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yīng)劭曰：「溝廣四尺，深四尺；洫廣深倍於溝?！箮煿旁唬骸镐粼S域反?！?br />
夏書：禹堙洪水十三年，〔一〕過家不入門。陸行載車，水行乘舟，泥行乘毳，〔二〕山行則梮，〔三〕以別九州；〔四〕隨山浚川，〔五〕任土作貢；〔六〕通九道，陂九澤，度九山?！财摺橙缓訛?zāi)之羨溢，害中國也尤甚?！舶恕澄ㄊ菫閯?wù)，故道河自積石，〔九〕歷龍門，南到華陰，東下底柱，〔一０〕及盟津、雒內(nèi)，至于大伾〔一一〕。於是禹以為河所從來者高，水湍悍，難以行平地，〔一二〕數(shù)為敗，乃釃二渠以引其河，〔一三〕北載之高地，過洚水，至於大陸，播為九河，〔一四〕同為迎河，入于勃海?！惨晃濉尘糯仁?，九澤既陂，諸夏乂安，〔一六〕功施乎三代。
〔一〕 如淳曰：「堙，沒也?！箮煿旁唬骸杠?，塞也。洪水氾溢，疏通而止塞之。堙音因?！?br />
〔二〕 孟康曰：「毳形如箕，擿行泥上?！谷绱驹唬骸鸽ヒ裘┦呏?。謂以板置泥上以通行路也?！箮煿旁唬骸该险f是也。毳讀如本字?！?br />
〔三〕 如淳曰：「梮謂以鐵如錐頭，長半寸，施之履下，以上山，不蹉跌也?！鬼f昭曰：「梮，木器，如今輿床，人舉以行也?！箮煿旁唬骸溉缯f是也。梮音居足反?！?br />
〔四〕 師古曰：「分其界。」
〔五〕 師古曰：「順山之高下而深其流?！?br />
〔六〕 師古曰：「任其土地所有以定貢賦之差也。」
〔七〕 師古曰：「言通九州之道，及鄣遏其澤，商度其山也。度音大各反。」
〔八〕 師古曰：「羨讀與衍同，音弋展反?！?br />
〔九〕 師古曰：「道，治也，引也。從積石山而治引之令通流也。道讀曰導(dǎo)?！?br />
〔一０〕師古曰：「厎音之履反。」
〔一一〕鄭氏曰：「山一成為伾，在修武、武德界?！箯堦淘唬骸赋筛蘅h山是也。臣瓚以為今修武、武德無此山也。成皋縣山又不一成也。今黎陽山臨河，豈是乎？」師古曰：「內(nèi)讀曰汭。伾音皮彼反。解在地理志?！?br />
〔一二〕師古曰：「急流曰湍。悍，勇也。湍音它端反?！?br />
〔一三〕孟康曰：「釃，分也。分其流，泄其怒也。二渠，其一出貝丘西南南折者也，其一則漯川也。河自王莽時遂空，唯用漯耳。」師古曰：「釃音山支反。漯音它合反。」
〔一四〕師古曰：「播，布也?！?br />
〔一五〕臣瓚以為「禹貢『夾右碣石入于河』，則河入海乃在碣石也。武帝元光二年，河移徙東郡，更注勃海。禹時不注也?！箮煿旁唬骸附庠诘乩碇??！?br />
〔一六〕師古曰：「疏，分流?！?/em>
自是之後，滎陽下引河?xùn)|南為鴻溝，以通宋、鄭、陳、蔡、曹、衛(wèi)，與濟(jì)、汝、淮、泗會。於楚，西方則通渠漢川、雲(yún)夢之際，東方則通溝江淮之間。於吳，則通渠三江、五湖。於齊，則通淄濟(jì)之間。於蜀，則蜀守李冰鑿離{山隼}，〔一〕避沫水之害，〔二〕穿二江成都中。此渠皆可行舟，有餘則用溉，〔三〕百姓饗其利。至於它，往往引其水，用溉田，溝渠甚多，然莫足數(shù)也。
〔一〕 晉灼曰：「{山隼}，古堆字也。{山隼}，岸也?！箮煿旁唬骸敢舳』胤础！?br />
〔二〕 師古曰：「沫音本末之末。水出蜀西南徼外，東南入江?！?br />
〔三〕 師古曰：「溉，灌也，音工代反。」
魏文侯時，西門豹為鄴令，有令名?！惨弧持廖暮钤鴮O襄王時，與群臣飲酒，王為群臣祝曰：「今吾臣皆〔如〕西門豹之為人臣也！」史起進(jìn)曰：「魏氏之行田也以百畝，〔二〕鄴獨(dú)二百畝，是田惡也。漳水在其旁，西門豹不知用，是不智也。知而不興，是不仁也。仁智豹未之盡，何足法也！」於是以史起為鄴令，遂引漳水溉鄴，以富魏之河內(nèi)。民歌之曰：「鄴有賢令兮為史公，決漳水兮灌鄴旁，終古舄鹵兮生稻梁?！埂踩?br />
〔一〕 師古曰：「有善政之稱?！?br />
〔二〕 師古曰：「賦田之法，一夫百畝也?！?br />
〔三〕 蘇林曰：「終古，猶言久古也。爾雅曰『鹵，鹹苦也』?！箮煿旁唬骸隔闯恹u也。謂鹹鹵之地也?！?/em>
其後韓聞秦之好興事，欲罷之，無令東伐?！惨弧衬耸顾む崌g說秦，〔二〕令鑿涇水，自中山西邸瓠口為渠，〔三〕並北山，東注洛，三百餘里，〔四〕欲以溉田。中作而覺，〔五〕秦欲殺鄭國。鄭國曰：「始臣為間，然渠成亦秦之利也。臣為韓延數(shù)歲之命，而為秦建萬世之功?！骨匾詾槿?，卒使就渠。渠成而用（溉）注填閼之水，溉舄鹵之地四萬餘頃，收皆畝一鍾?！擦踌妒顷P(guān)中為沃野，無兇年，秦以富彊，卒并諸侯，因名曰鄭國渠。
〔一〕 如淳曰：「息秦滅韓之計(jì)也?！箮煿旁唬骸噶T讀曰疲，令其疲勞不能出兵?！?br />
〔二〕 師古曰：「間音居莧反。其下亦同?！?br />
〔三〕 師古曰：「中讀曰仲，即今九嵕之東仲山也。邸，至也?！?br />
〔四〕 師古曰：「並音步浪反。洛水，即馮翊漆沮水?！?br />
〔五〕 師古曰：「中作，謂用功中道，事未竟也?！?br />
〔六〕 師古曰：「注，引也。閼讀與淤同，音於據(jù)反。填閼謂壅泥也。言引淤濁之水灌鹹鹵之田，更令肥美，故一畝之收至六斛四斗?！?/em>
漢興三十有九年，孝文時河決酸棗，東潰金隄，〔一〕於是東郡大興卒塞之。
〔一〕 師古曰：「潰，潢決也。金隄，河隄名也，在東郡白馬界。隄音丁奚反?！?/em>
其後三十六歲，孝武元光中，河決於瓠子，東南注鉅野，〔一〕通於淮、泗。上使汲黯、鄭當(dāng)時興人徒塞之，輒復(fù)壞。是時武安侯田蚡為丞相，其奉邑食鄃。鄃居河北，〔二〕河決而南則鄃無水災(zāi)，邑收入多。蚡言於上曰：「江河之決皆天事，未易以人力彊塞，彊塞之未必（順）〔應(yīng)〕天。」而望氣用數(shù)者亦以為然，是以久不復(fù)塞也。
〔一〕 師古曰：「鉅野，澤名，舊屬兗州界，即今之鄆州鉅野縣?！?br />
〔二〕 師古曰：「奉音扶用反。鄃音輸，清河之縣也?！?/em>
時鄭當(dāng)時為大司農(nóng)，言「異時關(guān)東漕粟從渭上，〔一〕度六月罷，〔二〕而渭水道九百餘里，時有難處。引渭穿渠起長安，旁南山下，〔三〕至河三百餘里，徑，易遭，〔四〕度可令三月罷；（罷）而渠下民田萬餘頃又可得以溉。此（捐）〔損〕漕省卒，而益肥關(guān)中之地，得穀?！股弦詾槿?，令齊人水工徐伯表，〔五〕發(fā)卒數(shù)萬人穿漕渠，三歲而通。以漕，大便利。其後漕稍多，而渠下之民頗得以溉矣。
〔一〕 師古曰：「異時，往時也?！?br />
〔二〕 師古曰：「計(jì)度其功，六月而後可罷也。度音大各反?！?br />
〔三〕 師古曰：「旁音步浪反?！?br />
〔四〕 〔師古曰：「徑，直也。易音弋豉反?！埂?br />
〔五〕 師古曰：「巡行穿渠之處而表記之，今之豎標(biāo)是。」
後河?xùn)|守番係〔一〕言：「漕從山東西，歲百餘萬石，〔二〕更底柱之艱，〔三〕敗亡甚多而煩費(fèi)。穿渠引汾溉皮氏、汾陰下，引河溉汾陰、蒲阪下，〔四〕度可得五千頃。故盡河堧棄地，〔五〕民茭牧其中耳，〔六〕今溉田之，〔七〕度可得穀二百萬石以上。穀從渭上，與關(guān)中無異，〔八〕而底柱之東可毋復(fù)漕。」上以為然，發(fā)卒數(shù)萬人作渠田。數(shù)歲，河移徙，渠不利，田者不能償種。〔九〕久之，河?xùn)|渠田廢，予越人，令少府以為稍入?！惨唬啊?br />
〔一〕 師古曰：「姓番名係也。番音普安反?！?br />
〔二〕 師古曰：「謂從山東運(yùn)漕而西入關(guān)也?！?br />
〔三〕 師古曰：「更，歷也，音庚?！?br />
〔四〕 師古曰：「引汾水可用溉皮氏及汾陰以下，而引河水可用溉汾陰及蒲阪以下，地形所宜也?！?br />
〔五〕 師古曰：「謂河岸以下緣河邊地素不耕墾者也。堧音而緣反?！?br />
〔六〕 師古曰：「茭，乾草也。謂收茭草及牧畜產(chǎn)於其中。茭音交?！?br />
〔七〕 師古曰：「溉而種之?！?br />
〔八〕 師古曰：「雖從關(guān)外而來，於渭水運(yùn)上，皆可致之，故曰與關(guān)中收穀無異也?！?br />
〔九〕 師古曰：「言所收之直不足償糧種之費(fèi)也。種音之勇反?！?br />
〔一０〕如淳曰：「時越人有徙者，以田與之，其租稅入少府也?！箮煿旁唬骸冈饺肆?xí)於水田，又新至，未有業(yè)，故與之也。稍，漸也。其入未多，故謂之稍也?！?/em>
其後人有上書，欲通褒斜道及漕，〔一〕事下御史大夫張湯。湯問之，言「抵蜀從故道，故道多阪，回遠(yuǎn)?！捕辰翊┌钡?，少阪，近四百里；而褒水通沔，斜水通渭，皆可以行船漕。漕從南陽上沔入褒，褒絕水至斜，間百餘里，以車轉(zhuǎn)，從斜下渭。如此，漢中穀可致，而山東從沔無限，便於底柱之漕。且褒斜材木竹箭之饒，儗於巴蜀。」〔三〕上以為然。拜湯子卬為漢中守，發(fā)數(shù)萬人作褒斜道五百餘里。道果便近，而水多湍石，不可漕。
〔一〕 師古曰：「褒、斜，二谷名，其谷皆各自有水耳。斜音弋奢反。」
