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完者，陳厲公他【索隱】：他音徒何反。此系家以他為厲公，而左傳厲公名躍，陳系家又有利公躍，利即厲也，是厲公名躍。蓋他是厲公之兄，立未逾年，無謚。今此云“厲公他”，非也。他一名五父，故經(jīng)云“蔡人殺陳他”，傳又云“蔡人殺五父”是也。之子也。完生，周太史過陳，陳厲公使卜完，卦得觀之否：“是為觀國之光，利用賓于王。此其代陳有國乎？不在此而在異國乎？非此其身也，在其子孫。若在異國，必姜姓。姜姓，四岳之後。【正義】：杜預(yù)云：“姜姓之先，為堯四岳也?！?/em>物莫能兩大，陳衰，此其昌乎？”【正義】：陳湣公，周敬王四十一年為楚惠王滅。齊簡公，周敬王三十九年被田常所殺。
厲公者，陳文公少子也，其母蔡女。文公卒，厲公兄鮑立，是為桓公。桓公與他異母。及桓公病，蔡人為他殺桓公鮑及太子免而立他，為厲公。厲公既立，娶蔡女。蔡女淫於蔡人，數(shù)歸，厲公亦數(shù)如蔡?；腹僮恿衷箙柟珰⑵涓概c兄，乃令蔡人誘厲公而殺之。林自立，是為莊公。故陳完不得立，為陳大夫。厲公之殺，以淫出國，故春秋曰“蔡人殺陳他”，罪之也。
莊公卒，立弟杵臼，是為宣公。宣公二十一年，殺其太子御寇。御寇與完相愛，恐禍及己，完故奔齊。齊桓公欲使為卿，辭曰：“羈旅之臣幸得免負(fù)檐，君之惠也，不敢當(dāng)高位?！被腹篂楣ふ?。【正義】：工巧之長，若將作大匠。齊懿仲欲妻完，卜之，占曰：“是謂鳳皇于蜚，和鳴鏘鏘。有媯之後，將育于姜。五世其昌，并于正卿。八世之後，莫之與京?！弊淦尥?。完之奔齊，齊桓公立十四年矣。
完卒，謚為敬仲。仲生■孟夷。【索隱】：系本作“夷孟思”。蓋?是名，孟夷字也。敬仲之如齊，以陳字為田氏。【集解】：徐廣曰：“應(yīng)劭云始食菜地於田，由是改姓田氏?！薄舅麟[】：據(jù)如此云，敬仲奔齊，以陳田二字聲相近，遂以為田氏。應(yīng)劭云“始食菜於田”，則田是地名，未詳其處?！菊x】：案：敬仲既奔齊，不欲稱本國故號，故改陳字為田氏。
田■孟夷生湣孟莊，【集解】：徐廣曰：“一作‘芷’?！薄舅麟[】：系本作“閩孟克”。芷，昌改反。田湣孟莊生文子須無。田文子事齊莊公。
晉之大夫欒逞【索隱】：音盈。史記多作“逞”字。作亂於晉，來奔齊，齊莊公厚客之。晏嬰與田文子諫，莊公弗聽。
文子卒，生桓子無宇。田桓子無宇有力，事齊莊公，甚有寵。
無宇卒，生武子開與釐子乞。【正義】：釐音僖。田釐子乞事齊景公為大夫，其收賦稅於民以小斗受之，其稟予民以大斗，行陰德於民，而景公弗禁。由此田氏得齊眾心，宗族益彊，民思田氏。晏子數(shù)諫景公，景公弗聽。已而使於晉，與叔向私語曰：“齊國之政卒歸於田氏矣。”
晏嬰卒後，范、中行氏反晉。晉攻之急，范、中行請粟於齊。田乞欲為亂，樹黨於諸侯，乃說景公曰：“范、中行數(shù)有德於齊，齊不可不救?！饼R使田乞救之而輸之粟。
景公太子死，後有寵姬曰芮子，【集解】：徐廣曰：“一作‘粥子’?！?/em>生子荼。【索隱】：音舒。又如字。景公病，命其相國惠子【索隱】：名夏。與高昭子【索隱】：名張。以子荼為太子。景公卒，兩相高、國立荼，是為晏孺子。而田乞不說，欲立景公他子陽生。陽生素與乞歡。晏孺子之立也，陽生奔魯。田乞偽事高昭子、國惠子者，每朝代參乘，言曰：“始諸大夫不欲立孺子。孺子既立，君相之，大夫皆自危，謀作亂?！庇纸H大夫曰：“高昭子可畏也，及未發(fā)先之?！敝T大夫從之。田乞、鮑牧與大夫以兵入公室，攻高昭子。昭子聞之，與國惠子救公。公師敗。田乞之眾追國惠子，惠子奔莒，遂返殺高昭子。晏圉奔魯。
田乞使人之魯，迎陽生。陽生至齊，匿田乞家。請諸大夫曰：“常之母有魚菽之祭，幸而來會飲。”會飲田氏。田乞盛陽生橐中，【索隱】：橐音讬。橐中謂皮橐之中。置坐中央。發(fā)橐，出陽生，曰：“此乃齊君矣?！贝蠓蚪苑]。將盟立之，田乞誣曰：“吾與鮑牧謀共立陽生也?！滨U牧怒曰：“大夫忘景公之命乎？”諸大夫欲悔，陽生乃頓首曰：“可則立之，不可則已。”鮑牧恐禍及己，乃復(fù)曰：“皆景公之子，何為不可！”遂立陽生於田乞之家，是為悼公。乃使人遷晏孺子於駘，【正義】：音臺，又音臺。賈逵云：“齊地也。”而殺孺子荼。悼公既立，田乞為相，專齊政。
四年，田乞卒，子常代立，是為田成子。
鮑牧與齊悼公有郄，弒悼公。齊人共立其子壬，是為簡公。田常成子與監(jiān)止【集解】：監(jiān)，一作“闞”?！舅麟[】：上音如字，又音苦濫反。監(jiān)，姓也。名止。俱為左右相，相簡公。田常心害監(jiān)止，監(jiān)止幸於簡公，權(quán)弗能去。於是田常復(fù)脩釐子之政，以大斗出貸，以小斗收。齊人歌之曰：“嫗乎采芑，歸乎田成子！”【索隱】：言嫗之采芑菜皆歸入於田成子，以刺齊國之政將歸陳。齊大夫朝，御鞅【索隱】：御，官也；鞅，名也。亦田氏之族。諫簡公曰：“田、監(jiān)不可并也，君其擇焉?！本ヂ?。
子我者，監(jiān)止之宗人也，【索隱】：案：齊系家云“子我夕”，賈逵云“即監(jiān)止也”。尋其文意，當(dāng)是監(jiān)止。今云“宗人”，蓋太史誤也。常與田氏有卻。田氏疏族田豹事子我有寵。子我曰：“吾欲盡滅田氏適，以豹代田氏宗。”豹曰：“臣於田氏疏矣。”不聽。已而豹謂田氏曰：“子我將誅田氏，田氏弗先，禍及矣?！弊游疑峁珜m，田常兄弟四人乘如公宮，欲殺子我。子我閉門。簡公與婦人飲檀臺，【正義】：在青州臨淄縣東北一里。將欲擊田常。太史子馀曰：“田常非敢為亂，將除害?！焙喒酥埂Ｌ锍３?，聞簡公怒，恐誅，將出亡。田子行曰：“需，事之賊也?！?em>【索隱】：需音須。需者，疑也。疑必致難，故云事之賊也。田常於是擊子我。子我率其徒攻田氏，不勝，出亡。田氏之徒追殺子我及監(jiān)止。
簡公出奔，田氏之徒追執(zhí)簡公于徐州。【索隱】：徐音舒。徐州，齊邑，薛縣是也，非九州之徐?！菊x】：齊之西北界上地名，在勃?？|平縣也。簡公曰：“蚤從御鞅之言，不及此難。”田氏之徒恐簡公復(fù)立而誅己，遂殺簡公。簡公立四年而殺。於是田常立簡公弟驁，是為平公。平公即位，田常為相。
田常既殺簡公，懼諸侯共誅己，乃盡歸魯、衛(wèi)侵地，西約晉、韓、魏、趙氏，南通吳、越之使，脩功行賞，親於百姓，以故齊復(fù)定。
田常言於齊平公曰：“德施人之所欲，君其行之；刑罰人之所惡，臣請行之。”行之五年，齊國之政皆歸田常。田常於是盡誅鮑、晏、監(jiān)止及公族之彊者，而割齊自安平以東【集解】：徐廣曰：“安平在北海?！薄舅麟[】：案：司馬彪郡國志“北海東安平，六國時曰安平”，則徐廣云在北海是。正義括地志云：“安平城在青州臨淄縣東十九里，古紀(jì)國之酅邑?！鼻嘀菁幢焙？ひ?。至瑯邪，自為封邑。【正義】：瑯邪，沂州也。從安平已東，萊、登、沂、密等州皆自為田常封邑也。封邑大於平公之所食。
田常乃選齊國中女子長七尺以上為後宮，後宮以百數(shù)，而使賓客舍人出入後宮者不禁。及田常卒，有七十馀男。【索隱】：案：鮑昱云“陳成子有數(shù)十婦，生男百馀人”，與此亦異。然譙允南案春秋，陳恆為人，雖志大負(fù)殺君之名，至於行事亦脩整，故能自保，固非茍為禽獸之行。夫成事在德，雖有奸子七十，祇以長亂，事豈然哉？言其非實也。
田常卒，子襄子盤【集解】：徐廣曰：“盤，一作‘塈’?！薄舅麟[】：徐廣云一作“塈”。音許既反。系本作“班”。代立，相齊。常謚為成子。
田襄子既相齊宣公，三晉殺知伯，【集解】：徐廣曰：“宣公之三年時也。”分其地。襄子使其兄弟宗人盡為齊都邑大夫，與三晉通使，且以有齊國。
