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弘，菑川薛人也。少時(shí)為獄吏，有罪，免。家貧，牧豕海上。年四十餘，乃學(xué)春秋雜說。
武帝初即位，招賢良文學(xué)士，是時(shí)弘年六十，以賢良徵為博士。使匈奴，還報(bào)，不合意，〔一〕上怒，以為不能，弘乃移病免歸〔二〕。
〔一〕 師古曰：「奏事不合天子之意。」
〔二〕 師古曰：「移病，謂移書言病也。一曰，以病移居?！?/em>
元光五年，復(fù)徵賢良文學(xué)，菑川國(guó)復(fù)推上弘。弘謝曰：「前已嘗西，用不能罷，願(yuàn)更選?！箛?guó)人固推弘，弘至太常。上策詔諸儒：
制曰：蓋聞上古至治，畫衣冠，異章服，而民不犯；陰陽(yáng)和，五穀登，六畜蕃，〔一〕甘露降，風(fēng)雨時(shí)，嘉禾興，朱屮生，〔二〕山不童，澤不涸；〔三〕麟鳳在郊藪，龜龍游於沼，〔四〕河洛出圖書；父不喪子，兄不哭弟；北發(fā)渠搜，南撫交阯，〔五〕舟車所至，人跡所及，跂行喙息，咸得其宜?！擦畴奚跫沃窈蔚蓝楹醮?？〔七〕子大夫修先聖之術(shù)，明君臣之義，講論洽聞，有聲乎當(dāng)世，〔敢〕問子大夫：天人之道，何所本始？吉兇之效，安所期焉〔八〕？禹湯水旱，厥咎何由？仁義禮知四者之宜，當(dāng)安設(shè)施？屬統(tǒng)垂業(yè)，物鬼變化，〔九〕天命之符，廢興何如？天文地理人事之紀(jì)，子大夫習(xí)焉。其悉意正議，詳具其對(duì)，著之于篇，〔一０〕朕將親覽焉，靡有所隱。
〔一〕 師古曰：「登，成也。蕃，多也，音扶元反?！埂捕场煿旁唬骸稿?，古草字。」〔三〕 師古曰：「童，無草木也。涸，水竭也，音胡各反。」〔四〕 師古曰：「邑外謂之郊。澤無水曰藪。沼，池也?！埂参濉场煿旁唬骸秆酝轮ⅲ眲t徵發(fā)于渠搜，南則綏撫於交阯也。渠搜，遠(yuǎn)夷之國(guó)也?！埂擦场煿旁唬骸岗栃?，有足而行者也。喙息，謂有口能息者也。跂音岐。喙音許穢反?！埂财摺场煿旁唬骸刚?，至也?！埂舶恕场煿旁唬骸赴?，焉也?！埂簿拧场煿旁唬骸笇伲M也，音之欲反。其下亦同?！埂惨唬啊硯煿旁唬骸赶?，盡也。篇，簡(jiǎn)也?！?/em>
弘對(duì)曰：
臣聞上古堯舜之時(shí)，不貴爵賞而民勸善，不重刑罰而民不犯，躬率以正而遇民信也；〔一〕末世貴爵厚賞而民不勸，深刑重罰而姦不止，其上不正，遇民不信也。夫厚（當(dāng)）〔賞〕重刑未足以勸善而禁非，必信而已矣。是故因能任官，則分職治；〔二〕去無用之言，則事情得；不作無用之器，即賦斂省；不奪民時(shí)，不妨民力，則百姓富；有德者進(jìn)，無德者退，則朝廷尊；有功者上，無功者下，則群臣逡；〔三〕罰當(dāng)罪，則姦邪止；賞當(dāng)賢，則臣下勸：凡此八者，治〔民〕之本也。故民者，業(yè)之即不爭(zhēng)，理得則不怨；有禮則不暴，愛之則親上，〔四〕此有天下之急者也。故法不遠(yuǎn)義，則民服而不離；和不遠(yuǎn)禮，則民親而不暴?！参濉彻史ㄖP，義之所去也；〔六〕和之所賞，禮之所取也。禮義者，民之所服也，而賞罰順之，則民不犯禁矣。故畫衣冠，異章服，而民不犯者，此道素行也。
〔一〕 師古曰：「躬謂身親行之，遇謂處待之而已。」
〔二〕 師古曰：「分音扶問反?！?br />
〔三〕（師古）〔李奇〕曰：「言有次第也?！箮煿旁唬骸稿乙羝哐矗渥謴霓u。」
〔四〕 師古曰：「各得其業(yè)則無爭(zhēng)心，各申其理則無所怨，使之由理則無暴慢，子而愛之則知親上也?！?br />
〔五〕 師古曰：「遠(yuǎn)，違也，音于萬反。」
〔六〕 師古曰：「去，除也，音丘呂反?！?/em>
臣聞之，氣同則從，聲比則應(yīng)。〔一〕今人主和德於上，百姓和合於下，〔二〕故心和則氣和，氣和則形和，形和則聲和，聲和則天地之和應(yīng)矣。故陰陽(yáng)和，風(fēng)雨時(shí)，甘露降，五穀登，六畜蕃，嘉禾興，朱草生，山不童，澤不涸，此和之至也。故形和則無疾，無疾則不夭，故父不喪子，兄不哭弟。德配天地，明並日月，則麟鳳至，龜龍?jiān)诮?，河出圖，洛出書，遠(yuǎn)方之君莫不說義，〔三〕奉幣而來朝，此和之極也。
〔一〕 師古曰：「比亦和也，音頻寐反?！?br />
〔二〕 師古曰：「合謂與上合德也?！?br />