〔二〕 師古曰：「抵，至也。故道屬武都，有蠻夷，故曰道，即今鳳州界也?；匾艉鷥?nèi)反?！?br />
〔三〕 師古曰：「儗，比也?！?/em>
其後嚴(yán)熊言「臨晉民願穿洛以溉重泉以東萬餘頃故惡地?！惨弧痴\即得水，可令畝十石?！轨妒菫榘l(fā)卒萬人穿渠，自徵引洛水至商顏下?！捕嘲渡票?，〔三〕乃鑿井，深者四十餘丈。往往為井，井下相通行水。水隤以絕商顏，〔四〕東至山領(lǐng)十餘里間。井渠之生自此始。穿得龍骨，故名曰龍首渠。作之十餘歲，渠頗通，猶未得其饒。
〔一〕 師古曰：「臨晉、重泉皆馮翊之縣也。洛即漆沮水?！?br />
〔二〕 應(yīng)劭曰：「徵在馮翊。商顏，山名也?！箮煿旁唬骸羔缫魬停唇袼^澄城也。商顏，商山之顏也。謂之顏者，譬人之顏額也，亦猶山（額）〔領(lǐng)〕象人之頸領(lǐng)?！?br />
〔三〕 如淳曰：「洛水岸也?！箮煿旁唬骸干票?，言憙崩也?！?br />
〔四〕 師古曰：「下流曰隤?！?/em>
自河決瓠子後二十餘歲，歲因以數(shù)不登，而梁楚之地尤甚。上既封禪，巡祭山川，其明年，乾封少雨?！惨弧成夏耸辜橙?、郭昌發(fā)卒數(shù)萬人塞瓠子決河。於是上以用事萬里沙，則還自臨決河，湛白馬玉璧，〔二〕令群臣從官自將軍以下皆負(fù)薪寘決河?！踩呈菚r東郡燒草，以故薪柴少，而下淇園之竹以為揵。〔四〕上既臨河決，悼功之不成，乃作歌曰：
〔一〕 師古曰：「乾音干。解在郊祀志?！?br />
〔二〕 師古曰：「湛讀曰沈。沈馬及璧以禮水神也?！?br />
〔三〕 師古曰：「寘音大千反?！?br />
〔四〕 晉灼曰：「淇園，衛(wèi)之苑也。」如淳曰：「樹竹塞水決之口，稍稍布插按樹之，水稍弱，補(bǔ)令密，謂之揵。以草塞其衷，乃以土填之。有石，以石為之?！箮煿旁唬骸笓b音其偃反?！?/em>
瓠子決兮將奈何？浩浩洋洋，慮殫為河?！惨弧硽棡楹淤獾夭坏脤?，功無已時兮吾山平?！捕澄嵘狡劫忖犚耙?，〔三〕魚弗鬱兮柏冬日?！菜摹痴莱谫怆x常流，〔五〕蛟龍騁兮放遠(yuǎn)游。歸舊川兮神哉沛，〔六〕不封禪兮安知外！〔七〕皇謂河公兮何不仁，〔八〕泛濫不止兮愁吾人！齧桑浮兮淮、泗滿，〔九〕久不反兮水維緩?！惨唬啊?br />
〔一〕 如淳曰：「殫，盡也?！箮煿旁唬骸负坪蒲笱?，皆水盛貌。慮猶恐也。浩音胡老反。洋音羊?！?br />
〔二〕 如淳曰：「恐水漸山使平也?！鬼f昭曰：「鑿山以填河。」師古曰：「韋說是也。已，止也。言用功多不可畢止也?！?br />
〔三〕 如淳曰：「瓠子決，灌鉅野澤使溢也?！?br />
〔四〕 孟康曰：「鉅野滿溢，則眾魚弗鬱而滋長，迫冬日乃止也。」師古曰：「孟說非也。弗鬱，憂不樂也。水長涌溢，濊濁不清，故魚不樂，又迫於冬日，將甚困也。柏讀與迫同。弗音佛?！?br />
〔五〕 晉灼曰：「言河道皆弛壞?！?br />
〔六〕 臣瓚曰：「水還舊道，則群害消除，神祐滂沛也。」師古曰：「沛音普大反?！?br />
〔七〕 師古曰：「言不因巡（將）〔狩〕封禪而出，則不知關(guān)外有此水。」
〔八〕 張晏曰：「皇，武帝也。河公，河伯也?！?br />
〔九〕 如淳曰：「齧桑，邑名，為水所浮漂。」
〔一０〕師古曰：「水維，水之綱維也?！?/em>
一曰：
河湯湯兮激潺湲，〔一〕北渡回兮迅流難?！捕冲洪L茭兮湛美玉，〔三〕河公許兮薪不屬?！菜摹承讲粚儋庑l(wèi)人罪，〔五〕燒蕭條兮噫乎何以御水！〔六〕隤林竹兮揵石菑，〔七〕宣防塞兮萬福來。
〔一〕 師古曰：「歌有二章，自『河湯湯』以下更是其一，故云一曰也。湯湯，疾貌也。潺湲，激流也。湯音傷。潺音仕連反。湲音于權(quán)反?！?br />
〔二〕 師古曰：「迅，疾也，音訊。」
〔三〕 如淳曰：「搴，取也。茭，草也，音（茭）〔郊〕。一曰，茭，竿也。取長竿樹之，用著石間以塞決河也。」臣瓚曰：「竹葦絙謂之茭也，所以引置土石也?！箮煿旁唬骸腑懻f是也。搴，拔也。絙，索也。湛美玉者，以祭河也。茭字宜從竹。搴音騫。茭音交，又音爻。湛讀曰沈。絙音工登反?！?br />
〔四〕 如淳曰：「旱燒，故薪不足也?！箮煿旁唬骸干蛴穸Y神，但許福祐，但以薪不屬逮，故無功也。屬音之欲反?！?br />
〔五〕 師古曰：「東郡本衛(wèi)地，故言此衛(wèi)（之人）〔人之〕罪也?！?br />
〔六〕 師古曰：「燒草皆盡，故野蕭條然也。噫乎，歎辭也。噫音於期反?！?br />
〔七〕 師古曰：「隤林竹者，即上所說『下淇園之竹以為揵』也。石菑者謂臿石立之，然後以土就填塞也。菑亦臿耳，音側(cè)其反，義與（剚）〔插〕同。」
於是卒塞瓠子，築宮其上，名曰宣防。而道河北行二渠，復(fù)禹舊跡，〔一〕而梁、楚之地復(fù)寧，無水災(zāi)。
〔一〕 師古曰：「道讀曰導(dǎo)?！?/em>
自是之後，用事者爭言水利。朔方、西河、河西、酒泉皆引河及川谷以溉田。而關(guān)中靈軹、成國、湋渠〔一〕引諸川，汝南、九江引淮，東海引鉅定，〔二〕泰山下引汶水，〔三〕皆穿渠為溉田，各萬餘頃。它小渠及陂山通道者，不可勝言也?！菜摹?br />
〔一〕 如淳曰：「地理志『盩厔有靈軹渠』。成國，渠名，在陳倉。湋音韋，水出韋谷?！?br />
〔二〕 臣瓚曰：「鉅定，澤名也。」
〔三〕 師古曰：「汶音問。」
〔四〕 師古曰：「陂山，因山之形也。道，引也。陂音彼義反。道讀曰導(dǎo)。一曰，陂山，遏山之流以為陂也，音彼皮反。」
自鄭國渠起，至元鼎六年，百三十六歲，而兒寬為左內(nèi)史，奏請穿鑿六輔渠，〔一〕以益溉鄭國傍高卬之田?！捕成显唬骸皋r(nóng)，天下之本也。泉流灌寖，所以育五穀也?！踩匙蟆⒂覂?nèi)史地，名山川原甚眾，細(xì)民未知其利，故為通溝瀆，畜陂澤，〔四〕所以備旱也。今內(nèi)史稻田租挈重，不與郡同，〔五〕其議減。令吏民勉農(nóng)，盡地利，平繇行水，勿使失時。」〔六〕
〔一〕 師古曰：「在鄭國渠之裏，今尚謂之輔渠，亦曰六渠也?！?br />
〔二〕 師古曰：「素不得鄭國之溉灌者也。卬謂上向也，讀曰仰?！?br />
〔三〕 師古曰：「寖，古浸字?！?br />
〔四〕 師古曰：「畜讀曰蓄。」
〔五〕 師古曰：「租挈，收田租之約令也?？ぶ^四方諸郡也。挈音苦計(jì)反。」
〔六〕 師古曰：「平繇者，均齊渠堰之力役，謂俱得水利也。繇讀曰徭?！?/em>
後十六歲，太始二年，趙中大夫白公〔一〕復(fù)奏穿渠。引涇水，首起谷口，尾入櫟陽，〔二〕注渭中，袤二百里，〔三〕溉田四千五百餘頃，因名曰白渠。民得其饒，歌之曰：「田於何所？池陽、谷口。鄭國在前，白渠起後?！菜摹撑e臿為雲(yún)，決渠為雨?！参濉硾芩皇淠鄶?shù)斗。且溉且糞，長我禾黍?！擦骋率尘煟瑑|萬之口。」言此兩渠饒也。
〔一〕 鄭氏曰：「白，姓。公，爵。時人多相謂為公。」師古曰：「此時無公爵也，蓋相呼尊老之稱耳。」
〔二〕 師古曰：「谷口即今雲(yún)陽縣治谷是?！?br />
〔三〕 師古曰：「袤，長也，音茂。」
〔四〕 師古曰：「鄭國興於秦時，故云前。」
〔五〕 師古曰：「臿，鍫也，所以開渠者也?！?br />
〔六〕 如淳曰：「水渟淤泥，可以當(dāng)糞?！?/em>
是時方事匈奴，興功利，言便宜者甚眾。齊人延年上書〔一〕言：「河出昆侖，經(jīng)中國，注勃海，是其地勢西北高而東南下也?？砂笀D書，觀地形，令水工準(zhǔn)高下，開大河上領(lǐng)，〔二〕出之胡中，東注之海。如此，關(guān)東長無水災(zāi)，北邊不憂匈奴，可以省隄防備塞，士卒轉(zhuǎn)輸，胡寇侵盜，覆軍殺將，暴骨原野之患。天下常備匈奴而不憂百越者，以其水絕壤斷也。此功壹成，萬世大利。」書奏，上壯之，報(bào)曰：「延年計(jì)議甚深。然河乃大禹之所道也，〔三〕聖人作事，為萬世功，通於神明，恐難改更?！?br />
〔一〕 師古曰：「史不得其姓。」
〔二〕 晉灼曰：「上領(lǐng)，山頭也?！?br />
〔三〕 師古曰：「道讀曰導(dǎo)。」
自塞宣房後，河復(fù)北決於館陶，分為屯氏河，〔一〕東北經(jīng)魏郡、清河、信都、勃海入海，廣深與大河等，故因其自然，不隄塞也。此開通後，館陶東北四五郡雖時小被水害，而兗州以南六郡無水憂。宣帝地節(jié)中，光祿大夫郭昌使行河。北曲三所水流之勢皆邪直貝丘縣。〔二〕恐水盛，隄防不能禁，乃各更穿渠，直東，經(jīng)東郡界中，不令北曲。渠通利，百姓安之。元帝永光五年，河決清河靈鳴犢口〔三〕，而屯氏河絕。
〔一〕 師古曰：「屯音大門反。而隋室分析州縣，誤以為毛氏河，乃置毛州，失之甚矣?！?br />
〔二〕 師古曰：「直，當(dāng)也?！?br />
〔三〕 師古曰：「清河之靈縣鳴犢河口也?！?/em>
