔6〕度不滅者久之?！?〕二世曰，“先帝后宮非有子者，出焉不宜?！苯粤顝乃?，死者甚眾。葬既已下，或言工匠為機，臧皆知之，〔8〕臧重即泄。大事畢，已臧，閉中羨，〔9〕下外羨門，盡閉工匠臧者，無復出者。樹草木以象山。
&【注釋】〔1〕“直道”，即始皇三十五年開辟的道路。北起九原，南抵云陽?！?〕“三泉”，地下三重泉水，這當是地下根深的地方?！?〕“下銅”，用銅來錮洞穴，這樣既堅固，又可以防止地下水的滲透。& 〔4〕 “宮觀百官奇器珍怪”，都是隨葬品?！皩m觀”和“百官”，一般采用陶或金屬仿制。“奇器”和“珍怪”指各種供日常使用或觀賞的奢侈品?！瓣啊保c“藏”字同。〔5〕“以水銀為百川江河大?！?，據(jù)考古勘探，秦始皇陵地宮內確有水銀分布，面積達一萬二千平方米，構成規(guī)則的幾何圖案?！?〕“人魚”，即儒艮，皮膚灰白色，有稀少的毛。前肢呈鰭狀，后肢退化。棲息河口或淺海灣內。哺乳時用前肢擁抱幼仔，頭部和胸部露出水面，宛如人狀。也有人認為“人魚”即鯨魚?！?〕“度”，音du$，揣測，估計?！?〕“臧”，音z1ng，奴隸。下文“已臧”之“臧”，音c2ng，通“藏”?！?〕“羨”，音y2n，與“埏”字通。墓中神道，有內、中、外三道門。
&二世皇帝元年，年二十一。趙高為郎中令，〔1〕任用事。二世下詔，增始皇寢廟犧牲及山川百祀之禮?！?〕令群臣議尊始皇廟。群臣皆頓首言曰：“古者天子七廟，諸侯五，大夫三，〔3〕雖萬世世不軼毀。〔4〕今始皇為極廟，四海之內皆獻貢職，增犧牲，禮咸備，毋以加。先王廟或在西雍，〔5〕或在咸陽。天子儀當獨奉酌祠始皇廟。自襄公已下軼毀。〔6〕所置凡七廟。群臣以禮進祠，以尊始皇廟為帝者祖廟?；实蹚妥苑Q‘朕’?！薄?〕&【注釋】〔1〕“郎中令”，秦官名，負責守護宮殿門戶，主管諸郎在宮殿上侍衛(wèi)?！?〕“犧牲”，古代為宗廟祭祀而宰殺的牲畜。毛色純一的為“犧”，肢體完整的為“牲”?！?〕“天子七廟，諸侯五，大夫三”，據(jù)《禮記·王制》所說，天子有七廟，三昭三穆，與太祖之廟而七；諸侯有五廟，二昭二穆，與太祖之廟而五；大夫有三廟，一昭一穆，與太祖之廟而三；士有一廟?！?〕“軼”，音di6，更迭?！拜W毀”，更迭廢除。有人把“軼毀”解釋為“增減”，義亦通。這樣解釋時，“軼”音y@?！?〕“西雍”，即春秋時期的雍邑，秦德公建都于此，至秦獻公徒都櫟陽。后來在此地置縣。故城在今陜西鳳翔縣南?！?〕“襄公”，秦莊公之子，公元前七七七年至前七六六年在位。在位的第八年，被周平王封為諸侯，秦開始立國。死后葬西垂（今甘肅天水市西南）?！耙选保c“以”字同?！?〕“皇帝復自稱‘朕’”，始皇三十五年，皇帝自稱由“朕”改為“真人”，至此群臣建議二世仍自稱為“朕”。
&二世與趙高謀曰：“朕年少，初即位，黔首未集附。先帝巡行郡縣，以示強，威服海內。今晏然不巡行，〔1〕即見弱，毋以臣畜天下?！贝?，二世東行郡縣，李斯從。到碣石，并海，南至會稽，而盡刻始皇所立刻石，石旁著大臣從者名，以章先帝成功盛德焉：〔2〕&【注釋】〔1〕“晏然”，平靜的樣子。 〔2〕“章”，通“彰”，彰明。
&皇帝曰：〔1〕“金石刻盡始皇帝所為也。今襲號而金石刻辭不稱始皇帝，其于久遠也如后嗣為之者，不稱成功盛德?！必┫喑妓?、臣去疾、御史大夫臣德昧死言：〔2〕“臣請具刻詔書刻石，因明白矣。臣昧死請。”制曰：“可。”遂至遼東而還。
&【注釋】〔1〕“皇帝曰”，此句至下文“制曰：‘可’”，是二世在秦始皇石刻旁刻寫的文字?！?〕“德”，史書未載其姓，全書只此一見。
&于是二世乃遵用趙高，申法令。乃陰與趙高謀曰：“大臣不服，官吏尚強，及諸公子必與我爭，為之奈何？”高曰：“臣固愿言而未敢也。先帝之大臣，皆天下累世名貴人也，積功勞世以相傳久矣。今高素小賤，陛下幸稱舉，令在上位，管中事。大臣鞅鞅，〔1〕特以貌從臣，其心實不服。今上出，不因此時案郡縣守尉有罪者誅之，上以振威天下，下以除去上生平所不可者。今時不師文而決于武力，愿陛下遂從時毋疑，即群臣不及謀?！?〕明主收舉余民，賤者貴之，貧者富之，遠者近之，則上下集而國安矣。”二世曰：“善。”乃行誅大臣及諸公子，以罪過連逮少近官三郎，〔3〕無得立者，〔4〕而六公子戮死于杜?！?〕公子將閭昆弟三人囚于內宮，〔6〕議其罪獨后。二世使使令將閭曰：“公子不臣，罪當死，吏致法焉?！睂㈤傇唬骸瓣I廷之禮，〔7〕吾未嘗敢不從賓贊也；廊廟之位，〔8〕吾未嘗敢失節(jié)也；受命應對，吾未嘗敢失辭也。何謂不臣？愿聞罪而死?！笔拐咴唬骸俺疾坏门c謀，奉書從事?！睂㈤偰搜鎏齑蠛籼煺呷唬骸疤旌?！吾無罪！”昆弟三人皆流涕拔劍自殺。宗室振恐。群臣諫者以為誹謗，大吏持祿取容，黔首振恐。
&【注釋】〔1〕“鞅鞅”，與“怏怏”同，因不滿而郁郁不樂的佯子。& 〔2〕“即”，則?！?〕“少”，小。“少近官”，近侍小臣?！叭伞?，秦郎中令屬官有五官中郎將、左中郎將、右中郎將，凡三署。署中有郎中、侍郎，無固定員額，多至千人，負責守衛(wèi)宮殿，皇帝出行，則充車騎。因分隸三署，故稱“三郎”。有人認為“三郎”指中郎、外郎、散郎。也有人認為指中郎、郎中、外郎。〔4〕“立”，與“位”字通。有的版本作“脫”，于文義較順?！?〕“杜”，秦縣，在今陜西西安市東南?！?〕“公子將閭”，秦始皇之子，事跡只見載于本篇?！?〕“闕”，宮殿、祠廟、陵墓前的高大建筑物，一般左右各一，筑成高臺，其上修建樓觀。兩闕之間空缺有道，故名“闕”?！瓣I廷”，猶言“宮廷”?！?〕“廊廟”，猶言“廟堂”，指朝廷。
&四月，二世還至咸陽，曰：“先帝為咸陽朝廷小，故營阿房宮。為室堂未就，會上崩，罷其作者，復土酈山。〔1〕酈山事大畢，今釋阿房宮弗就，則是章先帝舉事過也。”復作阿房宮。外撫四夷，如始皇計。盡征其材士五萬人為屯衛(wèi)咸陽，〔2〕令教射。狗馬禽獸當食者多，度不足，下調郡縣轉輸菽粟芻藁，〔3〕皆令自赍糧食，咸陽三百里內不得食其谷。用法益刻深。
&【注釋】〔1〕“復”，與“覆”字同?！?〕“材士”，健武有力的士卒?！?〕“菽”，豆類。“粟”，谷子?！拜乃凇?，泛指糧食。“芻”，飼草。”藁”，禾稈?！捌c藁”，指喂牲口的草料。
&七月，戍卒陳勝等反故荊地，〔1〕為張楚。〔2〕勝自立為楚王，居陳，〔3〕遣諸將徇地。〔4〕山東郡縣少年苦秦吏，〔5〕皆殺其守尉令丞反，以應陳涉，相立為侯王，合從西鄉(xiāng)，〔6〕名為伐秦，不可勝數(shù)也。謁者使東方來，〔7〕以反者聞二世。二世怒，下吏。后使者至，上問，對曰：“群盜，郡守尉方逐捕，今盡得，不足憂?！鄙蠍偂Ｎ涑甲粤橼w王，〔8〕魏咎為魏王，〔9〕田儋為齊王?！?0〕沛公起沛?！?1〕項梁舉兵會稽郡?！?2〕&【注釋】〔1〕“陳勝”，字涉，陽城（舊說認為在今河南登封縣東南）人，曾為人傭耕。二世元年，被征發(fā)屯戍漁陽（今北京密云縣西南），七月在蘄縣大澤鄉(xiāng)（今安徽宿縣東南劉村集）率同行戍卒起義，不久即建立張楚政權。次年軍敗，被他的御車人莊賈殺害。事詳本書《陳涉世家》。〔2〕“張楚”，陳勝政權稱號，義為張大楚國?！?〕“陳”，秦縣，在今河南淮陽縣?！?〕“徇”，音x）n?！搬叩亍?，略地?！?〕“山東”，秦、漢時指崤山或華山以東，與關東所指地域大體相同。〔6〕“鄉(xiāng)”，通“向”。〔7〕“謁者”，郎中令的屬官，為皇帝掌管賓贊和傳達之事，有時也奉命出使各地。〔8〕“武臣”，陳涉部將。陳涉在秦二世元年建立張楚政權后，即遣武臣等人北略趙地。武臣渡過黃河，連下趙地數(shù)十城，至邯鄲自立為趙王。后被部將李良所殺。事詳本書《陳涉世家》、《張耳陳余列傳》。
〔9〕“魏咎”，魏豹之兄，戰(zhàn)國魏后裔，陳涉起義后，歸從陳涉。陳涉派魏人周巿攻下魏地，周巿把魏咎從陳縣迎到魏地，被陳涉立為魏王。后被秦軍圍困自殺。事見本書《魏豹列傳》。