〔三〕 師古曰：「說讀曰悅。」
臣聞之，仁者愛也，義者宜也，禮者所履也，〔一〕智者術(shù)之原也。致利除害，兼愛無私，謂之仁；〔二〕明是非，立可否，謂之義；進(jìn)退有度，尊卑有分，謂之禮；〔三〕擅殺生之柄，通〔壅〕塞之塗，〔四〕權(quán)輕重之?dāng)?shù)，論得失之道，使遠(yuǎn)近情偽必見於上，謂之術(shù)：〔五〕凡此四者，治之本，道之用也，皆當(dāng)設(shè)施，不可廢也。得其要，則天下安樂，法設(shè)而不用；〔六〕不得其術(shù)，則主蔽於上，官亂於下。此事之情，屬統(tǒng)垂業(yè)之本也。
〔一〕 師古曰：「履而行之?！?br />
〔二〕 師古曰：「致謂引而至也?！?br />
〔三〕 師古曰：「分音扶問反?！?br />
〔四〕 師古曰：「擅，專也?！?br />
〔五〕 師古曰：「見，顯也。」
〔六〕 師古曰：「下不犯法，無所加刑也?！?/em>
臣聞堯遭鴻水，使禹治之，未聞?dòng)碇兴?。若湯之旱，則桀之餘烈也。桀紂行惡，受天之罰；禹湯積德，以王天下。因此觀之，天德無私親，順之和起，逆之害生。此天文地理人事之紀(jì)。臣弘愚戇，不足以奉大對(duì)?！惨弧?br />
〔一〕 師古曰：「大對(duì)，大問之對(duì)也?！?/em>
時(shí)對(duì)者百餘人，太常奏弘第居下。策奏，天子擢弘對(duì)為第一。召入見，容貌甚麗，拜為博士，待詔金馬門?！惨弧?br />
〔一〕 如淳曰：「武帝時(shí)，相馬者東門京作銅馬法獻(xiàn)之，立馬於魯（斑）〔班〕門外，更名魯（斑）〔班〕門為金馬門?！?/em>
弘復(fù)上疏曰：「陛下有先聖之位而無先聖之名，有先聖之名而無先聖之吏，是以勢(shì)同而治異。先世之吏正，故其民篤；〔一〕今世之吏邪，故其民薄。政弊而不行，令倦而不聽。夫使邪吏行弊政，用倦令治薄民，民不可得而化，此治之所以異也。臣聞周公旦治天下，期年而變，三年而化，五年而定。唯陛下之所志?！埂捕硶?，天子以冊(cè)書答曰：「問：弘稱周公之治，弘之材能自視孰與周公賢？〔三〕」弘對(duì)曰：「愚臣淺薄，安敢比材於周公！雖然，愚心曉然見治道之可以然也。夫虎豹馬牛，禽獸之不可制者也，及其教馴服習(xí)之〔四〕，至可牽持駕服，唯人之從。〔五〕臣聞揉曲木者不累日，〔六〕銷金石者不累月，夫人之於利害好惡，豈比禽獸木石之類哉？〔七〕期年而變，臣弘尚竊遲之。」上異其言。
〔一〕 師古曰：「篤，厚也?！?br />
〔二〕 師古曰：「言志所在也。」
〔三〕 師古曰：「與猶如也?！?br />
〔四〕 師古曰：「馴，順也，音巡?！?br />
〔五〕 師古曰：「從人意。」
〔六〕 師古曰：「揉謂矯而正之也。異，積也。揉音人九反?！?br />
〔七〕 師古曰：「好音呼到反。惡音一故反?！?/em>
時(shí)方通西南夷，巴蜀苦之，詔使弘視焉。還奏事，盛毀西南夷無所用，上不聽。每朝會(huì)議，開陳其端，使人主自擇，不肯面折庭爭(zhēng)。於是上察其行慎厚，辯論有餘，習(xí)文法吏事，緣飾以儒術(shù)，〔一〕上說之，〔二〕一歲中至左內(nèi)史。
〔一〕 師古曰：「緣飾者，譬之於衣，加純緣者?！?br />
〔二〕 師古曰：「說讀曰悅?！?/em>
弘奏事，有所不可，不肯庭辯。〔一〕常與主爵都尉汲黯請(qǐng)間，〔二〕黯先發(fā)之，弘推其後，上常說，〔三〕所言皆聽，以此日益親貴。嘗與公卿約議，〔四〕至上前，皆背其約以順上指。汲黯庭詰弘曰：「齊人多詐而無情，始為與臣等建此議，今皆背之，不忠?！股蠁柡?，弘謝曰：「夫知臣者以臣為忠，不知臣者以臣為不忠?！股先缓胙浴Ｗ笥倚页济繗Ш?，上益厚遇之。
〔一〕 師古曰：「不於朝廷顯辯論之。」
〔二〕 師古曰：「求空隙之暇。」
〔三〕 師古曰：「說讀曰悅。」
〔四〕 師古曰：「約，要也。」
弘為人談笑多聞，〔一〕常稱以為人主病不廣大，人臣病不儉節(jié)。養(yǎng)後母孝謹(jǐn)，後母卒，服喪三年。
〔一〕 師古曰：「善於談笑而又多聞也。談字或作詼，音恢，謂啁也，善啁謔也?！?/em>
為內(nèi)史數(shù)年，遷御史大夫。時(shí)又東置蒼海，北築朔方之郡。弘數(shù)諫，以為罷弊中國(guó)以奉無用之地，〔一〕願(yuàn)罷之。於是上乃使朱買臣等難弘置朔方之便。發(fā)十策，弘不得一?！捕澈肽酥x曰：「山東鄙人，不知其便若是，願(yuàn)罷西南夷、蒼海，專奉朔方?！股夏嗽S之。