襄子卒，子莊子白【索隱】：系本名伯。立。田莊子相齊宣公。宣公四十三年，伐晉，毀黃城，圍陽狐。【正義】：括地志云：“故黃城在魏州冠氏縣南十里。陽狐郭在魏州元城縣東北三十二里也。”明年，伐魯、葛及安陵。【正義】：括地志云：“故魯城在許昌縣南四十里，本魯朝宿邑。長葛故城在許州長葛縣北十三里，鄭之葛邑也。鄢陵故城在許州鄢陵縣西北十五里。李奇云六國時為安陵也。”明年，取魯之一城。
莊子卒，子太公和立。【索隱】：案：紀(jì)年“齊宣公十五年，田莊子卒。明年，立田悼子。悼子卒，乃次立田和”。是莊子後有悼子。蓋立年無幾，所以作系本及記史者不得錄也。而莊周及鬼谷子亦云“田成子殺齊君，十二代而有齊國”。今據(jù)系本、系家，自成子至王建之滅，唯祇十代；若如紀(jì)年，則悼子及侯剡即有十二代，乃與莊子、鬼谷說同，明紀(jì)年亦非妄。田太公相齊宣公。宣公四十八年，取魯之郕。【正義】：音城。括地志云：“故郕城在兗州泗水縣西北五十里。說文云‘郕，魯孟氏邑’是也?！?/em>明年，宣公與鄭人會西城。伐衛(wèi)，取毌丘。【索隱】：毌音貫，古國名，衛(wèi)之邑。今作“毌”者，字殘缺耳?！菊x】：括地志云：“故貫城即古貫國，今名蒙澤城，在曹州濟(jì)陰縣南五十六里也?！?/em>宣公五十一年卒，田會自廩丘反。【索隱】：紀(jì)年“宣公五十一年，公孫會以廩丘叛於趙。十二月，宣公薨”。於周正為明年二月。
宣公卒，子康公貸立。【集解】：徐廣曰：“十一年，伐魯，取最。”【索隱】：貸音土代反。最音祖外反。貸立十四年，淫於酒婦人，不聽政。太公乃遷康公於海上，食一城，以奉其先祀。明年，魯敗齊平陸。【集解】：徐廣曰東平平陸?！菊x】：兗州縣也。
三年，太公與魏文侯會濁澤，【集解】：徐廣曰：“康公之十六年?！薄舅麟[】：徐廣云“康公十六年”，蓋依年表為說，而不省此上文“貸立十四年”，又云“明年會平陸”，“又三年會濁澤”，則是十八年，表及此注并誤也。求為諸侯。魏文侯乃使使言周天子及諸侯，請立齊相田和為諸侯。周天子許之?？倒拍?，田和立為齊侯，列於周室，紀(jì)元年。
齊侯太公和立二年，和卒，【集解】：徐廣曰：“伐魯，破之?！?/em>子桓公午立。【索隱】：紀(jì)年“齊康公五年，田侯午生。二十二年，田侯剡立。後十年，齊田午弒其君及孺子喜而為公”。春秋後傳亦云“田午弒田侯及其孺子喜而兼齊，是為桓侯”。與此系家不同也。桓公午五年，秦、魏攻韓，韓求救於齊。齊桓公召大臣而謀【索隱】：謂騶忌、段干朋。如戰(zhàn)國策威王二十六年邯鄲之役有此謀臣耳。又南梁之難在宣王二年，有騶子、田忌、孫臏之謀。戰(zhàn)國策又有張?zhí)铩Ｆ滢o前後交互，是記史者所取各異，故不同耳。曰：“蚤救之孰與晚救之？”騶忌曰：“不若勿救?！倍胃膳?em>【索隱】：段干，姓；朋，名也。戰(zhàn)國策作“段干綸”。曰：“不救，則韓且折而入於魏，不若救之。”田臣思【索隱】：戰(zhàn)國策作“田期思”，紀(jì)年謂之徐州子期，蓋即田忌也。曰：“過矣君之謀也！秦、魏攻韓、楚，趙必救之，是天以燕予齊也?！被腹唬骸吧啤?。乃陰告韓使者而遣之。韓自以為得齊之救，因與秦、魏戰(zhàn)。楚、趙聞之，果起兵而救之。齊因起兵襲燕國，取桑丘。【正義】：括地志云：“桑丘故城俗名敬城，在易州遂城縣?！睜枙r齊伐燕桑丘，魏、趙來救之。魏、趙世家并云“伐齊至桑丘”，皆是易州。
六年，救衛(wèi)?；腹?，【索隱】：案紀(jì)年，梁惠王十二年當(dāng)齊桓公十八年，後威王始見，則桓公十九年而卒，與此不同。子威王因齊立。是歲，故齊康公卒，絕無後，奉邑皆入田氏。
齊威王元年，三晉因齊喪來伐我靈丘。【正義】：靈丘，河?xùn)|蔚州縣。案：靈丘此時屬齊，三晉因喪伐之。韓、魏、趙世家云“伐齊至靈丘”，皆是蔚州。三年，三晉滅晉後而分其地。六年，魯伐我，入陽關(guān)。【集解】：徐廣曰：“在鉅平?！薄菊x】：括地志云：“魯陽關(guān)故城在兗州博城縣南二十九里，西臨汶水也?！?/em>晉伐我，至博陵。【正義】：在濟(jì)州西界也。七年，衛(wèi)伐我，取薛陵。九年，趙伐我，取甄。【正義】：音絹。即濮州甄城縣也。
威王初即位以來，不治，委政卿大夫，九年之間，諸侯并伐，國人不治。於是威王召即墨大夫而語之曰：“自子之居即墨也，【正義】：萊州膠水縣南六十里即墨故城是也。毀言日至。然吾使人視即墨，田野辟，民人給，官無留事，東方以寧。是子不事吾左右以求譽(yù)也?！狈庵f家。召阿大夫語曰：“自子之守阿，譽(yù)言日聞。然使使視阿，田野不辟，民貧苦。昔日趙攻甄，子弗能救。衛(wèi)取薛陵，子弗知。是子以幣厚吾左右以求譽(yù)也?！笔侨眨氚⒋蠓?，及左右嘗譽(yù)者皆并烹之。遂起兵西擊趙、衛(wèi)，敗魏於濁澤而圍惠王?；萃跽埆I(xiàn)觀以和解，趙人歸我長城。於是齊國震懼，人人不敢飾非，務(wù)盡其誠。齊國大治。諸侯聞之，莫敢致兵於齊二十馀年。
騶忌子以鼓琴見威王，威王說而舍之右室。須臾，王鼓琴，騶忌子推戶入曰：“善哉鼓琴！”王勃然不說，去琴按劍曰：“夫子見容未察，何以知其善也？”騶忌子曰：“夫大弦濁以春溫者，君也；小弦廉折以清者，相也；【集解】：琴操曰：“大弦者，君也，寬和而溫。小弦者，臣也，清廉而不亂?！薄舅麟[】：大弦濁以溫者君也。案：春秋後語“溫”字作“春”，春氣溫，義亦相通也。蔡邕曰：“凡弦以緩急為清濁。琴，緊其弦則清，縵其弦則濁?！?/em>攫【集解】：徐廣曰：“以爪持弦也。攫音己足反?！?/em>之深，醳【集解】：徐廣曰：“一作‘舒’。”之愉者，【索隱】：醳音釋，與下文舍字并同。愉音舒也。政令也；鈞諧以鳴，大小相益，回邪而不相害者，四時也：吾是以知其善也?！蓖踉唬骸吧普Z音?！彬|忌子曰：“何獨語音，夫治國家而弭人民皆在其中?！蓖跤植徊徽f曰：“若夫語五音之紀(jì)，信未有如夫子者也。若夫治國家而弭人民，又何為乎絲桐之間？”騶忌子曰：“夫大弦濁以春溫者，君也；小弦廉折以清者，相也；攫之深而舍之愉者，政令也；鈞諧以鳴，大小相益，回邪而不相害者，四時也。夫復(fù)而不亂者，所以治昌也；連而徑者，所以存亡也：故曰琴音調(diào)而天下治。夫治國家而弭人民者，無若乎五音者。”王曰：“善?！?br />
騶忌子見三月而受相印。淳于髡見之曰：“善說哉！髡有愚志，原陳諸前?！彬|忌子曰：“謹(jǐn)受教。”淳于髡曰：“得全全昌，【索隱】：案：得全，謂人臣事君之禮全具無失，故云得全也。全昌者，謂若無失則身名獲昌，故云全昌也。失全全亡。”騶忌子曰：“謹(jǐn)受令，請謹(jǐn)毋離前?！?em>【索隱】：謂佩服此言，常無離心目之前。淳于髡曰：“豨膏棘軸，所以為滑也，然而不能運(yùn)方穿?！?em>【索隱】：豨膏，豬脂也。棘軸，以棘木為車軸，至滑而堅也。然而穿孔若方，則不能運(yùn)轉(zhuǎn)，言逆理反經(jīng)也。故下忌曰“請謹(jǐn)事左右”，言每事須順從。騶忌子曰：“謹(jǐn)受令，請謹(jǐn)事左右?！贝居邝赵唬骸肮z昔幹，【集解】：徐廣曰：“一作‘乾’?！薄舅麟[】：音孤捍反。昔，久舊也。幹，弓幹也。徐廣又曰一作“乾”?？脊び涀鳌皢泿帧?，則啗昔音相近。言作弓之法，以膠被昔幹而納諸檠中，則是以勢令合耳。所以為合也，然而不能傅合疏罅?！?em>【索隱】：傅音附。罅音五嫁反。以言膠幹可以勢暫合，而久亦不能常傅合於疏罅隙縫。以言人臣自宜彌縫得所，豈待拘以禮制法式哉。故下云“請自附於萬人”是也。騶忌子曰：“謹(jǐn)受令，請謹(jǐn)自附於萬民?！贝居邝赵唬骸昂秒m敝，不可補(bǔ)以黃狗之皮。”騶忌子曰：“謹(jǐn)受令，請謹(jǐn)擇君子，毋雜小人其間?！贝居邝赵唬骸按筌嚥惠^，【索隱】：較者，校量也。言有常制，若大車不較，則車不能載常任，琴不能成五音也。不能載其常任；琴瑟不較，不能成其五音?！彬|忌子曰：“謹(jǐn)受令，請謹(jǐn)脩法律而督奸吏?！贝居邝照f畢，趨出，至門，而面其仆曰：“是人者，吾語之微言五，其應(yīng)我若響之應(yīng)聲，是人必封不久矣?！?em>【集解】：新序曰：“齊稷下先生喜議政事。騶忌既為齊相，稷下先生淳于髡之屬七十二人皆輕騶忌，以為設(shè)以微辭，騶忌必不能及，乃相與俱往見騶忌。淳于髡之徒禮倨，騶忌之禮卑。淳于髡等稱辭，騶忌知之如應(yīng)響，淳于髡等辭詘而去，騶忌之禮倨，淳于髡之禮卑。故所以尚干將、莫邪者，貴其立斷也。所以尚騏驥者，為其立至也。必且歷日曠久，則系氂能挈石，駑馬亦能致遠(yuǎn)。是以聰明捷敏，人之美材也?！?/em>居期年，封以下邳，號曰成侯。