〔10〕“田儋”，狄縣（今山東高青縣東南）人，戰(zhàn)國齊后裔。陳涉建立張楚政權，派周巿略定魏地，北至狄。田儋用計殺死狄令，自立為齊王，發(fā)兵擊周巿，攻取齊地。后兵敗，被秦將章邯殺死。事詳本書《田儋列傳》?！百佟?，音d1n。 〔11〕“沛公”，即漢高祖劉邦。秦二世元年，在陳涉起義軍的影響下，劉邦與沛縣百姓里應外合，殺死了沛令，沛縣百姓立劉邦為沛公。蕭何、曹參、樊噲等在沛聚集了二三千人，開始起義反秦。事詳本書《高祖本紀》?！芭妗?，秦縣，故城在今江蘇沛縣。& 〔12〕“項梁”，楚將項燕之子，項羽的叔父。秦二世元年九月，項梁、項羽殺死會稽郡守，聚合了精兵八千人，起義反秦。秦二世二年，項梁在定陶（今山東定陶縣西北）戰(zhàn)敗身亡。事詳本書《項羽本紀》。
&二年冬，陳涉所遣周章等將西至戲，〔1〕兵數(shù)十萬。二世大驚，與群臣謀曰：“奈何？”少府章邯曰：〔2〕“盜已至，眾強，今發(fā)近縣不及矣。酈山徒多，請赦之，授兵以擊之?！倍滥舜笊馓煜拢拐潞獙?，擊破周章軍而走，遂殺章曹陽?！?〕二世益遣長史司馬欣、董翳佐章邯擊盜，〔4〕殺陳勝城父，〔5〕破項梁定陶，滅魏咎臨濟。〔6〕楚地盜名將已死，章邯乃北渡河，擊趙王歇等于巨鹿?！?〕&【注釋】〔1〕“周章”，即周文，陳縣人，戰(zhàn)國末年曾經(jīng)在楚將項燕軍中占卜時日吉兇，又奉事過楚春申君黃歇。自認為通曉軍事，陳涉任命為將軍，率軍西進攻秦，戰(zhàn)敗自殺。事跡主要見于本書《陳涉世家》?！皯颉?，水名，源出驪山，流入渭水，在今陜西臨潼縣東?！?〕“少府”，官名，掌管全國山海池澤的稅收和皇室手工制造業(yè)，以供皇帝之用。“章邯”，秦將軍，先后率秦軍鎮(zhèn)壓陳涉、項羽領導的起義軍，后被項羽打敗投降。秦亡，項羽分封諸侯王，章邯被封為雍王。漢高祖二年，被劉邦圍困自殺。事跡主要散見于本篇和《項羽本紀》、《高祖本紀》。
〔3〕“曹陽”，亭名，在今河南靈寶縣東。〔4〕“長史”，官名，此指將軍部下長史，為諸史之長，協(xié)助長官總攬政務。“司馬欣、董翳”，二人隨從章邯鎮(zhèn)壓了陳涉起義軍后，又與項羽作戰(zhàn)，兵敗投降，項羽分封諸侯王，封司馬欣為塞王，董翳為翟王。漢高祖二年，二人投降劉邦。后來司馬欣又歸附項羽，戰(zhàn)敗自殺。二人事跡主要散見于本篇和《項羽本紀》、《高祖本紀》。“翳”，音y@?！?〕“城父”，秦縣，在今安徽亳縣東南。據(jù)《陳涉世家》記載，陳涉被他的御車人莊賈殺死在下城父。下城父為聚邑，在今安徽渦陽縣東南，因鄰近城父而得名。“父”，音f（。 〔6〕“臨濟”，聚邑名，因地臨濟水而得名，在今河南封丘縣東。
〔7〕“趙王歇”，戰(zhàn)國趙后裔。陳涉將軍武臣在邯鄲自立為趙王，以陳余為大將軍，張耳、邵騷為左右丞相。武臣被部將李良殺死后，張耳、陳余求得趙歇，立為趙王。不久，章邯即圍困趙王歇于巨鹿。漢高祖三年，趙王歇被漢將軍韓信殺死。事跡主要散見于本書《項羽本紀》、《高祖本紀》、《張耳陳余列傳》。“巨鹿”，秦縣，在今河北平鄉(xiāng)縣西南。
&趙高說二世曰：“先帝臨制天下久，故群臣不敢為非，進邪說。今陛下富于春秋，〔1〕初即位，奈何與公卿廷決事？事即有誤，示群臣短也。天子稱朕，固不聞聲?！庇谑嵌莱＞咏?，與高決諸事。其后公卿希得朝見，〔2〕盜賊益多，而關中卒發(fā)東擊盜者毋已?！?〕右丞相去疾、左丞相斯、將軍馮劫進諫曰：“關東群盜并起，秦發(fā)兵誅擊，所殺亡甚眾，然猶不止。盜多，皆以戍漕轉作事苦，〔4〕賦稅大也。請且止阿房宮作者，減省四邊戍轉?！倍涝唬骸拔崧勚n子曰：〔5〕‘堯舜采椽不刮，〔6〕茅茨不翦，〔7〕飯土塯，〔8〕啜土形，〔9〕雖監(jiān)門之養(yǎng)，〔10〕不觳于此?！?1〕禹鑿龍門，〔12〕通大夏，決河亭水，〔13〕放之海，身自持筑臿，〔14〕脛毋毛，〔15〕臣虜之勞不烈于此矣。’凡所為貴有天下者，得肆意極欲，主重明法，下不敢為非，以制御海內矣。夫虞、夏之主，貴為天子，親處窮苦之實，以徇百姓，〔16〕尚何于法？朕尊萬乘，〔17〕毋其實，吾欲造千乘之駕，萬乘之屬，充吾號名。且先帝起諸侯，兼天下，天下已定，外攘四夷以安邊竟，〔18〕作宮室以章得意，而君觀先帝功業(yè)有緒?！?9〕今朕即位二年之間，群盜并起，君不能禁，又欲罷先帝之所為，是上毋以報先帝，次不為朕盡忠力，何以在位？”下去疾、斯、劫吏，案責他罪。去疾、劫曰：“將相不辱?！弊詺?。斯卒囚、就五刑。〔20〕&【注釋】〔1〕“春秋”，指年齡?！?〕“希”，與“稀”字通?！?〕“關中”，所指范圍大小不一，此指函谷關以西秦國故地?！?〕“戍”，屯戍邊地。屯戍者不但要守衛(wèi)邊境，而且還要擔負修建和維修城墻的任務。云夢秦簡《戍律》中即有明文規(guī)定?！颁睢保愤\輸。“轉”，陸地運輸。“作”，土木興作等雜泛差役。& 〔5〕“韓子”，即韓非。下面所引韓非語見《韓非子·五蠹篇》，文字與今天流傳的《韓非子》歧異。
〔6〕“采”，音c4i，通“棌”，木名，即櫟木?！安纱?，櫟木屋椽。有人認為“采椽”謂從山上采來而未加整治的屋椽。“刮”，刨光雕飾?！?〕“翦”，通“剪”。
〔8〕“塯”，音li*，盛飯的瓦器。& 〔9〕“啜”，音chu^，喝?！靶巍?，用來盛水盛湯的瓦器。本書《李斯列傳》作“啜土铏”，是“形”與“铏”通?！?0〕“監(jiān)門”，看守城門者。在古代，看守城門是一種低賤的職業(yè)?！梆B(yǎng)”，供養(yǎng)?；蚪忉尀橐圩?，義亦通。& 〔11〕“觳”，音qu8，儉薄，節(jié)儉?！?2〕“龍門”，在山西河津縣西北和陜西韓城縣東北。黃河流至此地，兩岸峭壁峙立，狀如闕門，故名。& 〔13〕“亭”，通“渟”，水停滯，不流通?！?4〕“筑”，筑墻搗土的杵?！芭a”，音ch1，挖土的鍬?！?5〕“脛”，音j@ng，人的小腿?！懊勎忝保瑑赏冉?jīng)常在泥土里，毛都沒有了。形容極為勞苦。
〔16〕“徇”，順從。〔17〕“萬乘”，周朝制度，兵車一乘駕四匹馬，天子兵車一萬乘，諸侯兵車一千乘。后世就用“萬乘”指天子位?！?8〕“竟”，通“境”?！?9〕“緒”，端緒，頭緒?！熬w”亦可解釋為功業(yè)，功績，于義亦通。& 〔20〕“五刑”，五種刑罰。商、周時指墨刑、劓刑、剕刑、宮刑、大辟。墨刑即在臉上刺字涂墨。劓刑即割掉鼻子。剕刑即斷足，或云斷去膝蓋骨。宮刑即閹割生殖器。大辟即殺頭。秦五刑也可能有變化。李斯“就五刑”，是極言刑罰之殘苛，未必是五種刑罰都受到了。
&三年，章邯等將其卒圍巨鹿，楚上將軍項羽將楚卒往救巨鹿?！?〕冬，趙高為丞相，竟案李斯殺之?！?〕夏，章邯等戰(zhàn)數(shù)卻，二世使人讓邯，邯恐，使長史欣請事。趙高弗見，又弗信。欣恐，亡去，高使人捕追不及。欣見邯曰：“趙高用事于中，將軍有功亦誅，無功亦誅?！表椨鸺睋羟剀?，虜王離，〔3〕邯等遂以兵降諸侯。八月己亥，趙高欲為亂，恐群臣不聽，乃先設驗，持鹿獻于二世，曰：“馬也?！倍佬υ唬骸柏┫嗾`邪？謂鹿為馬?！眴栕笥?，左右或默，或言馬以阿順趙高?；蜓月拐?，〔4〕高因陰中諸言鹿者以法。后群臣皆畏高。
&【注釋】〔1〕“上將軍”，地位最高的將領，相當于主帥?！?〕“竟”，窮究，根究?！?〕“虜王離”，章邯率軍圍趙王歇于巨鹿，具體擔負圍城任務的是王離、涉間，章邯駐扎在巨鹿南面，修筑運糧通道，供給前線糧食。所以項羽打敗圍城的秦軍、能夠先俘虜王離。事見本書《項羽本紀》?！?〕“者”，從文義看，是衍文，范曄《后漢書·文苑·崔琦列傳》李賢注引《史記》無此字。
