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海外慟哭記

海外慟哭記 作者:(明清)黃宗羲、黃厔炳等 撰


  余姚黃宗羲太沖著

  往■〈〈氵咸〉上木下〉在海上,與諸臣無所事事,則相征逐而為詩。諸臣唯吳鐘巒、張肯堂故以詩名,其它雖未嘗為詩者,愁苦之極,景物相觸,信筆成什。李向中之悲壯,朱養(yǎng)時、林瑛之淡遠,劉沂春感時之篇,沉宸荃思親之作,上聞亦時一和之?!觥础淬呦獭瞪夏鞠隆禃r謂諸臣之詩,即起杜甫為之,亦未有以相過也。豈天下擾擾多杜甫哉?甫所遇之時、所歷之境,未有諸臣萬分之一。諸臣即才不及甫,而愁苦過之,適相當也。語云,求仁得仁又何怨?諸臣之愁苦而見為愁苦,無乃怨乎!曰:諸臣寧惟是寄命舟楫波濤之愁苦乎?宗廟亡矣,亡日尚矣,歸于何黨矣。當此之時,諸臣默默無所用力,俯首而聽武人之恣睢排奡,單字只句,刻琢風騷,若物外幽人之所為者,其愁苦不更甚乎?■〈〈氵咸〉上木下〉故學于舊史者也,因次一時流離愁苦之事,為海外慟哭記;以待上之收京反國,即創(chuàng)業(yè)起居注之因也。舟山以后,■〈〈氵咸〉上木下〉所未詳。行朝之臣,必有同志者。

  監(jiān)國魯元年(丙戌)夏六月丙子朔,浙江兵潰。上發(fā)紹興。定西伯張名振駐師岑江,遣裨將張名斌統(tǒng)所部軍迎駕,由江門入海。

  御舟碇蛟門。

  毅廟末年,閩人黃斌卿為舟山參將,已而將任。隆武皇帝登極,封斌卿肅虜伯,給餉銀萬兩,發(fā)九舶至舟山,命收其部曲,以窺浙、直。至是,不聽上入。下詔削方國安、王之仁等爵。

  國安前封荊國公,之仁封定國公。

  以大學士熊汝霖兼兵部尚書。

  熊汝霖收殘卒百余人,由小亹入海。編修張煌言亦間道至,而兵部左侍郎錢肅樂、右都御史沈宸荃、義興伯鄭遵謙,皆棄浙入閩。隆武皇帝召對,晉秩有差。

  己亥,大學士孫嘉績卒。

  孫嘉績字碩膚,余姚人也。五世祖巡撫江西右副都御史燧,死宸濠之難。祖文淵閣大學士如游。嘉績,崇禎丁丑進士,授南部主事,改北兵部。十一月,虜薄都城,扎營不動,舉國莫測其謀。嘉績曰:此甚易知。待后虜入,即放苗頭南下耳;急擊勿失。兵部尚書楊嗣昌曰:虜已傾巢而入,安得復有后虜?越三日,虜果挾西夷五、六萬,從青山口入,即日南下。于是,嗣昌以嘉績知兵,越次升職方司郎中。時,總督盧象升、閹人高起潛,分辦東、西二路。象升主戰(zhàn),起潛陰與虜和。亡何,象升陣亡,而起潛自敘戰(zhàn)功,下部求世蔭。嘉績奏寢之。毅宗日御觀德殿閱軍器,起潛辨其良楛,悅之;起潛乘間讒績下獄。十三年,上怒侍讀學士黃道周,廷杖之,舁入獄中,一切裝赍藥物,格不得入。嘉績撤衣被,親視飲食湯藥保護之。

  少間,從之受易。會諸生涂仲吉上書理道周,上益怒,取道周自刑部入黃門獄雜治之。諸與道周通者,概為黨人。諸黨人多訐奏自脫,而嘉績獨承獄中往來狀。周延儒再相,事得解。弘光時,起補九江道,未至而虜渡大江。頃之,虜入浙,征戶口冊籍。余姚知縣王曰俞棄城走,教諭王玄如迎降。虜即以玄如為知縣。玄如發(fā)閭左為馳道抶役者,役者反毆玄如。嘉績遂入縣。朝,鳴鐘鼓,斬玄如以徇。當是時,虜入江南,郡縣無以一矢相加遺者。自嘉績建義,而豪杰皆起。然嘉績實不知兵,以其權(quán)授之總兵王之仁、方國安。東浙之事,不能有所發(fā)舒。上監(jiān)國,加右僉都御史,尋又加文淵閣大學士。浙江失守,渡海至舟山,遂卒道隆觀。丁丑計偕,知縣梁佳植夢嘉績擢第一,榜發(fā)不驗。及嘉績葬舟山,其墓適當張信坊下;張信者,洪武時擢進士第一者也。嗚呼!豈非天哉!

  秋八月丙子,張名振敗叛將張國柱于橫水洋。

  張國柱者,劉澤清之標將也。航海至東浙時,王鳴謙以總兵守定海,國柱有弓箭手五百人,劫王嗚謙肆掠富家巨室,同至余姚。行朝震恐,議以伯爵糜之?!觥础淬呦獭瞪夏鞠隆蹬c孫嘉績裁量不許,不得已署為勝虜將軍,乃返定海。既聞虜渡,遂放兵擄掠。保定伯毛有倫扈元妃、世子出海,國柱邀奪之。已與王鳴謙駕樓船四百余艘,將攻舟山,黃斌卿憂懼不知所為,求援于張名振。于是名振、斌卿合營而軍,名振之裨將阮進善水戰(zhàn),以四船沖國柱之營,炮聲雷鍧,波濤起立。國柱遁去,挾元妃、世子為投拜之贄,虜殺元妃、世子而官之。

  九月壬子,永勝伯鄭彩、定波將軍周瑞,自閩迎上于舟山。

  福建失守,隆武皇帝走死。叛將鄭芝龍迎虜入境,鄭彩不與同降,以戰(zhàn)艦四百抵舟山。黃斌卿素畏鄭氏,閉城不敢出。

  平海將軍周鶴芝起兵海壇山。

  鄭芝龍之降也,先虜未至納款,散遣關(guān)隘水陸之師以待。隆武皇帝命周鶴芝出師蘇松,芝龍中阻之,而鶴芝滯于沙埕。及虜兵入閩,芝龍在安海,檄鶴芝會于其所。鶴芝不虞其降,遂以水師南還。道遇督撫張肯堂,肯堂止之。鶴芝不信,已而至定海,始知芝龍降虜,爭之不得。平海參謀林學舞,陳降虜八不可。芝龍亦不聽。監(jiān)軍朱永佑謂鶴芝曰,虞山趙牧其人,勇士也,我欲見之于芝龍而刺之,不果。于是鶴芝移師海壇。

  參將阮進移師于瑯琦。

  阮進者,閩之舵工也。嘗為小寇于松撫。張名振拔之,使管水營,而進精于水性,能以少擊眾,既敗張國柱,舟山人多德之。黃斌卿忌名振勢出其上,說進使背名振,進乃取其船二十艘、軍資數(shù)萬至閩海,自為一軍。