成帝初，清河都尉馮逡〔一〕奏言：「郡承河下流，與兗州東郡分水為界，城郭所居尤卑下，土壤輕脆易傷。頃所以闊無大害者，以屯氏河通，兩川分流也?！捕辰裢褪虾尤?，靈鳴犢口又益不利，獨(dú)一川兼受數(shù)河之任，雖高增隄防，終不能泄。如有霖雨，旬日不霽，必盈溢?！踩踌`鳴犢口在清河?xùn)|界，所在處下，雖令通利，猶不能為魏郡、清河減損水害。禹非不愛民力，以地形有勢，故穿九河，今既滅難明，屯氏河不流行七十餘年，新絕未久，其處易浚。〔四〕又其口所居高，於以分〔流〕殺水力，道里便宜，可復(fù)浚以助大河泄暴水，備非常。又地節(jié)時郭昌穿直渠，後三歲，河水更從故第二曲間北可六里，復(fù)南合。今其曲勢復(fù)邪直貝丘，百姓寒心，宜復(fù)穿渠東行。不豫修治，北決病四五郡，南決病十餘郡，然後憂之，晚矣。」事下丞相、御史，白博士許商治尚書，善為算，能度功用?！参濉城残幸?，〔六〕以為屯氏河盈溢所為，方用度不足，〔七〕可且勿浚。
〔一〕 師古曰：「逡音七旬反?！?br />
〔二〕 師古曰：「闊，稀也?！?br />
〔三〕 師古曰：「雨止曰霽，音子計(jì)反，又音才詣反?！?br />
〔四〕 師古曰：「浚謂治道之令其深也?？Ｒ艟??！?br />
〔五〕 師古曰：「白，白於天子也。度音大各反?！?br />
〔六〕 師古曰：「行音下更反?！?br />
〔七〕 師古曰：「言國家少財(cái)役?！?/em>
後三歲，河果決於館陶及東郡金隄，泛溢兗、豫，入平原、千乘、濟(jì)南，凡灌四郡三十二縣，水居地十五萬餘頃，深者三丈，壞敗官亭室廬且四萬所。御史大夫尹忠對方略疏闊，上切責(zé)之，忠自殺。遣大司農(nóng)非調(diào)〔一〕調(diào)均錢穀河決所灌之郡，〔二〕謁者二人發(fā)河南以東漕船五百〈木叟〉，〔三〕徙民避水居丘陵，九萬七千餘口。河隄使者王延世使塞，〔四〕以竹落長四丈，大九圍，盛以小石，兩船夾載而下之。三十六日，河隄成。上曰：「東郡河決，流漂二州，校尉延世隄防三旬立塞。其以五年為河平元年。卒治河者為著外繇六月?！参濉澄┭邮篱L於計(jì)策，功費(fèi)約省，用力日寡，朕甚嘉之。其以延世為光祿大夫，秩中二千石，賜爵關(guān)內(nèi)侯，黃金百斤。」
〔一〕 師古曰：「大司農(nóng)名非調(diào)也。」
〔二〕 師古曰：「令其調(diào)發(fā)均平錢穀遭水之郡，使存給也。調(diào)音徒釣反。」
〔三〕 師古曰：「一船為一〈木叟〉，音先勞反，其字從木?！?br />
〔四〕 師古曰：「命其為使而塞河也。華陽國志云延世字長叔，犍為資中人也?！?br />
〔五〕 如淳曰：「律說，戍邊一歲當(dāng)罷，若有急，當(dāng)留守六月。今以卒治河之故，復(fù)留六月。」孟康曰：「外繇，戍邊也。治水不復(fù)戍邊也?！箮煿旁唬骸溉?、孟二說皆非也。以卒治河有勞，雖執(zhí)役日近，皆得比繇戍六月也。著謂著於簿籍也。著音竹助反。下云『非受平賈，為著外繇』，其義亦同。」
後二歲，河復(fù)決平原，流入濟(jì)南、千乘，所壞敗者半建始時，復(fù)遣王延世治之。杜欽說大將軍王鳳，以為「前河決，丞相史楊焉言延世受焉術(shù)以塞之，蔽不肯見。今獨(dú)任延世，延世見前塞之易，恐其慮害不深。又審如焉言，延世之巧，反不如焉。且水勢各異，不博議利害而任一人，如使不及今冬成，來春桃華水盛，必羨溢，有填淤反壤之害?！惨弧橙绱?，數(shù)郡種不得下，〔二〕民人流散，盜賊將生，雖重誅延世，無益於事。宜遣焉及將作大匠許商、諫大夫乘馬延年雜作?！踩逞邮琅c焉必相破壞，深論便宜，以相難極?！菜摹成?、延年皆明計(jì)算，能商功利，〔五〕足以分別是非，擇其善而從之，必有成功?！锅P如欽言，白遣焉等作治，六月乃成。復(fù)賜延世黃金百斤。治河卒非受平賈者，為著外繇六月。〔六〕
〔一〕 師古曰：「月令『仲春之月，始雨水，桃始華』。蓋桃方華時，既有雨水，川谷冰泮，眾流猥集，波瀾盛長，故謂之桃華水耳。而韓詩傳云『三月桃華水』。反壤者，水塞不通，故令其土壤反還也。羨音弋繕反。淤音於庶反?！?br />
〔二〕 師古曰：「種，五穀之子也，音之勇反。」
〔三〕 孟康曰：「乘馬，姓也?！箮煿旁唬骸赋艘羰匙C反?！?br />
〔四〕 師古曰：「壞，毀也，音怪。極，窮也，音居力反?！?br />
〔五〕 師古曰：「商，度也?！?br />
〔六〕 蘇林曰：「平賈，以錢取人作卒，顧其時庸之平賈也?！谷绱驹唬骸嘎烧f，平賈一月，得錢二千?！箮煿旁唬骸纲Z音價?！?/em>
後九歲，鴻嘉四年，楊焉言「從河上下，患底柱隘，可鐫廣之?！埂惨弧成蠌钠溲?，使焉鐫之。鐫之裁沒水中，不能去，而令水益湍怒，為害甚於故。
〔一〕 師古曰：「鐫謂琢鑿之也，音子全反。」
是歲，勃海、清河、信都河水湓溢，灌縣邑三十一，〔一〕敗官亭民舍四萬餘所。河隄都尉許商與丞相史孫禁共行視，圖方略。〔二〕禁以為「今河溢之害數(shù)倍於前決平原時。今可決平原金隄間，開通大河，令入故篤馬河?！踩持梁Ｎ灏兖N里，水道浚利，又乾三郡水地，得美田且二十餘萬頃，足以償所開傷民田廬處，又省吏卒治隄救水，歲三萬人以上?！乖S商以為「古說九河之名，有徒駭、胡蘇、鬲津，今見在成平、東光、鬲界中?！菜摹匙载员敝镣今旈g，相去二百餘里，今河雖數(shù)移徙，不離此域。孫禁所欲開者，在九河南篤馬河，失水之跡，處勢平夷，旱則淤絕，水則為敗，不可許。」公卿皆從商言。先是，谷永以為「河，中國之經(jīng)瀆，〔五〕聖王興則出圖書，王道廢則竭絕。今潰溢橫流，漂沒陵阜，異之大者也。修政以應(yīng)之，災(zāi)變自除?！故菚r李尋、解光亦言「陰氣盛則水為之長，故一日之間，晝減夜增，江河滿溢，所謂水不潤下，雖常於卑下之地，猶日月變見於朔望，明天道有因而作也。眾庶見王延世蒙重賞，競言便巧，不可用。議者常欲求索九河故跡而穿之，今因其自決，可且勿塞，以觀水勢。河欲居之，當(dāng)稍自成川，跳出沙土，然後順天心而圖之，必有成功，而用財(cái)力寡?！轨妒撬熘共蝗M昌、師丹等數(shù)言百姓可哀，上數(shù)遣使者處業(yè)振贍之。〔六〕
〔一〕 師古曰：「湓，踴也，音普頓反?！?br />
〔二〕 師古曰：「圖，謀也。行音下更反?！?br />
〔三〕 韋昭曰：「在平原縣?！?br />
〔四〕 師古曰：「此九河之三也。徒駭在成平，胡蘇在東光，鬲津在鬲。成平、東光屬勃海，鬲屬平原。徒駭者，言禹治此河，用功極眾，故人徒驚駭也。胡蘇，下流急疾之貌也。鬲津，言其陿小，可鬲以為津而度也。鬲與隔同?！?br />
〔五〕 師古曰：「經(jīng)，常也?！?br />
〔六〕 師古曰：「處業(yè)，謂安處之使得其居業(yè)。」
哀帝初，平當(dāng)使領(lǐng)河隄，〔一〕奏言「九河今皆寘滅，按經(jīng)義治水，有決河深川，〔二〕而無隄防雍塞之文。〔三〕河從魏郡以東，北多溢決，水跡難以分明。四海之眾不可誣，宜博求能浚川疏河者?！瓜仑┫嗫坠?、大司空何武，奏請部刺史、三輔、三河、弘農(nóng)太守舉吏民能者，莫有應(yīng)書。待詔賈讓奏言：
〔一〕 師古曰：「為使而領(lǐng)其事?！?br />
〔二〕 師古曰：「決，分泄也。深，浚治也。」
〔三〕 師古曰：「雍讀曰壅?！?/em>
治河有上中下策。古者立國居民，疆理土地，必遺川澤之分，度水勢所不及?！惨弧炒蟠o防，小水得入，陂障卑下，以為汙澤，〔二〕使秋水多，得有所休息，左右游波，寬緩而不迫。夫土之有川，猶人之有口也。治土而防其川，猶止兒啼而塞其口，豈不遽止，然其死可立而待也?！踩彻试唬骸干茷榇ㄕ?，決之使道；〔四〕善為民者，宣之使言?！股w隄防之作，近起戰(zhàn)國，雍防百川，各以自利。〔五〕齊與趙、魏，以河為竟?！擦弛w、魏瀕山，齊地卑下〔七〕，作隄去河二十五里。河水東抵齊隄，則西泛趙、魏，趙、魏亦為隄去河二十五里。雖非其正，水尚有所游盪。時至而去，則填淤肥美，民耕田之?；蚓脽o害，稍築室宅，遂成聚落。大水時至漂沒，則更起隄防以自救，稍去其城郭，排水澤而居之，湛溺自其宜也。〔八〕今隄防陿者去水?dāng)?shù)百步，遠(yuǎn)者數(shù)里。近黎陽南故大金隄，從河西西北行，至西山南頭，乃折東，與東山相屬?！簿拧趁窬咏痍潠|，為廬舍，（住）〔往〕十餘歲更起隄，從東山南頭直南與故大隄會。又內(nèi)黃界中有澤，方數(shù)十里，環(huán)之有隄，〔一０〕往十餘歲太守以賦民〔一一〕，民今起廬舍其中，此臣親所見者也。東郡白馬故大隄亦復(fù)數(shù)重，民皆居其間。從黎陽北盡魏界，故大隄去河遠(yuǎn)者數(shù)十里，內(nèi)亦數(shù)重，此皆前世所排也。河從河內(nèi)北至黎陽為石隄，激使東抵東郡平剛；〔一二〕又為石隄，使西北抵黎陽、觀下；〔一三〕又為石隄，使東北抵東郡津北；又為石隄，使西北抵魏郡昭陽；又為石隄，激使東北。百餘里間，河再西三東，迫阨如此，不得安息。
〔一〕 師古曰：「遺，留也。度，計(jì)也。言川澤水所流聚之處，皆留而置之，不以為居邑而妄墾殖，必計(jì)水所不及，然後居而田之也。分音扶問反。度音大各反?！?br />
〔二〕 師古曰：「停水曰汙，音一胡反?！?br />
〔三〕 師古曰：「遽，速也，音其庶反?！?br />