&高前數(shù)言“關東盜毋能為也”，及項羽虜秦將王離等巨鹿下而前，章邯等軍數(shù)卻，上書請益助，燕、趙、齊、楚、韓、魏皆立為王，自關以東，大氐盡畔秦吏應諸侯，〔1〕諸侯咸率其眾西鄉(xiāng)。沛公將數(shù)萬人已屠武關，使人私于高，高恐二世怒，誅及其身，乃謝病不朝見。二世夢白虎齧其左驂馬，〔2〕殺之，心不樂，怪問占夢。卜曰：“涇水為祟?！薄?〕二世乃齋于望夷宮，〔4〕欲祠涇沈四白馬?！?〕使使責讓高以盜賊事。高懼，乃陰與其婿咸陽令閻樂、其弟趙成謀曰：〔6〕“上不聽諫，今事急，欲歸禍于吾宗。吾欲易置上，更立公子嬰?！?〕子嬰仁儉，百姓皆載其言。”使郎中令為內應，詐為有大賊，令樂召吏發(fā)卒，追劫樂母置高舍?！?〕遣樂將吏卒千余人至望夷宮殿門，縛衛(wèi)令仆射，〔9〕曰：“賊入此，何不止？”衛(wèi)令曰：“周廬設卒甚謹，〔10〕安得賊敢入宮？”樂遂斬衛(wèi)令，直將吏入，行射，郎宦者大驚，〔11〕或走或格，格者輒死，死者數(shù)十人。郎中令與樂俱入，射上幄坐幃?！?2〕二世怒，召左右，左右皆惶擾不斗。旁有宦者一人，侍不敢去。二世入內，謂曰：“公何不蚤告我？〔13〕乃至于此！”宦者曰：“臣不敢言，故得全。使臣蚤言，皆已誅，安得至今？”閻樂前即二世數(shù)曰：“足下驕恣，〔14〕誅殺無道，天下共畔足下，足下其自為計?！倍涝唬骸柏┫嗫傻靡姺?？”樂曰：“不可?！倍涝唬骸拔嵩傅靡豢橥??！备ピS。又曰：“愿為萬戶侯?！备ピS。曰：“愿與妻子為黔首，比諸公子?！遍悩吩唬骸俺际苊谪┫?，為天下誅足下，足下雖多言，臣不敢報?！摈馄浔M。〔15〕二世自殺。
&【注釋】〔1〕“氐”，與“抵”字同?！按筘怠?，猶言大略?！?〕“齧”，音ni8，咬。“左驂”，古代一車駕三匹馬，左邊的一匹叫“左驂”?！?〕“涇水”，渭河支流，源出寧夏回族自治區(qū)南部六盤山東麓，流經(jīng)秦都咸陽北，在陜西高陵縣境內注入渭水?！?〕“望夷宮”，在今陜西涇陽縣東南，宮臨涇水?！?〕“沈”，與“沉”字同?！?〕“令”，秦、漢制度，大縣設令，小縣設長，主管一縣政務?！伴悩贰?，事跡僅見本篇和《李斯列傳》?！摆w成”，全書僅此一見?！?〕“公子嬰”，秦始皇之弟。& 〔8〕“劫樂母置高舍”，趙高怕閻樂有變，所以把閻樂的母親劫持到自己的住處，作為抵押的人質?！?〕“衛(wèi)令仆射”，衛(wèi)尉掌管宮門屯兵，屬官有衛(wèi)令，統(tǒng)領衛(wèi)士。衛(wèi)今仆射為衛(wèi)令之長?！?0〕“周廬”，宮垣四周設置廬舍，為衛(wèi)士駐守警衛(wèi)之所?！?1〕“郎”，郎中令下所屬諸郎?！盎隆?，宦官，統(tǒng)屬于少府?！?2〕“幄”，音w^，大帳篷，上下四周都圍起來，有如宮室?！皫保魒6i，單帳?！?3〕“蚤”，與“早”字同。& 〔14〕“足下”，對二世應稱“陛下”，閻樂稱二世“足下”，是不把二世視為天子?！?5〕“麾”，與“揮”字通。
&閻樂歸報趙高，趙高乃悉召諸大臣公子，告以誅二世之狀。曰：“秦故王國，始皇君天下，故稱帝。今六國復自立，秦地益小，乃以空名為帝，不可。宜為王如故，便。”立二世之兄子公子嬰為秦王。〔1〕以黔首葬二世杜南宜春苑中。令子嬰齋，當廟見，〔2〕受王璽。齋五日，子嬰與其子二人謀曰：“丞相高殺二世望夷宮，恐群臣誅之，乃詳以義立我?！?〕我聞趙高乃與楚約，滅秦宗室而王關中。今使我齋見廟，此欲因廟中殺我。我稱病不行，丞相必自來，來則殺之?！备呤谷苏堊計霐?shù)輩，子嬰不行，高果自往，曰：“宗廟重事，王奈何不行？”子嬰遂刺殺高于齋宮，三族高家以徇咸陽。子嬰為秦王四十六日，楚將沛公破秦軍入武關，遂至霸上，〔4〕使人約降子嬰。子嬰即系頸以組，〔5〕白馬素車，〔6〕奉天子璽符，〔7〕降軹道旁?！?〕沛公遂入咸陽，封宮室府庫，還軍霸上。居月余，諸侯兵至，項籍為從長，殺子嬰及秦諸公子宗族。遂屠咸陽，燒其宮室，虜其子女，收其珍寶貨財，諸侯共分之。滅秦之后，各分其地為三，名曰壅王、塞王、翟王，〔9〕號曰三秦。項羽為西楚霸王，〔10〕主命分天下王諸侯，秦竟滅矣。后五年，天下定于漢。
&【注釋】〔1〕“二世之兄子公子嬰”，據(jù)本書《李斯列傳》記載，公子嬰為秦始皇之弟。據(jù)本篇下文，公子嬰和他的兩個兒子謀殺趙高，是公子嬰之子已為成年人。秦始皇死時，年僅五十。按照年輩推算，在他死后三年不可能有已經(jīng)成年的曾孫，此處記載不可信，《李斯列傳》較為可取?！?〕“廟見”，到宗廟參拜祖先?！?〕“詳”，與“佯”字同，偽裝。& 〔4〕“霸上”，又作“灞上”，地處霸水西面的高原上，故名。在今陜西西安市東，與藍田縣接壤，是古代軍事要地?！?〕“組”，絲帶，古人多用以為綬，系玉、印紐、帷幕等。〔6〕“白馬素車”，是一種喪人之服，這里表示有罪該死?！?〕“璽”，音x！，秦以前，是印的統(tǒng)稱。自秦始，皇帝之印稱璽。漢代皇帝、皇后、諸侯王之印皆可稱璽?！?〕“軹道”，亭名，長安城東第一亭，在今陜西西安市東北?！拜T”，音zh！?！?〕“雍王”，章邯投降項羽，封為雍王。秦亡后項羽分封諸侯，章邯仍為雍王，占有咸陽以西的秦國故地，都廢丘（今陜西興平縣東南）。據(jù)本書《高祖本紀》張守節(jié)《正義》，“雍王”是以雍縣為名?！叭酢保椨鸱馑抉R欣為塞王，占有咸陽以東至黃河一帶地區(qū)，都櫟陽（今陜西臨潼縣東北）。所封地域內有大河、華山為阨塞，故名。“翟王”，項羽封董翳為翟王，占有秦上郡地區(qū)，都高奴（今陜西延安市東北）。此地春秋時為白翟之地，故取以為號?！?0〕“西楚”，本書《貨殖列傳》記載，淮北沛、陳、汝南、南郡為西楚，彭城以東，東海、吳、廣陵為東楚，衡山、九江、江南、豫章、長沙為南楚。據(jù)此，西楚地包舉今河南東部、安徽北部、江蘇西北部。實際上，項羽的封域不限于這一范圍。項羽的都城彭城在西楚界內，所以他的封國以西楚為號。也有人認為舊名江陵為南楚，吳為東楚，彭城為西楚?！鞍酝酢保T侯王的盟主，相當于春秋時的霸主。
太史公曰：秦之先伯翳，〔1〕嘗有勛于唐虞之際，受土賜姓?！?〕及殷夏之間微散。至周之衰，秦興，邑于西垂?！?〕自繆公以來，〔4〕稍蠶食諸侯，竟成始皇。始皇自以為功過五帝，地廣三王，而羞與之侔?！?〕善哉乎賈生推言之也！〔6〕曰：&【注釋】〔1〕“伯翳”，又作“伯益”，也稱大費，為舜主管畜牧，馴養(yǎng)禽獸。又被禹所重用，輔助禹治水有功。事見本書《秦本紀》。〔2〕“受土賜姓”，本書《秦本紀》載周考王之言曰：“昔伯翳為舜主畜，畜多息，故有土，賜姓嬴?！薄?〕“西垂”，即犬丘，又稱西犬丘，在今甘肅天水市西南。有人把“西垂”理解為西方邊地，不可信?！?〕“繆公”，名任好，秦德公少子，秦成公之弟，公元前六五九年至前六二一年在位。他在位期間，秦國力漸強，曾東服強晉，西伐戎王，開地千里。事跡主要見于本書《秦本紀》?！翱姟?，通“穆”。〔5〕“侔”，音m$u，齊等，等同?！?〕“賈生”，即賈誼，洛陽人，擅長政論、文學。漢文帝時為博士，旋遷太中大夫。漢文帝本欲任為公卿，但受到大臣周勃、灌嬰等人排擠，貶為長沙王太傅，后為梁懷王太傅，卒時僅三十三歲。下面引征的一篇文字是賈誼著名的政論文《過秦論》。在賈誼《新書》中，《過秦論》分為上、中、下三篇，《史記》所引“秦并兼諸侯山東三十余郡”至“故曠日長久而社稷安矣”為下篇，“秦孝公據(jù)殽函之固”至“仁義不施而攻守之勢異也”為上篇，“秦并海內”至“是二世之過也”為中篇。字句也間有異同。
&秦并兼諸侯，山東三十余郡，繕津關，據(jù)險塞，修甲兵而守之。然陳涉以戍卒散亂之眾數(shù)百，奮臂大呼，不用弓戟之兵，鉏■白梃，〔1〕望屋而食，〔2〕橫行天下。秦人阻險不守，關梁不闔，〔3〕長戟不刺，強弩不射。楚師深入，〔4〕戰(zhàn)于鴻門，〔5〕曾無藩籬之艱。于是山東大擾，諸侯并起，豪俊相立。秦使章邯將而東征，章邯因以三軍之眾要市于外，〔6〕以謀其上。群臣之不信，可見于此矣。子嬰立，遂不寤。借使子嬰有庸主之材，僅得中佐，山東雖亂，秦之地可全而有，宗廟之祀未當絕也。
&【注釋】〔1〕“鉏”，與“鋤”字同?！啊觥?，音y#u，平整土地的一種農具，形如榔頭?！鞍阻琛保景??！拌琛?，音t！ng?！?〕“望屋而食”，意謂陳涉士卒沒有儲備的軍糧，而是看到有人家居住的地方，就在那里就食。此句和上句都是說明陳涉軍隊的條件很差。& 〔3〕“闔”，關閉。〔4〕“楚師”，指陳涉的軍隊。& 〔5〕“鴻門”，在今陜西臨潼縣東北，現(xiàn)在當?shù)厝朔Q項王營，此地已接近秦都咸陽。二世二年，陳涉部將周章率軍進攻到戲水，與鴻門相鄰。這里所說“戰(zhàn)于鴻門”，即指周章在戲水與秦將章邯之戰(zhàn)。& 〔6〕“三軍”，軍隊的統(tǒng)稱。春秋時晉設中軍、上軍、下軍，楚設中軍、左軍、右軍。秦二世時沒有這樣的軍事編制。“要”，音y1o，要挾?！笆小?，做交易?！耙小?，意謂章邯利用自己率領的軍隊做本錢，要挾謀利。史書沒有記載章邯要挾二世求取私利的事情，這是夸飾之辭。