  冬十月丁酉,御舟發(fā)舟山。十一月丙寅,上次中左所。

  鄭芝龍知鄭彩奉上入閩,索之急,彩力不能禁,乃匿上于他所,而以南□貌類上者,服上冠服,居上舟,使一人守之;乃謂芝龍曰,彩欲出監(jiān)國而難于為辭,不若公使人取之。于是語守者事急,則縊南□,以尸與平國使者。已而虜挾芝龍北去,事得解。

  黃斌卿殺右都御史荊本澈。

  荊本澈字大澈,丹陽人也。由漴闕來朝,奉命西征,移師出舟山,洎蘆花岙。斌卿畏其強,所以周旋之者唯恐后。越月而本澈破崇明,虜會師擊之,本澈大敗,收其殘卒還舟山。斌卿視其兵力既弱,禮之浸衰。本澈無所取餉,漁奪居民。居民既怨之,斌卿之營將顧乃德與斌卿有隙,本澈乃結(jié)驩乃德,潛以珍寶易其火器,事頗泄,斌卿下教各岙團練,次日故遣部下取民斗粟,團練殺之勿問。本澈知其意在己也,遂移兵攻之,三日而城不下,師潰。本澈至蘆花岙,為團練所殺;斌卿設(shè)察,斬團練一人以謝。

  二年(丁亥)春正月癸卯朔,上次中左所。

  周鶴芝復???。

  ???,鶴芝之故鄉(xiāng)也。鶴芝既復海口,以參謀林學舞、總兵趙牧守之。

  太仆寺卿王瑞旃自盡。

  王瑞旃字圣木,溫之永嘉人。天啟乙丑進士,除蘇州府推官,累官至太仆寺卿。清國貝勒過溫州,虜守朱從義逼令見之,瑞旃自縊死。

  辛未,上禡牙出師,提督楊耿、總兵鄭聯(lián)皆以兵來會,進鄭彩為建國公、張名振為定西侯,封楊耿為同安伯、鄭聯(lián)為定遠伯,周瑞為閩安伯、周鶴芝為平虜伯、阮進為蕩胡伯。

  時張名振在南田,周鶴芝在海壇,阮進在瑯琦。

  二月壬申朔,王師攻海澄,克之。

  癸酉,攻漳平,失利。甲戌,虜救海澄,王師復退入海。丙子,攻漳浦,克之,以閩人洪有文為令。五日而漳浦陷,有文死之。

  周鶴芝遣使乞師于日本。

  鶴芝少時往來日本,以善射名。父事撒斯瑪。撒斯瑪者,日本一島之王也。黃斌卿之至舟山,鶴芝以都督令水師。乙酉冬,告哀撤斯瑪,愿假一旅以助恢復。撒斯瑪壯之,許助兵三萬,軍需戰(zhàn)艦一切不資中國;俟鶴芝自往受約。于是,鶴芝益市錦繡金玉奇物,與斌卿合謀,將以丙戌四月十一日東行,而兵部尚書余煌寓書斌卿,以叛將吳三桂之用虜為戒,斌卿遂阻鶴芝。鶴芝怒而入閩。至是復理前約。日本待鶴芝不至,其意浸衰,所遣使又多商賈,不能得其要領(lǐng),故日之師不出。

  鄖西王復建寧。

  王變姓名隱武夷山,至是聚兵以應。

  鄖西王裨將王祁復邵武。

  祁營山中,虜城守甚嚴,祁從民間取幾桌數(shù)百,置火繩藥線其上,月死夜,順流放之,環(huán)城而過;虜以為祁兵薄城,炮石交下,遲夕方知其偽。已乃復然,虜習之不疑,一日,祁至,遂破。

  夏四月,虜陷海口,參謀林學舞、總兵趙牧死之。

  虜攻???,牧出戰(zhàn),殺虜四百余;虜又益兵攻之,城遂陷。平虜伯周鶴芝退?;馃?。

  虜殺國子監(jiān)博士林化熙于行宮。

  林化熙字皞?cè)?,福清人也。隆武元年,授國子監(jiān)博士。福京陷,避之??阪?zhèn)。虜破???,得化熙,執(zhí)之。至其酋張存仁所,存仁意欲降之,問曰:吾聞海上周鶴芝,脅人留發(fā)而不剃頭,子受其所脅也?;趿⒍υ唬喝松l(fā)膚,不能自主,而受脅于人耶?若發(fā)可脅之而留,今日亦能脅之而剃乎?存仁怒,置之獄中?;踬x詩,有「鐵骨凌千古、冰心扶五?!怪洹C魅沾嫒蕪徒抵?,不可。使戮之于市。

  過隆武皇帝登極之行朝,化熙趨入朝門,坐地上,謂虜卒曰:我大明臣子也,當死于是??谡家唤^云:吾頭戴吾發(fā),吾發(fā)表吾心,一死還天地,名義終古欽。命在旁者書之。而欽字誤書為矜,化熙視而改之,乃就殺。

  松江虜帥吳勝兆詣定西侯張名振降,為其部下所執(zhí)。

  吳勝兆以兵守松江,頗懷故國。吳中崇仁勵義之士,欲因以為功。于是相聚幕中,為之計畫,而以招撫之名,內(nèi)結(jié)太湖義旅戴之俊、周天等,外求援于海上兵部尚書陳子龍。蠟書至黃斌卿,斌卿猶豫不敢應,張名振乃召其兵就約。時斌卿進爵為威虜侯,其肅虜故印猶在,名振請得之,赍使者以拜勝兆,期四月二十六日渡海。勝兆之聚謀者既眾,人人謂事成在旦夕,遂肆言無隱,而所招之義旅,又不就約束,欲陵虜卒出其上。虜卒恨之次骨。其未經(jīng)招撫者,亦不忌□而昵就之,虜捕之于勝兆;勝兆無以自解,斧質(zhì)以徇。義旅既惑勝兆中變,名振渡海碇崇明沙,颶風海嘯,樓船自相激撞,飄沒者什八九,軍資器械都盡。名振與翰林張煌言、御史馮京第單舸脫走,而右都御史沈廷揚見獲。勝兆因海上之失約,區(qū)霧無序,義旅遂劫勝兆,斬虜官之在松江者。而勝兆之部曲既與義旅異志,又不見海上之兵,視湖中所招,其力易制,于是虜中軍以勝兆之命,召義旅之帥次第入,斬之;勝兆未知。已而執(zhí)勝兆,虜酋巴山陳錦雜治其獄,誅戴武功、吳鴻、欽浩、張謝、石喬塏、侯美漢等三十三人。其所連染,復數(shù)百人。