〔一〕 師古曰：「罷讀曰疲?！?br />
〔二〕 師古曰：「言其利害十條，弘無以應(yīng)之?！?/em>
汲黯曰：「弘位在三公，奉祿甚多，〔一〕然為布被，此詐也?！股蠁柡?，弘謝曰：「有之。夫九卿與臣善者無過黯，然今日庭詰弘，誠(chéng)中弘之病。夫以三公為布被，誠(chéng)飾詐欲以釣名。〔二〕且臣聞管仲相齊，有三歸，〔三〕侈擬於君，〔四〕桓公以霸，亦上僭於君。晏嬰相景公，食不重肉，妾不衣絲，齊國(guó)亦治，亦下比於民?！参濉辰癯己胛粸橛反蠓?，為布被，自九卿以下至於小吏無差，誠(chéng)如黯言。且無黯，陛下安聞此言？」上以為有讓，愈益賢之。
〔一〕 師古曰：「奉音扶用反。其下亦同?！?br />
〔二〕 師古曰：「釣，取也。言若釣魚之謂也?！?br />
〔三〕 師古曰：「三歸，取三姓女也。婦人謂嫁曰歸。」
〔四〕 師古曰：「擬，疑也，言相似也?！?br />
〔五〕 師古曰：「比，方也。一曰，比，近也，音頻寐反?！?/em>
元朔中，代薛澤為丞相。先是，漢常以列侯為丞相，唯弘無爵，上於是下詔曰：「朕嘉先聖之道，開廣門路，宣招四方之士，蓋古者任賢而序位，量能以授官，勞大者厥祿厚，德盛者獲爵尊，故武功以顯重，而文德以行褒。其以高成之平津鄉(xiāng)戶六百五十封丞相弘為平津侯?！蛊溽嵋詾楣适拢霖┫喾?，自弘始也。
時(shí)上方興功業(yè)，婁舉賢良?！惨弧澈胱砸姙榕e首，起徒步，數(shù)年至宰相封侯，於是起客館，開東閣以延賢人，〔二〕與參謀議。弘身食一肉，脫粟飯，〔三〕故人賓客仰衣食，〔四〕奉祿皆以給之，家無所餘。然其性意忌，外寬內(nèi)深?！参濉持T常與弘有隙，無近遠(yuǎn)，雖陽(yáng)與善，後竟報(bào)其過。殺主父偃，徙董仲舒膠西，皆弘力也。
〔一〕 師古曰：「婁，古屢字。」
〔二〕 師古曰：「閤者，小門也，東向開之，避當(dāng)庭門而引賓客，以別於掾史官屬也。」
〔三〕 師古曰：「才脫粟而已，不精（鑿）〔〈暫缺EFDD〉〕也。脫音他活反?！?br />
〔四〕 師古曰：「故人，平生故交也。仰音牛向反?！?br />
〔五〕 師古曰：「意忌，多所忌害也?！?/em>
後淮南、衡山謀反，治黨與方急，弘病甚，自以為無功而封侯，居宰相位，宜佐明主填撫國(guó)家，〔一〕使人由臣子之道?！捕辰裰T侯有畔逆之計(jì)，此大臣奉職不稱也?！踩晨植∷罒o以塞責(zé)，〔四〕乃上書曰：「臣聞天下通道五，所以行之者三。君臣、父子、夫婦、長(zhǎng)幼、朋友之交，五者天下之通道也；仁、知、勇三者，所以行之也。故曰『好問近乎知，〔五〕力行近乎仁，〔六〕知恥近乎勇：〔七〕知此三者，知所以自治；知所以自治，然後知所以治人?！弧舶恕澄从胁荒茏灾味苤稳苏咭?。陛下躬孝弟，監(jiān)三王，建周道，兼文武，招來四方之士，任賢序位，量能授官，將以厲百姓勸賢材也。今臣愚駑，無汗馬之勞，〔九〕陛下（下）過意擢臣弘卒伍之中，〔一０〕封為列侯，致位三公。臣弘行能不足以稱，〔一一〕加有負(fù)薪之疾，恐先狗馬填溝壑，終無以報(bào)德塞責(zé)。願(yuàn)歸侯，乞骸骨，避賢者路?！股蠄?bào)曰：「古者賞有功，褒有德，守成〔上〕文，遭遇右武，〔一二〕未有易此者也?！惨蝗畴拶硪故鼛?，獲承至尊，懼不能寧，惟所與共為治者，君宜知之?！惨凰摹成w君子善善及後世，若茲行，常在朕躬?！惨晃濉尘恍翌舅吨?，何恙不已，〔一六〕乃上書歸侯，乞骸骨，是章朕之不德也?！惨黄摺辰袷律匍f，〔一八〕君其存精神，止念慮，輔助醫(yī)藥以自持?！挂蛸n告牛酒雜帛。居數(shù)月，有瘳，視事。
〔一〕 師古曰：「填音竹刃反?！?br />
〔二〕 師古曰：「由，從也?！?br />
〔三〕 師古曰：「稱，副也?！?br />
〔四〕 師古曰：「塞，當(dāng)也?！?br />
〔五〕 師古曰：「疑則問之，故成其智?！?br />
〔六〕 師古曰：「屈己濟(jì)物，故為仁也。」
〔七〕 師古曰：「不求茍得，故為勇也?！?br />
〔八〕 師古曰：「自『好問近乎知』以下，皆禮記中庸之辭。」
〔九〕 師古曰：「言未嘗從軍旅。」
〔一０〕師古曰：「過猶誤也?！?br />
〔一一〕師古曰：「不副其任也。」
〔一二〕師古曰：「右亦上也，禍亂時(shí)則上武耳?！?br />