&秦地被山帶河以為固，四塞之國也?！?〕自繆公以來，至于秦王，〔2〕二十余君，〔3〕常為諸侯雄。豈世世賢哉？其勢居然也。且天下嘗同心并力而攻秦矣。當此之世，賢智并列，良將行其師，〔4〕賢相通其謀，〔5〕然困于阻險而不能進。秦乃延入戰(zhàn)而為之開關，百萬之徒逃北而遂壞。豈勇力智慧不足哉？形不利，勢不便也。秦小邑并大城，守險塞而軍，高壘毋戰(zhàn)，閉關據(jù)阨，荷戟而守之。諸侯起于匹夫，以利合，非有素王之行也?！?〕其交未親，其下未附，名為亡秦，其實利之也。彼見秦阻之難犯也，必退師。安土息民，以待其敝，收弱扶罷，〔7〕以令大國之君，不患不得意于海內。貴為天子，富有天下，而身為禽者，〔8〕其救敗非也。
&【注釋】〔1〕“四塞之國”，秦國故地東有函谷關，南有武關，西有散關（在今陜西寶雞市西南），北有蕭關（在今寧夏固原縣東南），故云“四塞之國”?！?〕“秦王”，指秦始皇。〔3〕“二十余君”，自秦繆公至秦始皇共二十三君。這二十三君是繆公、康公、共公、桓公、景公、哀公、惠公、悼公、厲共公、躁公、懷公、靈公、簡公、惠公、出子、獻公、孝公、惠文王、武王、昭王、孝文王、莊襄王、始皇?！?〕“良將”，如吳起、孫臏、廉頗、趙奢等?！?〕“賢相”，如蘇秦、杜赫、齊明、周最等?！?〕“素王”，有王者之德，但無王者之位的人。如儒家即視孔子為素王。& 〔7〕“罷”，通“?！??！?〕“禽”，通“擒”。
&秦王足己不問，遂過而不變。二世受之，因而不改，暴虐以重禍。子嬰孤立無親，危弱無輔。三主惑而終身不悟，亡，不亦宜乎？當此時也，世非無深慮知化之士也，然所以不敢盡忠拂過者，〔1〕秦俗多忌諱之禁，忠言未卒于口而身為戮沒矣。故使天下之士，傾耳而聽，重足而立，〔2〕拑口而不言。是以三主失道，忠臣不敢諫，智士不敢謀，天下已亂，奸不上聞，豈不哀哉！先王知雍蔽之傷國也，〔3〕故置公卿大夫士，以飾法設刑，〔4〕而天下治。其強也，禁暴誅亂而天下服。其弱也，五伯征而諸侯從?！?〕其削也，內守外附而社稷存?！?〕故秦之盛也，繁法嚴刑而天下振；及其衰也，百姓怨望而海內畔矣。故周五序得其道，〔7〕而千余歲不絕?！?〕秦本末并失，故不長久。由此觀之，安危之統(tǒng)相去遠矣。野諺曰“前事之不忘，后事之師也”。是以君子為國，觀之上古，驗之當世，參以人事，察盛衰之理，審權勢之宜，去就有序，變化有時，故曠日長久而社稷安矣。
&【注釋】〔1〕“拂”，通“弼”，糾正?！?〕“重足”，疊足而立，不敢走動，這是一種非?？謶值臉幼??！爸亍保鬰h$ng。& 〔3〕“雍”，與“壅”字通，堵塞，壅塞。& 〔4〕“飾”，與“飭”字通，整治?！?〕“ 五伯”，歷來有兩種說法，一云齊桓公、晉文公、秦繆公、宋襄公、楚莊王為五霸，一云齊桓公、晉文公、楚莊王、吳王闔閭、越王句踐為五霸?！安保c“霸”字通?！?〕“社稷”，古代帝王和諸侯祭祀的土神和谷神，常用為國家的代稱。〔7〕“五序”，字有訛誤，當從賈誼《新書》作“王序”。有人認為“五序”指公、侯、伯、子、男五個等級次序。〔8〕“千余歲”，周朝立國八百余年，賈誼說“千余歲”，是有意夸張。
&秦孝公據(jù)殽函之固，〔1〕擁雍州之地，〔2〕君臣固守而窺周室，有席卷天下，〔3〕包舉宇內，囊括四海之意，〔4〕并吞八荒之心?！?〕當是時，商君佐之，〔6〕內立法度，務耕織，修守戰(zhàn)之備，外連衡而斗諸侯，〔7〕于是秦人拱手而取西河之外?！?〕&【注釋】〔1〕“秦孝公”，秦獻公之子，名渠梁，公元前三六一年至前三三八年在位，即位時年二十一。任用商鞅，實行變法，使秦國勢強盛。“殽”，殽山，在今河南洛寧縣、盧氏縣西境，陜縣、靈寶縣東境?！?〕“雍州”，古九州之一?！稜栄拧め尩亍吩疲骸昂游髟挥褐荨！彼^“河”，系指今山西、陜西二省間的黃河。&& 〔3〕“席卷”，像卷席子一樣卷了過去，形容包舉無余?！?〕“囊括”，用口袋全部包裹起來，形容包羅無遺。〔5〕“八荒”，八方荒遠之地，猶云八極?！?〕“商君”，衛(wèi)國人，公孫氏，名鞅。初事魏相公叔痤，后入秦游說秦孝公，被任為左庶長，實行變法。不久升為大良造。秦從雍徙都咸陽，進一步輔佐秦孝公實行變法。變法主要內容是獎勵耕戰(zhàn)，推行法治，廢除貴族世襲特權。因軍功封于商（今陜西商縣東南），號為商君。秦孝公死后，被貴族誣害而死。事詳本書《商君列傳》，他的變法情況《商君書》中記載較詳?！?〕“連衡”，這是秦國針對山東各諸侯國聯(lián)合反秦而提出的一種策略，這種策略的最終目的是使山東各諸侯國各自西向事秦?！?〕“拱手”，兩手在胸前相合?！肮笆侄 保稳輮Z取得很容易。“西河之外”，魏國在黃河以西的地區(qū)。秦孝公二十二年，商鞅率秦軍伐魏，魏使公子卬統(tǒng)兵迎擊，商鞅設計俘虜公子卬，攻破魏軍，魏被迫把西河之外的土地割獻于秦，作為媾和的條件。事見本書《商君列傳》。
&孝公既沒，惠王、武王蒙故業(yè)，〔1〕因遺冊，南兼漢中，西舉巴、蜀，東割膏腴之地，收要害之郡。諸侯恐懼，會盟而謀弱秦，不愛珍器重寶肥美之地，以致天下之士，合從締交，相與為一。當是時，齊有孟嘗，〔2〕趙有平原，〔3〕楚有春申，〔4〕魏有信陵?！?〕此四君者，皆明知而忠信，寬厚而愛人，尊賢重士，約從離衡，并韓、魏、燕、楚、齊、趙、宋、衛(wèi)、中山之眾。于是六國之士有寧越、徐尚、蘇秦、杜赫之屬為之謀，〔6〕齊明、周最、陳軫、昭滑、樓緩、翟景、蘇厲、樂毅之徒通其意，〔7〕吳起、孫臏、帶佗、兒良、王廖、田忌、廉頗、趙奢之朋制其兵?！?〕常以十倍之地，百萬之眾，叩關而攻秦。秦人開關延敵，九國之師逡巡遁逃而不敢進?！?〕秦無亡矢遺鏃之費，〔10〕而天下諸侯已困矣。于是從散約解，爭割地而奉秦。秦有余力而制其敝，追亡逐北，伏尸百萬，流血漂鹵?！?1〕因利乘便，宰割天下，分裂河山，強國請服，弱國入朝。延及孝文王、莊襄王，〔12〕享國日淺，國家無事。
&【注釋】〔1〕“惠王”，即惠文王，秦孝公之子，名駟，公元前三三七年至前三一一年在位。“武王”，即悼武王，秦惠王之子，名蕩，公元前三一○年至前三○七年在位。&& 〔2〕“孟嘗”，即田文，齊國貴族，因襲父故爵，封于薛（今山東滕縣南），故又稱薛公，號孟嘗君。齊湣王時，曾為齊相，又先后相秦、相魏。在齊時，接賢納士，門下有食客數(shù)千人。事見本書《孟嘗君列傳》。&& 〔3〕“平原”，即趙勝，趙國貴族，曾相趙惠文王和趙孝成王。封于東武城（今山東武城西北），號平原君。喜納賓客，至者數(shù)千人。趙孝成王九年，秦軍圍困趙都邯鄲，平原君組織力量，聯(lián)合楚、魏，擊敗了秦軍。事見本書《平原君列傳》。〔4〕“春申”，即黃歇，楚國貴族，博學善辯，楚考烈王時為相，封淮北十二縣，后改封吳，號春申君。門下有食客數(shù)千人。秦圍趙邯鄲，曾率軍救趙，伐滅魯國。后又聯(lián)合諸侯伐秦，軍敗，春申君被疏遠。事見本書《春申君列傳》。〔5〕“信陵”，即魏無忌，魏昭王少子，魏安釐王異母弟，號信陵君。禮賢下士，招致食客三千人，與孟嘗君、平原君、春申君為戰(zhàn)國有名的四公子。秦圍趙邯鄲，信陵君擊殺將軍晉鄙，奪取兵權，率軍救趙。后為上將軍，一度聯(lián)合諸侯打敗秦將蒙驁，威震天下。事見本書《魏公子列傳》。&& 〔6〕“寧越”，趙國人?！靶焐小?，宋國人，事跡不詳。“蘇秦”，東周洛陽人，燕昭王師事郭隗三年后，蘇秦從周歸燕，一生主要為燕昭王作反間。本書有《蘇秦列傳》，記載錯亂較多，其行事可參考馬王堆漢墓帛書《戰(zhàn)國縱橫家書》?！岸藕铡保苋?。& 〔7〕“齊明”，東周之臣，曾仕秦國、楚國、韓國。“周最”，當作“周冣”，“冣”即“聚”字。周之公子，用事于周赧王時。本書《周本紀》略載其事?！瓣愝F”，楚國人，熟悉三晉的情況，先事秦，后事楚。本書《張儀列傳》附載其事，《戰(zhàn)國縱橫家書》也略有其事?！罢鸦?，又作“召滑”，也作“邵滑”，楚國人，楚懷王曾用昭滑于越，本書《甘茂列傳》述及其事。“樓緩”，魏相，又為秦昭襄王相?！