  兵部尚書陳子龍赴水死。

  陳子龍字臥子,青浦人也。父所聞,天啟壬戌進士。子龍?zhí)觳沤^出倫輩,少而知名于時,與檇李夏允彝為生死交。崇禎丁丑登第,授紹興府推官。十六年,寇患已深,朝野之議,有欲出皇太子降南京以防未然。東陽人許都頗好事,游學于檇李,其師何剛謂之曰,天下多事,將及于江南,子所居,江南精兵處也,盍結(jié)其豪杰以待變:此江右夷吾之業(yè)也。都信之,歸而聚眾數(shù)千。東陽知縣桐城姚孫樂家富美,以其鄉(xiāng)邑不可居,遷其資于官所;都眾無糧,囚孫樂劫其資。都不得已,遂攻下三城,浙東震動。子龍知都非欲反,往說降之,誓以不殺;而巡撫御史左光先斬都,子龍倉卒,不能得之光先,深以為恨。遷南京吏部文選司主事,終養(yǎng)祖母。毅宗偉其定亂,改兵科給事中。子龍聞寇逼京畿,與夏允彝、何剛等操練水師,欲從津門入援,而北都已陷。弘光即位,馬士英自以援立不狎人望,盡疑當世高名之士意在潞王,而子龍以知兵見忌。虜渡江,允彝縊死。子龍建議守松江三月,上加總督兵部尚書兼右都御史。亡何,城陷,子龍旁皇山澤,作詩歌為變征之聲。虜意吳勝兆獄,子龍為之主,獲子龍一奴,謂嘉善錢旃檇李黃濤舍匿子龍;索之不得,已得之嘉定侯岐曾之丙舍。虜酋見之,子龍不屈鉗釱,置于戰(zhàn)艦,洎松江跨塘橋,子龍伺隙投水死。子龍少為古文詞,宗歷下、太倉,于歐、曾蔑如也。江右艾南英為長書刺之,相遇南中,至于相搏。其后子龍學益進,文章爾雅,一變其少時之作。天下喪亂,子龍、南英皆建義不成而死。所謂白首同歸者非耶!侯岐曾字雍瞻,兄左通政峒曾,并以文名。峒曾守嘉定不下,城破而死。岐曾復以客子龍見捕,亦不屈死。徐式谷字似之,吏部尚書石麒之養(yǎng)子也。嘉興陷,石麒死之。吳勝兆之降,式谷與謀;虜窮竟得之,亦死于難。

  虜殺舉人楊廷樞。

  楊廷樞字維斗,長洲人也。閹人魏忠賢亂政,逮吏部郎中周順昌,吳人相聚搏其官校殺之,諸生廷樞為之魁。兩京既陷,隱跡吳江之蘆墟。吳勝兆事敗,虜搜村落之伏聽者,到蘆墟。廷樞曰,必為我也。即詣虜大罵。四月二十九日被縛,餓五日不死;為詩十二章,俘于大□殺之。妻費氏、女觀慧,皆罵賊而死。總制尚書張肯堂、兵科給事中徐孚遠、平海監(jiān)軍朱永佑,避地至舟山。

  三人皆依周鶴芝于??冢?诩认荩时敝林凵揭傈S斌卿。

  五月甲辰,永嘉諸生葉天章自盡于獄。

  葉天章一名尚高,虜令剃頭發(fā),天章佯狂自免。賦詩訕謗,馬草詩曰:可憐昨夜選為被,和淚拖來到馬欄。胡服詩曰:安得蜉蝣易生死,猶存楚楚好衣裳。上丁釋菜,天章入文廟痛哭,虜守朱從義執(zhí)而笞之下獄。天中節(jié)前一日,為絕命詩曰:待斟蒲酒心先醉,未浴蘭陽骨已香。飲鴆卒。

  六月攻漳州,我?guī)煍】儭?br/>
  安昌王與御史馮京第乞師日本。

  馮京第自崇明歸,張名振之軍,喪失且盡,而黃斌卿又志在自守。于是至日本乞師。先是,歐羅巴國欲行其教于日本。其教務排釋氏,中國之所謂西學也。日本佞佛,乃殺歐羅巴之行教者。歐羅巴精火器,所發(fā)能摧數(shù)十里,舉國讎日本,駕大舶、置火器向其城擊之。日本謝罪,大舶始退。退一日而京第至長旗島。日本新遭外國之侮,聞外國人至,一切不聽登陸。京第遙望而哭,晝夜不絕聲。會日本巡方者籃輿過長旗,收血書,達其國主。京第還舟山,使斌卿之弟孝卿從商舶待命,而孝卿出入妓館,日本益輕之。

  舟山行洪武錢。

  日本始用洪武錢,后始鑄其國號。而舊錢不敢銷毀,藏之庫中。至是盡發(fā)黃賦卿,助舟山國用。

  秋七月初五日,攻福州,我?guī)煍】?。八月己卯,上次長垣。

  上親征,會鄭彩、周瑞、阮進、周鶴芝之師攻福州,石田僧宋惺以其義旅應之。

  丙戌,克連江。

  冬十月,長樂虜帥逃,永福、閩清皆下。羅源虜知縣朱丕承、寧德虜知縣錢楷以城降,福寧州虜帥涂登華、章云飛全師來歸。督師大學士劉中藻起兵福安,新建王克大田、沙縣、尤溪等路。朱成功克同安等縣。曹大皋克建陽。

  以熊汝霖、馬思理入閣辦事。劉沂春吏部尚書、林正亨戶部尚書、吳鐘巒禮部尚書兼通政使,錢肅樂兵部尚書,余揚左都御史,林嵋吏科給事中,黃岳吏部考功司郎中。

  鄧藩審理陳世亨復安固,兵敗死之。

  陳世亨,溫之瑞安人也。浙東建義,授中書舍人,改鄧藩審理。虜渡甌江,晦跡山中。聞上至閩,十月初四日,以一旅復安固;援兵莫繼,被執(zhí),罵虜而死。

  吏部文選司主事林垐起兵攻福清,不克,死之。

  林垐字子野,福清人也。崇禎癸未進士,授海寧知縣。隆武立,遷吏部文選司主事,抑絕僥幸,已而嘆曰:此潤色太平之事,顧豈今日之所急耶!乃辭去。募兵得數(shù)千人,而閩事一稟鄭芝龍,垐不得自行其志。于是,散遣其眾入山。制棺一具、布衣一襲,上書大明孤臣之柩。自為挽詩曰:繞廂風雨莫歸愁,燈暗心明淚不收。易舍妻拿惟有父,無慚膚發(fā)但多頭。復仇到底落人后,做鬼應居最下流。門外長江知我恨,年年濤卷未能休。上既復閩,垐約平虜伯進攻福清。當是時,其門人來訪,將歸海寧;垐送之詩曰:天地荒荒已如此,君今歸去去何方?山川麥秀傷心淚,日月刀頭帶血光。屠狗市中聲忽變,采蘭澤畔志徒芳。寄言父老休相念,我死魂猶到此鄉(xiāng)。明日臨陣,垐不避矢石,殺虜過當;會日暮,虜沖其營,遂歿。垐之友人葉子器者,初垐在營中,為虜所獲。虜使作書招垐,子器受紙筆,書一詩授之。其末句云:到得死時方是我,縱然活去不成人。虜殺之。垐起兵時,有詩云:蘭蕙當門不怨秋,□□□盡也空休。拋它七尺留千恨,何必三□□□樓。月肯照人云作怪,龍方潛壑蚓遨游。誰能終古留高響,博浪聲中五世仇。

  兵部左侍郎林汝翥攻福清,兵潰死之。

  林汝翥字心泓,福州人也。釋褐,知沛縣。妖賊徐鴻儒之亂,汝翥城守有功,考授御史。閹人魏忠賢干政,汝翥巡城,遇火者曹進、傅國興攫金于途,汝翥杖之,中旨逮汝翥。先數(shù)日,逮工部郎中萬璟,內(nèi)侍數(shù)百人毆璟至死。于是汝翥援「大杖則走」之義,亡至遵化。托撫臣鄧儀具疏投獄,廷杖得不死。上至閩,征拜兵部左侍郎,總督義師。攻福清,兵潰,被執(zhí)。虜欲降之,不屈,除夕服金屑死。