威王二十三年，與趙王會平陸。二十四年，與魏王會田於郊。魏王問曰：“王亦有寶乎？”威王曰：“無有。”【索隱】：案：韓嬰詩外傳以為齊宣王，其說異也。梁王曰：“若寡人國小也，尚有徑寸之珠照車前後各十二乘者十枚，奈何以萬乘之國而無寶乎？”威王曰：“寡人之所以為寶與王異。吾臣有檀子者，【索隱】：檀子，齊臣。檀，姓；子，美稱，大夫皆稱子。朌子，田朌也。黔夫及種首皆臣名。事悉具戰(zhàn)國策也。使守南城，則楚人不敢為寇東取，泗上十二諸侯【索隱】：邾、莒、宋、魯之比。皆來朝。吾臣有朌子者，使守高唐，則趙人不敢東漁於河。吾吏有黔夫者，使守徐州，則燕人祭北門，趙人祭西門，【集解】：賈逵曰：“齊之北門西門也。言燕、趙之人畏見侵伐，故祭以求福。”徙而從者七千馀家。吾臣有種首者，使備盜賊，則道不拾遺。將以照千里，豈特十二乘哉！”梁惠王慚，不懌而去。
二十六年，魏惠王圍邯鄲，趙求救於齊。齊威王召大臣而謀曰：“救趙孰與勿救？”騶忌子曰：“不如勿救?！倍胃膳笤唬骸安痪葎t不義，且不利?！蓖踉唬骸昂我?？”對曰：“夫魏氏并邯鄲，其於齊何利哉？且夫救趙而軍其郊，是趙不伐而魏全也。故不如南攻襄陵【正義】：襄陵故城在兗州鄒縣也。以弊魏，邯鄲拔而乘魏之弊?！蓖鯊钠溆?。
其後成侯騶忌與田忌不善，公孫閱【索隱】：戰(zhàn)國策作“公孫閎”。謂成侯忌曰：“公何不謀伐魏，田忌必將。戰(zhàn)勝有功，則公之謀中也；戰(zhàn)不勝，非前死則後北，而命在公矣?！膘妒浅珊钛酝酰固锛赡瞎ハ辶?。十月，邯鄲拔，齊因起兵擊魏，大敗之桂陵。【索隱】：在威王二十六年?！菊x】：在曹州乘氏縣東北二十一里。於是齊最彊於諸侯，自稱為王，以令天下。
三十三年，殺其大夫牟辛。【集解】：徐廣曰：“一作‘夫人’?！薄舅麟[】：牟辛，大夫姓字也。徐廣曰一作“夫人”。案：年表亦作“夫人”。王劭案紀(jì)年云“齊桓公十一年殺其君母。宣王八年殺王后”。然則夫人之字，或如紀(jì)年之說。
三十五年，公孫閱又謂成侯忌曰：“公何不令人操十金卜於市，曰‘我田忌之人也。吾三戰(zhàn)而三勝，聲威天下。欲為大事，亦吉乎不吉乎’？”卜者出，因令人捕為之卜者，驗其辭於王之所。田忌聞之，因率其徒襲攻臨淄，求成侯，不勝而饹。【索隱】：案：戰(zhàn)國策田忌前敗魏於馬陵，因被構(gòu)，不得入齊，非是居齊歷十年乃出奔也。是時齊都臨淄，且孟嘗列傳云“田忌襲齊之邊邑”，其言為得，即與系家不同也。
三十六年，威王卒，子宣王辟彊立。
宣王元年，秦用商鞅。周致伯於秦孝公。
二年，魏伐趙。趙與韓親，共擊魏。趙不利，戰(zhàn)於南梁。【索隱】：晉太康地記曰：“戰(zhàn)國謂梁為南梁者，別之於大梁、少梁也?！薄菊x】：括地志云：“故梁在汝州西南二百步。晉太康地記云‘戰(zhàn)國時謂南梁者，別之於大梁、少梁也’。古蠻子邑也?！?/em>宣王召田忌復(fù)故位。韓氏請救於齊。宣王召大臣而謀曰：“蚤救孰與晚救？”騶忌子曰：“不如勿救?！碧锛稍唬骸案ゾ?，則韓且折而入於魏，不如蚤救之?！?em>【索隱】：案：紀(jì)年威王十四年，田朌伐梁，戰(zhàn)馬陵。戰(zhàn)國策南梁之難，有張?zhí)飳υ弧霸榫戎薄４嗽凄u忌者，王劭云“此時鄒忌死已四年，又齊威時未稱王，故戰(zhàn)國策謂之田侯。今此以田侯為宣王，又橫稱鄒忌，皆謬矣”。孫子【索隱】：孫臏也。曰：“夫韓、魏之兵未弊而救之，是吾代韓受魏之兵，顧反聽命於韓也。且魏有破國之志，韓見亡，必東面而愬於齊矣。吾因深結(jié)韓之親而晚承魏之弊，則可重利而得尊名也?！毙踉唬骸吧??！蹦岁幐骓n之使者而遣之。韓因恃齊，五戰(zhàn)不勝，而東委國於齊。齊因起兵，使田忌、田嬰將，【集解】：徐廣曰：“嬰，一作‘朌’?！?/em>孫子為師，救韓、趙以擊魏，大敗之馬陵，【索隱】：在宣王二年。殺其將龐涓，虜魏太子申。其後三晉之王皆因田嬰朝齊王於博望，【正義】：括地志云：“博望故城在鄧州向城縣東南四十五里?！?/em>盟而去。【集解】：徐廣曰：“表曰三年，與趙會博望伐魏?！?/em>
七年，與魏王會平阿南。【正義】：沛郡平阿縣也。明年，復(fù)會甄。魏惠王卒。【索隱】：明年，梁惠王卒。案紀(jì)年，梁惠王乃是齊湣王為東帝，秦昭王為西帝時。此時梁惠王改元稱一年，未卒也。而系家以其後即為魏襄王之年，又以此文當(dāng)齊宣王時，實所不能詳考。明年，與魏襄王會徐州，諸侯相王也。十年，楚圍我徐州。十一年，與魏伐趙，趙決河水灌齊、魏，兵罷。十八年，秦惠王稱王。
宣王喜文學(xué)游說之士，自如騶衍、淳于髡、【正義】：贅婿，齊之稷下先生也。田駢、【正義】：白眠反。藝文志云田駢，齊人，游稷下，號天口駢，作田子二十五篇也。接予、【正義】：齊人。藝文志云接予二篇，在道家流。慎到、【正義】：趙人，戰(zhàn)國時處士。藝文志作慎子四十二篇也。環(huán)淵【正義】：楚人。孟子傳云環(huán)淵著書上下篇也。之徒七十六人，皆賜列第，為上大夫，不治而議論。是以齊稷下學(xué)士復(fù)盛，且數(shù)百千人。【集解】：劉向別錄曰：“齊有稷門，城門也。談?wù)f之士期會於稷下也?！薄舅麟[】：劉向別錄曰“齊有稷門，齊城門也。談?wù)f之士期會於其下”。齊地記曰“齊城西門側(cè)，系水左右有講室，趾往往存焉”。蓋因側(cè)系水出，故曰稷門，古側(cè)稷音相近耳。又虞喜曰“齊有稷山，立館其下以待游士”，亦異說也。春秋傳曰“莒子如齊，盟于稷門”。
十九年，宣王卒，子湣王地【索隱】：系本名遂。立。
湣王元年，秦使張儀與諸侯執(zhí)政會于齧桑。三年，封田嬰於薛。四年，迎婦于秦。七年，與宋攻魏，敗之觀澤。
十二年，攻魏。楚圍雍氏，【集解】：徐廣曰：“在陽翟，屬韓?！?/em>秦敗屈丐。蘇代謂田軫曰：“臣原有謁於公，其為事甚完，使楚利公，成為福，不成亦為福。今者臣立於門，客有言曰魏王謂韓馮、【集解】：徐廣曰：“韓之公仲侈也?！?/em>張儀曰：‘煮棗將拔，【集解】：徐廣曰：“在濟(jì)陰宛朐。”齊兵又進(jìn)，子來救寡人則可矣；不救寡人，寡人弗能拔。’【索隱】：能猶勝也。言不勝其拔，故聽齊拔之耳。此特轉(zhuǎn)辭也。秦、韓之兵毋東，旬馀，則魏氏轉(zhuǎn)韓從秦，秦逐張儀，【索隱】：逐，隨也。交臂而事齊楚，此公之事成也。”田軫曰：“柰何使無東？”對曰：“韓馮之救魏之辭，必不謂韓王曰‘馮以為魏’，必曰‘馮將以秦韓之兵東卻齊宋，馮因摶【集解】：徐廣曰：“音專。專猶并合制領(lǐng)之謂也?！薄舅麟[】：摶音團(tuán)，團(tuán)謂握領(lǐng)也。徐作“專”，亦通。三國之兵，乘屈丐之弊，【正義】：屈丐，楚將，為秦所敗，今更欲乘之。南割於楚，故地必盡得之矣’。張儀救魏之辭，必不謂秦王曰‘儀以為魏’，必曰‘儀且以秦韓之兵東距齊宋，儀將摶三國之兵，乘屈丐之弊，南割於楚，名存亡國，實伐三川【索隱】：韓也。而歸，此王業(yè)也’。公令楚王【索隱】：公謂陳軫。與韓氏地，使秦制和，謂秦王曰‘請與韓地，而王以施三川，【正義】：施，張設(shè)也。言秦王於天子都張設(shè)迫脅也。韓氏之兵不用而得地於楚’。韓馮之東兵之辭且謂秦何？曰‘秦兵不用而得三川，伐楚韓以窘魏，魏氏不敢東，是孤齊也’。張儀之東兵之辭且謂何？曰‘秦韓欲地而兵有案，聲威發(fā)於魏，魏氏之欲不失齊楚者有資矣’。魏氏轉(zhuǎn)秦韓爭事齊楚，楚王欲而無與地，【集解】：徐廣曰：“楚王欲得魏來事己，而不欲與韓地也?！?/em>公令秦韓之兵不用而得地，有一大德也。【正義】：蘇代謂陳軫，今秦韓之兵不戰(zhàn)伐而得地，陳軫於秦韓豈不有大恩德。秦韓之王劫於韓馮、張儀而東兵以徇服魏，公常執(zhí)左券【索隱】：券，要也。左，不正也。言我以右執(zhí)其左而責(zé)之。以責(zé)於秦韓，此其善於公而惡張子多資矣?！?em>【正義】：左券下，右券上也。蘇代說陳軫以上券令秦韓不用兵得地，而以券責(zé)秦韓卻韓馮、張儀以徇服魏，故秦韓善陳軫而惡張儀多取矣。