暗跃啊?，魏國人，事跡不詳。有人認為就是《戰(zhàn)國策·楚策》和《魏策》提到的翟強，翟強為魏相?！疤K厲”，蘇秦之弟，初事燕，后事齊。本書《蘇秦列傳》附載其事。“樂毅”，先事趙、魏，后適燕，為燕昭王亞卿。事見本書《樂毅列傳》。& 〔8〕“吳起”，衛(wèi)國人，先為魯將，后為魏文侯將，又任西河守，屢立戰(zhàn)功。魏武侯時，吳起逃往楚國，為令尹，輔佐楚悼王變法，使楚國勢強盛。事見本書《吳起列傳》?！皩O臏”，齊國人，軍事家孫武后代，為齊威王軍師，善為計謀。本書《孫子列傳》附載其事。他的軍事思想主要反映在臨沂縣銀雀山西漢墓葬中出土的《孫臏兵法》中?！皫зⅰ保肿鳌皫?。焦贛《易林·益之臨》云帶季、兒良為趙、魏將。帶他即帶季?！皟毫肌?，善于用兵，《漢書·藝文志》兵權謀家著錄有《兒良》一篇，今佚。“兒”，與“倪”字同。“王廖”，《呂氏春秋·不二篇》有“王廖貴先，兒良貴后”之語，是王廖用兵，主張先發(fā)制人。“田忌”，在齊威王、齊宣王時為齊將，曾在桂陵（今河南長垣縣西，或云在今山東菏澤縣東北）大敗魏軍，又采用孫臏之計，在馬陵（今河北大名縣東南，或云在今河南范縣西南）大破魏軍，殺死魏將龐涓。事跡散見本書《田敬仲完世家》、《孫子列傳》等篇?！傲H”，趙將，趙惠文王時拜上卿，伐齊抗秦。趙孝成王時，以破燕功封信平君，為相國。趙悼襄王時奔魏，老死于楚。事見本書《廉頗列傳》。“趙奢”，趙將，趙惠文王時曾率軍在閼與（今山西和順縣）大破秦軍，以功封為馬服君。事跡附載本書《廉頗藺相如列傳》?！?〕“逡巡”，有所顧慮而徘徊不前的樣子?！板摇?，音qn。 〔10〕“鏃”，音z*，箭頭?！?1〕“鹵”，與“櫓”字通，“漂鹵”，漂浮起了大盾，形容流血極多?！?2〕“孝文王”，秦昭襄王之子，據(jù)《呂氏春秋》高誘的序、本書《秦本紀》和《呂不韋列傳》司馬貞《索隱》名柱，而唐人道宣《廣弘明集》引《陶公年紀》云名式?！扒f襄王”，秦孝文王之子，初名異人，后變名為楚，亦云子楚。前者在位一年（公元前二五○年），后者在位三年（公元前二四九年至前二四七年），所以下文云“享國日淺”。
&及至秦王，〔1〕續(xù)六世之余烈，〔2〕振長策而御宇內，吞二周而亡諸侯，〔3〕履至尊而制六合，執(zhí)棰拊以鞭笞天下，〔4〕威振四海。南取百越之地，〔5〕以為桂林、象郡，百越之君俛首係頸，〔6〕委命下吏。乃使蒙恬北筑長城而守藩籬，卻匈奴七百余里，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馬，士不敢彎弓而報怨。于是廢先王之道，焚百家之言，以愚黔首。墮名城，殺豪俊，收天下之兵聚之咸陽，銷鋒鑄鐻，以為金人十二，以弱黔首之民。然后斬華為城，〔7〕因河為津，據(jù)億丈之城，臨不測之溪以為固。良將勁弩守要害之處，信臣精卒陳利兵而誰何，〔8〕天下以定。秦王之心，自以為關中之固，金城千里，子孫帝王萬世之業(yè)也。
&【注釋】〔1〕“秦王”，指秦始皇?！?〕“六世”，孝公、惠文王、武王、昭王、孝文王、莊襄王。〔3〕“二周”，西周、東周。西周滅于秦昭王五十一年，東周滅于秦莊襄王元年。賈誼說秦始皇“吞二周”，并不確切。& 〔4〕“棰”，棍杖?！稗浴保鬴（，刀柄?！伴⑥浴?，本書《陳涉世家》引作“敲樸”?！?〕“百越”，春秋時越國的遺族，散處長江中下游以南的廣大地區(qū)。 〔6〕“俛”，與“俯”字同?！皞S”，與“繋”字同?！?〕“華”，華山，在今陜西華陰縣南。& 〔8〕“誰何”，誰也不能把他奈何。有人認為，“誰”通“譙”，“何”通“訶”，“誰何”即“譙訶”，盤詰喝問的意思。
&秦王既沒，余威振于殊俗?！?〕陳涉，罋牖繩樞之子，〔2〕甿隸之人，〔3〕而遷徒之徒，〔4〕才能不及中人，非有仲尼、墨翟之賢，〔5〕陶朱、猗頓之富，〔6〕躡足行伍之間，而倔起什伯之中，〔7〕率罷散之卒，〔8〕將數(shù)百之眾，而轉攻秦。斬木為兵，揭竿為旗，天下云集響應，贏糧而景從，〔9〕山東豪俊遂并起而亡秦族矣。
&【注釋】〔1〕“殊俗”，風俗不同的地方，猶言異邦。 〔2〕“罋”，與“甕”字同。音w8ng，一種盛東西的陶器?！半弧?，音y%u，窗戶。“罋牖”，用破瓦罋做窗戶。“樞”，門戶的轉軸?！袄K樞”，用繩系戶樞。也有人解為以繩為樞?！袄氹焕K樞”，是描寫貧窮人家的狀況。
〔3〕“甿”，與“氓”字同，郊野之人。“甿隸”，受人役使的雇農或奴隸。陳涉為人庸耕，所以稱他為“甿隸”。〔4〕“遷徙之徒”，指陳涉在秦二世元年被征發(fā)去漁陽戍守的事情?！?〕“仲尼”，孔子字，儒家學派的創(chuàng)始人，事見本書《孔子世家》?！澳浴保覍W派的創(chuàng)始人，他的思想主張主要見于《墨子》一書?！?〕“陶朱”，即范蠡，楚國人，在越國為大夫。吳王夫差打敗越國，范蠡為質于吳，返回越國后，輔佐越王句踐發(fā)憤圖強，終于消滅了吳國。后來范蠡游齊，自謂鴟夷子皮。居于陶（今山東定陶縣西北），經(jīng)商致富，資累巨萬，人們稱他陶朱公。事跡主要見于本書《越王句踐世家》、《貨殖列傳》?！扳㈩D”，春秋時魯國人，靠經(jīng)營鹽業(yè)和畜牧業(yè)致富。一說為戰(zhàn)國時人，經(jīng)營河東鹽池致富。又善于識別寶玉，經(jīng)營珠寶?！扳ⅰ保魕9。〔7〕“倔”，通“崛”?！笆膊保斪鳌扒邸?，本書《陳涉世家》引作“仟佰”?！扒蓖ā摆洹?，“佰”通“陌”。“仟佰”，田間小路，主要用作田界，也供人們行走。這里泛指田野。有人認為“什伯”即什長、百長，是軍隊中最低級的軍吏。陳涉率九百人去屯戍漁陽，途中為屯長。屯長與什長、百長一樣，地位都很低下。〔8〕“罷”，通“?！薄！?〕“景”，通“影”?！熬皬摹保裼白痈S著形體。
&且夫天下非小弱也，雍州之地，殽函之固自若也。陳涉之位，非尊于齊、楚、燕、趙、韓、魏、宋、衛(wèi)、中山之君；鉏■棘矜，〔1〕非錟于句戟長鎩也；〔2〕適戍之眾，〔3〕非抗于九國之師；深謀遠慮，行軍用兵之道，非及鄉(xiāng)時之士也?！?〕然而成敗異變，功業(yè)相反也。試使山東之國與陳涉度長絜大，〔5〕比權量力，則不可同年而語矣。然秦以區(qū)區(qū)之地，千乘之權，招八州而朝同列，〔6〕百有余年矣。然后以六合為家，殽函為宮，一夫作難而七廟墮，身死人手，為天下笑者，何也？仁義不施而攻守之勢異也。
&【注釋】〔1〕“棘”，與“戟”字通?！榜妗?，音q0n，同“”，矛柄?！凹妗?，戟柄。秦銷兵器，所以陳涉起義軍只有戟柄?！?〕“錟”，音xi1n，鋒利?！熬洹?，與“勾”字同?！熬潢保瑤с^的戟?！版|”，音sh1，大矛。& 〔3〕“適”，通“謫”?！斑m戍”，因為有罪被遣送遠方戍守?！?〕“鄉(xiāng)”，通“向”?！班l(xiāng)時”，從前，昔時。〔5〕“度”，音du$，比較?！敖e”，音xi6，衡量。 〔6〕 “招”，本書《陳涉世家》引作“抑”，于義亦通?！鞍酥荨保覈糯研姓^(qū)域劃分為九州，九州說法歷來不一，據(jù)本書《夏本紀》所載，九州為冀州、兗州、青州、徐州、揚州、荊州、豫州、梁州、雍州，此說本《尚書·禹貢》。秦地在雍州，此處所云“八州”，不包括雍州。
&秦并海內，兼諸侯，南面稱帝，〔1〕以養(yǎng)四海，天下之士斐然鄉(xiāng)風，〔2〕若是者何也？曰：近古之無王者久矣。周室卑微，五霸既歿，令不行于天下，是以諸侯力政，〔3〕強侵弱，眾暴寡，兵革不休，士民罷敝。今秦南面而王天下，是上有天子也。既元元之民冀得安其性命，莫不虛心而仰上，當此之時，守威定功，安危之本在于此矣。
&【注釋】〔1〕“南面”，古代以面朝南為尊，所以帝王在朝廷上面向南坐。〔2〕“斐”，與“靡”字通?！办橙秽l(xiāng)風”，景仰德風而全部傾倒?！?〕“力政”，本書《項羽本紀》贊：項羽“謂霸王之業(yè)，欲以力征經(jīng)營天下”?！罢?、“征”二字通，“力政”即“力征”，謂使用武力征伐。