〔一三〕師古曰：「易，改也。」
〔一四〕師古曰：「惟，思也。知謂知治道也?！?br />
〔一五〕師古曰：「朕常思此，不息於心也?！?br />
〔一六〕師古曰：「罹，遭也。恙，憂也。已，止也。言何憂於疾不止也。禮記曰『疾止復(fù)初』也。」
〔一七〕師古曰：「章，明也?！?br />
〔一八〕師古曰：「閒言有空隙也。閒讀曰閑。」
凡為丞相御史六歲，年八十，終丞相位。其後李蔡、嚴(yán)青翟、趙周、石慶、公孫賀、劉屈〈氂，中“未改牙”〉繼踵為丞相?！惨弧匙圆讨翍c，丞相府客館丘虛而已，〔二〕至賀、屈〈氂，中“未改牙”〉時(shí)壞以為馬廄車庫(kù)奴婢室矣，唯慶以惇謹(jǐn)，復(fù)終相位，〔三〕其餘盡伏誅云。
〔一〕 師古曰：「繼踵，言相躡也。屈音丘勿反，又鉅勿反?！礆?，中“未改牙”〉音力之反?！?br />
〔二〕 師古曰：「言不能進(jìn)賢，故不繕修其室屋也。虛讀曰墟?！?br />
〔三〕 師古曰：「惇，厚也，音敦?！?/em>
弘子度嗣侯，為山陽(yáng)太守十餘歲，詔徵鉅野令史成詣公車，度留不遣，坐論為城旦。
元始中，修功臣後，下詔曰：「漢興以來，股肱在位，身行儉約，輕財(cái)重義，未有若公孫弘者也。位在宰相封侯，而為布被脫粟之飯，奉祿以給故人賓客，無有所餘，可謂減於制度，〔一〕而率下篤俗者也，〔二〕與內(nèi)富厚而外為詭服以釣虛譽(yù)者殊科?！踩撤虮淼抡铝x，所以率世厲俗，聖王之制也。其賜弘後子孫之次見為適者，〔四〕爵關(guān)內(nèi)侯，食邑三百戶。」
〔一〕 應(yīng)劭曰：「禮，貴有常尊，衣服有品。」
〔二〕 師古曰：「篤，厚也?！?br />
〔三〕 師古曰：「詭，違也。詭服，謂與心志相違也。一曰，違眾之服也?！?br />
〔四〕 師古曰：「見音胡電反。適讀曰嫡?！?/em>
卜式，河南人也。以田畜為事。有少弟，弟壯，式脫身出，〔一〕獨(dú)取畜羊百餘，田宅財(cái)物盡與弟。式入山牧，十餘年，羊致千餘頭，買田宅。而弟盡破其產(chǎn)，式輒復(fù)分與弟者數(shù)矣。〔二〕
〔一〕 師古曰：「脫身謂引身出也。脫音他活反。」
〔二〕 師古曰：「數(shù)音所角反。」
時(shí)漢方事匈奴，式上書，願(yuàn)輸家財(cái)半助邊。上使使問式：「欲為官乎？」式曰：「自（少）〔小〕牧羊，不習(xí)仕宦，不願(yuàn)也。」使者曰：「家豈有冤，欲言事乎？」式曰：「臣生與人亡所爭(zhēng)，邑人貧者貸之，〔一〕不善者教之，所居，人皆從式，式何故見冤！」使者曰：「茍，子何欲？」〔二〕式曰：「天子誅匈奴，愚以為賢者宜死節(jié)，有財(cái)者宜輸之，如此而匈奴可滅也。」使者以聞。上以語(yǔ)丞相弘。弘曰：「此非人情。不軌之臣〔三〕不可以為化而亂法，願(yuàn)陛下勿許?！股喜粓?bào)，數(shù)歲乃罷式。式歸，復(fù)田牧。
〔一〕 師古曰：「貸音土戴反?！?br />
〔二〕 師古曰：「言子茍如此輸財(cái)，必有所欲。」
〔三〕 師古曰：「軌亦法也。」
歲餘，會(huì)渾邪等降，縣官費(fèi)眾，倉(cāng)府空，〔一〕貧民大徙，皆卬給縣官，〔二〕無以盡贍。式復(fù)持錢二十萬與河南太守，以給徙民。河南上富人助貧民者，上識(shí)式姓名，曰：「是固前欲輸其家半財(cái)助邊?！鼓速n式外繇四百人，〔三〕式又盡復(fù)與官。是時(shí)富豪皆爭(zhēng)匿財(cái)，〔四〕唯式尤欲助費(fèi)。上於是以式終長(zhǎng)者，乃召拜式為中郎，賜爵左庶長(zhǎng)，〔五〕田十頃，布告天下，尊顯以風(fēng)百姓。〔六〕
〔一〕 師古曰：「?jìng)}，粟所積也。府，錢所聚也?！?br />
〔二〕 師古曰：「卬音牛向反?！?br />
〔三〕 蘇林曰：「外繇謂戍邊也。一人出三百錢，謂之過更。式歲得十二萬錢也。一說，在繇役之外得復(fù)除四百人也?！箮煿旁唬骸敢徽f是?！?br />
〔四〕 師古曰：「匿，藏也。」
〔五〕 師古曰：「第十爵。」
〔六〕 師古曰：「風(fēng)讀曰諷。」
初式不願(yuàn)為郎，上曰：「吾有羊在上林中，欲令子牧之?！故郊葹槔?，布衣屮蹻而牧羊?！惨弧硽q餘，羊肥息。〔二〕上過其羊所，善之。式曰：「非獨(dú)羊也，治民亦猶是矣。以時(shí)起居，惡者輒去〔三〕，毋令敗群?！股掀嫫溲裕囀怪蚊?。拜式緱氏令，緱氏便之；遷成皋令，將漕最?！菜摹成弦允綐阒遥参濉嘲轂辇R王太傅，轉(zhuǎn)為相。