十三年，秦惠王卒。二十三年，與秦?fù)魯〕吨厍稹?em>【集解】：徐廣曰：“表曰與秦?fù)舫?，使公子將，大有功。?/em>二十四年，秦使涇陽君質(zhì)於齊。二十五年，歸涇陽君于秦。孟嘗君薛文入秦，即相秦。文亡去。二十六年，【集解】：徐廣曰：“孟嘗君為相?！?/em>齊與韓魏共攻秦，至函谷軍焉。二十八年，秦與韓河外以和，兵罷。二十九年，趙殺其主父。齊佐趙滅中山。【集解】：徐廣曰：“三十年，田甲劫王，相薛文走。”
三十六年，王為東帝，秦昭王為西帝。蘇代自燕來，入齊，見於章華東門。【集解】：左思齊都賦注曰：“齊小城北門也?！倍搜詵|門，不知為是一門非邪？【正義】：括地志云：“齊城章華之東有閭門、武鹿門也。”齊王曰：“嘻，善，子來！秦使魏厓致帝，子以為何如？”對曰：“王之問臣也卒，而患之所從來微，原王受之而勿備稱也。秦稱之，天下安之，王乃稱之，無後也。且讓爭帝名，無傷也。秦稱之，天下惡之，王因勿稱，以收天下，此大資也。且天下立兩帝，王以天下為尊齊乎？尊秦乎？”王曰：“尊秦?！痹唬骸搬尩郏煜聬埤R乎？愛秦乎？”王曰：“愛齊而憎秦?！痹唬骸皟傻哿⒓s伐趙，孰與伐桀宋之利？”【集解】：宋世家云：“宋王偃，諸侯皆曰桀宋也?！?/em>王曰：“伐桀宋利?！睂υ唬骸胺蚣s鈞，然與秦為帝而天下獨尊秦而輕齊，釋帝則天下愛齊而憎秦，伐趙不如伐桀宋之利，故原王明釋帝以收天下，倍約賓秦，無爭重，而王以其間舉宋。夫有宋，衛(wèi)之陽地危；【集解】：陽地，濮陽之地?！菊x】：案：衛(wèi)此時河南獨有濮陽也。有濟(jì)西，趙之阿東國危；【正義】：阿，東阿也。爾時屬趙，故云東國危。有淮北，楚之東國危；【正義】：淮北，徐、泗也。東國謂下相、僮、取慮也。有陶、平陸，梁門不開。【正義】：陶，定陶，今曹州也。平陸，兗州縣也，縣在大梁東界。釋帝而貸之以伐桀宋之事，國重而名尊，燕楚所以形服，天下莫敢不聽，此湯武之舉也。敬秦以為名，而後使天下憎之，此所謂以卑為尊者也。原王孰慮之。”於是齊去帝復(fù)為王，秦亦去帝位。
三十八年，伐宋。秦昭王怒曰：“吾愛宋與愛新城、陽晉同。【正義】：括地志云：“新城故城在宋州宋城縣界。陽晉故城在曹州乘氏縣西北三十七里。”韓聶與吾友也，而攻吾所愛，何也？”蘇代為齊謂秦王曰：“韓聶之攻宋，所以為王也。齊彊，輔之以宋，楚魏必恐，恐必西事秦，是王不煩一兵，不傷一士，無事而割安邑也，【正義】：年表云秦昭王二十一年，魏納安邑及河內(nèi)。此韓聶之所禱於王也。”秦王曰：“吾患齊之難知。一從一衡，其說何也？”對曰：“天下國令齊可知乎？齊以攻宋，其知事秦以萬乘之國自輔，不西事秦則宋治不安。【索隱】：戰(zhàn)國策作“宋地不安”。中國白頭游敖之士皆積智欲離齊秦之交，伏式結(jié)軼【索隱】：軼音侄。軼者，車轍也，言車轍往還如結(jié)也。戰(zhàn)國策作“結(jié)靷”。西馳者，未有一人言善齊者也，伏式結(jié)軼東馳者，未有一人言善秦者也。何則？皆不欲齊秦之合也。何晉楚之智而齊秦之愚也！晉楚合必議齊秦，齊秦合必圖晉楚，請以此決事。”秦王曰：“諾?！膘妒驱R遂伐宋，宋王出亡，死於溫。【正義】：懷州有溫城。齊南割楚之淮北，西侵三晉，欲以并周室，為天子。泗上諸侯鄒魯之君皆稱臣，諸侯恐懼。
三十九年，秦來伐，拔我列城九。
四十年，燕、秦、楚、三晉合謀，各出銳師以伐，敗我濟(jì)西。【集解】：徐廣曰：“案其馀諸傳無楚伐齊事。年表云楚取淮北?！?/em>王解而卻。燕將樂毅遂入臨淄，盡取齊之寶藏器。湣王出亡，之衛(wèi)。衛(wèi)君辟宮舍之，稱臣而共具。湣王不遜，人侵之。湣王去，走鄒、魯，有驕色，鄒、魯君弗內(nèi)，遂走莒。楚使淖齒【索隱】：淖音女教反。將兵救齊，因相齊湣王。淖齒遂殺湣王而與燕共分齊之侵地鹵器。【正義】：鹵掠齊寶器也。
湣王之遇殺，其子法章變名姓為莒太史敫【集解】：徐廣曰：“音躍，一音皎?！?/em>家庸。太史敫女奇法章狀貌，以為非恆人，憐而常竊衣食之，而與私通焉。淖齒既以去莒，莒中人及齊亡臣相聚求湣王子，欲立之。法章懼其誅己也，久之，乃敢自言“我湣王子也”。於是莒人共立法章，是為襄王。以保莒城而布告齊國中：“王已立在莒矣。”
襄王既立，立太史氏女為王后，是為君王后，生子建。太史敫曰：“女不取媒因自嫁，非吾種也，汙吾世?！苯K身不睹君王后。君王后賢，不以不睹故失人子之禮。
襄王在莒五年，田單以即墨攻破燕軍，迎襄王於莒，入臨菑。齊故地盡復(fù)屬齊。齊封田單為安平君。【正義】：安平城在青州臨淄縣東十九里，古紀(jì)之酅邑也。
十四年，秦?fù)粑覄倝?。十九年，襄王卒，子建立?br />
王建立六年，秦攻趙，齊楚救之。秦計曰：“齊楚救趙，親則退兵，不親遂攻之。”趙無食，請粟於齊，齊不聽。周子【索隱】：蓋齊之謀臣，史失名也。戰(zhàn)國策以“周子”為“蘇秦”，而“楚”字皆作“燕”，然此時蘇秦死已久矣。曰：“不如聽之以退秦兵，不聽則秦兵不卻，是秦之計中而齊楚之計過也。且趙之於齊楚，捍蔽也，【正義】：此時秦伐趙上黨欲克，無意伐齊、楚，故言趙之於齊、楚為捍蔽也。猶齒之有脣也，脣亡則齒寒。今日亡趙，明日患及齊楚。且救趙之務(wù)，宜若奉漏甕沃焦釜也。夫救趙，高義也；卻秦兵，顯名也。義救亡國，威卻彊秦之兵，不務(wù)為此而務(wù)愛粟，為國計者過矣?！饼R王弗聽。秦破趙於長平四十馀萬，遂圍邯鄲。
十六年，秦滅周。君王后卒。二十三年，秦置東郡。二十八年，王入朝秦，秦王政置酒咸陽。三十五年，秦滅韓。三十七年，秦滅趙。三十八年，燕使荊軻刺秦王，秦王覺，殺軻。明年，秦破燕，燕王亡走遼東。明年，秦滅魏，秦兵次於歷下。四十二年，秦滅楚。明年，虜代王嘉，滅燕王喜。
四十四年，秦兵擊齊。齊王聽相后勝計，不戰(zhàn)，以兵降秦。秦虜王建，遷之共。【集解】：地理志河內(nèi)有共縣?！菊x】：今衛(wèi)州共城縣也。遂滅齊為郡。天下壹并於秦，秦王政立號為皇帝。始，君王后賢，事秦謹(jǐn)，與諸侯信，齊亦東邊海上，秦日夜攻三晉、燕、楚，五國各自救於秦，以故王建立四十馀年不受兵。君王后死，后勝相齊，多受秦間金，多使賓客入秦，秦又多予金，客皆為反間，勸王去從朝秦，不脩攻戰(zhàn)之備，不助五國攻秦，秦以故得滅五國。五國已亡，秦兵卒入臨淄，民莫敢格者。王建遂降，遷於共。故齊人怨王建不蚤與諸侯合從攻秦，聽奸臣賓客以亡其國，歌之曰：“松耶柏耶？住建共者客耶？”【集解】：徐廣曰：“戰(zhàn)國策云秦處建於共松柏間也?！薄舅麟[】：耶音邪。謂是建客邪，客說建住言遂乃失策，令建遷共。共，今在河內(nèi)也。疾建用客之不詳也。【索隱】：謂不詳審用客，不知其善否也。
太史公曰：蓋孔子晚而喜易。易之為術(shù)，幽明遠(yuǎn)矣，非通人達(dá)才孰能注意焉！故周太史之卦田敬仲完，占至十世之後；及完奔齊，懿仲卜之亦云。田乞及常所以比犯二君，【索隱】：比如字，又頻律反。二君即悼公、簡公也。僖子廢晏孺子，鮑牧以乞故殺悼公，而成子又殺簡公，故云田氏比犯二君也。專齊國之政，非必事勢之漸然也，蓋若遵厭兆祥云。