  十二月庚午,黃斌卿攻寧波,不克。

  甬諸生華夏、屠獻宸、楊文琦、文瓚、董德欽、王家勤謀起兵內(nèi)應。而御史李長祥亦結(jié)會稽豪杰以待,皆使人走舟山,約斌卿入。亡何,長祥為人告變,亡命。姚江人王翊聚兵于海山,華夏以帛書約之,為虜所得。降人謝三賓,又訐夏等于虜,夏等入獄,而水師始至。內(nèi)無應者,斌卿之兵遂去。虜詰夏之同謀者,夏對曰:太祖高皇帝、崇禎先帝。虜曰:然則汝帛書所謂布置已定者何耶?夏曰:直為大言,鼓動人心耳。是時虜利三賓之財,亦誣以同謀,故令夏引之。夏曰:若謝三賓者行同狗彘,建義之事胡可假之!三賓在旁聞其言,搏顙以謝。明年五月初二日,夏與屠獻宸、楊文琦、文瓚、董德欽、王家勤皆論死,妻子為奴。楊文瓚妻張氏,杭州人。文瓚既斂,張氏從容語其舅曰,兒不從死,無以成夫之志。出簪珥分餉姊姒,閉戶自縊。華夏妻陸氏、屠獻宸妻朱氏、楊文琦妻朱氏,皆自縊。

  禮部尚書兼通政使吳鐘巒上申明職掌疏。

  時遠近章奏,武臣則自將軍都督、文臣自稱都御史侍郎,三品以下不計。而江湖游手之徒,假造符璽,販鬻官爵。偃臥兵園,而云聯(lián)師齊楚;保守妻子,而云聚兵千萬。故鐘巒請加嚴核,募兵起義者,則當問其冊藉花名;原任職官者,則當辨其敕書札付。

  三年(戊子)春正月丁酉朔,上次閩安鎮(zhèn)。

  同安伯楊耿、大學士朱繼祚攻興北,克之。

  虜守道彭遇颽,故弘光時之御史也。至是納款。楊耿攻興化,遇颽令其守將出戰(zhàn),登陴立大明幟;守將不敢入。

  癸丑,鄭彩殺大學士熊汝霖。

  熊汝霖字雨殷,余姚人也。舉天啟乙丑進士,授同安知縣,考選戶科給事中。汝霖抗直敢言,謂今日以情面賄賂,斷送封疆,二祖列宗飲泣地下;降福建按察使知事。弘光立,復補給事中。是時四鎮(zhèn)迎立之功,逼取淮揚,朝臣莫敢議其進退。左都御史劉諱,言劉澤清、高杰之棄淮北可斬也。澤清遣刺客伺劉諱,刺者不忍而去。汝霖獨論之曰,一鎮(zhèn)之餉多至六十萬,勢必不供;即仿古藩鎮(zhèn)法,亦當在大河以北。曾奧窔之內(nèi),遽以藩籬視之,已爭阮大鋮之用。其議論皆不遂,歸。虜渡大江,汝霖入省,欲發(fā)羅木營兵拒之,不得。劉諱將死,念諸人悠悠,無可與計事者,獨以建義屬之汝霖。汝霖聚兵又不得。九江道僉事孫嘉績既斬余姚虜知縣王玄如,汝霖始出領(lǐng)兵,渡海寧,戰(zhàn)三晝夜,敗歸。上監(jiān)國,加兵部左侍郎右僉都御史。汝霖雖不知兵,然趨死不顧利害。當是時,總兵方國安、王之仁所領(lǐng)皆營兵,而分別召募者以為義兵,同汛未嘗敢均糧糒,至汝霖則未敢易之。三吳之豪杰,欲為應者,皆因汝霖而來。魯元年,又加東閣大學士。浙江失守,從亡至閩。閩之諸鎮(zhèn),鄭彩以商舶為事,唯閩安伯周瑞勇敢可任。汝霖批答,右瑞而左彩,彩積恨之。

  已而彩又與義興侯鄭遵謙交惡。上次閩安鎮(zhèn),從亡諸臣之室俱保瑯琦。彩裨將李茂守瑯琦,汝霖奴子與之爭口。正月望,汝霖自上所休沐,熊、鄭兩家以簪瑱相問遺。李茂奔告于彩,彩疑熊、鄭合而圖己也,授意其下殺之。

  鄭彩殺義興候鄭遵謙。

  鄭遵謙字履公,余姚臨山衛(wèi)人也。父之尹,按察司僉事。遵謙少喜任俠,不為繩墨之士所理。南都官屬聞虜渡江,皆棄弘光帝而逃。馬士英至浙江省、閹人屈尚忠至越,左都御史劉諱曰:凡系逃臣,皆可斬也。于是分守寧紹于潁系尚忠以待,遵謙出而毆殺之。曰:此劉先生之命也。紹興府通判張愫,以城降虜,虜即以愫守紹興府,而別遷彭萬里以為會稽知縣;弘光元年閏六月十一日遵謙建義,皆斬之。而召其故所知少年數(shù)千人,應九江道孫嘉績。先是知府王期升夢有持謁入者,覺而記其姓殷;問于推官陳子龍。子龍曰:此會稽守殷通也。君夢見之,越亂兆矣。自遵謙斬張愫而夢驗。浙江失守,遵謙依鄭彩。彩以同姓弟畜之,使領(lǐng)陸兵于牛田。海中洋舶,皆統(tǒng)于彩;遵謙強取二舶,資萬計。由是交惡。遵謙為人疏誕,不能慮患;大學士熊汝霖見殺,復不秘其辭色。彩乃詐撲部將吳輝,輝扶傷就遵謙求書投鄭鴻逵。遵謙入輝船送之,被擒。輝既擒遵謙而難于面之,伏艙底不出。遵謙呼曰:汝鄭彩廝養(yǎng),殺我豈出汝意?而相避乎?輝出,遵謙乞只雞盂黍,哭奠熊汝霖既畢,蹈海死。遵謙之妾金四姐者,故倡也;嘗笞殺其侍婢王氏。諸不理遵謙者,必欲致金四姐于獄,遵謙以千金脫之,遵謙死,金四姐束草象鄭彩,每食,斬草人以侑食。彩聞之,沉金四姐于海中。