〔一〕 師古曰：「蹻，即今之鞋也，南方謂之蹻。字本作屩，並音居略反?！?br />
〔二〕 師古曰：「息，生也。言羊既肥而又生多也?！?br />
〔三〕 師古曰：「去，除也，音丘巨反?！?br />
〔四〕 師古曰：「為縣令而又使（令）領(lǐng)漕，其課最上。」
〔五〕 師古曰：「樸，質(zhì)也?！?/em>
會(huì)呂嘉反，式上書曰：「臣聞主媿臣死。群臣宜盡死節(jié)，其駑下者宜出財(cái)以佐軍，如是則強(qiáng)國(guó)不犯之道也。〔一〕臣願(yuàn)與子男〔二〕及臨菑習(xí)弩博昌習(xí)船者請(qǐng)行死之，以盡臣節(jié)?！埂踩成腺t之，下詔曰：「朕聞報(bào)德以德，報(bào)怨以直?！菜摹辰裉煜虏恍矣惺?，郡縣諸侯未有奮繇直道者也?！参濉除R相雅行躬耕，〔六〕隨牧蓄番，輒分昆弟，更造，〔七〕不為利惑?！舶恕橙照弑边呌信d，〔九〕上書助官。往年西河歲惡，率齊人入粟?！惨唬啊辰裼质讑^，〔一一〕雖未戰(zhàn)，可謂義形於內(nèi)矣。〔一二〕其賜式爵關(guān)內(nèi)侯，黃金四（百）〔十〕斤，田十頃，布告天下，使明知之。」
〔一〕 師古曰：「國(guó)家威強(qiáng)而不見侵犯?！?br />
〔二〕 師古曰：「子男，自謂其子也?！?br />
〔三〕 師古曰：「從軍而致死?！?br />
〔四〕 師古曰：「論語(yǔ)稱孔子〔曰〕『以直報(bào)怨，以德報(bào)德』，故詔引之?！?br />
〔五〕 孟康曰：「未有奮迅樂出身勞於徭役者也?！钩辑懺唬骸秆晕从袏^厲於正直之道也?！箮煿旁唬骸付f皆非也。奮，憤激也。繇讀與由同。由，從也。直道，謂報(bào)怨以直，征南越也。言無欲奮厲而從於報(bào)怨之道也?！?br />
〔六〕 臣瓚曰：「雅，素也。言卜式躬耕於野，不要名利?！箷x灼曰：「雅，正也。」師古曰：「晉說是也。言其行雅正，又躬耕也?！?br />
〔七〕 師古曰：「言其蓄牧滋多，則與昆弟，而更自營(yíng)為也。番音扶元反?！?br />
〔八〕 師古曰：「言不惑於利?！?br />
〔九〕 師古曰：「日者，往日也。興謂發(fā)軍?！?br />
〔一０〕師古曰：「歲惡，猶兇歲也。禮記曰『歲兇，年穀不登』?！?br />
〔一一〕師古曰：「為首而奮厲，願(yuàn)從軍也?！?br />
〔一二〕師古曰：「形，見也?！?/em>
元鼎中，徵式代石慶為御史大夫。式既在位，言郡國(guó)不便鹽鐵而船有算，可罷。上由是不說式?！惨弧趁髂戤?dāng)封禪，式又不習(xí)文章，貶秩為太子太傅，以兒寬代之。式以壽終。
〔一〕 師古曰：「說讀曰悅?！?/em>
兒寬，千乘人也。〔一〕治尚書，事歐陽(yáng)生。以郡國(guó)選詣博士，受業(yè)孔安國(guó)。貧無資用，嘗為弟子都養(yǎng)?！捕硶r(shí)行賃作，帶經(jīng)而鉏，休息輒讀誦，其精如此。以射策為掌故，功次，補(bǔ)廷尉文學(xué)卒史?！踩?br />
〔一〕 師古曰：「千乘郡千乘縣也。兒音五奚反?！?br />
〔二〕 師古曰：「都，凡眾也。養(yǎng)，主給烹炊者也。貧無資用，故供諸弟子烹炊也。養(yǎng)音弋向反。」
〔三〕 蘇林曰：「秩六百石，舊郡亦有也?！钩辑懺唬骸笣h注卒史秩百石。」師古曰：「瓚說是也。」
寬為人溫良，有廉知自將，〔一〕善屬文，〔二〕然懦於武〔三〕，口弗能發(fā)明也。時(shí)張湯為廷尉，廷尉府盡用文史法律之吏，〔四〕而寬以儒生在其間，見謂不習(xí)事，不署曹，〔五〕除為從史，〔六〕之北地視畜數(shù)年?！财摺尺€至府，上畜簿，〔八〕會(huì)廷尉時(shí)有疑奏，已再見卻矣，〔九〕掾史莫知所為。寬為言其意，掾史因使寬為奏。奏成，讀之皆服，以白廷尉湯。湯大驚，召寬與語(yǔ)，乃奇其材，以為掾。上寬所作奏，即時(shí)得可。異日，湯見上。問曰：「前奏非俗吏所及，誰為之者？湯言兒寬。上曰：「吾固聞之久矣?！箿墒青l(xiāng)學(xué)，〔一０〕以寬為奏讞掾，以古法義決疑獄，甚重之。及湯為御史大夫，以寬為掾，舉侍御史。見上，語(yǔ)經(jīng)學(xué)。上說之，〔一一〕從問尚書一篇。擢為中大夫，遷左內(nèi)史。