&秦王懷貪鄙之心，行自奮之智，不信功臣，不親士民，廢王道，立私權，禁文書而酷刑法，先詐力而后仁義，以暴虐為天下始。夫并兼者高詐力，安定者貴順權，此言取與守不同術也。秦離戰(zhàn)國而王天下，其道不易，其政不改，是其所以取之守之者無異也?！?〕孤獨而有之，故其亡可立而待。借使秦王計上世之事，并殷周之跡，以制御其政，后雖有淫驕之主而未有傾危之患也。故三王之建天下，名號顯美，功業(yè)長久。
&【注釋】〔1〕“是其所以取之守之者無異也”，原無“無”字，此句與上文大意是說，“取”與“守”方法不同，現(xiàn)在秦以暴虐不仁取天下，而又以暴虐不仁守天下，這是“取”與“守”無異。有“無”字，文義才通順。
&今秦二世立，天下莫不引領而觀其政。夫寒者利裋褐而饑者甘糟糠，〔1〕天下之嗷嗷，〔2〕新主之資也。此言勞民之易為仁也。鄉(xiāng)使二世有庸主之行。而任忠賢，臣主一心而憂海內之患，縞素而正先帝之過，〔3〕裂地分民以封功臣之后，建國立君以禮天下，虛囹圉而免刑戮，〔4〕除去收帑汙穢之罪，〔5〕使各反其鄉(xiāng)里，發(fā)倉廩，散財幣，以振孤獨窮困之士，〔6〕輕賦少事，以佐百姓之急，約法省刑以持其后，使天下之人皆得自新，更節(jié)修行，各慎其身，塞萬民之望，而以威德與天下，〔7〕天下集矣。即四海之內，皆歡然各自安樂其處，唯恐有變，雖有狡猾之民，無離上之心，則不軌之臣無以飾其智，而暴亂之奸止矣。二世不行此術，而重之以無道，壞宗廟與民，更始作阿房宮，繁刑嚴誅，吏治刻深，賞罰不當，賦斂無度，天下多事，吏弗能紀，百姓困窮而主弗收恤。然后奸偽并起，而上下相遁，蒙罪者眾，刑戮相望于道，而天下苦之。自君卿以下至于眾庶，人懷自危之心，親處窮苦之實，咸不安其位，故易動也。是以陳涉不用湯武之賢，不借公侯之尊，奮臂于大澤而天下響應者，其民危也。故先王見始終之變，知存亡之機，是以牧民之道，務在安之而已。天下雖有逆行之臣，必無響應之助矣。故曰“安民可與行義，而危民易與為非”，〔8〕此之謂也。貴為天子，富有天下，身不免于戮殺者，正傾非也。是二世之過也。
&【注釋】〔1〕“裋”，音sh），僮豎所穿的粗布上衣?！昂帧?，音h8，獸毛或粗麻制成的短衣?！把V褐”，指貧賤者穿的粗劣衣服。 〔2〕“嗷嗷”，因饑餓愁苦而發(fā)出的哀苦聲音。& 〔3〕“縞”，音g3o，未經(jīng)染色的絹?！翱c素”，服喪時穿的白色衣服?！?〕“囹圉”，音l0ng& y（，牢獄?！?〕“帑”，通“孥”，妻子兒女?！笆锗?，收捕罪人的妻子兒女做徒隸?！?〕& “振”，與“賑”字通，賑濟?！?〕“與”，對付。〔8〕“安民可與為義，而危民易與為非”，此為漢代常語。
&襄公立，〔1〕享國十二年。初為西畤?！?〕葬西垂。生文公?！?〕&【注釋】〔1〕“襄公”，秦莊公之子，公元前七七七年至前七六六年在位。因有功周室，被周平王封為諸侯，秦始立國，與中原諸侯國通使聘享。以下文字都不是《史記》原文，當出于記載秦國歷史的史作《秦記》，后人把它附載于此?！?〕“畤”，音zh@，古代祭天地五帝的壇址。“初為西畤”，秦奉少皞為自己的祖神，所以秦襄公立國后，最早建立西畤祭白帝少皞。秦襄公為侯立國，居于西垂，西畤當在西垂之郊?！?〕“文公”，公元前七六五年至前七一六年在位。
&文公立，居西垂宮。五十年死，葬西垂。〔1〕生靜公?！?〕&【注釋】〔1〕“西垂”，本書《秦本紀》云秦文公葬西山，與此歧異。張守節(jié)《正義》引《括地志》認為西山即陳倉縣西北秦陵山，秦陵山就是現(xiàn)在陜西寶雞市北面的陵原。
〔2〕“靜公”，秦文公太子，于秦文公四十八年卒，所以下文說“靜公不享國而死”。本書《秦本紀》作“竫公”，“靜”、“竫”二字同。
&靜公不享國而死。生憲公。〔1〕&【注釋】〔1〕“憲公”，公元前七一五年至前七○四年在位，卒時年僅二十二歲。本書《秦本紀》、《十二諸侯年表》皆作“寧公”，一九七八年一月在陜西寶雞縣楊家溝公社太公廟大隊出土的秦公鐘镈作“憲公”，《漢書·古今人表》也作“憲公”，“寧”乃“憲”字之訛。
&憲公享國十二年，居西新邑。〔1〕死，葬衙?！?〕生武公、德公、出子。〔3〕&【注釋】〔1〕本書《秦本紀》云：“寧公二年，公徙居平陽?！薄拔餍乱亍奔粗钙疥?，為秦新都，在今陜西寶雞縣東陽平鎮(zhèn)。&& 〔2〕“葬衙”，本書《秦本紀》云葬西山，與此不同。“衙”，《漢書·地理志》左馮翊有衙縣，即秦衙邑故地，在今陜西白水縣東北?！?〕“武公”，秦憲公長男，為太子，公元前六九七年至前六七八年在位?！暗鹿?，秦武公之弟，公元前六七七年至前六七六年在位，卒年三十四?！俺鲎印?，秦德公之弟，公元前七○三年至前六九八年在位，卒時年僅十歲。
&出子享國六年，居西陵?！?〕庶長弗忌、威累、參父三人，〔2〕率賊賊出子鄙衍，〔3〕葬衙。武公立。
&【注釋】〔1〕“西陵”，邑名。司馬貞《索隱》云：“一云居西陂?！薄拔髁辍薄ⅰ拔髭椤?，今地不詳。〔2〕“庶長”，據(jù)本書《秦本紀》，即大庶長，其地位和權力類似后世的大將軍。
〔3〕“鄙衍”，邑名。出子在鄙衍被殺，葬于衙，二地當相去不遠。
&武公享國二十年。居平陽封宮?！?〕葬宣陽聚東南。〔2〕三庶長伏其罪。〔3〕德公立。
&【注釋】〔1〕“封宮”，宮名，在平陽邑內?！?〕“宣陽聚”，本書《秦本紀》云武公葬雍平陽，平陽屬雍，宣陽聚屬平陽。&& 〔3〕“三庶長伏其罪”，秦武公三年，誅弗忌、威累、參父，并夷三族，事見本書《秦本紀》。
&德公享國二年。居雍大鄭宮?！?〕生宣公、成公、繆公。〔2〕葬陽。〔3〕初伏，〔4〕以御蠱?！?〕&【注釋】〔1〕“大鄭宮”，宮名，在雍城內?！?〕“宣公”，秦德公長子，公元前六七五年至前六六四年在位。“成公”，秦德公中子，公元前六六三年至前六六○年在位。&& 〔3〕“陽”，前人無注，即平陽。在有周一代，秦都邑沿著渭水大體可分為三個地域：西周時，在渭水上游今甘肅天水市一帶；春秋時期，在渭水中游今陜西寶雞縣、鳳翔縣一帶；戰(zhàn)國時期，又東移至涇水、渭水下游。武公、德公、宣公的都邑都在渭水中游。渭水中游有平陽，而未聞有陽，陽只能是平陽。又上文云武公“居平陽封宮”，下文云宣公“居陽宮”，很明顯，陽宮即平陽封宮的省稱，“陽”就是平陽的省稱。&& 〔4〕“初伏”，以前無伏，秦德公二年始作伏?！胺奔搓枤v六月三伏之節(jié)。設伏的目的是為了躲避盛暑帶來的瘟疫。所以本書《封禪書》司馬貞《索隱》引《漢舊儀》云：“伏者，萬鬼行日，故閉不干求也?！薄肚乇炯o》張守節(jié)《正義》云：“伏者，隱伏避盛暑也?！薄?〕“以御蠱”，是指在城郭四門殺狗，消除暑熱毒氣。這一禳災儀式于伏日舉行。在城郭四門殺狗御災的風俗漢代還很盛行?！靶M”，音g（，這里指暑熱瘟疫。
&宣公享國十二年。居陽宮。葬陽。初志閏月。
成公享國四年。居雍之宮。葬陽。齊伐山戎、孤竹?！?〕&【注釋】〔1〕“齊伐山戎、孤竹”，本書《齊太公世家》云：齊桓公“二十三年，山戎伐燕，燕告急于齊。齊桓公救燕，遂伐山戎，至于孤竹而還?！薄吧饺帧?，族名，春秋時分布在今河北北部一帶，勢力較強?！肮轮瘛?，商、西周時的一個小國，故地在今河北盧龍縣南。
&繆公享國三十九年。天子致霸?！?〕葬雍?？姽珜W著人?！?〕生康公?！?〕&【注釋】〔1〕“天子致霸”，謂周天子命秦繆公為諸侯之長。秦繆公是一個有作為的君主，在位期間主要取得了三方面的成功：一是打敗晉國，俘虜晉惠公，把國土向東延伸到黃河岸邊；二是周襄王弟帶作亂，秦繆公和晉文公一起殺死帶，安定了周室；三是攻滅十二國，稱霸西戎。正是由于這些功績，使周天子給秦繆公以諸侯之長的地位?！?〕“著”，與“寧”字通，門、屏之間?！爸恕?，宮殿門、屏之間的守衛(wèi)人員。“繆公學著人”，說明繆公虛心好學。& 〔3〕“康公”，名，公元前六二○年至前六○九年在位。
&康公享國十二年。居雍高寢?！?〕葬竘社?！?〕生共公?！?〕&【注釋】〔1〕“高寢”，宮名，建于雍城?！?〕“竘”，音q（?！案l社”，自秦德公居雍后，從成公至懷公，都以雍為都邑，靈公始徙至涇陽。在以雍為都邑時期，康公、共公葬竘社，桓公葬義里丘，景公葬丘里，哀公葬車里，夷公葬左宮，惠公葬車里，厲共公葬入里，悼公、躁公葬一地，懷公葬櫟圉，這些葬地雖然由于缺乏材料，今天已不能一一確考，但它們大體都在雍地附近則是可以肯定的。在陜西鳳翔縣南已發(fā)現(xiàn)秦君葬地。