  二月,以兵部尚書錢肅樂為東閣大學士。

  虜帥郭天才來降。

  江西虜帥金聲桓遣郭天才援閩,與虜撫佟國鼐有隙,故降;封為忠勤伯。后聲桓反正,天才乃返江西。

  三月,虜陷興化,吏科給事中林嵋、興化道湯棻死之。

  林嵋字小眉,自縊。湯棻字方侯,嘉善人。緋衣坐堂上遇害。

  虜陷莆田,大學士朱繼祚、知縣都廷諫死之。

  廷諫,杭州人。

  虜陷永福,兵科給事中鄢正畿、御史林逢經(jīng)死之。

  鄢正畿字德都,永福人也。賦絕命篇,投溪水死。林逢經(jīng)字守一,以文名于閩中,有通鑒甲子圖行世。城破,赴水死。

  余姚人王翊起兵四明山,克上虞,執(zhí)虜攝印推官劉章志斬之。

  虜陷長樂,御史王恩及死之。

  王恩及,長樂人也。以縣令歸里,上征為御史。城破,服毒自盡,妻李氏同死。

  閏三月,虜陷建寧,王祁死之。

  王祁,江西人也。城破,祁猶巷戰(zhàn),自焚死。上在閩中,先后復三府、一州、二十七縣;虜調(diào)江、廣、兩浙之兵來救,所復府縣皆陷。至是,僅留寧德、福安二城。

  江西虜帥金聲桓反正。

  金聲桓者,故楚帥左良玉之部將也。良玉死,良玉之子夢庚降虜,虜俾聲桓仍統(tǒng)其軍。大學士黃道周督鄭鴻逵、鄭彩二軍出杉關(guān),聲桓故曾役于道周,乃陽為送款,而使別將張?zhí)斓撘u之,道周被執(zhí)。由是得鎮(zhèn)江西。上取閩,虜調(diào)各省之兵復陷其地,聲桓之力居多。虜撫以聲桓降將,故輕之;從之取賄,不得。聲桓私居嘗改舊服,于是虜撫上變,言聲桓謀反。聲桓使人竄之中途,得其書,乃置酒召虜撫,以書示之。虜撫失色,遂斬之。奉永歷皇帝正朔,受爵豫國公,江西郡縣皆定。當是時,南都震動,以為聲桓旦夕且下,虜官豫擬降附。而虜之守贛州者不從聲桓,聲桓欲攻之。守贛州者曰:吾不動以待汝,汝得南都,則吾以贛下。乃為聲桓之謀者,以寧庶人之敗急于順流,故使新建得制其后;今門庭之寇未除而勤遠略,是追庶人之僨車者也。聲桓遂急攻贛,贛守愈堅。各省之援虜大集,圍聲桓困之;數(shù)月食盡,部曲斬聲桓,降于虜。

  夏六月戊戌,鄭彩殺大學士錢肅樂。

  錢肅樂字希聲,鄞人也。舉崇禎乙丑進士,授太倉知州,遷刑部主事,轉(zhuǎn)員外。九江道孫嘉績建義,會稽諸生鄭遵謙應之。鄞諸生華夏等謀起事,而縉紳謝三賓不從。時定??偙踔室呀堤?,三賓寓書之仁,謂寧郡潝潝訿訿,起自諸生,需公以兵威脅之。亡何,夏等奉肅樂為主,之仁亦以其軍聽命。上監(jiān)國,進僉都御史,代熊汝霖為東閣大學士。劉中藻起兵福安,已攻福寧州將破,而虜帥涂登華詣彩降。彩使其私人守之,中藻不可,于是與彩交惡。彩橫甚,視諸大臣若無有。肅樂惡之,欲以中藻之力制彩。其在彩營,以陰事泄之中藻。故恐彩之疑也,為深言嘗彩,令備中藻;而彩之伏聽者已得肅樂密書,彩闌及書中一、二語。肅樂大驚,嘔血,明日死。

  冬十月,大學士馬思理卒。

  馬思理,長泰人也。崇禎時,戶科給事中,坐侍讀學士黃道周黨,下獄。隆武起升禮部侍郎,加尚書。上入閩,召授今官。卒沙埕舟中。

  以工部尚書沈宸荃、吏部尚書劉沂春為東閣大學士。

  四年(己丑)春正月辛酉朔,上次沙埕。

  二月,王翊破上虞,虜官施鳳翊棄城走。

  三月癸卯,虜陷寧德。

  夏四月,虜陷福安,大學士劉中藻死之。

  劉中藻字薦叔,福安人也。崇禎庚辰進士,授行人司行人。隆武皇帝登極,以兵科給事中使浙。上至閩,中藻起兵其邑,復數(shù)縣,累進至工部尚書、東閣大學士。中藻能激昂富人,使出其財,故一時聚兵益盛。鄭彩專制閩事,惟中藻不相下,由此有隙。上使大學士沈宸荃解之,不得也。中藻在福安,虜前后攻之,所殺傷四、五千人。三年十月,虜大集,傅城十里掘濠樹柵環(huán)之,中藻不得戰(zhàn)。明年四月,食盡,中藻為文自祭,吞金死。部將董世尚等同死者數(shù)百人。

  六月,定西侯張名振復建跳所。

  秋七月壬戌,上次建跳所。

  閩地盡陷,張名振迎上至浙,從亡者為大學士沈宸荃、劉沂春、禮部尚書吳鐘巒、兵部尚書李向中、兵部左侍郎孫延齡、御史黃宗羲、兵部職方司郎中朱養(yǎng)時、主事林瑛。

  壬午,虜攻建跳。乙酉,虜退。

  分使使山寨授官。

  蕭山石仲芳、會稽王化龍、陳天樞、臺州俞國望、金湯、奉化吳奎明皆將軍,四明山馮京第右僉都御史,王翊河南道監(jiān)察御史。黃宗羲奏曰:臣觀諸營長,文則自稱都御史、侍郎,武則自稱將軍、都督,未有三品以下者。上嘉其慕義,亦遂因而命之。唯王翊不自張大,使者頒書授以御史。御史在承平固為要官,然其號令不可行之侍郎。御史諸營或不及王翊一小小部,故諸營于王翊,虔若小侯之事大國。自今以后,若諸營事翊如故時,則無貴王命。若因王命,使翊之令不行于諸營,將山中自此多故。方今草昧,時多假借,慎重名器,不宜獨薄王翊一人。大學士劉沂春、禮部尚書吳鐘巒皆以為然,定西侯張名振持之不肯下。初諸營迎表,皆因名振以達;唯翊不關(guān)名振,名振惡之。

  上命黃宗羲為左副都御史,辭不受。

  封平西將軍王朝先為平西伯。

  時朝先營奉化之鹿頸山,有兵萬人,寧城為之晝閉。

  八月壬辰,世子生。

  世子母李氏。

  九月乙丑,大學士劉沂春、禮部尚書吳鐘巒、定西侯張名振盟于雒江。

  大明監(jiān)國魯四年,太傅兼太子太師定西侯張名振治兵于臺州。夏六月,長樂劉沂春宅揆統(tǒng)均,毘陵吳鐘巒掌秩宗,從上至自閩。三人者,皆先朝遺老,同守臣貞、共獎王室者也。越二月,定盟于雒江之上。于時重九,天高氣肅,云物屏徹,秋陽杲然,薦牲爇香,神人若接。司盟者舉爵而招曰:今日之事,君事也。義莫大于君臣,交莫良于朋友。合朋友之交以篤君臣之義,時乃功。勖哉夫子。于是三人者上各受爵進于神,拜手稽首致詞曰:歲在甲申,中原逐鹿,痛深共主之悲;暨及乙酉,于屋瞻烏,迸落孤臣之淚。惟是二三黃發(fā),耄遜于荒,爰訂斯盟,永以為好。既盟之后,業(yè)務修而交勸,過必糾而從繩。役在社稷,竭蹶而爭后先;政在朝廷,和衷而商可否。功名不必出諸己,恩怨一切任諸人。矢靖獻之無欺,期恢復之克濟。吾三人者,無愧怍于天地,留榜樣于子孫。奉身而退,共詠太平,不亦休乎!司盟者受詞而載之書。君子謂斯盟也,蓋三有禮焉:尚齒一也,詩有之曰:三壽作朋。尚賢,二也,詩有之曰:正直是與。尚功,三也,詩有之曰:邦家之基。司盟者乃錫爵而稱曰:神之聽之,介爾景福。于是三人者受爵,下而飲。