〔一〕 師古曰：「將，衛(wèi)也，以智自衛(wèi)護(hù)也?！?br />
〔二〕 師古曰：「屬，綴也，音之欲反?！?br />
〔三〕 師古曰：「懦，柔也，音乃喚反，又音儒?！?br />
〔四〕 師古曰：「史謂善史書者?！?br />
〔五〕 張晏曰：「不署為列曹也。」師古曰：「署，表也，置也。凡言署官，表其秩位，置立為之也。」
〔六〕 師古曰：「從史者，但只隨官僚，不主文書。」
〔七〕 師古曰：「之，往也。畜謂廷尉之畜在北地者，若今諸司公廨牛羊?！?br />
〔八〕 師古曰：「簿謂文計(jì)也?！?br />
〔九〕 師古曰：「卻，退也?！?br />
〔一０〕師古曰：「鄉(xiāng)讀曰嚮?！?br />
〔一一〕師古曰：「說讀曰悅?！?/em>
寬既治民，勸農(nóng)業(yè)，緩刑罰，理獄訟，卑體下士，務(wù)在於得人心；〔一〕擇用仁厚士，推情與下，不求名聲，吏民大信愛之。寬表奏開六輔渠，〔二〕定水令以廣溉田?！踩呈兆舛悾瑫r(shí)裁闊狹，與民相假貸，〔四〕以故租多不入。後有軍發(fā)，左內(nèi)史以負(fù)租課殿，當(dāng)免。民聞當(dāng)免，皆恐失之，大家牛車，小家擔(dān)負(fù)，輸租繈屬不絕，〔五〕課更以最。上由此愈奇寬。
〔一〕 師古曰：「下音胡稼反?！?br />
〔二〕 韋昭曰：「六輔謂京兆、馮翊、扶風(fēng)、河?xùn)|、河南、河內(nèi)也。」劉德曰：「於六輔界中為渠也?！箮煿旁唬骸付f皆非也。溝洫志云『兒寬為左內(nèi)史，奏請(qǐng)穿六輔渠以益溉鄭國(guó)旁高卬之田』，此則於鄭國(guó)渠上流南岸更開六道小渠以輔助溉灌耳。今雍州雲(yún)陽(yáng)、三原兩縣界此渠尚存，鄉(xiāng)人名曰六渠，亦號(hào)輔渠。故河渠書云『關(guān)內(nèi)則輔渠、靈軹』是也，焉說三河之地哉！」
〔三〕 師古曰：「為用水之次具立法，令皆得其所也?！?br />
〔四〕 師古曰：「謂有貧弱及農(nóng)要之時(shí)不即徵收也。貸音土代反?！?br />
〔五〕 師古曰：「繈，索也，言輸者接連，不絕於道，若繩索之相屬也，猶今言續(xù)索矣。屬音之欲反。」
及議欲放古巡狩封禪之事，〔一〕諸儒對(duì)者五十餘人，未能有所定。先是，司馬相如病死，有遺書，頌功德，言符瑞，足以封泰山。上奇其書，以問寬，寬對(duì)曰：「陛下躬發(fā)聖德，統(tǒng)楫群元，〔二〕宗祀天地，薦禮百神，精神所鄉(xiāng)，徵兆必報(bào)，〔三〕天地並應(yīng)，符瑞昭明。其封泰山，禪梁父，昭姓考瑞，帝王之盛節(jié)也。然享薦之義，不著于經(jīng)，〔四〕以為封禪告成，合祛於天地神祇，〔五〕祗戒精專以接神明。總百官之職，各稱事宜而為之節(jié)文?！擦澄}主所由，制定其當(dāng)，〔七〕非群臣之所能列。今將舉大事，優(yōu)游數(shù)年，〔八〕使群臣得人自盡，終莫能成?！簿拧澄ㄌ熳咏ㄖ泻椭畼O，兼總條貫〔一０〕，金聲而玉振之，〔一一〕以順成天慶，垂萬世之基。」上然之，乃自制儀，采儒術(shù)以文焉。
〔一〕 師古曰：「放，依也，音甫往反?！?br />
〔二〕 張晏曰：「統(tǒng)，察；楫，聚也?！谷绱驹唬骸笗褦?shù)之元也?！钩辑懺唬骸附y(tǒng)猶總覽也。楫當(dāng)作輯?！箮煿旁唬骸篙嫛㈤c集，三字並同。虞書曰『楫五瑞』是也，其字從木。瓚曰當(dāng)為輯，不通?！?br />
〔三〕 師古曰：「鄉(xiāng)讀曰嚮。徵，證也?！?br />
〔四〕 師古曰：「封禪之享薦也，以非常禮，故經(jīng)無其文。著音竹箸反?！?br />
〔五〕 李奇曰：「祛，開散；合，閉也。開閉於天地也?！?br />
〔六〕 師古曰：「稱，副也?！?br />
〔七〕 師古曰：「當(dāng)猶中也。」
〔八〕 師古曰：「言不決也?！?br />
〔九〕 師古曰：「所言不同，各有執(zhí)見也?！?br />
〔一０〕師古曰：「極，正也。周禮曰『以為人極』也?！?br />
〔一一〕師古曰：「言振揚(yáng)德音，如金玉之聲也。」