〔3〕“共公”，據(jù)《春秋》宣公四年記載名稻，《穀梁傳》宣公四年《疏》引《世本》同；而據(jù)本書《十二諸侯年表》名和；《秦本紀》司馬貞《索隱》又云名豭。公元前六○八年至前六○四年在位。
&共公享國五年。居雍高寢。葬康公南。生桓公?！?〕&【注釋】〔1〕“桓公”，宋程公說《春秋分紀》、胡宏《皇王大紀》云名榮。公元前六○三年至前五七七年在位。
&桓公享國二十七年。居雍太寢?！?〕葬義里丘北?！?〕生景公?！?〕&【注釋】〔1〕“太寢”，宮名，建于雍城。〔2〕“義里丘”，當作“義丘里”。下文云：景公“葬丘里”。義丘里與丘里為一地，桓公葬其北，景公葬其南?！?〕“景公”，宋程公說《春秋分紀》云名石。司馬貞《索隱》引《世本》云名后伯車，不可信，后伯車是景公母弟后子鍼之字。公元前五七六年至前五三七年在位。
&景公享國四十年。居雍高寢。葬丘里南。生畢公?！?〕&【注釋】〔1〕“畢公”，據(jù)《春秋》定公九年和本書《秦本紀》當作“哀公”。公元前五三六年至前五○一年在位。
畢公享國三十六年。葬車里北。生夷公。〔1〕&【注釋】〔1〕“夷公”，秦哀公太子，早死，不得立，所以下文云“夷公不享國”。
&夷公不享國死，葬左宮。生惠公?！?〕&【注釋】〔1〕“惠公”，公元前五○○年至前四九一年在位。
&惠公享國十年。葬車里，康景?！?〕生悼公?！?〕&【注釋】〔1〕“車里，康景”，此有脫誤。張文虎《?？酚浖馑麟[正義札記》云：“上文康公葬竘社，景公葬丘里南，疑車里在康、景二墓間，脫‘間’字?！?br/>
〔2〕“悼公”，據(jù)本書《秦本紀》記載，在位十四年，即公元前四九○年至前四七七年在位，而下文云“享國十五年”。
&悼公享國十五年。葬僖公西?！?〕城雍。生剌龔公。〔2〕&【注釋】〔1〕“僖公”，上文云：“桓公……生景公?！彼抉R貞《索隱》云“景公”一作“僖公”。又《秦本紀》云：“桓公立二十七年卒，子景公立?！薄端麟[》云“景公”《始皇本紀》作“僖公”?？梢娰夜淳肮！?〕“剌龔公”，即厲共公?！柏荨?、“厲”義同音近，“龔”、“共”二字古通。公元前四七六年至前四四三年在位。
&剌龔公享國三十四年。葬入里。生躁公、懷公?！?〕其十年，彗星見。
&【注釋】〔1〕“躁公”，公元前四四二年至前四二九年在位。“懷公”，公元前四二八年至前四二五年在位。
&躁公享國十四年。居受寢。葬悼公南。其元年，彗星見。
懷公從晉來。享國四年。葬櫟圉氏。〔1〕生靈公?！?〕諸臣圍懷公，懷公自殺?！?〕&【注釋】〔1〕“櫟圉氏”，下文有“陵圉”、“囂圉”、“弟圉”，以例相推，此“圉”音y（，“氏”字為衍文?！?〕“靈公”，本書《秦本紀》云：“懷公太子曰昭子，早死，大臣乃立太子昭子之子，是為靈公?！睋?jù)此靈公是懷公之孫?！读鶉瓯怼酚趹压曜⒃啤吧`公”，是以靈公為懷公之子，而懷公四年又有與《秦本紀》相同的記載，自相矛盾。二說以《秦本紀》的記載為可信，《秦本紀》所載有明確的世系。又《秦始皇本紀》所附秦世系也說：“肅靈公，昭子子也。”肅靈公即靈公。裴骃《集解》引徐廣云：“懷公生昭子，昭子生靈公?！迸c《秦本紀》的記載完全相合。靈公于公元前四二四年至前四一五年在位?！?〕“諸臣圍懷公，懷公自殺”，秦懷公四年，庶長晁與大臣圍攻懷公，懷公自殺。事見本書《秦本紀》。
&肅靈公，昭子子也。居涇陽?！?〕享國十年。葬悼公西。生簡公?！?〕&【注釋】〔1〕“涇陽”，在今陜西涇陽縣，不是西漢安定郡的涇陽（今甘肅平?jīng)隹h西北）?！?〕“簡公”，名悼子，此云靈公之子，本書《十二諸侯年表》以為惠公之子，《漢書·古今人表》以為厲共公之子，皆誤。本書《秦本紀》云：“靈公卒，子獻公不得立，立靈公季父悼子，是為簡公。簡公，昭子之弟而懷公子也?！彼鍪老凳置鞔_。簡公于公元前四一四年至前四○○年在位。
&簡公從晉來。享國十五年。葬僖公西。生惠公?！?〕其七年，百姓初帶劍?！?〕&【注釋】〔1〕“惠公”，公元前三九九年至前三八七年在位。& 〔2〕“百姓初帶劍”，劍既可防身，又可壯威儀，最初是貴族和高級官吏才有資格佩戴?！肚乇炯o》記載，秦簡公六年，始令基層官吏帶劍。七年，又允許百姓帶劍，反映了低級官吏和百姓地位的提高。
&惠公享國十三年。葬陵圉。〔1〕生出公?！?〕&【注釋】〔1〕“陵圉”，靈公雖然把都邑從雍東移致涇陽，但諸公葬地仍未西遷，靈公葬悼公西，簡公葬景公西，出公葬雍，惠公葬地陵圉應與上述諸公葬地相近。&& 〔2〕“出公”，司馬貞《索隱》引《世本》稱“少主”，本書《秦本紀》稱“出子”，《呂氏春秋·當賞篇》稱“小主”。以惠公十二年生，即位時年尚幼。公元前三八六年至前三八五年在位。
&出公享國二年。出公自殺，〔1〕葬雍。
&【注釋】〔1〕“出公自殺”，據(jù)本書《秦本紀》，出公二年，庶長改立靈公之子獻公，殺出公及其母?！秴问洗呵铩ぎ斮p篇》言出公母系自殺。
&獻公享國二十三年?！?〕葬囂圉?！?〕生孝公。
&【注釋】〔1〕“ 獻公”，《呂氏春秋·當賞篇》云：“公子連立，是為獻公。”是獻公名連。而本書《秦本紀》司馬貞《索隱》云名師隰。公元前三八四年至前三六二年在位。〔2〕“囂圉”，獻公二年，城櫟陽，遷都于此。囂圉雖然不能確指其地，但大體應于櫟陽附近求之。
&孝公享國二十四年。葬弟圉?！?〕生惠文王。其十三年，始都咸陽?！?〕&【注釋】〔1〕“弟圉”，《水經(jīng)·渭水注》云：白渠“又東，徑櫟陽城北……又東徑秦孝公陵北”。據(jù)此，孝公葬地弟圉在櫟陽東，北臨白渠。楊守敬《水經(jīng)注疏》卷一九注云：“《史記·始皇紀》重序秦世系，孝公葬弟圉，陵當在今富平縣東南?！备黄娇h在今陜西中部?！?〕“其十三年，始都咸陽”，孝公十二年修筑咸陽，建置宮闕，十三年正式遷都咸陽。
&惠文王享國二十七年。葬公陵?！?〕生悼武王。
&【注釋】〔1〕“公陵”，在秦都咸陽西北。
&悼武王享國四年。葬永陵?！?〕&【注釋】〔1〕“永陵”，在秦都咸陽西。前人稱周武王陵，非是。
&昭襄王享國五十六年。葬茝陽。〔1〕生孝文王。
&【注釋】〔1〕“茝陽”，又作“芷陽”，在今陜西西安市東北?！捌彙?，音zh！。
孝文王享國一年。葬壽陵。〔1〕生莊襄王。
&【注釋】〔1〕“壽陵”，在今陜西臨潼縣東北。
&莊襄王享國三年。葬茝陽。生始皇帝。呂不韋相。
獻公立七年，初行為市?！?〕十年，為戶籍相伍?！?〕&【注釋】〔1〕“初行為市”，秦獻公都邑櫟陽地處交通要沖，商業(yè)發(fā)達，本書《貨殖列傳》云：“獻公徙櫟邑，櫟邑北卻戎翟，東通三晉，亦多大賈?！鲍I公開始設置貿易市場，適應了櫟陽和秦國其他各地商業(yè)發(fā)展的趨勢。
〔2〕“為戶籍相伍”，建立戶籍，把人口按五家為一伍加以編制。秦孝公時商鞅變法，進一步肯定了戶籍制度，《商君書·去強篇》記載：“舉民口數(shù)，生者著，死者削?！蓖瑫毒硟绕芬舱f：“四境之內，丈夫女子皆有名于上，生者著，死者削。”“為戶籍相伍”的主要目的是為了控制人口，便于征調兵員和糧食，利于戰(zhàn)爭，以及迫使百姓互相監(jiān)視。
&孝公立十六年，時桃李冬華?！?〕&【注釋】〔1〕“華”，同“花”。
&惠文王生十九年而立。立二年，初行錢。有新生嬰兒曰“秦且王”。
悼武王生十九年而立。立三年，渭水赤三日。
昭襄王生十九年而立。立四年，初為田開阡陌?！?〕&【注釋】〔1〕“初為田開阡陌”，本書《秦本紀》、《六國年表》、《商君列傳》、《蔡澤列傳》和《戰(zhàn)國策·秦策三》皆以初為田開阡陌是秦孝公商鞅變法時所為，此記為昭襄王時，不可信?！伴_阡陌”，開置阡陌。阡陌作為田界，是為了明確和鞏固授田制下的土地使用權。可參閱李解民《開阡陌辨正》一文，載《文史》第十一輯。
&孝文王生五十三年而立。莊襄王生三十二年而立。立二年，取太原地。〔1〕 莊襄王元年，大赦，修先王功臣，施德厚骨肉，布惠于民。東周與諸侯謀秦，秦使相國不韋誅之，〔2〕盡入其國。秦不絕其祀，以陽人地賜周君，〔3〕奉其祭祀。