【索隱述贊】田完避難，奔于大姜；始辭羈旅，終然鳳皇。物莫兩盛，代五其昌。二君比犯，三晉爭強(qiáng)。和始擅命，威遂稱王。祭急燕、趙，弟列康、莊。秦假東帝，莒立法章。王建失國，松柏蒼蒼。
厲公者，陳文公少子也，其母蔡女。文公卒，厲公兄鮑立，是為桓公。桓公與他異母。及桓公病，蔡人為他殺桓公鮑及太子免而立他，為厲公。厲公既立，娶蔡女。蔡女淫於蔡人，數(shù)歸，厲公亦數(shù)如蔡?；腹僮恿衷箙柟珰⑵涓概c兄，乃令蔡人誘厲公而殺之。林自立，是為莊公。故陳完不得立，為陳大夫。厲公之殺，以淫出國，故春秋曰“蔡人殺陳他”，罪之也。
莊公卒，立弟杵臼，是為宣公。宣公二十一年，殺其太子御寇。御寇與完相愛，恐禍及己，完故奔齊。齊桓公欲使為卿，辭曰：“羈旅之臣幸得免負(fù)檐，君之惠也，不敢當(dāng)高位?！被腹篂楣ふ?。【正義】：工巧之長，若將作大匠。齊懿仲欲妻完，卜之，占曰：“是謂鳳皇于蜚，和鳴鏘鏘。有媯之後，將育于姜。五世其昌，并于正卿。八世之後，莫之與京?！弊淦尥?。完之奔齊，齊桓公立十四年矣。
完卒，謚為敬仲。仲生■孟夷。【索隱】：系本作“夷孟思”。蓋?是名，孟夷字也。敬仲之如齊，以陳字為田氏。【集解】：徐廣曰：“應(yīng)劭云始食菜地於田，由是改姓田氏?！薄舅麟[】：據(jù)如此云，敬仲奔齊，以陳田二字聲相近，遂以為田氏。應(yīng)劭云“始食菜於田”，則田是地名，未詳其處?！菊x】：案：敬仲既奔齊，不欲稱本國故號，故改陳字為田氏。
田■孟夷生湣孟莊，【集解】：徐廣曰：“一作‘芷’?！薄舅麟[】：系本作“閩孟克”。芷，昌改反。田湣孟莊生文子須無。田文子事齊莊公。
晉之大夫欒逞【索隱】：音盈。史記多作“逞”字。作亂於晉，來奔齊，齊莊公厚客之。晏嬰與田文子諫，莊公弗聽。
文子卒，生桓子無宇。田桓子無宇有力，事齊莊公，甚有寵。
無宇卒，生武子開與釐子乞。【正義】：釐音僖。田釐子乞事齊景公為大夫，其收賦稅於民以小斗受之，其稟予民以大斗，行陰德於民，而景公弗禁。由此田氏得齊眾心，宗族益彊，民思田氏。晏子數(shù)諫景公，景公弗聽。已而使於晉，與叔向私語曰：“齊國之政卒歸於田氏矣。”
晏嬰卒後，范、中行氏反晉。晉攻之急，范、中行請粟於齊。田乞欲為亂，樹黨於諸侯，乃說景公曰：“范、中行數(shù)有德於齊，齊不可不救?！饼R使田乞救之而輸之粟。
景公太子死，後有寵姬曰芮子，【集解】：徐廣曰：“一作‘粥子’?！?/em>生子荼。【索隱】：音舒。又如字。景公病，命其相國惠子【索隱】：名夏。與高昭子【索隱】：名張。以子荼為太子。景公卒，兩相高、國立荼，是為晏孺子。而田乞不說，欲立景公他子陽生。陽生素與乞歡。晏孺子之立也，陽生奔魯。田乞偽事高昭子、國惠子者，每朝代參乘，言曰：“始諸大夫不欲立孺子。孺子既立，君相之，大夫皆自危，謀作亂?！庇纸H大夫曰：“高昭子可畏也，及未發(fā)先之?！敝T大夫從之。田乞、鮑牧與大夫以兵入公室，攻高昭子。昭子聞之，與國惠子救公。公師敗。田乞之眾追國惠子，惠子奔莒，遂返殺高昭子。晏圉奔魯。
田乞使人之魯，迎陽生。陽生至齊，匿田乞家。請諸大夫曰：“常之母有魚菽之祭，幸而來會飲。”會飲田氏。田乞盛陽生橐中，【索隱】：橐音讬。橐中謂皮橐之中。置坐中央。發(fā)橐，出陽生，曰：“此乃齊君矣?！贝蠓蚪苑]。將盟立之，田乞誣曰：“吾與鮑牧謀共立陽生也?！滨U牧怒曰：“大夫忘景公之命乎？”諸大夫欲悔，陽生乃頓首曰：“可則立之，不可則已。”鮑牧恐禍及己，乃復(fù)曰：“皆景公之子，何為不可！”遂立陽生於田乞之家，是為悼公。乃使人遷晏孺子於駘，【正義】：音臺，又音臺。賈逵云：“齊地也。”而殺孺子荼。悼公既立，田乞為相，專齊政。
四年，田乞卒，子常代立，是為田成子。
鮑牧與齊悼公有郄，弒悼公。齊人共立其子壬，是為簡公。田常成子與監(jiān)止【集解】：監(jiān)，一作“闞”?！舅麟[】：上音如字，又音苦濫反。監(jiān)，姓也。名止。俱為左右相，相簡公。田常心害監(jiān)止，監(jiān)止幸於簡公，權(quán)弗能去。於是田常復(fù)脩釐子之政，以大斗出貸，以小斗收。齊人歌之曰：“嫗乎采芑，歸乎田成子！”【索隱】：言嫗之采芑菜皆歸入於田成子，以刺齊國之政將歸陳。齊大夫朝，御鞅【索隱】：御，官也；鞅，名也。亦田氏之族。諫簡公曰：“田、監(jiān)不可并也，君其擇焉?！本ヂ?。
子我者，監(jiān)止之宗人也，【索隱】：案：齊系家云“子我夕”，賈逵云“即監(jiān)止也”。尋其文意，當(dāng)是監(jiān)止。今云“宗人”，蓋太史誤也。常與田氏有卻。田氏疏族田豹事子我有寵。子我曰：“吾欲盡滅田氏適，以豹代田氏宗。”豹曰：“臣於田氏疏矣。”不聽。已而豹謂田氏曰：“子我將誅田氏，田氏弗先，禍及矣?！弊游疑峁珜m，田常兄弟四人乘如公宮，欲殺子我。子我閉門。簡公與婦人飲檀臺，【正義】：在青州臨淄縣東北一里。將欲擊田常。太史子馀曰：“田常非敢為亂，將除害?！焙喒酥埂Ｌ锍３?，聞簡公怒，恐誅，將出亡。田子行曰：“需，事之賊也?！?em>【索隱】：需音須。需者，疑也。疑必致難，故云事之賊也。田常於是擊子我。子我率其徒攻田氏，不勝，出亡。田氏之徒追殺子我及監(jiān)止。
簡公出奔，田氏之徒追執(zhí)簡公于徐州。【索隱】：徐音舒。徐州，齊邑，薛縣是也，非九州之徐?！菊x】：齊之西北界上地名，在勃?？|平縣也。簡公曰：“蚤從御鞅之言，不及此難。”田氏之徒恐簡公復(fù)立而誅己，遂殺簡公。簡公立四年而殺。於是田常立簡公弟驁，是為平公。平公即位，田常為相。
田常既殺簡公，懼諸侯共誅己，乃盡歸魯、衛(wèi)侵地，西約晉、韓、魏、趙氏，南通吳、越之使，脩功行賞，親於百姓，以故齊復(fù)定。
田常言於齊平公曰：“德施人之所欲，君其行之；刑罰人之所惡，臣請行之。”行之五年，齊國之政皆歸田常。田常於是盡誅鮑、晏、監(jiān)止及公族之彊者，而割齊自安平以東【集解】：徐廣曰：“安平在北海?！薄舅麟[】：案：司馬彪郡國志“北海東安平，六國時曰安平”，則徐廣云在北海是。正義括地志云：“安平城在青州臨淄縣東十九里，古紀(jì)國之酅邑?！鼻嘀菁幢焙？ひ?。至瑯邪，自為封邑。【正義】：瑯邪，沂州也。從安平已東，萊、登、沂、密等州皆自為田常封邑也。封邑大於平公之所食。
田常乃選齊國中女子長七尺以上為後宮，後宮以百數(shù)，而使賓客舍人出入後宮者不禁。及田常卒，有七十馀男。【索隱】：案：鮑昱云“陳成子有數(shù)十婦，生男百馀人”，與此亦異。然譙允南案春秋，陳恆為人，雖志大負(fù)殺君之名，至於行事亦脩整，故能自保，固非茍為禽獸之行。夫成事在德，雖有奸子七十，祇以長亂，事豈然哉？言其非實也。
田常卒，子襄子盤【集解】：徐廣曰：“盤，一作‘塈’?！薄舅麟[】：徐廣云一作“塈”。音許既反。系本作“班”。代立，相齊。常謚為成子。
田襄子既相齊宣公，三晉殺知伯，【集解】：徐廣曰：“宣公之三年時也。”分其地。襄子使其兄弟宗人盡為齊都邑大夫，與三晉通使，且以有齊國。
襄子卒，子莊子白【索隱】：系本名伯。立。田莊子相齊宣公。宣公四十三年，伐晉，毀黃城，圍陽狐。【正義】：括地志云：“故黃城在魏州冠氏縣南十里。陽狐郭在魏州元城縣東北三十二里也。”明年，伐魯、葛及安陵。【正義】：括地志云：“故魯城在許昌縣南四十里，本魯朝宿邑。長葛故城在許州長葛縣北十三里，鄭之葛邑也。鄢陵故城在許州鄢陵縣西北十五里。李奇云六國時為安陵也。”明年，取魯之一城。