  丁酉,定西侯張名振、蕩湖伯阮進、平西伯王朝先,殺黃斌卿。

  黃斌卿之在舟山,保塢自豪,不欲奉上入城,分其兵賦。于時隆武皇帝崩四年矣,猶稱隆武五年,以拒監(jiān)國之朔。先是,張名振從崇明敗歸,斌卿每事侮之。雖結(jié)婚姻,而意相猜忌。阮進扈蹕至建跳所,軍中乏食,進念保全舟山之力,以百艘泊舟山告急??傊粕袝鴱埧咸弥^斌卿曰:上飄泊海中,宜奔問官守;阮進之請,不當違也。不聽。于是,張名振、阮進皆因王朝先以謀斌卿。朝先同張國柱、王鳴謙出海,斌卿強使出其部下。三年之間,未嘗任之以事。朝先郁郁,請徇邊海至鹿頸,四、五月而致萬人,邊海皆賦其軍。斌卿又使其私人以奪朝先之賦,朝先恨之。有黃大振者,故閩盜也。劫商舶得金數(shù)萬,分饋斌卿,不饜;大振懼誅,亡抵朝先。朝先之孥帑寄舟山,大振偽使人以魚舟赴朝先曰:威虜以某日盡殺平西妻子矣。朝先遂與張名振、阮進合攻舟山,斌卿與二女皆赴水死。

  十月己巳,上駐舟山。

  以張肯堂為東閣大學士、孫延齡為戶部尚書。

  時,劉沂春與張名振不合,返閩。

  五年(庚寅)春正月乙卯朔,上駐舟山。

  夏五月,御史王翊烹虜使。

  江南久不寧,虜主患之。其撫臣馬國柱欲自以為功,嘗以語其客。其客與所善會稽人嚴我公謀之。我公曰:此吾處通候之一時也。清之用兵江南良苦,使得見吾于撫軍,吾得山海要領(lǐng),能口舌下之。乃偽為告身銀??;曰:吾行朝之都御史也。

  因客以見國柱,因國柱以見虜主。我公大言撼虜主,曰:陛下以江南為一方之事與?崖山未覆,大元不書正統(tǒng)。臣尚未見陛下之有天下也。曩者臣在海上,諸營將故臣之屬吏;臣茍得奉明詔,開以丹青之信,則江南之患可刻日定也。虜主大悅,以我公為招撫都御史。詔山海之帥解甲降者復其位,視嚴我公。然我公故未嘗為山海之帥所識,第使人走諸營告曰:我公之所以為此者,固荊鄉(xiāng),高漸離之心也。公等第令出而歸我。我分置通都大邑,搖手而江南舉矣。若公等所為,徒勞耳。于是諸帥多惑其說,湖州柏襄甫、會稽顧虎臣等皆降。我公將渡海,發(fā)使者入四明山。王翊之將黃中道曰:嚴我公甘言間我,業(yè)已搖動山寨,復可使之達行在哉!趨烹之。我公由是不得志而去。

  秋八月,御史王翊破新昌縣虎山所。

  九月,朱靖恭攻鄭彩,敗之。

  上既入浙,閩安伯周瑞、平虜伯周鶴芝樓船三百余艘分屯溫之三盤,以為舟山犄角。亡何,芝、瑞有隙,上使武林人吳明中往解之。明中之三盤,構(gòu)之益甚。瑞遂南依鄭彩,芝亦北依阮進。鄭彩與朱靖恭爭中左,彩大敗,泊沙埕具表請援。芝、進既怨瑞,而張名振欲結(jié)驩于靖恭,反擊彩之余兵,破之。

  虜破四明山寨。

  上在舟山,虜欲出寇,御史王翊從中梗之。于是悉發(fā)行省虜騎,其酋金礪、田雄將之而東。金礪由奉化入,田雄由余姚入,會師大蘭山,設(shè)帳二十里,游騎四出,以搜伏聽者。翊聞虜鋒銳甚,避之于海。

  冬十月辛巳朔,日有食之。

  十一月甲子,虜殺兵部右侍郎馮京第。

  馮京第字躋仲,慈溪人也。福京初建,上中興十二論。隆武皇帝奇之,召對,授兵部職方司主事。改監(jiān)察御史,巡視浙江,至衢州而虜渡浙。京第偃伏里中,聞肅虜伯黃斌卿保舟山未下,乃渡海依之。從定西伯張名振至崇明,敗還。從安昌王乞師日本,哭于舟中,日本不許。又從攻寧波,事敗。于是至吳興,聚兵數(shù)千。亡何又敗。復渡錢塘,入四明山,依御史王翊以其兵付之。京第倚山為城,立老寨于杜岙,練兵數(shù)月,頗可觀。而虜撫蕭起元下教團練,虜攻杜岙,團練從而掎之。翊走天臺,京第匿民舍以免。明年,翊兵復盛,京第亦收殘卒,自居薛岙。京第自負經(jīng)濟,然欲以承平體統(tǒng)待其士卒,雅不為人所親附,故往往致敗。初京第入海,虜即收系其家屬;母尹氏徙燕,妻葉氏自縊死,子頌年十五,斬于市。虜破四明山寨,購京第甚急。京第之將王升降虜,欲致京第為功。謂虜曰:馮都御史人莫知其處,獨升知之耳。引虜?shù)弥X頂山。京第已病甚,見金礪不肯跪;田雄在側(cè),掠之仆地。明日遇害。

  六年(辛卯)春正月己卯朔,上駐舟山。

  得諜報虜主死,群臣入賀。

  是時,訛傳恢復,禮部尚書吳鐘巒有志喜詩曰:毘陵隅北有柴扉,寂寞荒庭草自肥。從此兒孫尋舊業(yè),可將詩酒弄斜暉。衣冠不改容顏好,夢想還疑城郭非。卻笑令威何化鶴,去家千載始來歸。又,世局滄桑變亦奇,忽于意外愜心期。兵機只在爭先著,天道何嘗不可知。主鬯一樽歸帝子,籌邊百計在胡兒。中興作手非容易,喜懼頻勞野老思。