&【注釋】〔1〕“取太原地”，秦莊襄王二年，派蒙驁攻趙，奪取了太原。事見本書《秦本紀》?！?〕“相國”，本稱“相邦”，漢代避劉邦諱，“邦”字改作“國”。& 〔3〕“陽人”，聚邑，在今河南臨汝縣西。
&始皇享國三十七年。葬酈邑。生二世皇帝。始皇生十三年而立。二世皇帝享國三年。葬宜春。趙高為丞相安武侯。二世生十二年而立?！?〕&【注釋】〔1〕“二世生十二年而立”，據(jù)上文，二世年二十一即位。此“十二”當作“二十”。梁玉繩《史記志疑》卷五云：“《紀》言二十一者，以逾年改元言之。此言二十者，以始皇崩年言之。”
&右秦襄公至二世，六百一十歲?！?〕&【注釋】〔1〕“六百一十歲”，據(jù)《秦本紀》和《秦始皇本紀》計算，秦襄公至秦二世共五百七十五年，據(jù)《十二諸侯年表》和《六國年表》計算共五百七十一年。張守節(jié)《正義》云：“《秦本紀》自襄公至二世，五百七十六年矣?！赌瓯怼纷韵骞炼溃灏倭荒辍！彼阅陻?shù)皆誤。
&孝明皇帝十七年十月十五日乙丑，〔1〕曰：&【注釋】〔1〕“孝明皇帝十七年十月十五日乙丑”，漢明帝永平十七年，班固、賈逵、傅毅等人被召詣云龍門，小黃門趙宣奉明帝之命拿著《史記·秦始皇本紀》問班固等人，司馬遷所作贊語是否有不正確的地方。班固被明帝召入宮內，發(fā)表了自己的看法，同時，撰《典引》，頌揚漢代功德。此下的文字，是班固在《典引》之外撰寫的另一篇文章，論述了秦朝滅亡的原因，后人把這篇文章附載于此。可參考梁玉繩《史記志疑》卷五。
&周歷已移，〔1〕仁不代母?！?〕秦直其位，〔3〕呂政殘虐?！?〕然以諸侯十三，〔5〕并兼天下，極情縱& 欲，養(yǎng)育宗親。三十七年，兵無所不加，制作政令，施于后王。蓋得圣人之威，河神授圖，〔6〕據(jù)狼、狐，〔7〕蹈參、伐，〔8〕佐政驅除，距之稱始皇。〔9〕&【注釋】〔1〕“歷”，歷數(shù)，一個朝代預計的享國年數(shù)。據(jù)說周初經(jīng)過占卜預測，周有三十代君主，國運七百年。周亡時，君主代數(shù)和立國年數(shù)都已經(jīng)超過了預測的標準。歷數(shù)既過，秦并天下，所以說“周歷已移”。〔2〕“仁不代母”，是五行循環(huán)論指導下，糅合倫理觀念來說明歷史演變的一種唯心主義的歷史觀。漢代儒家采用五行循環(huán)論來解釋歷代王朝興替。他們認為周為木德，木生火，所以漢為火德。而秦自稱水德，是多出來的不符合正統(tǒng)的一個王朝。在歷代王朝按五行循環(huán)運轉的過程中，所生者為母，所出者為子。周朝木德為母，漢朝火德為子，母生子，根據(jù)倫理規(guī)范，符合“仁”。秦朝水德，水生木，水德為母，木德為子，這樣，周朝和秦朝就不是母生子，而是子生母了，就倫理而言，不符合“仁”，按照正常情況是“仁不代母”?！?〕“直”，與“值”字通。&& 〔4〕“呂政”，始皇名政，呂不韋幸姬懷孕后，獻給莊襄王而生始皇，故稱“呂政”。&& 〔5〕“十三”，謂始皇即位時年十三。有人認為此下有脫文。&& 〔6〕“河神授圖”，黃河之神授予圖錄。傳說伏羲時，有龍馬出現(xiàn)于黃河，背負“河圖”；又有神龜出現(xiàn)于洛水，背負“洛書”。伏羲根據(jù)“河圖”、“洛書”畫成八卦。這是受天命為帝王的祥瑞。〔7〕“狼”，星名，即天狼，在參東南。古人迷信，認為天象和人事相應，狼為野將，主侵掠。狼變色時，地上多盜賊?！昂?，星名，又作“弧”，即弧矢，在天狼之南，有星九顆，形狀像矢在弓上，為天之弓矢，主防備盜賊，討伐叛亂，察知奸邪?！?〕“參、伐”，都是星名，參有星七顆，伐在參中央，有星三顆，為天之都尉。參、伐都主斬殺事。由于狼、狐、參、伐所主都與武事有關，所以這里用“據(jù)狼、狐，蹈參、伐”，形容始皇的神威。&& 〔9〕“距”，至。“之”，于。
&始皇既歿，胡亥極愚，酈山未畢，復作阿房，以遂前策。云“凡所為貴有天下者，肆意極欲，大臣至欲罷先君所為”。誅斯、去疾，任用趙高。痛哉言乎！人頭畜鳴。〔1〕不&& 威不伐惡，不篤不虛亡，〔2〕距之不得留，殘虐以促期，雖居形便之國，猶不得存。
&【注釋】〔1〕“人頭畜鳴”，這是斥罵二世的話，意謂二世長著人頭，卻不辨好壞，說的話像牲畜鳴叫。&& 〔2〕“不威不伐惡，不篤不虛亡”，張守節(jié)《正義》云“不威不伐惡”五字為一句，也有人以“不威不伐”四字為一句。根據(jù)前一種標點，這兩句說的都是二世，意謂二世不憑借帝王威勢就不能夸耀自己的邪惡，邪惡不積累很多就不會輕易滅亡。根據(jù)后一種標點，上句是說始皇，下句是說始皇和二世，意謂始皇沒有威勢就不能討伐天下，始皇和二世邪惡不多就不會輕易滅亡。統(tǒng)觀班固這篇文章的內容，上一段言始皇，此一段言二世，下一段言子嬰，前一種標點與班固文章內容相符合。
&子嬰度次得嗣，冠玉冠，佩華紱，〔1〕車黃屋，〔2〕 從百司，謁七廟。小人乘非位，莫不怳忽失守，〔3〕偷安日日，獨能長念卻慮，父子作權，〔4〕近取于戶牖之間，竟誅猾臣，為君討賊。高死之后，賓婚未得盡相勞，餐未及下咽，酒未及濡唇，楚兵已屠關中，真人翔霸上，〔5〕素車嬰組，〔6〕奉其符璽，以歸帝者。鄭伯茅旌鸞刀，嚴王退舍?！?〕河決不可復壅，魚爛不可復全。賈誼、司馬遷曰：“向使嬰有庸主之才，僅得中佐，山東雖亂，秦之地可全而有，宗廟之祀未當絕也?！鼻刂e衰，天下土崩瓦解，雖有周旦之材，〔8〕無所復陳其巧，而以責一日之孤，〔9〕誤哉！俗傳秦始皇起罪惡，胡亥極，得其理矣。復責小子，〔10〕云秦地可全，所謂不通時變者也。紀季以酅，〔11〕《春秋》不名?！?2〕吾讀《秦紀》，〔13〕至于子嬰車裂趙高，未嘗不健其決，憐其志。嬰死生之義備矣。
&【注釋】〔1〕“華紱”，華麗的系印絲帶。“紱”，音f*。 〔2〕“黃屋”，用黃繒作車蓋之里，是帝王的專用車。& 〔3〕“怳”，與”恍”字同。〔4〕“權”，權謀，權略?！案缸幼鳈唷?，指子嬰和他的兩個兒子用計殺死趙高。& 〔5〕“真人”，本是仙人，這里指漢高祖劉邦，是頌揚之辭。〔6〕“嬰”，系于頭上。&& 〔7〕“鄭伯茅旌鸞刀，嚴王退舍”，據(jù)《公羊傳》宣公十二年記載，楚莊王伐鄭，在鄭國都城打敗了鄭國軍隊，鄭伯去衣露體，左手拿著茅旌，右手拿著鸞刀，去迎接楚王。楚莊王看到這種情景，把軍隊撤退七里?！班嵅保脆嵪骞??！懊╈骸?，祭祀宗廟所用，用來迎導神靈?！胞[刀”，宗廟里用以切割祭牲之刀。鄭襄公手執(zhí)茅旌、鸞刀，表示以國降服，宗廟不再血食。“嚴王”，即莊王，“莊”改“嚴”，避漢明帝劉莊諱改?！吧帷保艜r行軍三十里為一舍。《左傳》宣公十二年、本書《楚世家》和《鄭世家》皆云楚莊王退兵三十里?！?〕“周旦”，即周公，名旦，周武王之弟，周成王之叔。輔佐武王，消滅了商朝。武王死后，成王年幼，周公攝政，平定了他的兄弟管叔、蔡叔、霍叔聯(lián)合武庚和東方夷族發(fā)動的叛亂，并大規(guī)模分封諸侯，營建洛邑作為東都，制禮作樂，建立典章制度。他的言行散見本書《周本紀》和《尚書·大誥》、《康誥》、《多士》、《無逸》、《立政》等篇。& 〔9〕“一日”，言時間之短?！肮隆?，國君自稱?！耙蝗罩隆?，指子嬰?！?0〕“小子”，指子嬰?！?1〕“紀季以酅”，春秋時，齊國和紀國一度為仇，齊襄公打算滅掉紀國，紀季把握了存亡的時機，以酅地入齊為附庸，使紀國的宗廟祭祀延續(xù)下來。“紀季”，紀侯之弟。春秋時，諸侯之弟多以仲、叔、季相稱?！搬@”，音x9 ，紀國城邑，在今山東益都縣西北。& 〔12〕“《春秋》不名”，《春秋》莊公三年云：“秋，紀季以酅入于齊。”這里沒有稱紀季之名。解釋《春秋經(jīng)》的人認為，不稱名，是《春秋》的一種特殊筆法，含有肯定和贊揚的意思。如《公羊傳》云：“紀季者何？紀侯之弟也。何以不名？賢也?！薄?3〕“《秦紀》”，指《秦始皇本紀》。但《秦始皇本紀》記載子嬰刺殺趙高于齋宮，未言車裂趙高?！肚丶o》也有可能是指秦國國史《秦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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