莊子卒，子太公和立。【索隱】：案：紀(jì)年“齊宣公十五年，田莊子卒。明年，立田悼子。悼子卒，乃次立田和”。是莊子後有悼子。蓋立年無幾，所以作系本及記史者不得錄也。而莊周及鬼谷子亦云“田成子殺齊君，十二代而有齊國”。今據(jù)系本、系家，自成子至王建之滅，唯祇十代；若如紀(jì)年，則悼子及侯剡即有十二代，乃與莊子、鬼谷說同，明紀(jì)年亦非妄。田太公相齊宣公。宣公四十八年，取魯之郕。【正義】：音城。括地志云：“故郕城在兗州泗水縣西北五十里。說文云‘郕，魯孟氏邑’是也?！?/em>明年，宣公與鄭人會西城。伐衛(wèi)，取毌丘。【索隱】：毌音貫，古國名，衛(wèi)之邑。今作“毌”者，字殘缺耳?！菊x】：括地志云：“故貫城即古貫國，今名蒙澤城，在曹州濟(jì)陰縣南五十六里也?！?/em>宣公五十一年卒，田會自廩丘反。【索隱】：紀(jì)年“宣公五十一年，公孫會以廩丘叛於趙。十二月，宣公薨”。於周正為明年二月。
宣公卒，子康公貸立。【集解】：徐廣曰：“十一年，伐魯，取最。”【索隱】：貸音土代反。最音祖外反。貸立十四年，淫於酒婦人，不聽政。太公乃遷康公於海上，食一城，以奉其先祀。明年，魯敗齊平陸。【集解】：徐廣曰東平平陸?！菊x】：兗州縣也。
三年，太公與魏文侯會濁澤，【集解】：徐廣曰：“康公之十六年?！薄舅麟[】：徐廣云“康公十六年”，蓋依年表為說，而不省此上文“貸立十四年”，又云“明年會平陸”，“又三年會濁澤”，則是十八年，表及此注并誤也。求為諸侯。魏文侯乃使使言周天子及諸侯，請立齊相田和為諸侯。周天子許之?？倒拍?，田和立為齊侯，列於周室，紀(jì)元年。
齊侯太公和立二年，和卒，【集解】：徐廣曰：“伐魯，破之?！?/em>子桓公午立。【索隱】：紀(jì)年“齊康公五年，田侯午生。二十二年，田侯剡立。後十年，齊田午弒其君及孺子喜而為公”。春秋後傳亦云“田午弒田侯及其孺子喜而兼齊，是為桓侯”。與此系家不同也。桓公午五年，秦、魏攻韓，韓求救於齊。齊桓公召大臣而謀【索隱】：謂騶忌、段干朋。如戰(zhàn)國策威王二十六年邯鄲之役有此謀臣耳。又南梁之難在宣王二年，有騶子、田忌、孫臏之謀。戰(zhàn)國策又有張?zhí)铩Ｆ滢o前後交互，是記史者所取各異，故不同耳。曰：“蚤救之孰與晚救之？”騶忌曰：“不若勿救?！倍胃膳?em>【索隱】：段干，姓；朋，名也。戰(zhàn)國策作“段干綸”。曰：“不救，則韓且折而入於魏，不若救之。”田臣思【索隱】：戰(zhàn)國策作“田期思”，紀(jì)年謂之徐州子期，蓋即田忌也。曰：“過矣君之謀也！秦、魏攻韓、楚，趙必救之，是天以燕予齊也?！被腹唬骸吧啤?。乃陰告韓使者而遣之。韓自以為得齊之救，因與秦、魏戰(zhàn)。楚、趙聞之，果起兵而救之。齊因起兵襲燕國，取桑丘。【正義】：括地志云：“桑丘故城俗名敬城，在易州遂城縣?！睜枙r齊伐燕桑丘，魏、趙來救之。魏、趙世家并云“伐齊至桑丘”，皆是易州。
六年，救衛(wèi)?；腹?，【索隱】：案紀(jì)年，梁惠王十二年當(dāng)齊桓公十八年，後威王始見，則桓公十九年而卒，與此不同。子威王因齊立。是歲，故齊康公卒，絕無後，奉邑皆入田氏。
齊威王元年，三晉因齊喪來伐我靈丘。【正義】：靈丘，河?xùn)|蔚州縣。案：靈丘此時屬齊，三晉因喪伐之。韓、魏、趙世家云“伐齊至靈丘”，皆是蔚州。三年，三晉滅晉後而分其地。六年，魯伐我，入陽關(guān)。【集解】：徐廣曰：“在鉅平?！薄菊x】：括地志云：“魯陽關(guān)故城在兗州博城縣南二十九里，西臨汶水也?！?/em>晉伐我，至博陵。【正義】：在濟(jì)州西界也。七年，衛(wèi)伐我，取薛陵。九年，趙伐我，取甄。【正義】：音絹。即濮州甄城縣也。
威王初即位以來，不治，委政卿大夫，九年之間，諸侯并伐，國人不治。於是威王召即墨大夫而語之曰：“自子之居即墨也，【正義】：萊州膠水縣南六十里即墨故城是也。毀言日至。然吾使人視即墨，田野辟，民人給，官無留事，東方以寧。是子不事吾左右以求譽(yù)也?！狈庵f家。召阿大夫語曰：“自子之守阿，譽(yù)言日聞。然使使視阿，田野不辟，民貧苦。昔日趙攻甄，子弗能救。衛(wèi)取薛陵，子弗知。是子以幣厚吾左右以求譽(yù)也?！笔侨眨氚⒋蠓?，及左右嘗譽(yù)者皆并烹之。遂起兵西擊趙、衛(wèi)，敗魏於濁澤而圍惠王?；萃跽埆I(xiàn)觀以和解，趙人歸我長城。於是齊國震懼，人人不敢飾非，務(wù)盡其誠。齊國大治。諸侯聞之，莫敢致兵於齊二十馀年。
騶忌子以鼓琴見威王，威王說而舍之右室。須臾，王鼓琴，騶忌子推戶入曰：“善哉鼓琴！”王勃然不說，去琴按劍曰：“夫子見容未察，何以知其善也？”騶忌子曰：“夫大弦濁以春溫者，君也；小弦廉折以清者，相也；【集解】：琴操曰：“大弦者，君也，寬和而溫。小弦者，臣也，清廉而不亂?！薄舅麟[】：大弦濁以溫者君也。案：春秋後語“溫”字作“春”，春氣溫，義亦相通也。蔡邕曰：“凡弦以緩急為清濁。琴，緊其弦則清，縵其弦則濁?！?/em>攫【集解】：徐廣曰：“以爪持弦也。攫音己足反?！?/em>之深，醳【集解】：徐廣曰：“一作‘舒’。”之愉者，【索隱】：醳音釋，與下文舍字并同。愉音舒也。政令也；鈞諧以鳴，大小相益，回邪而不相害者，四時也：吾是以知其善也?！蓖踉唬骸吧普Z音?！彬|忌子曰：“何獨語音，夫治國家而弭人民皆在其中?！蓖跤植徊徽f曰：“若夫語五音之紀(jì)，信未有如夫子者也。若夫治國家而弭人民，又何為乎絲桐之間？”騶忌子曰：“夫大弦濁以春溫者，君也；小弦廉折以清者，相也；攫之深而舍之愉者，政令也；鈞諧以鳴，大小相益，回邪而不相害者，四時也。夫復(fù)而不亂者，所以治昌也；連而徑者，所以存亡也：故曰琴音調(diào)而天下治。夫治國家而弭人民者，無若乎五音者。”王曰：“善?！?br />
騶忌子見三月而受相印。淳于髡見之曰：“善說哉！髡有愚志，原陳諸前?！彬|忌子曰：“謹(jǐn)受教。”淳于髡曰：“得全全昌，【索隱】：案：得全，謂人臣事君之禮全具無失，故云得全也。全昌者，謂若無失則身名獲昌，故云全昌也。失全全亡。”騶忌子曰：“謹(jǐn)受令，請謹(jǐn)毋離前?！?em>【索隱】：謂佩服此言，常無離心目之前。淳于髡曰：“豨膏棘軸，所以為滑也，然而不能運(yùn)方穿?！?em>【索隱】：豨膏，豬脂也。棘軸，以棘木為車軸，至滑而堅也。然而穿孔若方，則不能運(yùn)轉(zhuǎn)，言逆理反經(jīng)也。故下忌曰“請謹(jǐn)事左右”，言每事須順從。騶忌子曰：“謹(jǐn)受令，請謹(jǐn)事左右?！贝居邝赵唬骸肮z昔幹，【集解】：徐廣曰：“一作‘乾’?！薄舅麟[】：音孤捍反。昔，久舊也。幹，弓幹也。徐廣又曰一作“乾”?？脊び涀鳌皢泿帧?，則啗昔音相近。言作弓之法，以膠被昔幹而納諸檠中，則是以勢令合耳。所以為合也，然而不能傅合疏罅?！?em>【索隱】：傅音附。罅音五嫁反。以言膠幹可以勢暫合，而久亦不能常傅合於疏罅隙縫。以言人臣自宜彌縫得所，豈待拘以禮制法式哉。故下云“請自附於萬人”是也。騶忌子曰：“謹(jǐn)受令，請謹(jǐn)自附於萬民?！贝居邝赵唬骸昂秒m敝，不可補(bǔ)以黃狗之皮。”騶忌子曰：“謹(jǐn)受令，請謹(jǐn)擇君子，毋雜小人其間?！贝居邝赵唬骸按筌嚥惠^，【索隱】：較者，校量也。言有常制，若大車不較，則車不能載常任，琴不能成五音也。不能載其常任；琴瑟不較，不能成其五音?！彬|忌子曰：“謹(jǐn)受令，請謹(jǐn)脩法律而督奸吏?！贝居邝照f畢，趨出，至門，而面其仆曰：“是人者，吾語之微言五，其應(yīng)我若響之應(yīng)聲，是人必封不久矣?！?em>【集解】：新序曰：“齊稷下先生喜議政事。騶忌既為齊相，稷下先生淳于髡之屬七十二人皆輕騶忌，以為設(shè)以微辭，騶忌必不能及，乃相與俱往見騶忌。淳于髡之徒禮倨，騶忌之禮卑。淳于髡等稱辭，騶忌知之如應(yīng)響，淳于髡等辭詘而去，騶忌之禮倨，淳于髡之禮卑。故所以尚干將、莫邪者，貴其立斷也。所以尚騏驥者，為其立至也。必且歷日曠久，則系氂能挈石，駑馬亦能致遠(yuǎn)。是以聰明捷敏，人之美材也?！?/em>居期年，封以下邳，號曰成侯。