  二月乙卯,張名振殺平西伯王朝先。

  王朝先,四川土司人也。自言為童子時,已結(jié)無賴者為伍;有大姓抶其同伍童子,朝先夜緣屋極,發(fā)凡抽椽,放野蜂數(shù)百螫之。天啟間,調(diào)土司兵從征,朝先因至塞上,累立戰(zhàn)功。弘光即位,以參將隸黃蜚部。蜚死,航海至浙東。時江干兵賦已定,朝先自以老將,不肯出總兵方國安、王之仁下,以西征之命,滯于定海。浙江失守,同王鳴謙出海,遂為黃斌卿所留。朝先欲借樓船百,截揚子江以遏虜運道;斌卿不許。既與張名振、阮進共破斌卿,進收其水師,朝先得陸兵二千余人,軍資甲仗一不以賦名振。嫌隙遂成。鄭彩之敗,振、進因而墮之,朝先又不與合。是時朝先居守,名振治兵南田。朝先不虞名振之見襲也,士卒散遣民舍;名振猝至,乃手格十數(shù)人以死。其部將涂登華、張濟明、呂廷詔降虜,告之虛實,虜遂決犯行在之謀矣。

  秋八月丁巳,虜殺兵部左侍郎右都御史王翊。

  王翊字完勛,余姚人也。翊小而自負,好為大言,世人未知之也。浙東建義,翊自募一旅,不肯屬人,故派糧不及同事。楚人舒益生,故新安王客。新安王自新安至,益生遂以其軍屬之。然王亦無分地可賦,軍遂散。司餉者案翊所破召募之金,將罪之。會浙守潰,翊渡海依黃斌卿,斌卿倨甚。馮京第以隆武御史與之爭禮,斌卿不悅,翊不肯下。斌卿既欲害之,翊知斌卿不足藉,聚眾四明山。四明山連三府八縣,翊往來乘隙;虜孤守一城,其城外之田賦、訟獄一歸之翊。已而為虜撫蕭起元所敗。明年,擊破團練,其兵益盛。上至浙,勖功議右僉都御史,張名振欲其恩出自己,曰:需之以俟翊至。詔受福建道監(jiān)察御史。翊朝行在,升右僉都御史。辭不就。曰:吾之入覲,豈為官也!明年,加兵部左侍郎兼都御史。虜屯大蘭山,翊入海,謀與王朝先舟師入浙攻杭州。而名振擊殺朝先,翊還山中。山中所留諸將,降殺且盡。七月二十四日,大星墜地,團練兵執(zhí)翊,賦絕命詩。虜副使王爾祿使書之,翊書生平忠憤,血飛濺于群虜。書畢,乃引其筆以擿王爾祿。是時虜將寇行朝,其酋陳錦且至,系翊以待。翊每日從容束幘,飲酒賦詩。八月十二日,陳錦、金礪、劉某、田雄會于定海,翊入坐地上。劉某注矢射翊,中肩不動;田雄中頰、金礪中脅,皆不動。絕其吭,始仆。翊之從者二人亦不跪,虜掠之,則背虜向翊而跪。遂從死。群虜聞之,皆曰:非獨王公忠也,乃其從者亦義士也。上發(fā)舟山,御舟泊道頭。

  虜會浙、直之兵寇行朝,松江張?zhí)斓摮龀缑?,金華馬進寶出海門,而虜酋陳錦、金礪、劉某、田雄總重兵出定海。行朝聞之,定西侯張名振、英義將軍阮駿,扈上出舟山,登舟泊道頭。八月十六日,虜試舟???,王師以三舟沖突,獲樓船一只、戰(zhàn)艦十余,擒虜卒十一人,馘而縱之。二十一日大霧,虜舟悉渡抵螺頭門,王師纔覺。先是,阮進詣海門議和,虜欲誘之,進數(shù)船脫歸。值酋金礪之舟,進以火球投礪,風轉(zhuǎn)篷腳,反擊進面,進創(chuàng)甚投水,虜刺取之。安洋將軍劉世勛、都督張名揚統(tǒng)營兵五百、義勇數(shù)千,背城大戰(zhàn),殺傷虜千余人。

  九月初二日,城陷。

  丙寅,虜寇舟山。九月丙子,城陷,大學士張肯堂、禮部尚書吳鐘巒、兵部尚書李向中、吏部侍郎朱永佑、通政司鄭遵儉、兵科給事中董志寧、兵部職方司郎中朱養(yǎng)時、戶部主事林瑛、江用楫、禮部主事董玄、兵部主事李開國、朱萬年、顧珍、工部主事顧宗堯、中書舍人蘇兆人、安洋將軍劉世勛、左都督張名揚、工部所正戴仲明、錦衣衛(wèi)指揮王朝相、內(nèi)官監(jiān)太監(jiān)劉朝、定西參謀顧明楫、諸生林世英死之。

  張肯堂字載寧,松江人也。天啟乙丑進士,知余干縣事。丁母憂,服除,補大名、??h,考遷御史。弘光時,以右僉都御史巡撫福建。隆武登極,加總制尚書??咸靡灶~餉招集義勇,將出三吳而芝龍劫其餉??咸盟鞐壒伲萦诤u。已而依平海將軍周鶴芝。海口破,又依肅虜伯黃斌卿。斌卿繆為恭敬,不用其言??咸糜粲魺o所發(fā)舒,灌圃栽花,排豁憂悶而已(肯堂與往■〈〈氵咸〉上木下〉書曰):銅盤之役,仆豈敢后。顧飄梗隨流,不能奮飛)。上駐舟山,起為東閣大學士。城陷,肯堂蟒衣南面,視其妾周氏、方氏、姜氏、璧姐、子婦沉氏、女孫茂漪皆縊死,然后題詩襟上云:虛名廿載著人間,晚節(jié)空勞學圃間。漫賦歸來慚靖節(jié),聊存正氣學文山。君恩未報徒憂瘁,臣道無虧在克艱。傳與千秋青史筆,衣冠二字莫輕刪。乃自縊。從死者守備吳士俊、仆張俊、彭歡、俊妻某氏。

  吳鐘巒字巒稚,武進人也。從學禮部尚書孫慎行,知名數(shù)十年。晚登崇禎甲戌進士,選長興知縣,降紹興府照磨。于仕宦之意泊如也。大學士周延儒勸之出山,鐘巒答曰:公為山巨源,某何獨不為嵇叔夜?公為富彥國,某何獨不為邵堯夫?移桂林府推官。弘光召為禮部主事,未至而南都陷,遂留福唐不歸。上至閩,起通政司通政使禮部侍郎。尋晉尚書。行朝權(quán)在武臣,卿相不能有所可否。鐘巒嘆曰:當此之時,惟見危授命,是天下第一等事;不死以圖恢復,成敗尚聽諸天,非立命之學也。當此之時,避世深山,亦天下第一等事;徼幸以就功名,禍福全聽諸人,非保身之道也。故鐘巒漂泊所至,試其士之秀者,前率見上;波濤檣櫓之間,襕衫巾服,拜起秩秩。至舟山,益無所事事,退居補陀。舟山告急,鐘巒曰:吾從亡之臣,當死行在。乃渡海入城。城陷,過別張肯堂,歸而自縊。年七十有六。鐘巒嘗謂往■〈〈氵咸〉上木下〉曰:李應升,吾受業(yè)之門人也。請誅逆閹不得而死。吾為詩哭之。吳福之,吾子也。建義而死,吾為詩哭之。錢肅樂,吾分房之門人也。從亡而死,吾為詩哭之。吾無愧于三子已矣。