〔四〕 師古曰：「道讀曰導(dǎo)。導(dǎo)，通引也?！?br />
〔五〕 師古曰：「雍讀曰壅?！?br />
〔六〕 師古曰：「竟讀曰境?！?br />
〔七〕 師古曰：「瀕山，猶言以山為邊界也?！箮煿旁唬骸笧l音頻，又音賓?！?br />
〔八〕 師古曰：「湛讀曰沈?！?br />
〔九〕 師古曰：「屬，連及也，音之欲反?！?br />
〔一０〕師古曰：「環(huán)，繞也?！?br />
〔一一〕師古曰：「以隄中之地給與民?！?br />
〔一二〕師古曰：「激者，聚石於隄旁衝要之處，所以激去其水也。激音工歷反。」
〔一三〕師古曰：「觀，縣名也，音工喚反?！?/em>
今行上策，徙冀州之民當(dāng)水衝者，決黎陽遮害亭，放河使北入海。河西薄大山，東薄金隄，勢不能遠(yuǎn)泛濫，期月自定。難者將曰：「若如此，敗壞城郭田廬冢墓以萬數(shù)，百姓怨恨。」昔大禹治水，山陵當(dāng)路者毀之，故鑿龍門，辟伊闕，〔一〕析底柱，破碣石，〔二〕墮斷天地之性。〔三〕此乃人功所造，何足言也！今瀕河十郡治隄歲費(fèi)且萬萬，及其大決，所殘無數(shù)。如出數(shù)年治河之費(fèi)，以業(yè)所徙之民，遵古聖之法，定山川之位，使神人各處其所，而不相奸。〔四〕且以大漢方制萬里，豈其與水爭咫尺之地哉？此功一立，河定民安，千載無患，故謂之上策。
〔一〕 師古曰：「辟讀曰闢。闢，開也?！?br />
〔二〕 師古曰：「析，分也。」
〔三〕 師古曰：「墮，毀也，音火規(guī)反?！?br />
〔四〕 師古曰：「奸音干?！?/em>
若乃多穿漕渠於冀州地，使民得以溉田，分殺水怒，雖非聖人法，然亦救敗術(shù)也。難者將曰：「河水高於平地，歲增隄防，猶尚決溢，不可以開渠?！钩几`按視遮害亭西十八里，至淇水口，乃有金隄，高一丈。自是東，地稍下，隄稍高，至遮害亭，高四五丈。往六七歲，河水大盛，增丈七尺，壞黎陽南郭門，入至隄下?！惨弧乘篡u隄二尺所，從隄上北望，河高出民屋，百姓皆走上山。水留十三日，隄潰（二所），吏民塞之。臣循隄上，行視水勢，〔二〕南七十餘里，至淇口，水適至隄半，計(jì)出地上五尺所。今可從淇口以東為石隄，多張水門。初元中，遮害亭下河去隄足數(shù)十步，至今四十餘歲，適至隄足。由是言之，其地堅(jiān)矣?？肿h者疑河大川難禁制，滎陽漕渠足以（下）〔卜〕之，〔三〕其水門但用木與土耳，今據(jù)堅(jiān)地作石隄，勢必完安。冀州渠首盡當(dāng)卬此水門。治渠非穿地也，〔四〕但為東方一隄，北行三百餘里，入漳水中，其西因山足高地，諸渠皆往往股引取之；〔五〕旱則開東方下水門溉冀州，水則開西方高門分河流。通渠有三利，不通有三害。民常罷於救水，半失作業(yè)；〔六〕水行地上，湊潤上徹，民則病溼氣，木皆立枯，鹵不生穀；〔七〕決溢有敗，為魚鱉食：此三害也。若有渠溉，則鹽鹵下溼，填淤加肥；〔八〕故種禾麥，更為秔稻，高田五倍，下田十倍；〔九〕轉(zhuǎn)漕舟船之便：此三利也。今瀕河隄吏卒郡數(shù)千人，伐買薪石之費(fèi)歲數(shù)千萬，足以通渠成水門；又民利其溉灌，相率治渠，雖勞不罷?！惨唬啊趁裉镞m治，河隄亦成，此誠富國安民，興利除害，支數(shù)百歲，故謂之中策。
〔一〕 如淳曰：「然則隄在郭內(nèi)也?！钩辑懺唬骸钢^水從郭南門入，北門出，而至隄也?！箮煿旁唬骸腑懻f是也?！?br />
〔二〕 師古曰：「行音下更反?！?br />
〔三〕 如淳曰：「今礫谿口是也。言作水門通水流，不為害也。」師古曰：「礫谿，谿名，即水經(jīng)所云（涑）〔泲〕水東通礫谿者?！?br />
〔四〕 師古曰：「卬音牛向反?！?br />
〔五〕 如淳曰：「股，支別也。」
〔六〕 師古曰：「此一害也。罷讀曰疲?！?br />
〔七〕 師古曰：「此二害?！?br />
〔八〕 師古曰：「此一利。」
〔九〕 師古曰：「此二利也。秔謂稻之不粘者也，音庚?！?br />
〔一０〕師古曰：「罷讀曰疲?！?/em>
若乃繕完故隄，增卑倍薄，勞費(fèi)無已，數(shù)逢其害，此最下策也。
王莽時，徵能治河者以百數(shù)，其大略異者，長水校尉平陵關(guān)並〔一〕言：「河決率常於平原、東郡左右，其地形下而土疏惡。聞禹治河時，本空此地，以為水猥，盛則放溢，〔二〕少稍自索，〔三〕雖時易處，猶不能離此。上古難識，近察秦漢以來，河決曹、衛(wèi)之域，其南北不過百八十里者，可空此地，勿以為官亭民室而已?！勾笏抉R史長安張戎〔四〕言：「水性就下，行疾則自刮除成空而稍深。河水重濁，號為一石水而六斗泥。今西方諸郡，以至京師東行，民皆引河、渭山川水溉田。春夏乾燥，少水時也，故使河流遲，貯淤而稍淺；雨多水暴至，則溢決。而國家數(shù)隄塞之，稍益高於平地，猶築垣而居水也?？筛黜槒钠湫?，毋復(fù)灌溉，則百川流行，水道自利，無溢決之害矣。」御史臨淮韓牧〔五〕以為「可略於禹貢九河處穿之，縱不能為九，但為四五，宜有益?！勾笏究辙蛲鯔M〔六〕言：「河入勃海，勃海地高於韓牧所欲穿處。往者天嘗連雨，東北風(fēng)，海水溢，西南出，浸數(shù)百里，九河之地已為海所漸矣?！财摺秤碇泻铀?，本隨西山下東北去?！舶恕持茏V云定王五年河徙，〔九〕則今所行非禹之所穿也。又秦攻魏，決河灌其都，決處遂大，不可復(fù)補(bǔ)。宜卻徙完平處，更開空，〔一０〕使緣西山足乘高地而東北入海，乃無水災(zāi)。」沛郡桓譚為司空掾，典其議，為甄豐言：「凡此數(shù)者，必有一是。宜詳考驗(yàn)，皆可豫見，計(jì)定然後舉事，費(fèi)不過數(shù)億萬，亦可以事諸浮食無產(chǎn)業(yè)民。〔一一〕空居與行役，同當(dāng)衣食；衣食縣官，而為之作，乃兩便，〔一二〕可以上繼禹功，下除民疾。」王莽時，但崇空語，無施行者。
〔一〕 師古曰：「桓譚新論云並字子陽，材智通達(dá)也。」
〔二〕 師古曰：「猥，多也?！?br />
〔三〕 師古曰：「索，盡也，音先各反?！?br />
〔四〕 師古曰：「（雜）〔新〕論云字仲功，習(xí)溉灌事也。」
〔五〕 師古曰：「新論云字子臺，善水事?！?br />
〔六〕 師古曰：「橫字平中，瑯邪人。見儒林傳。中讀曰仲。」
〔七〕 師古曰：「漸，浸也，讀如本字，又音子廉反?！?br />
〔八〕 師古曰：「行謂通流也。」
〔九〕 如淳曰：「譜音補(bǔ)，世統(tǒng)譜諜也?！?br />
〔一０〕師古曰：「空猶穿?！?br />
〔一一〕師古曰：「事謂役使也。」
〔一二〕師古曰：「言無產(chǎn)業(yè)之人，端居無為，及發(fā)行力役，俱須衣食耳。今縣官給其衣食，而使修治河水，是為公私兩便也?！?/em>
贊曰：古人有言：「微禹之功，吾其魚乎！」〔一〕中國川原以百數(shù)，莫著於四瀆，而河為宗?？鬃釉唬骸付嗦劧局?，知之次也?！埂捕硣?，故備論其事。
〔一〕 師古曰：「左氏傳載周大夫劉定公之辭也。言無禹治水之功，則天下之人皆為魚鱉耳?！?br />
〔二〕 師古曰：「論語稱孔子之言曰『多聞?chuàng)衿渖普叨鴱闹?，多見而志之，知之次也?！恢?，記也，字亦作識，音式冀反?！?br />
?？庇?br />
一六七七頁一一行 令吾臣皆〔如〕西門豹之為人臣也！ 景祐、殿、局本都有「如」字。
一六七八頁 六行 渠成而用（溉）注填閼之水， 王念孫說此「溉」字涉下「溉」字而衍。
一六七九頁 四行 彊塞之未必（順）〔應(yīng)〕天?！【暗v、汲古、殿、局本都作「應(yīng)」。
一六七九頁一０行 （罷）而渠下民田萬餘頃又可得以溉。此（捐）〔損〕漕省卒， 「罷」字史記無，蘇輿疑衍?！妇琛棺志暗v、殿本都作「損」，史記同。
一六七九頁一六行 注〔四〕十一字據(jù)景祐、殿本補(bǔ)。
一六八一頁一六行 亦猶山（額）〔領(lǐng)〕象人之頸領(lǐng)?！【暗v、殿本都作「領(lǐng)」。王先謙說作「領(lǐng)」是。
一六八三頁 七行 言不因巡（將）〔狩〕封禪而出， 景祐、殿、局本都作「狩」，此誤。
一六八四頁 一行 茭，草也，音（茭）〔郊〕?！【暗v、殿本都作「郊」，此誤。
一六八四頁 五行 故言此衛(wèi)（之人）〔人之〕罪也。 景祐、殿本都作「人之」，是。
一六八四頁 八行 義與（剚）〔插〕同?！【暗v本作「插」。
一六八七頁一三行 於以分〔流〕殺水力， 景祐、殿本都有「流」字。
一六九二頁一五行 （?。餐呈N歲更起隄， 王念孫說「住」當(dāng)作「往」。
一六九五頁 四行 水留十三日，隄潰（二所）， 景祐、殿本無「二所」二字。朱一新說二字涉上文而衍。
一六九五頁 七行 滎陽漕渠足以（下）〔卜〕之， 景祐、汲古、殿、局本都作「卜」。
一六九六頁 三行?。ㄤ常矝嫛乘畺|過礫谿者?！〉畋尽镐场棺鳌笡嫛?。王先謙說作「泲」是。
一六九八頁 一行?。s）〔新〕論云 景祐、殿本都作「新」。