威王二十三年，與趙王會平陸。二十四年，與魏王會田於郊。魏王問曰：“王亦有寶乎？”威王曰：“無有。”【索隱】：案：韓嬰詩外傳以為齊宣王，其說異也。梁王曰：“若寡人國小也，尚有徑寸之珠照車前後各十二乘者十枚，奈何以萬乘之國而無寶乎？”威王曰：“寡人之所以為寶與王異。吾臣有檀子者，【索隱】：檀子，齊臣。檀，姓；子，美稱，大夫皆稱子。朌子，田朌也。黔夫及種首皆臣名。事悉具戰(zhàn)國策也。使守南城，則楚人不敢為寇東取，泗上十二諸侯【索隱】：邾、莒、宋、魯之比。皆來朝。吾臣有朌子者，使守高唐，則趙人不敢東漁於河。吾吏有黔夫者，使守徐州，則燕人祭北門，趙人祭西門，【集解】：賈逵曰：“齊之北門西門也。言燕、趙之人畏見侵伐，故祭以求福。”徙而從者七千馀家。吾臣有種首者，使備盜賊，則道不拾遺。將以照千里，豈特十二乘哉！”梁惠王慚，不懌而去。
二十六年，魏惠王圍邯鄲，趙求救於齊。齊威王召大臣而謀曰：“救趙孰與勿救？”騶忌子曰：“不如勿救?！倍胃膳笤唬骸安痪葎t不義，且不利?！蓖踉唬骸昂我?？”對曰：“夫魏氏并邯鄲，其於齊何利哉？且夫救趙而軍其郊，是趙不伐而魏全也。故不如南攻襄陵【正義】：襄陵故城在兗州鄒縣也。以弊魏，邯鄲拔而乘魏之弊?！蓖鯊钠溆?。
其後成侯騶忌與田忌不善，公孫閱【索隱】：戰(zhàn)國策作“公孫閎”。謂成侯忌曰：“公何不謀伐魏，田忌必將。戰(zhàn)勝有功，則公之謀中也；戰(zhàn)不勝，非前死則後北，而命在公矣?！膘妒浅珊钛酝酰固锛赡瞎ハ辶?。十月，邯鄲拔，齊因起兵擊魏，大敗之桂陵。【索隱】：在威王二十六年?！菊x】：在曹州乘氏縣東北二十一里。於是齊最彊於諸侯，自稱為王，以令天下。
三十三年，殺其大夫牟辛。【集解】：徐廣曰：“一作‘夫人’?！薄舅麟[】：牟辛，大夫姓字也。徐廣曰一作“夫人”。案：年表亦作“夫人”。王劭案紀(jì)年云“齊桓公十一年殺其君母。宣王八年殺王后”。然則夫人之字，或如紀(jì)年之說。
三十五年，公孫閱又謂成侯忌曰：“公何不令人操十金卜於市，曰‘我田忌之人也。吾三戰(zhàn)而三勝，聲威天下。欲為大事，亦吉乎不吉乎’？”卜者出，因令人捕為之卜者，驗其辭於王之所。田忌聞之，因率其徒襲攻臨淄，求成侯，不勝而饹。【索隱】：案：戰(zhàn)國策田忌前敗魏於馬陵，因被構(gòu)，不得入齊，非是居齊歷十年乃出奔也。是時齊都臨淄，且孟嘗列傳云“田忌襲齊之邊邑”，其言為得，即與系家不同也。
三十六年，威王卒，子宣王辟彊立。
宣王元年，秦用商鞅。周致伯於秦孝公。
二年，魏伐趙。趙與韓親，共擊魏。趙不利，戰(zhàn)於南梁。【索隱】：晉太康地記曰：“戰(zhàn)國謂梁為南梁者，別之於大梁、少梁也?！薄菊x】：括地志云：“故梁在汝州西南二百步。晉太康地記云‘戰(zhàn)國時謂南梁者，別之於大梁、少梁也’。古蠻子邑也?！?/em>宣王召田忌復(fù)故位。韓氏請救於齊。宣王召大臣而謀曰：“蚤救孰與晚救？”騶忌子曰：“不如勿救?！碧锛稍唬骸案ゾ?，則韓且折而入於魏，不如蚤救之?！?em>【索隱】：案：紀(jì)年威王十四年，田朌伐梁，戰(zhàn)馬陵。戰(zhàn)國策南梁之難，有張?zhí)飳υ弧霸榫戎薄４嗽凄u忌者，王劭云“此時鄒忌死已四年，又齊威時未稱王，故戰(zhàn)國策謂之田侯。今此以田侯為宣王，又橫稱鄒忌，皆謬矣”。孫子【索隱】：孫臏也。曰：“夫韓、魏之兵未弊而救之，是吾代韓受魏之兵，顧反聽命於韓也。且魏有破國之志，韓見亡，必東面而愬於齊矣。吾因深結(jié)韓之親而晚承魏之弊，則可重利而得尊名也?！毙踉唬骸吧??！蹦岁幐骓n之使者而遣之。韓因恃齊，五戰(zhàn)不勝，而東委國於齊。齊因起兵，使田忌、田嬰將，【集解】：徐廣曰：“嬰，一作‘朌’?！?/em>孫子為師，救韓、趙以擊魏，大敗之馬陵，【索隱】：在宣王二年。殺其將龐涓，虜魏太子申。其後三晉之王皆因田嬰朝齊王於博望，【正義】：括地志云：“博望故城在鄧州向城縣東南四十五里?！?/em>盟而去。【集解】：徐廣曰：“表曰三年，與趙會博望伐魏?！?/em>
七年，與魏王會平阿南。【正義】：沛郡平阿縣也。明年，復(fù)會甄。魏惠王卒。【索隱】：明年，梁惠王卒。案紀(jì)年，梁惠王乃是齊湣王為東帝，秦昭王為西帝時。此時梁惠王改元稱一年，未卒也。而系家以其後即為魏襄王之年，又以此文當(dāng)齊宣王時，實所不能詳考。明年，與魏襄王會徐州，諸侯相王也。十年，楚圍我徐州。十一年，與魏伐趙，趙決河水灌齊、魏，兵罷。十八年，秦惠王稱王。
宣王喜文學(xué)游說之士，自如騶衍、淳于髡、【正義】：贅婿，齊之稷下先生也。田駢、【正義】：白眠反。藝文志云田駢，齊人，游稷下，號天口駢，作田子二十五篇也。接予、【正義】：齊人。藝文志云接予二篇，在道家流。慎到、【正義】：趙人，戰(zhàn)國時處士。藝文志作慎子四十二篇也。環(huán)淵【正義】：楚人。孟子傳云環(huán)淵著書上下篇也。之徒七十六人，皆賜列第，為上大夫，不治而議論。是以齊稷下學(xué)士復(fù)盛，且數(shù)百千人。【集解】：劉向別錄曰：“齊有稷門，城門也。談?wù)f之士期會於稷下也?！薄舅麟[】：劉向別錄曰“齊有稷門，齊城門也。談?wù)f之士期會於其下”。齊地記曰“齊城西門側(cè)，系水左右有講室，趾往往存焉”。蓋因側(cè)系水出，故曰稷門，古側(cè)稷音相近耳。又虞喜曰“齊有稷山，立館其下以待游士”，亦異說也。春秋傳曰“莒子如齊，盟于稷門”。
十九年，宣王卒，子湣王地【索隱】：系本名遂。立。
湣王元年，秦使張儀與諸侯執(zhí)政會于齧桑。三年，封田嬰於薛。四年，迎婦于秦。七年，與宋攻魏，敗之觀澤。
十二年，攻魏。楚圍雍氏，【集解】：徐廣曰：“在陽翟，屬韓?！?/em>秦敗屈丐。蘇代謂田軫曰：“臣原有謁於公，其為事甚完，使楚利公，成為福，不成亦為福。今者臣立於門，客有言曰魏王謂韓馮、【集解】：徐廣曰：“韓之公仲侈也?！?/em>張儀曰：‘煮棗將拔，【集解】：徐廣曰：“在濟(jì)陰宛朐。”齊兵又進(jìn)，子來救寡人則可矣；不救寡人，寡人弗能拔。’【索隱】：能猶勝也。言不勝其拔，故聽齊拔之耳。此特轉(zhuǎn)辭也。秦、韓之兵毋東，旬馀，則魏氏轉(zhuǎn)韓從秦，秦逐張儀，【索隱】：逐，隨也。交臂而事齊楚，此公之事成也。”田軫曰：“柰何使無東？”對曰：“韓馮之救魏之辭，必不謂韓王曰‘馮以為魏’，必曰‘馮將以秦韓之兵東卻齊宋，馮因摶【集解】：徐廣曰：“音專。專猶并合制領(lǐng)之謂也?！薄舅麟[】：摶音團(tuán)，團(tuán)謂握領(lǐng)也。徐作“專”，亦通。三國之兵，乘屈丐之弊，【正義】：屈丐，楚將，為秦所敗，今更欲乘之。南割於楚，故地必盡得之矣’。張儀救魏之辭，必不謂秦王曰‘儀以為魏’，必曰‘儀且以秦韓之兵東距齊宋，儀將摶三國之兵，乘屈丐之弊，南割於楚，名存亡國，實伐三川【索隱】：韓也。而歸，此王業(yè)也’。公令楚王【索隱】：公謂陳軫。與韓氏地，使秦制和，謂秦王曰‘請與韓地，而王以施三川，【正義】：施，張設(shè)也。言秦王於天子都張設(shè)迫脅也。韓氏之兵不用而得地於楚’。韓馮之東兵之辭且謂秦何？曰‘秦兵不用而得三川，伐楚韓以窘魏，魏氏不敢東，是孤齊也’。張儀之東兵之辭且謂何？曰‘秦韓欲地而兵有案，聲威發(fā)於魏，魏氏之欲不失齊楚者有資矣’。魏氏轉(zhuǎn)秦韓爭事齊楚，楚王欲而無與地，【集解】：徐廣曰：“楚王欲得魏來事己，而不欲與韓地也?！?/em>公令秦韓之兵不用而得地，有一大德也。【正義】：蘇代謂陳軫，今秦韓之兵不戰(zhàn)伐而得地，陳軫於秦韓豈不有大恩德。秦韓之王劫於韓馮、張儀而東兵以徇服魏，公常執(zhí)左券【索隱】：券，要也。左，不正也。言我以右執(zhí)其左而責(zé)之。以責(zé)於秦韓，此其善於公而惡張子多資矣?！?em>【正義】：左券下，右券上也。蘇代說陳軫以上券令秦韓不用兵得地，而以券責(zé)秦韓卻韓馮、張儀以徇服魏，故秦韓善陳軫而惡張儀多取矣。