既成，將用事，拜寬為御史大夫，從東封泰山，還登明堂。寬上壽曰：「臣聞三代改制，屬象相因?！惨弧抽g者聖統(tǒng)廢絕，〔二〕陛下發(fā)憤，合指天地，祖立明堂辟雍，〔三〕宗祀泰一，〔四〕六律五聲，〔五〕幽贊聖意，〔六〕神樂四合，各有方象，〔七〕以丞嘉祀，為萬世則，〔八〕天下幸甚。將建大元本瑞，登告岱宗，發(fā)祉闓門，以候景至。癸亥宗祀，日宣重光；上元甲子，肅邕永享?！簿拧彻廨x充塞，天文粲然，〔一０〕（充）〔見〕象日昭，報(bào)降符應(yīng)。〔一一〕臣寬奉觴再拜，上千萬歲壽。」制曰：「敬舉君之觴?！?br />
〔一〕 李奇曰：「政教之法象相因?qū)僖??！箮煿旁唬骸笇?，連也，音之欲反?！?br />
〔二〕 師古曰：「聖統(tǒng)，聖人之遺業(yè)，謂禮文也?！?br />
〔三〕 師古曰：「祖，始也?！?br />
〔四〕 師古曰：「宗，尊也?！?br />
〔五〕 師古曰：「六律，謂黃鍾、太蔟、姑洗、蕤賓、夷則、無射也。五聲，宮、商、角、徵、羽也。」
〔六〕 師古曰：「幽，深也。贊，明也?！?br />
〔七〕 如淳曰：「四方色及五神祭祀聲樂各有等。」
〔八〕 師古曰：「則，法也?！?br />
〔九〕 李奇曰：「太平之世，日抱重光，謂日有重日也?！固K林曰：「將，甫始之辭也。太元，太初曆也。本瑞，謂白麟、寶鼎之屬也。以候景至，冬至之景也。上元甲子，太初元年甲子朔旦冬至也?！箮煿旁唬骸缸?，尊也。肅，敬也。雍，和也。既敬且和，則長(zhǎng)為天所亨也。闓讀與開同。」
〔一０〕師古曰：「塞，滿也。粲然，明貌?！?br />
〔一一〕師古曰：「言（大）〔天〕顯示景象，日日昭明也。降下符應(yīng)，以報(bào)德化?！?/em>
後太史令司馬遷等言：「曆紀(jì)壞廢，漢興未改正朔，宜可正?！股夏嗽t寬與遷等共定漢太初曆。語(yǔ)在律曆志。
初梁相褚大通五經(jīng)，為博士，時(shí)寬為弟子。及御史大夫缺，徵褚大，大自以為得御史大夫。至洛陽(yáng)，聞兒寬為之，褚大笑。及至，與寬議封禪於上前，大不能及，退而服曰：「上誠(chéng)知人?！箤挒橛反蠓?，以稱意任職，故久無有所匡諫於上，官屬易之?！惨弧尘游痪艢q，以官卒。
〔一〕 師古曰：「易，輕也，音弋（鼓）〔豉〕反?！?/em>
贊曰：公孫弘、卜式、兒寬皆以鴻漸之翼困於燕爵，〔一〕遠(yuǎn)跡羊豕之間，〔二〕非遇其時(shí)，焉能致此位乎？〔三〕是時(shí)，漢興六十餘載，海內(nèi)艾安，〔四〕府庫(kù)充實(shí)，而四夷未賓，制度多闕。上方欲用文武，求之如弗及，〔五〕始以蒲輪迎枚生，見主父而歎息?！擦橙菏磕絿?，異人並出。卜式拔於芻牧，弘羊擢於賈豎，衛(wèi)青奮於奴僕，日磾出於降虜，斯亦曩時(shí)版築飯牛之（明）〔朋〕已?！财摺碀h之得人，於茲為盛，儒雅則公孫弘、董仲舒、兒寬，篤行則石建、石慶，質(zhì)直則汲黯、卜式，推賢則韓安國(guó)、鄭當(dāng)時(shí)，定令則趙禹、張湯，文章則司馬遷、相如，滑稽則東方朔、枚皋，〔八〕應(yīng)對(duì)則嚴(yán)助、朱買臣，曆數(shù)則唐都、洛下閎，協(xié)律則李延年，運(yùn)籌則桑弘羊，奉使則張騫、蘇武，將率則衛(wèi)青、霍去病，受遺則霍光、金日磾，其餘不可勝紀(jì)?！簿拧呈且耘d造功業(yè)，制度遺文，後世莫及。孝宣承統(tǒng)，纂修洪業(yè)，亦講論六藝，招選茂異，而蕭望之、梁丘賀、夏侯勝、韋玄成、嚴(yán)彭祖、尹更始以儒術(shù)進(jìn)，劉向、王褒以文章顯，將相則張安世、趙充國(guó)、魏相、丙吉、于定國(guó)、杜延年，治民則黃霸、王成、龔遂、鄭弘、召信臣、〔一０〕韓延壽、尹翁歸、趙廣漢、嚴(yán)延年、張敞之屬，皆有功跡見述於世。參其名臣，亦其次也?！惨灰弧?br />
〔一〕 李奇曰：「漸，進(jìn)也。鴻一舉而進(jìn)千里者，羽翼之材也。弘等皆以大材初為俗所薄，若燕爵不知鴻志也?！箮煿旁唬骸敢诐u卦上九爻辭曰：『鴻漸于陸，其羽可以為儀?！圾?，大鳥。漸，進(jìn)也。高平曰陸。言鴻進(jìn)於陸，以其羽翼為威儀也。喻弘等皆有鴻之羽儀，未進(jìn)之時(shí)，燕爵所輕也?！?br />
〔二〕 師古曰：「遠(yuǎn)竄其跡也?！?br />
〔三〕 師古曰：「焉，於（曰）〔何〕也?！?br />
〔四〕 師古曰：「艾讀曰乂?！?br />
〔五〕 師古曰：「恐失之?！?br />
〔六〕 師古曰：「謂言『公皆安在？何相見之晚！』」