夏書：禹堙洪水十三年，〔一〕過家不入門。陸行載車，水行乘舟，泥行乘毳，〔二〕山行則梮，〔三〕以別九州；〔四〕隨山浚川，〔五〕任土作貢；〔六〕通九道，陂九澤，度九山?！财摺橙缓訛?zāi)之羨溢，害中國也尤甚?！舶恕澄ㄊ菫閯?wù)，故道河自積石，〔九〕歷龍門，南到華陰，東下底柱，〔一０〕及盟津、雒內(nèi)，至于大伾〔一一〕。於是禹以為河所從來者高，水湍悍，難以行平地，〔一二〕數(shù)為敗，乃釃二渠以引其河，〔一三〕北載之高地，過洚水，至於大陸，播為九河，〔一四〕同為迎河，入于勃海?！惨晃濉尘糯仁?，九澤既陂，諸夏乂安，〔一六〕功施乎三代。
〔一〕 如淳曰：「堙，沒也?！箮煿旁唬骸杠?，塞也。洪水氾溢，疏通而止塞之。堙音因?！?br />
〔二〕 孟康曰：「毳形如箕，擿行泥上?！谷绱驹唬骸鸽ヒ裘┦呏?。謂以板置泥上以通行路也?！箮煿旁唬骸该险f是也。毳讀如本字?！?br />
〔三〕 如淳曰：「梮謂以鐵如錐頭，長半寸，施之履下，以上山，不蹉跌也?！鬼f昭曰：「梮，木器，如今輿床，人舉以行也?！箮煿旁唬骸溉缯f是也。梮音居足反?！?br />
〔四〕 師古曰：「分其界。」
〔五〕 師古曰：「順山之高下而深其流?！?br />
〔六〕 師古曰：「任其土地所有以定貢賦之差也。」
〔七〕 師古曰：「言通九州之道，及鄣遏其澤，商度其山也。度音大各反。」
〔八〕 師古曰：「羨讀與衍同，音弋展反?！?br />
〔九〕 師古曰：「道，治也，引也。從積石山而治引之令通流也。道讀曰導(dǎo)?！?br />
〔一０〕師古曰：「厎音之履反。」
〔一一〕鄭氏曰：「山一成為伾，在修武、武德界?！箯堦淘唬骸赋筛蘅h山是也。臣瓚以為今修武、武德無此山也。成皋縣山又不一成也。今黎陽山臨河，豈是乎？」師古曰：「內(nèi)讀曰汭。伾音皮彼反。解在地理志?！?br />
〔一二〕師古曰：「急流曰湍。悍，勇也。湍音它端反?！?br />
〔一三〕孟康曰：「釃，分也。分其流，泄其怒也。二渠，其一出貝丘西南南折者也，其一則漯川也。河自王莽時遂空，唯用漯耳。」師古曰：「釃音山支反。漯音它合反。」
〔一四〕師古曰：「播，布也?！?br />
〔一五〕臣瓚以為「禹貢『夾右碣石入于河』，則河入海乃在碣石也。武帝元光二年，河移徙東郡，更注勃海。禹時不注也?！箮煿旁唬骸附庠诘乩碇??！?br />
〔一六〕師古曰：「疏，分流?！?/em>
自是之後，滎陽下引河?xùn)|南為鴻溝，以通宋、鄭、陳、蔡、曹、衛(wèi)，與濟(jì)、汝、淮、泗會。於楚，西方則通渠漢川、雲(yún)夢之際，東方則通溝江淮之間。於吳，則通渠三江、五湖。於齊，則通淄濟(jì)之間。於蜀，則蜀守李冰鑿離{山隼}，〔一〕避沫水之害，〔二〕穿二江成都中。此渠皆可行舟，有餘則用溉，〔三〕百姓饗其利。至於它，往往引其水，用溉田，溝渠甚多，然莫足數(shù)也。
〔一〕 晉灼曰：「{山隼}，古堆字也。{山隼}，岸也?！箮煿旁唬骸敢舳』胤础！?br />
〔二〕 師古曰：「沫音本末之末。水出蜀西南徼外，東南入江?！?br />
〔三〕 師古曰：「溉，灌也，音工代反。」
魏文侯時，西門豹為鄴令，有令名?！惨弧持廖暮钤鴮O襄王時，與群臣飲酒，王為群臣祝曰：「今吾臣皆〔如〕西門豹之為人臣也！」史起進(jìn)曰：「魏氏之行田也以百畝，〔二〕鄴獨(dú)二百畝，是田惡也。漳水在其旁，西門豹不知用，是不智也。知而不興，是不仁也。仁智豹未之盡，何足法也！」於是以史起為鄴令，遂引漳水溉鄴，以富魏之河內(nèi)。民歌之曰：「鄴有賢令兮為史公，決漳水兮灌鄴旁，終古舄鹵兮生稻梁?！埂踩?br />
〔一〕 師古曰：「有善政之稱?！?br />
〔二〕 師古曰：「賦田之法，一夫百畝也?！?br />
〔三〕 蘇林曰：「終古，猶言久古也。爾雅曰『鹵，鹹苦也』?！箮煿旁唬骸隔闯恹u也。謂鹹鹵之地也?！?/em>
其後韓聞秦之好興事，欲罷之，無令東伐?！惨弧衬耸顾む崌g說秦，〔二〕令鑿涇水，自中山西邸瓠口為渠，〔三〕並北山，東注洛，三百餘里，〔四〕欲以溉田。中作而覺，〔五〕秦欲殺鄭國。鄭國曰：「始臣為間，然渠成亦秦之利也。臣為韓延數(shù)歲之命，而為秦建萬世之功?！骨匾詾槿?，卒使就渠。渠成而用（溉）注填閼之水，溉舄鹵之地四萬餘頃，收皆畝一鍾?！擦踌妒顷P(guān)中為沃野，無兇年，秦以富彊，卒并諸侯，因名曰鄭國渠。
〔一〕 如淳曰：「息秦滅韓之計(jì)也?！箮煿旁唬骸噶T讀曰疲，令其疲勞不能出兵?！?br />
〔二〕 師古曰：「間音居莧反。其下亦同?！?br />
〔三〕 師古曰：「中讀曰仲，即今九嵕之東仲山也。邸，至也?！?br />
〔四〕 師古曰：「並音步浪反。洛水，即馮翊漆沮水?！?br />
〔五〕 師古曰：「中作，謂用功中道，事未竟也?！?br />
〔六〕 師古曰：「注，引也。閼讀與淤同，音於據(jù)反。填閼謂壅泥也。言引淤濁之水灌鹹鹵之田，更令肥美，故一畝之收至六斛四斗?！?/em>
漢興三十有九年，孝文時河決酸棗，東潰金隄，〔一〕於是東郡大興卒塞之。
〔一〕 師古曰：「潰，潢決也。金隄，河隄名也，在東郡白馬界。隄音丁奚反?！?/em>
其後三十六歲，孝武元光中，河決於瓠子，東南注鉅野，〔一〕通於淮、泗。上使汲黯、鄭當(dāng)時興人徒塞之，輒復(fù)壞。是時武安侯田蚡為丞相，其奉邑食鄃。鄃居河北，〔二〕河決而南則鄃無水災(zāi)，邑收入多。蚡言於上曰：「江河之決皆天事，未易以人力彊塞，彊塞之未必（順）〔應(yīng)〕天。」而望氣用數(shù)者亦以為然，是以久不復(fù)塞也。
〔一〕 師古曰：「鉅野，澤名，舊屬兗州界，即今之鄆州鉅野縣?！?br />
〔二〕 師古曰：「奉音扶用反。鄃音輸，清河之縣也?！?/em>
時鄭當(dāng)時為大司農(nóng)，言「異時關(guān)東漕粟從渭上，〔一〕度六月罷，〔二〕而渭水道九百餘里，時有難處。引渭穿渠起長安，旁南山下，〔三〕至河三百餘里，徑，易遭，〔四〕度可令三月罷；（罷）而渠下民田萬餘頃又可得以溉。此（捐）〔損〕漕省卒，而益肥關(guān)中之地，得穀?！股弦詾槿?，令齊人水工徐伯表，〔五〕發(fā)卒數(shù)萬人穿漕渠，三歲而通。以漕，大便利。其後漕稍多，而渠下之民頗得以溉矣。
〔一〕 師古曰：「異時，往時也?！?br />
〔二〕 師古曰：「計(jì)度其功，六月而後可罷也。度音大各反?！?br />
〔三〕 師古曰：「旁音步浪反?！?br />
〔四〕 〔師古曰：「徑，直也。易音弋豉反?！埂?br />
〔五〕 師古曰：「巡行穿渠之處而表記之，今之豎標(biāo)是。」
後河?xùn)|守番係〔一〕言：「漕從山東西，歲百餘萬石，〔二〕更底柱之艱，〔三〕敗亡甚多而煩費(fèi)。穿渠引汾溉皮氏、汾陰下，引河溉汾陰、蒲阪下，〔四〕度可得五千頃。故盡河堧棄地，〔五〕民茭牧其中耳，〔六〕今溉田之，〔七〕度可得穀二百萬石以上。穀從渭上，與關(guān)中無異，〔八〕而底柱之東可毋復(fù)漕。」上以為然，發(fā)卒數(shù)萬人作渠田。數(shù)歲，河移徙，渠不利，田者不能償種。〔九〕久之，河?xùn)|渠田廢，予越人，令少府以為稍入?！惨唬啊?br />
〔一〕 師古曰：「姓番名係也。番音普安反?！?br />
〔二〕 師古曰：「謂從山東運(yùn)漕而西入關(guān)也?！?br />
〔三〕 師古曰：「更，歷也，音庚?！?br />
〔四〕 師古曰：「引汾水可用溉皮氏及汾陰以下，而引河水可用溉汾陰及蒲阪以下，地形所宜也?！?br />
〔五〕 師古曰：「謂河岸以下緣河邊地素不耕墾者也。堧音而緣反?！?br />
〔六〕 師古曰：「茭，乾草也。謂收茭草及牧畜產(chǎn)於其中。茭音交?！?br />
〔七〕 師古曰：「溉而種之?！?br />
〔八〕 師古曰：「雖從關(guān)外而來，於渭水運(yùn)上，皆可致之，故曰與關(guān)中收穀無異也?！?br />
〔九〕 師古曰：「言所收之直不足償糧種之費(fèi)也。種音之勇反?！?br />
〔一０〕如淳曰：「時越人有徙者，以田與之，其租稅入少府也?！箮煿旁唬骸冈饺肆?xí)於水田，又新至，未有業(yè)，故與之也。稍，漸也。其入未多，故謂之稍也?！?/em>
其後人有上書，欲通褒斜道及漕，〔一〕事下御史大夫張湯。湯問之，言「抵蜀從故道，故道多阪，回遠(yuǎn)?！捕辰翊┌钡?，少阪，近四百里；而褒水通沔，斜水通渭，皆可以行船漕。漕從南陽上沔入褒，褒絕水至斜，間百餘里，以車轉(zhuǎn)，從斜下渭。如此，漢中穀可致，而山東從沔無限，便於底柱之漕。且褒斜材木竹箭之饒，儗於巴蜀。」〔三〕上以為然。拜湯子卬為漢中守，發(fā)數(shù)萬人作褒斜道五百餘里。道果便近，而水多湍石，不可漕。
〔一〕 師古曰：「褒、斜，二谷名，其谷皆各自有水耳。斜音弋奢反。」
〔二〕 師古曰：「抵，至也。故道屬武都，有蠻夷，故曰道，即今鳳州界也?；匾艉鷥?nèi)反?！?br />
〔三〕 師古曰：「儗，比也?！?/em>
其後嚴(yán)熊言「臨晉民願穿洛以溉重泉以東萬餘頃故惡地?！惨弧痴\即得水，可令畝十石?！轨妒菫榘l(fā)卒萬人穿渠，自徵引洛水至商顏下?！捕嘲渡票?，〔三〕乃鑿井，深者四十餘丈。往往為井，井下相通行水。水隤以絕商顏，〔四〕東至山領(lǐng)十餘里間。井渠之生自此始。穿得龍骨，故名曰龍首渠。作之十餘歲，渠頗通，猶未得其饒。