十三年，秦惠王卒。二十三年，與秦?fù)魯〕吨厍稹?em>【集解】：徐廣曰：“表曰與秦?fù)舫?，使公子將，大有功。?/em>二十四年，秦使涇陽君質(zhì)於齊。二十五年，歸涇陽君于秦。孟嘗君薛文入秦，即相秦。文亡去。二十六年，【集解】：徐廣曰：“孟嘗君為相?！?/em>齊與韓魏共攻秦，至函谷軍焉。二十八年，秦與韓河外以和，兵罷。二十九年，趙殺其主父。齊佐趙滅中山。【集解】：徐廣曰：“三十年，田甲劫王，相薛文走。”
三十六年，王為東帝，秦昭王為西帝。蘇代自燕來，入齊，見於章華東門。【集解】：左思齊都賦注曰：“齊小城北門也?！倍搜詵|門，不知為是一門非邪？【正義】：括地志云：“齊城章華之東有閭門、武鹿門也。”齊王曰：“嘻，善，子來！秦使魏厓致帝，子以為何如？”對曰：“王之問臣也卒，而患之所從來微，原王受之而勿備稱也。秦稱之，天下安之，王乃稱之，無後也。且讓爭帝名，無傷也。秦稱之，天下惡之，王因勿稱，以收天下，此大資也。且天下立兩帝，王以天下為尊齊乎？尊秦乎？”王曰：“尊秦?！痹唬骸搬尩郏煜聬埤R乎？愛秦乎？”王曰：“愛齊而憎秦?！痹唬骸皟傻哿⒓s伐趙，孰與伐桀宋之利？”【集解】：宋世家云：“宋王偃，諸侯皆曰桀宋也?！?/em>王曰：“伐桀宋利?！睂υ唬骸胺蚣s鈞，然與秦為帝而天下獨尊秦而輕齊，釋帝則天下愛齊而憎秦，伐趙不如伐桀宋之利，故原王明釋帝以收天下，倍約賓秦，無爭重，而王以其間舉宋。夫有宋，衛(wèi)之陽地危；【集解】：陽地，濮陽之地?！菊x】：案：衛(wèi)此時河南獨有濮陽也。有濟(jì)西，趙之阿東國危；【正義】：阿，東阿也。爾時屬趙，故云東國危。有淮北，楚之東國危；【正義】：淮北，徐、泗也。東國謂下相、僮、取慮也。有陶、平陸，梁門不開。【正義】：陶，定陶，今曹州也。平陸，兗州縣也，縣在大梁東界。釋帝而貸之以伐桀宋之事，國重而名尊，燕楚所以形服，天下莫敢不聽，此湯武之舉也。敬秦以為名，而後使天下憎之，此所謂以卑為尊者也。原王孰慮之。”於是齊去帝復(fù)為王，秦亦去帝位。
三十八年，伐宋。秦昭王怒曰：“吾愛宋與愛新城、陽晉同。【正義】：括地志云：“新城故城在宋州宋城縣界。陽晉故城在曹州乘氏縣西北三十七里。”韓聶與吾友也，而攻吾所愛，何也？”蘇代為齊謂秦王曰：“韓聶之攻宋，所以為王也。齊彊，輔之以宋，楚魏必恐，恐必西事秦，是王不煩一兵，不傷一士，無事而割安邑也，【正義】：年表云秦昭王二十一年，魏納安邑及河內(nèi)。此韓聶之所禱於王也。”秦王曰：“吾患齊之難知。一從一衡，其說何也？”對曰：“天下國令齊可知乎？齊以攻宋，其知事秦以萬乘之國自輔，不西事秦則宋治不安。【索隱】：戰(zhàn)國策作“宋地不安”。中國白頭游敖之士皆積智欲離齊秦之交，伏式結(jié)軼【索隱】：軼音侄。軼者，車轍也，言車轍往還如結(jié)也。戰(zhàn)國策作“結(jié)靷”。西馳者，未有一人言善齊者也，伏式結(jié)軼東馳者，未有一人言善秦者也。何則？皆不欲齊秦之合也。何晉楚之智而齊秦之愚也！晉楚合必議齊秦，齊秦合必圖晉楚，請以此決事。”秦王曰：“諾?！膘妒驱R遂伐宋，宋王出亡，死於溫。【正義】：懷州有溫城。齊南割楚之淮北，西侵三晉，欲以并周室，為天子。泗上諸侯鄒魯之君皆稱臣，諸侯恐懼。
三十九年，秦來伐，拔我列城九。
四十年，燕、秦、楚、三晉合謀，各出銳師以伐，敗我濟(jì)西。【集解】：徐廣曰：“案其馀諸傳無楚伐齊事。年表云楚取淮北?！?/em>王解而卻。燕將樂毅遂入臨淄，盡取齊之寶藏器。湣王出亡，之衛(wèi)。衛(wèi)君辟宮舍之，稱臣而共具。湣王不遜，人侵之。湣王去，走鄒、魯，有驕色，鄒、魯君弗內(nèi)，遂走莒。楚使淖齒【索隱】：淖音女教反。將兵救齊，因相齊湣王。淖齒遂殺湣王而與燕共分齊之侵地鹵器。【正義】：鹵掠齊寶器也。
湣王之遇殺，其子法章變名姓為莒太史敫【集解】：徐廣曰：“音躍，一音皎?！?/em>家庸。太史敫女奇法章狀貌，以為非恆人，憐而常竊衣食之，而與私通焉。淖齒既以去莒，莒中人及齊亡臣相聚求湣王子，欲立之。法章懼其誅己也，久之，乃敢自言“我湣王子也”。於是莒人共立法章，是為襄王。以保莒城而布告齊國中：“王已立在莒矣。”
襄王既立，立太史氏女為王后，是為君王后，生子建。太史敫曰：“女不取媒因自嫁，非吾種也，汙吾世?！苯K身不睹君王后。君王后賢，不以不睹故失人子之禮。
襄王在莒五年，田單以即墨攻破燕軍，迎襄王於莒，入臨菑。齊故地盡復(fù)屬齊。齊封田單為安平君。【正義】：安平城在青州臨淄縣東十九里，古紀(jì)之酅邑也。
十四年，秦?fù)粑覄倝?。十九年，襄王卒，子建立?br />
王建立六年，秦攻趙，齊楚救之。秦計曰：“齊楚救趙，親則退兵，不親遂攻之。”趙無食，請粟於齊，齊不聽。周子【索隱】：蓋齊之謀臣，史失名也。戰(zhàn)國策以“周子”為“蘇秦”，而“楚”字皆作“燕”，然此時蘇秦死已久矣。曰：“不如聽之以退秦兵，不聽則秦兵不卻，是秦之計中而齊楚之計過也。且趙之於齊楚，捍蔽也，【正義】：此時秦伐趙上黨欲克，無意伐齊、楚，故言趙之於齊、楚為捍蔽也。猶齒之有脣也，脣亡則齒寒。今日亡趙，明日患及齊楚。且救趙之務(wù)，宜若奉漏甕沃焦釜也。夫救趙，高義也；卻秦兵，顯名也。義救亡國，威卻彊秦之兵，不務(wù)為此而務(wù)愛粟，為國計者過矣?！饼R王弗聽。秦破趙於長平四十馀萬，遂圍邯鄲。
十六年，秦滅周。君王后卒。二十三年，秦置東郡。二十八年，王入朝秦，秦王政置酒咸陽。三十五年，秦滅韓。三十七年，秦滅趙。三十八年，燕使荊軻刺秦王，秦王覺，殺軻。明年，秦破燕，燕王亡走遼東。明年，秦滅魏，秦兵次於歷下。四十二年，秦滅楚。明年，虜代王嘉，滅燕王喜。
四十四年，秦兵擊齊。齊王聽相后勝計，不戰(zhàn)，以兵降秦。秦虜王建，遷之共。【集解】：地理志河內(nèi)有共縣?！菊x】：今衛(wèi)州共城縣也。遂滅齊為郡。天下壹并於秦，秦王政立號為皇帝。始，君王后賢，事秦謹(jǐn)，與諸侯信，齊亦東邊海上，秦日夜攻三晉、燕、楚，五國各自救於秦，以故王建立四十馀年不受兵。君王后死，后勝相齊，多受秦間金，多使賓客入秦，秦又多予金，客皆為反間，勸王去從朝秦，不脩攻戰(zhàn)之備，不助五國攻秦，秦以故得滅五國。五國已亡，秦兵卒入臨淄，民莫敢格者。王建遂降，遷於共。故齊人怨王建不蚤與諸侯合從攻秦，聽奸臣賓客以亡其國，歌之曰：“松耶柏耶？住建共者客耶？”【集解】：徐廣曰：“戰(zhàn)國策云秦處建於共松柏間也?！薄舅麟[】：耶音邪。謂是建客邪，客說建住言遂乃失策，令建遷共。共，今在河內(nèi)也。疾建用客之不詳也。【索隱】：謂不詳審用客，不知其善否也。
太史公曰：蓋孔子晚而喜易。易之為術(shù)，幽明遠(yuǎn)矣，非通人達(dá)才孰能注意焉！故周太史之卦田敬仲完，占至十世之後；及完奔齊，懿仲卜之亦云。田乞及常所以比犯二君，【索隱】：比如字，又頻律反。二君即悼公、簡公也。僖子廢晏孺子，鮑牧以乞故殺悼公，而成子又殺簡公，故云田氏比犯二君也。專齊國之政，非必事勢之漸然也，蓋若遵厭兆祥云。
【索隱述贊】田完避難，奔于大姜；始辭羈旅，終然鳳皇。物莫兩盛，代五其昌。二君比犯，三晉爭強(qiáng)。和始擅命，威遂稱王。祭急燕、趙，弟列康、莊。秦假東帝，莒立法章。王建失國，松柏蒼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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