  李向中號立齋,楚之鐘祥人也。崇禎庚辰進士,知長興縣。入為兵部職方司主事,進尚寶司卿,避地福安。上入閩,召巡撫福寧。城破走,從亡至浙,升兵部尚書。行朝諸臣,寄命舟楫者,日炙風饕,面目黧黑,獨向中修飾如故。時父死舟山,向中居憂城外。城陷,虜執(zhí)向中欲降之,不可;衰绖翔武其營,虜殺之。

  朱永佑號聞玄,昆山人也。甲戌進士,吏部主事。虜南下,避入浙東,依平海將軍周鶴芝為監(jiān)軍。周鶴芝取??凇:?谙?,復至舟山,上以為吏部侍郎。虜執(zhí)永佑,欲剃發(fā)活之。永佑曰:吾發(fā)可剃,何俟今日?虜砍其脅,死。仆負尸出城,流血沾服。仆哭曰:主生前好潔,今豈無知耶?血遂止。

  鄭遵儉,紹興人,義興侯之從弟也。

  董志寧,鄞縣人。

  朱養(yǎng)時,江陰人也。為人慷慨,尚與■〈〈氵咸〉上木下〉爭御史王翊事。臺州虜守道耿應衡遣奸細入舟山,托于日者,謂災星見,上之祿命盡矣。定西侯張名振信之,使禳。上擇日行香,養(yǎng)時上疏爭之。名振不以為然,養(yǎng)時怒曰:使虜聞之,謂行朝無一人矣。舟山陷。自縊。

  林瑛,字玉之,閩人也。同母、妻、婿、女五人航海。上入浙,婿隨鄭彩;瑛至健跳所,而母又死,貧甚。妻陳氏及女,為人紉箴以食。已而女又死。虜入舟山,瑛與陳氏分梁縊。陳氏腕弱不得死。瑛使其童子嗷嗷助之,陳氏揮之曰:吾守婦道三十年,垂絕而死男子之手乎?卒自力而死。

  江用楫,蘇州人。

  董玄,字天孫,會稽人。賦絕命詩自縊。

  李開國,余姚臨山衛(wèi)人。

  朱萬年,字虎拜,閩人也。與吳鐘巒同死。

  顧珍、顧宗堯,皆長洲人。

  蘇兆人,字黃侯,蘇州人也;大學士張肯堂之客。城陷,謂肯堂曰:黃泉之路,請以兆人為道。絕命詞云:保發(fā)嚴胡夏,扶明一死生。孤忠惟是許,義重此身輕。自盡于雪交亭。雪交亭者,肯堂讀書之所,有梅一、梨一,故稱之雪交云。兆人死,肯堂酹之,而后自裁。

  劉世勛,南直人。黃斌卿之在舟山,世勛即以安洋將軍守之,守甚力。城陷,自刎。虜相謂曰:吾兵南下以來,所不易拔者,江陰、涇縣合舟山而三耳。隆武皇帝嘗聞江陰、涇縣之以守見屠也,嘆曰:吾家子孫遇江陰、涇縣三尺之童子,亦當哀而敬之。

  張名揚,定西侯名振之弟也。名振之扈上,以名揚居守。城陷,母范氏以下數(shù)十人闔門自焚。

  戴仲明,寧波人,抱高皇帝主投火死。

  王朝相、劉朝,皆北直人也。奉上妃陳氏、貴嬪張氏、義陽王妃杜氏入井中,以巨石覆之;朝相與朝皆自刎其側(cè)。當宮眷未入井之時,闔門放火;虜將滅火,而有校尉七人者,登屋極注矢向虜,虜不敢動。相朝蓋井既畢,七人挾弓矢投火中。

  顧明楫,順天人,張名振之客也。

  林世英,閩人。自閩入浙,上書遇難,自縊。

  跋

  右海外慟哭記,據(jù)書前引譔人名■〈〈氵咸〉上木下〉(音義列子周穆王篇:右驂赤驥而左白■〈〈氵咸〉上木下〉,八駿之一)不具姓,相傳為黃太沖先生托名之作。全祖望譔先生神道碑銘,臚列所著,有海外慟哭記一卷,蓋必有所據(jù)矣。碑稱先生己丑聞監(jiān)國在海上,乃與都御史方端士赴之。又全氏書先生所著行朝錄后云:先生從亡,累官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按記云:己丑七月壬戌,上次建跳所。壬午,分使使山寨授官。河南道監(jiān)察御史□□□奏曰:(元寫本見先生姓名作□□□,今印本悉填姓名)臣觀諸營長,文則自稱都御史、侍郎,武則自稱將軍、都督,唯王翊不自張大云云。同日上命□□□為左副都御史,辭不受。凡作□□□,即先生姓名(行朝錄書后云,錄中凡書某,皆先生所自紀。記中之□□□,亦猶錄中之某也)。當是甫抵行在,即有左副都御史之命。其辭官之年,即從亡之年。碑稱先生以柯公夏卿、孫公嘉績等交薦,由職方改監(jiān)察御史;而分道河南,則見于記,可補碑文之闕。其奏薦王翊之言,則碑亦載之,與記政合。行朝錄書后云:累官左副都御史,而不知其未嘗受命也。記前引云,舟山以后,■〈〈氵咸〉上木下〉所未詳。按碑云:公從亡,太夫人居故里,中朝詔下勝國遺臣不順命者,錄其家口。公聞之,嘆曰:主上仗我,我不忍去;今方寸亂矣。乃陳情監(jiān)國,得請變姓名,間行歸家;事在辛卯八月已前(碑云公既失兵,日與尚書吳公鐘巒坐舟中,正襟講學,下即接敘告歸事。吳公于辛卯八月殉舟山之難,先生臨行猶與吳公周旋,則行期必在辛卯八月已前)。記云:辛卯八月丁巳,上發(fā)舟山。是書之作,當在間行歸家后。其所謂■〈〈氵咸〉上木下〉,疑即當時所變之名。宜舟山已后,事弗詳也。碑又云:是年(先生歸家之年)監(jiān)國由建跳至翁洲,復召公副馮公京第乞師日本;抵長琦,不得請。據(jù)記丁亥六月,安昌王與御史馮京第乞師日本;下云至長旗島。日本新遭外國之侮(因殺歐羅巴行教者),外國人至,一切不聽登陸。其時監(jiān)國猶次中左所,丁、辛相距五年,此事何得在辛卯八月已后?且是馮京第副安昌王,何得云先生副馮京第?不知全氏何據(jù)而云然。尤可據(jù)記糾碑之繆。唯此記碻為太沖所作,則亦可據(jù)碑以決之。當時事實,隱顯同異之間,以記與碑互證,皆有草蛇灰線可尋之跡。

  竊謂后儒稱述,總不如自記為尤可信也。有清方隆盛時,忌諱甚深,文網(wǎng)尤密。凡殘明掌故之書,得以流傳至今,寧非羍事!孴而鍥之,庸可緩乎?

  上元甲寅季春月,山陰吳隱石灊跋。

  又按碑云:張國柱之浮海至也,諸營大震,廷議欲封以伯。公言于孫公嘉績曰:如此則益橫矣。何以待后!請署為將軍。從之。以記考之,此事在丙戌(監(jiān)國元年)八月丙子。記所述■〈〈氵咸〉上木下〉之言,即碑所紀太沖先生之言,則為■〈〈氵咸〉上木下〉先生之變名,無疑誼矣。遯盦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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