〔一〕 師古曰：「臨晉、重泉皆馮翊之縣也。洛即漆沮水?！?br />
〔二〕 應(yīng)劭曰：「徵在馮翊。商顏，山名也?！箮煿旁唬骸羔缫魬停唇袼^澄城也。商顏，商山之顏也。謂之顏者，譬人之顏額也，亦猶山（額）〔領(lǐng)〕象人之頸領(lǐng)?！?br />
〔三〕 如淳曰：「洛水岸也?！箮煿旁唬骸干票?，言憙崩也?！?br />
〔四〕 師古曰：「下流曰隤?！?/em>
自河決瓠子後二十餘歲，歲因以數(shù)不登，而梁楚之地尤甚。上既封禪，巡祭山川，其明年，乾封少雨?！惨弧成夏耸辜橙?、郭昌發(fā)卒數(shù)萬人塞瓠子決河。於是上以用事萬里沙，則還自臨決河，湛白馬玉璧，〔二〕令群臣從官自將軍以下皆負(fù)薪寘決河?！踩呈菚r東郡燒草，以故薪柴少，而下淇園之竹以為揵。〔四〕上既臨河決，悼功之不成，乃作歌曰：
〔一〕 師古曰：「乾音干。解在郊祀志?！?br />
〔二〕 師古曰：「湛讀曰沈。沈馬及璧以禮水神也?！?br />
〔三〕 師古曰：「寘音大千反?！?br />
〔四〕 晉灼曰：「淇園，衛(wèi)之苑也。」如淳曰：「樹竹塞水決之口，稍稍布插按樹之，水稍弱，補(bǔ)令密，謂之揵。以草塞其衷，乃以土填之。有石，以石為之?！箮煿旁唬骸笓b音其偃反?！?/em>
瓠子決兮將奈何？浩浩洋洋，慮殫為河?！惨弧硽棡楹淤獾夭坏脤?，功無已時兮吾山平?！捕澄嵘狡劫忖犚耙?，〔三〕魚弗鬱兮柏冬日?！菜摹痴莱谫怆x常流，〔五〕蛟龍騁兮放遠(yuǎn)游。歸舊川兮神哉沛，〔六〕不封禪兮安知外！〔七〕皇謂河公兮何不仁，〔八〕泛濫不止兮愁吾人！齧桑浮兮淮、泗滿，〔九〕久不反兮水維緩?！惨唬啊?br />
〔一〕 如淳曰：「殫，盡也?！箮煿旁唬骸负坪蒲笱?，皆水盛貌。慮猶恐也。浩音胡老反。洋音羊?！?br />
〔二〕 如淳曰：「恐水漸山使平也?！鬼f昭曰：「鑿山以填河。」師古曰：「韋說是也。已，止也。言用功多不可畢止也?！?br />
〔三〕 如淳曰：「瓠子決，灌鉅野澤使溢也?！?br />
〔四〕 孟康曰：「鉅野滿溢，則眾魚弗鬱而滋長，迫冬日乃止也。」師古曰：「孟說非也。弗鬱，憂不樂也。水長涌溢，濊濁不清，故魚不樂，又迫於冬日，將甚困也。柏讀與迫同。弗音佛?！?br />
〔五〕 晉灼曰：「言河道皆弛壞?！?br />
〔六〕 臣瓚曰：「水還舊道，則群害消除，神祐滂沛也。」師古曰：「沛音普大反?！?br />
〔七〕 師古曰：「言不因巡（將）〔狩〕封禪而出，則不知關(guān)外有此水。」
〔八〕 張晏曰：「皇，武帝也。河公，河伯也?！?br />
〔九〕 如淳曰：「齧桑，邑名，為水所浮漂。」
〔一０〕師古曰：「水維，水之綱維也?！?/em>
一曰：
河湯湯兮激潺湲，〔一〕北渡回兮迅流難?！捕冲洪L茭兮湛美玉，〔三〕河公許兮薪不屬?！菜摹承讲粚儋庑l(wèi)人罪，〔五〕燒蕭條兮噫乎何以御水！〔六〕隤林竹兮揵石菑，〔七〕宣防塞兮萬福來。
〔一〕 師古曰：「歌有二章，自『河湯湯』以下更是其一，故云一曰也。湯湯，疾貌也。潺湲，激流也。湯音傷。潺音仕連反。湲音于權(quán)反?！?br />
〔二〕 師古曰：「迅，疾也，音訊。」
〔三〕 如淳曰：「搴，取也。茭，草也，音（茭）〔郊〕。一曰，茭，竿也。取長竿樹之，用著石間以塞決河也。」臣瓚曰：「竹葦絙謂之茭也，所以引置土石也?！箮煿旁唬骸腑懻f是也。搴，拔也。絙，索也。湛美玉者，以祭河也。茭字宜從竹。搴音騫。茭音交，又音爻。湛讀曰沈。絙音工登反?！?br />
〔四〕 如淳曰：「旱燒，故薪不足也?！箮煿旁唬骸干蛴穸Y神，但許福祐，但以薪不屬逮，故無功也。屬音之欲反?！?br />
〔五〕 師古曰：「東郡本衛(wèi)地，故言此衛(wèi)（之人）〔人之〕罪也?！?br />
〔六〕 師古曰：「燒草皆盡，故野蕭條然也。噫乎，歎辭也。噫音於期反?！?br />
〔七〕 師古曰：「隤林竹者，即上所說『下淇園之竹以為揵』也。石菑者謂臿石立之，然後以土就填塞也。菑亦臿耳，音側(cè)其反，義與（剚）〔插〕同。」
於是卒塞瓠子，築宮其上，名曰宣防。而道河北行二渠，復(fù)禹舊跡，〔一〕而梁、楚之地復(fù)寧，無水災(zāi)。
〔一〕 師古曰：「道讀曰導(dǎo)?！?/em>
自是之後，用事者爭言水利。朔方、西河、河西、酒泉皆引河及川谷以溉田。而關(guān)中靈軹、成國、湋渠〔一〕引諸川，汝南、九江引淮，東海引鉅定，〔二〕泰山下引汶水，〔三〕皆穿渠為溉田，各萬餘頃。它小渠及陂山通道者，不可勝言也?！菜摹?br />
〔一〕 如淳曰：「地理志『盩厔有靈軹渠』。成國，渠名，在陳倉。湋音韋，水出韋谷?！?br />
〔二〕 臣瓚曰：「鉅定，澤名也。」
〔三〕 師古曰：「汶音問。」
〔四〕 師古曰：「陂山，因山之形也。道，引也。陂音彼義反。道讀曰導(dǎo)。一曰，陂山，遏山之流以為陂也，音彼皮反。」
自鄭國渠起，至元鼎六年，百三十六歲，而兒寬為左內(nèi)史，奏請穿鑿六輔渠，〔一〕以益溉鄭國傍高卬之田?！捕成显唬骸皋r(nóng)，天下之本也。泉流灌寖，所以育五穀也?！踩匙蟆⒂覂?nèi)史地，名山川原甚眾，細(xì)民未知其利，故為通溝瀆，畜陂澤，〔四〕所以備旱也。今內(nèi)史稻田租挈重，不與郡同，〔五〕其議減。令吏民勉農(nóng)，盡地利，平繇行水，勿使失時。」〔六〕
〔一〕 師古曰：「在鄭國渠之裏，今尚謂之輔渠，亦曰六渠也?！?br />
〔二〕 師古曰：「素不得鄭國之溉灌者也。卬謂上向也，讀曰仰?！?br />
〔三〕 師古曰：「寖，古浸字?！?br />
〔四〕 師古曰：「畜讀曰蓄。」
〔五〕 師古曰：「租挈，收田租之約令也?？ぶ^四方諸郡也。挈音苦計(jì)反。」
〔六〕 師古曰：「平繇者，均齊渠堰之力役，謂俱得水利也。繇讀曰徭?！?/em>
後十六歲，太始二年，趙中大夫白公〔一〕復(fù)奏穿渠。引涇水，首起谷口，尾入櫟陽，〔二〕注渭中，袤二百里，〔三〕溉田四千五百餘頃，因名曰白渠。民得其饒，歌之曰：「田於何所？池陽、谷口。鄭國在前，白渠起後?！菜摹撑e臿為雲(yún)，決渠為雨?！参濉硾芩皇淠鄶?shù)斗。且溉且糞，長我禾黍?！擦骋率尘煟瑑|萬之口。」言此兩渠饒也。
〔一〕 鄭氏曰：「白，姓。公，爵。時人多相謂為公。」師古曰：「此時無公爵也，蓋相呼尊老之稱耳。」
〔二〕 師古曰：「谷口即今雲(yún)陽縣治谷是?！?br />
〔三〕 師古曰：「袤，長也，音茂。」
〔四〕 師古曰：「鄭國興於秦時，故云前。」
〔五〕 師古曰：「臿，鍫也，所以開渠者也?！?br />
〔六〕 如淳曰：「水渟淤泥，可以當(dāng)糞?！?/em>
是時方事匈奴，興功利，言便宜者甚眾。齊人延年上書〔一〕言：「河出昆侖，經(jīng)中國，注勃海，是其地勢西北高而東南下也?？砂笀D書，觀地形，令水工準(zhǔn)高下，開大河上領(lǐng)，〔二〕出之胡中，東注之海。如此，關(guān)東長無水災(zāi)，北邊不憂匈奴，可以省隄防備塞，士卒轉(zhuǎn)輸，胡寇侵盜，覆軍殺將，暴骨原野之患。天下常備匈奴而不憂百越者，以其水絕壤斷也。此功壹成，萬世大利。」書奏，上壯之，報(bào)曰：「延年計(jì)議甚深。然河乃大禹之所道也，〔三〕聖人作事，為萬世功，通於神明，恐難改更?！?br />
〔一〕 師古曰：「史不得其姓。」
〔二〕 晉灼曰：「上領(lǐng)，山頭也?！?br />
〔三〕 師古曰：「道讀曰導(dǎo)。」
自塞宣房後，河復(fù)北決於館陶，分為屯氏河，〔一〕東北經(jīng)魏郡、清河、信都、勃海入海，廣深與大河等，故因其自然，不隄塞也。此開通後，館陶東北四五郡雖時小被水害，而兗州以南六郡無水憂。宣帝地節(jié)中，光祿大夫郭昌使行河。北曲三所水流之勢皆邪直貝丘縣。〔二〕恐水盛，隄防不能禁，乃各更穿渠，直東，經(jīng)東郡界中，不令北曲。渠通利，百姓安之。元帝永光五年，河決清河靈鳴犢口〔三〕，而屯氏河絕。
〔一〕 師古曰：「屯音大門反。而隋室分析州縣，誤以為毛氏河，乃置毛州，失之甚矣?！?br />
〔二〕 師古曰：「直，當(dāng)也?！?br />
〔三〕 師古曰：「清河之靈縣鳴犢河口也?！?/em>
成帝初，清河都尉馮逡〔一〕奏言：「郡承河下流，與兗州東郡分水為界，城郭所居尤卑下，土壤輕脆易傷。頃所以闊無大害者，以屯氏河通，兩川分流也?！捕辰裢褪虾尤?，靈鳴犢口又益不利，獨(dú)一川兼受數(shù)河之任，雖高增隄防，終不能泄。如有霖雨，旬日不霽，必盈溢?！踩踌`鳴犢口在清河?xùn)|界，所在處下，雖令通利，猶不能為魏郡、清河減損水害。禹非不愛民力，以地形有勢，故穿九河，今既滅難明，屯氏河不流行七十餘年，新絕未久，其處易浚。〔四〕又其口所居高，於以分〔流〕殺水力，道里便宜，可復(fù)浚以助大河泄暴水，備非常。又地節(jié)時郭昌穿直渠，後三歲，河水更從故第二曲間北可六里，復(fù)南合。今其曲勢復(fù)邪直貝丘，百姓寒心，宜復(fù)穿渠東行。不豫修治，北決病四五郡，南決病十餘郡，然後憂之，晚矣。」事下丞相、御史，白博士許商治尚書，善為算，能度功用?！参濉城残幸?，〔六〕以為屯氏河盈溢所為，方用度不足，〔七〕可且勿浚。
〔一〕 師古曰：「逡音七旬反?！?br />
〔二〕 師古曰：「闊，稀也?！?br />
〔三〕 師古曰：「雨止曰霽，音子計(jì)反，又音才詣反?！?br />
〔四〕 師古曰：「浚謂治道之令其深也?？Ｒ艟??！?br />
〔五〕 師古曰：「白，白於天子也。度音大各反?！?br />
〔六〕 師古曰：「行音下更反?！?br />
〔七〕 師古曰：「言國家少財(cái)役?！?/em>
後三歲，河果決於館陶及東郡金隄，泛溢兗、豫，入平原、千乘、濟(jì)南，凡灌四郡三十二縣，水居地十五萬餘頃，深者三丈，壞敗官亭室廬且四萬所。御史大夫尹忠對方略疏闊，上切責(zé)之，忠自殺。遣大司農(nóng)非調(diào)〔一〕調(diào)均錢穀河決所灌之郡，〔二〕謁者二人發(fā)河南以東漕船五百〈木叟〉，〔三〕徙民避水居丘陵，九萬七千餘口。河隄使者王延世使塞，〔四〕以竹落長四丈，大九圍，盛以小石，兩船夾載而下之。三十六日，河隄成。上曰：「東郡河決，流漂二州，校尉延世隄防三旬立塞。其以五年為河平元年。卒治河者為著外繇六月?！参濉澄┭邮篱L於計(jì)策，功費(fèi)約省，用力日寡，朕甚嘉之。其以延世為光祿大夫，秩中二千石，賜爵關(guān)內(nèi)侯，黃金百斤。」
〔一〕 師古曰：「大司農(nóng)名非調(diào)也。」
〔二〕 師古曰：「令其調(diào)發(fā)均平錢穀遭水之郡，使存給也。調(diào)音徒釣反。」
〔三〕 師古曰：「一船為一〈木叟〉，音先勞反，其字從木?！?br />
〔四〕 師古曰：「命其為使而塞河也。華陽國志云延世字長叔，犍為資中人也?！?br />
〔五〕 如淳曰：「律說，戍邊一歲當(dāng)罷，若有急，當(dāng)留守六月。今以卒治河之故，復(fù)留六月。」孟康曰：「外繇，戍邊也。治水不復(fù)戍邊也?！箮煿旁唬骸溉?、孟二說皆非也。以卒治河有勞，雖執(zhí)役日近，皆得比繇戍六月也。著謂著於簿籍也。著音竹助反。下云『非受平賈，為著外繇』，其義亦同。」
後二歲，河復(fù)決平原，流入濟(jì)南、千乘，所壞敗者半建始時，復(fù)遣王延世治之。杜欽說大將軍王鳳，以為「前河決，丞相史楊焉言延世受焉術(shù)以塞之，蔽不肯見。今獨(dú)任延世，延世見前塞之易，恐其慮害不深。又審如焉言，延世之巧，反不如焉。且水勢各異，不博議利害而任一人，如使不及今冬成，來春桃華水盛，必羨溢，有填淤反壤之害?！惨弧橙绱?，數(shù)郡種不得下，〔二〕民人流散，盜賊將生，雖重誅延世，無益於事。宜遣焉及將作大匠許商、諫大夫乘馬延年雜作?！踩逞邮琅c焉必相破壞，深論便宜，以相難極?！菜摹成?、延年皆明計(jì)算，能商功利，〔五〕足以分別是非，擇其善而從之，必有成功?！锅P如欽言，白遣焉等作治，六月乃成。復(fù)賜延世黃金百斤。治河卒非受平賈者，為著外繇六月。〔六〕
〔一〕 師古曰：「月令『仲春之月，始雨水，桃始華』。蓋桃方華時，既有雨水，川谷冰泮，眾流猥集，波瀾盛長，故謂之桃華水耳。而韓詩傳云『三月桃華水』。反壤者，水塞不通，故令其土壤反還也。羨音弋繕反。淤音於庶反?！?br />
〔二〕 師古曰：「種，五穀之子也，音之勇反。」
〔三〕 孟康曰：「乘馬，姓也?！箮煿旁唬骸赋艘羰匙C反?！?br />
〔四〕 師古曰：「壞，毀也，音怪。極，窮也，音居力反?！?br />
〔五〕 師古曰：「商，度也?！?br />
〔六〕 蘇林曰：「平賈，以錢取人作卒，顧其時庸之平賈也?！谷绱驹唬骸嘎烧f，平賈一月，得錢二千?！箮煿旁唬骸纲Z音價?！?/em>
後九歲，鴻嘉四年，楊焉言「從河上下，患底柱隘，可鐫廣之?！埂惨弧成蠌钠溲?，使焉鐫之。鐫之裁沒水中，不能去，而令水益湍怒，為害甚於故。
〔一〕 師古曰：「鐫謂琢鑿之也，音子全反。」
是歲，勃海、清河、信都河水湓溢，灌縣邑三十一，〔一〕敗官亭民舍四萬餘所。河隄都尉許商與丞相史孫禁共行視，圖方略。〔二〕禁以為「今河溢之害數(shù)倍於前決平原時。今可決平原金隄間，開通大河，令入故篤馬河?！踩持梁Ｎ灏兖N里，水道浚利，又乾三郡水地，得美田且二十餘萬頃，足以償所開傷民田廬處，又省吏卒治隄救水，歲三萬人以上?！乖S商以為「古說九河之名，有徒駭、胡蘇、鬲津，今見在成平、東光、鬲界中?！菜摹匙载员敝镣今旈g，相去二百餘里，今河雖數(shù)移徙，不離此域。孫禁所欲開者，在九河南篤馬河，失水之跡，處勢平夷，旱則淤絕，水則為敗，不可許。」公卿皆從商言。先是，谷永以為「河，中國之經(jīng)瀆，〔五〕聖王興則出圖書，王道廢則竭絕。今潰溢橫流，漂沒陵阜，異之大者也。修政以應(yīng)之，災(zāi)變自除?！故菚r李尋、解光亦言「陰氣盛則水為之長，故一日之間，晝減夜增，江河滿溢，所謂水不潤下，雖常於卑下之地，猶日月變見於朔望，明天道有因而作也。眾庶見王延世蒙重賞，競言便巧，不可用。議者常欲求索九河故跡而穿之，今因其自決，可且勿塞，以觀水勢。河欲居之，當(dāng)稍自成川，跳出沙土，然後順天心而圖之，必有成功，而用財(cái)力寡?！轨妒撬熘共蝗M昌、師丹等數(shù)言百姓可哀，上數(shù)遣使者處業(yè)振贍之。〔六〕
〔一〕 師古曰：「湓，踴也，音普頓反?！?br />
〔二〕 師古曰：「圖，謀也。行音下更反?！?br />
〔三〕 韋昭曰：「在平原縣?！?br />
〔四〕 師古曰：「此九河之三也。徒駭在成平，胡蘇在東光，鬲津在鬲。成平、東光屬勃海，鬲屬平原。徒駭者，言禹治此河，用功極眾，故人徒驚駭也。胡蘇，下流急疾之貌也。鬲津，言其陿小，可鬲以為津而度也。鬲與隔同?！?br />
〔五〕 師古曰：「經(jīng)，常也?！?br />
〔六〕 師古曰：「處業(yè)，謂安處之使得其居業(yè)。」
哀帝初，平當(dāng)使領(lǐng)河隄，〔一〕奏言「九河今皆寘滅，按經(jīng)義治水，有決河深川，〔二〕而無隄防雍塞之文。〔三〕河從魏郡以東，北多溢決，水跡難以分明。四海之眾不可誣，宜博求能浚川疏河者?！瓜仑┫嗫坠?、大司空何武，奏請部刺史、三輔、三河、弘農(nóng)太守舉吏民能者，莫有應(yīng)書。待詔賈讓奏言：
〔一〕 師古曰：「為使而領(lǐng)其事?！?br />
〔二〕 師古曰：「決，分泄也。深，浚治也。」
〔三〕 師古曰：「雍讀曰壅?！?/em>
治河有上中下策。古者立國居民，疆理土地，必遺川澤之分，度水勢所不及?！惨弧炒蟠o防，小水得入，陂障卑下，以為汙澤，〔二〕使秋水多，得有所休息，左右游波，寬緩而不迫。夫土之有川，猶人之有口也。治土而防其川，猶止兒啼而塞其口，豈不遽止，然其死可立而待也?！踩彻试唬骸干茷榇ㄕ?，決之使道；〔四〕善為民者，宣之使言?！股w隄防之作，近起戰(zhàn)國，雍防百川，各以自利。〔五〕齊與趙、魏，以河為竟?！擦弛w、魏瀕山，齊地卑下〔七〕，作隄去河二十五里。河水東抵齊隄，則西泛趙、魏，趙、魏亦為隄去河二十五里。雖非其正，水尚有所游盪。時至而去，則填淤肥美，民耕田之?；蚓脽o害，稍築室宅，遂成聚落。大水時至漂沒，則更起隄防以自救，稍去其城郭，排水澤而居之，湛溺自其宜也。〔八〕今隄防陿者去水?dāng)?shù)百步，遠(yuǎn)者數(shù)里。近黎陽南故大金隄，從河西西北行，至西山南頭，乃折東，與東山相屬?！簿拧趁窬咏痍潠|，為廬舍，（住）〔往〕十餘歲更起隄，從東山南頭直南與故大隄會。又內(nèi)黃界中有澤，方數(shù)十里，環(huán)之有隄，〔一０〕往十餘歲太守以賦民〔一一〕，民今起廬舍其中，此臣親所見者也。東郡白馬故大隄亦復(fù)數(shù)重，民皆居其間。從黎陽北盡魏界，故大隄去河遠(yuǎn)者數(shù)十里，內(nèi)亦數(shù)重，此皆前世所排也。河從河內(nèi)北至黎陽為石隄，激使東抵東郡平剛；〔一二〕又為石隄，使西北抵黎陽、觀下；〔一三〕又為石隄，使東北抵東郡津北；又為石隄，使西北抵魏郡昭陽；又為石隄，激使東北。百餘里間，河再西三東，迫阨如此，不得安息。
〔一〕 師古曰：「遺，留也。度，計(jì)也。言川澤水所流聚之處，皆留而置之，不以為居邑而妄墾殖，必計(jì)水所不及，然後居而田之也。分音扶問反。度音大各反?！?br />
〔二〕 師古曰：「停水曰汙，音一胡反?！?br />
〔三〕 師古曰：「遽，速也，音其庶反?！?br />
〔四〕 師古曰：「道讀曰導(dǎo)。導(dǎo)，通引也?！?br />
〔五〕 師古曰：「雍讀曰壅?！?br />
〔六〕 師古曰：「竟讀曰境?！?br />
〔七〕 師古曰：「瀕山，猶言以山為邊界也?！箮煿旁唬骸笧l音頻，又音賓?！?br />
〔八〕 師古曰：「湛讀曰沈?！?br />
〔九〕 師古曰：「屬，連及也，音之欲反?！?br />
〔一０〕師古曰：「環(huán)，繞也?！?br />
〔一一〕師古曰：「以隄中之地給與民?！?br />
〔一二〕師古曰：「激者，聚石於隄旁衝要之處，所以激去其水也。激音工歷反。」
〔一三〕師古曰：「觀，縣名也，音工喚反?！?/em>
今行上策，徙冀州之民當(dāng)水衝者，決黎陽遮害亭，放河使北入海。河西薄大山，東薄金隄，勢不能遠(yuǎn)泛濫，期月自定。難者將曰：「若如此，敗壞城郭田廬冢墓以萬數(shù)，百姓怨恨。」昔大禹治水，山陵當(dāng)路者毀之，故鑿龍門，辟伊闕，〔一〕析底柱，破碣石，〔二〕墮斷天地之性。〔三〕此乃人功所造，何足言也！今瀕河十郡治隄歲費(fèi)且萬萬，及其大決，所殘無數(shù)。如出數(shù)年治河之費(fèi)，以業(yè)所徙之民，遵古聖之法，定山川之位，使神人各處其所，而不相奸。〔四〕且以大漢方制萬里，豈其與水爭咫尺之地哉？此功一立，河定民安，千載無患，故謂之上策。
〔一〕 師古曰：「辟讀曰闢。闢，開也?！?br />
〔二〕 師古曰：「析，分也。」
〔三〕 師古曰：「墮，毀也，音火規(guī)反?！?br />
〔四〕 師古曰：「奸音干?！?/em>
若乃多穿漕渠於冀州地，使民得以溉田，分殺水怒，雖非聖人法，然亦救敗術(shù)也。難者將曰：「河水高於平地，歲增隄防，猶尚決溢，不可以開渠?！钩几`按視遮害亭西十八里，至淇水口，乃有金隄，高一丈。自是東，地稍下，隄稍高，至遮害亭，高四五丈。往六七歲，河水大盛，增丈七尺，壞黎陽南郭門，入至隄下?！惨弧乘篡u隄二尺所，從隄上北望，河高出民屋，百姓皆走上山。水留十三日，隄潰（二所），吏民塞之。臣循隄上，行視水勢，〔二〕南七十餘里，至淇口，水適至隄半，計(jì)出地上五尺所。今可從淇口以東為石隄，多張水門。初元中，遮害亭下河去隄足數(shù)十步，至今四十餘歲，適至隄足。由是言之，其地堅(jiān)矣?？肿h者疑河大川難禁制，滎陽漕渠足以（下）〔卜〕之，〔三〕其水門但用木與土耳，今據(jù)堅(jiān)地作石隄，勢必完安。冀州渠首盡當(dāng)卬此水門。治渠非穿地也，〔四〕但為東方一隄，北行三百餘里，入漳水中，其西因山足高地，諸渠皆往往股引取之；〔五〕旱則開東方下水門溉冀州，水則開西方高門分河流。通渠有三利，不通有三害。民常罷於救水，半失作業(yè)；〔六〕水行地上，湊潤上徹，民則病溼氣，木皆立枯，鹵不生穀；〔七〕決溢有敗，為魚鱉食：此三害也。若有渠溉，則鹽鹵下溼，填淤加肥；〔八〕故種禾麥，更為秔稻，高田五倍，下田十倍；〔九〕轉(zhuǎn)漕舟船之便：此三利也。今瀕河隄吏卒郡數(shù)千人，伐買薪石之費(fèi)歲數(shù)千萬，足以通渠成水門；又民利其溉灌，相率治渠，雖勞不罷?！惨唬啊趁裉镞m治，河隄亦成，此誠富國安民，興利除害，支數(shù)百歲，故謂之中策。
〔一〕 如淳曰：「然則隄在郭內(nèi)也?！钩辑懺唬骸钢^水從郭南門入，北門出，而至隄也?！箮煿旁唬骸腑懻f是也?！?br />
〔二〕 師古曰：「行音下更反?！?br />
〔三〕 如淳曰：「今礫谿口是也。言作水門通水流，不為害也。」師古曰：「礫谿，谿名，即水經(jīng)所云（涑）〔泲〕水東通礫谿者?！?br />
〔四〕 師古曰：「卬音牛向反?！?br />
〔五〕 如淳曰：「股，支別也。」
〔六〕 師古曰：「此一害也。罷讀曰疲?！?br />
〔七〕 師古曰：「此二害?！?br />
〔八〕 師古曰：「此一利。」
〔九〕 師古曰：「此二利也。秔謂稻之不粘者也，音庚?！?br />
〔一０〕師古曰：「罷讀曰疲?！?/em>
若乃繕完故隄，增卑倍薄，勞費(fèi)無已，數(shù)逢其害，此最下策也。
王莽時，徵能治河者以百數(shù)，其大略異者，長水校尉平陵關(guān)並〔一〕言：「河決率常於平原、東郡左右，其地形下而土疏惡。聞禹治河時，本空此地，以為水猥，盛則放溢，〔二〕少稍自索，〔三〕雖時易處，猶不能離此。上古難識，近察秦漢以來，河決曹、衛(wèi)之域，其南北不過百八十里者，可空此地，勿以為官亭民室而已?！勾笏抉R史長安張戎〔四〕言：「水性就下，行疾則自刮除成空而稍深。河水重濁，號為一石水而六斗泥。今西方諸郡，以至京師東行，民皆引河、渭山川水溉田。春夏乾燥，少水時也，故使河流遲，貯淤而稍淺；雨多水暴至，則溢決。而國家數(shù)隄塞之，稍益高於平地，猶築垣而居水也?？筛黜槒钠湫?，毋復(fù)灌溉，則百川流行，水道自利，無溢決之害矣。」御史臨淮韓牧〔五〕以為「可略於禹貢九河處穿之，縱不能為九，但為四五，宜有益?！勾笏究辙蛲鯔M〔六〕言：「河入勃海，勃海地高於韓牧所欲穿處。往者天嘗連雨，東北風(fēng)，海水溢，西南出，浸數(shù)百里，九河之地已為海所漸矣?！财摺秤碇泻铀?，本隨西山下東北去?！舶恕持茏V云定王五年河徙，〔九〕則今所行非禹之所穿也。又秦攻魏，決河灌其都，決處遂大，不可復(fù)補(bǔ)。宜卻徙完平處，更開空，〔一０〕使緣西山足乘高地而東北入海，乃無水災(zāi)。」沛郡桓譚為司空掾，典其議，為甄豐言：「凡此數(shù)者，必有一是。宜詳考驗(yàn)，皆可豫見，計(jì)定然後舉事，費(fèi)不過數(shù)億萬，亦可以事諸浮食無產(chǎn)業(yè)民。〔一一〕空居與行役，同當(dāng)衣食；衣食縣官，而為之作，乃兩便，〔一二〕可以上繼禹功，下除民疾。」王莽時，但崇空語，無施行者。
〔一〕 師古曰：「桓譚新論云並字子陽，材智通達(dá)也。」
〔二〕 師古曰：「猥，多也?！?br />
〔三〕 師古曰：「索，盡也，音先各反?！?br />
〔四〕 師古曰：「（雜）〔新〕論云字仲功，習(xí)溉灌事也。」
〔五〕 師古曰：「新論云字子臺，善水事?！?br />
〔六〕 師古曰：「橫字平中，瑯邪人。見儒林傳。中讀曰仲。」
〔七〕 師古曰：「漸，浸也，讀如本字，又音子廉反?！?br />
〔八〕 師古曰：「行謂通流也。」
〔九〕 如淳曰：「譜音補(bǔ)，世統(tǒng)譜諜也?！?br />
〔一０〕師古曰：「空猶穿?！?br />
〔一一〕師古曰：「事謂役使也。」
〔一二〕師古曰：「言無產(chǎn)業(yè)之人，端居無為，及發(fā)行力役，俱須衣食耳。今縣官給其衣食，而使修治河水，是為公私兩便也?！?/em>
贊曰：古人有言：「微禹之功，吾其魚乎！」〔一〕中國川原以百數(shù)，莫著於四瀆，而河為宗?？鬃釉唬骸付嗦劧局?，知之次也?！埂捕硣?，故備論其事。
〔一〕 師古曰：「左氏傳載周大夫劉定公之辭也。言無禹治水之功，則天下之人皆為魚鱉耳?！?br />
〔二〕 師古曰：「論語稱孔子之言曰『多聞?chuàng)衿渖普叨鴱闹?，多見而志之，知之次也?！恢?，記也，字亦作識，音式冀反?！?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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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七七頁一一行 令吾臣皆〔如〕西門豹之為人臣也！ 景祐、殿、局本都有「如」字。
一六七八頁 六行 渠成而用（溉）注填閼之水， 王念孫說此「溉」字涉下「溉」字而衍。
一六七九頁 四行 彊塞之未必（順）〔應(yīng)〕天?！【暗v、汲古、殿、局本都作「應(yīng)」。
一六七九頁一０行 （罷）而渠下民田萬餘頃又可得以溉。此（捐）〔損〕漕省卒， 「罷」字史記無，蘇輿疑衍?！妇琛棺志暗v、殿本都作「損」，史記同。
一六七九頁一六行 注〔四〕十一字據(jù)景祐、殿本補(bǔ)。
一六八一頁一六行 亦猶山（額）〔領(lǐng)〕象人之頸領(lǐng)?！【暗v、殿本都作「領(lǐng)」。王先謙說作「領(lǐng)」是。
一六八三頁 七行 言不因巡（將）〔狩〕封禪而出， 景祐、殿、局本都作「狩」，此誤。
一六八四頁 一行 茭，草也，音（茭）〔郊〕?！【暗v、殿本都作「郊」，此誤。
一六八四頁 五行 故言此衛(wèi)（之人）〔人之〕罪也。 景祐、殿本都作「人之」，是。
一六八四頁 八行 義與（剚）〔插〕同?！【暗v本作「插」。
一六八七頁一三行 於以分〔流〕殺水力， 景祐、殿本都有「流」字。
一六九二頁一五行 （?。餐呈N歲更起隄， 王念孫說「住」當(dāng)作「往」。
一六九五頁 四行 水留十三日，隄潰（二所）， 景祐、殿本無「二所」二字。朱一新說二字涉上文而衍。
一六九五頁 七行 滎陽漕渠足以（下）〔卜〕之， 景祐、汲古、殿、局本都作「卜」。
一六九六頁 三行?。ㄤ常矝嫛乘畺|過礫谿者?！〉畋尽镐场棺鳌笡嫛?。王先謙說作「泲」是。
一六九八頁 一行?。s）〔新〕論云 景祐、殿本都作「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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