〔七〕 師古曰：「版築，傅說也。飯牛，甯戚也。已，語(yǔ)終辭也。飯音扶晚反?！?br />
〔八〕 師古曰：「滑稽，轉(zhuǎn)利之稱也?；?，亂也?；?，礙也。言其變亂無留礙也。一說，稽，考也。言可滑亂不可考校也?；艄?。稽音工奚反。」
〔九〕 師古曰：「紀(jì)，記也?！?br />
〔一０〕師古曰：「召讀曰邵?！?br />
〔一一〕師古曰：「次於武帝時(shí)?！?br />
校勘記
二六一四頁(yè) 三行 〔敢〕問子大夫： 景祐、殿本都有「敢」字。王先謙說有「敢」字是。
二六一五頁(yè) 四行 夫厚（當(dāng)）〔賞〕重刑未足以勸善而禁非， 景祐、汲古、殿、局本都作「賞」，此誤。
二六一五頁(yè) 七行 凡此八者，治〔民〕之本也?！【暗v、殿本都有「民」字。
二六一五頁(yè)一四行?。◣煿牛怖钇妗吃唬骸【暗v、殿本都作「李奇」，此誤。
二六一六頁(yè)一三行 通〔壅〕塞之塗， 錢大昭說「通」下脫「壅」字。按景祐、殿本都有「壅」字。
二六一七頁(yè)一三行 魯（斑）〔班〕門 殿本作「班」。王先謙說作「班」是。
二六二一頁(yè) 八行 不精（鑿）〔〈暫缺EFDD〉〕也?！±顦E說「鑿」當(dāng)作「〈暫缺EFDD〉」。按景祐、殿本都作「〈暫缺EFDD〉」。
二六二二頁(yè) 二行 陛下（下）過意擢臣弘卒伍之中， 景祐、殿本都不重「下」字。
二六二二頁(yè) 四行 守成〔上〕文， 景祐、殿本都有「上」字。王先謙說據(jù)下顏?zhàn)?dāng)有。
二六二五頁(yè) 一行 自（少）〔小〕牧羊， 景祐、殿本都作「小」。
二六二六頁(yè)一四行 為縣令而又使（令）領(lǐng)漕， 景祐、殿本都無下「令」字。
二六二七頁(yè) 五行 黃金四（百）〔十〕斤， 景祐、殿本都作「十」。王先謙說，以理度之，「十」字是。
二六二七頁(yè) 九行 論語(yǔ)稱孔子〔曰〕 景祐、殿本都有「曰」字，此脫。
二六三二頁(yè) 五行?。ǔ洌惨姟诚笕照眩【暗v、殿本都作「見」。
二六三三頁(yè) 三行 言（大）〔天〕顯示景象， 殿本作「天」。王先謙說作「天」是。
二六三三頁(yè) 九行 音弋（鼓）〔豉〕反。 景祐、殿本都作「豉」，此誤。
二六三三頁(yè)一四行 斯亦曩時(shí)版築飯牛之（明）〔朋〕已?！〉畋咀鳌概蟆埂Ｍ跸戎t說殿本是。
二六三四頁(yè)一三行 焉，於（曰）〔何〕也。 景祐、殿本都作「何」，此誤。
武帝初即位，招賢良文學(xué)士，是時(shí)弘年六十，以賢良徵為博士。使匈奴，還報(bào)，不合意，〔一〕上怒，以為不能，弘乃移病免歸〔二〕。
〔一〕 師古曰：「奏事不合天子之意。」
〔二〕 師古曰：「移病，謂移書言病也。一曰，以病移居?！?/em>
元光五年，復(fù)徵賢良文學(xué)，菑川國(guó)復(fù)推上弘。弘謝曰：「前已嘗西，用不能罷，願(yuàn)更選?！箛?guó)人固推弘，弘至太常。上策詔諸儒：
制曰：蓋聞上古至治，畫衣冠，異章服，而民不犯；陰陽(yáng)和，五穀登，六畜蕃，〔一〕甘露降，風(fēng)雨時(shí)，嘉禾興，朱屮生，〔二〕山不童，澤不涸；〔三〕麟鳳在郊藪，龜龍游於沼，〔四〕河洛出圖書；父不喪子，兄不哭弟；北發(fā)渠搜，南撫交阯，〔五〕舟車所至，人跡所及，跂行喙息，咸得其宜?！擦畴奚跫沃窈蔚蓝楹醮?？〔七〕子大夫修先聖之術(shù)，明君臣之義，講論洽聞，有聲乎當(dāng)世，〔敢〕問子大夫：天人之道，何所本始？吉兇之效，安所期焉〔八〕？禹湯水旱，厥咎何由？仁義禮知四者之宜，當(dāng)安設(shè)施？屬統(tǒng)垂業(yè)，物鬼變化，〔九〕天命之符，廢興何如？天文地理人事之紀(jì)，子大夫習(xí)焉。其悉意正議，詳具其對(duì)，著之于篇，〔一０〕朕將親覽焉，靡有所隱。
〔一〕 師古曰：「登，成也。蕃，多也，音扶元反?！埂捕场煿旁唬骸稿?，古草字。」〔三〕 師古曰：「童，無草木也。涸，水竭也，音胡各反。」〔四〕 師古曰：「邑外謂之郊。澤無水曰藪。沼，池也?！埂参濉场煿旁唬骸秆酝轮ⅲ眲t徵發(fā)于渠搜，南則綏撫於交阯也。渠搜，遠(yuǎn)夷之國(guó)也?！埂擦场煿旁唬骸岗栃?，有足而行者也。喙息，謂有口能息者也。跂音岐。喙音許穢反?！埂财摺场煿旁唬骸刚?，至也?！埂舶恕场煿旁唬骸赴?，焉也?！埂簿拧场煿旁唬骸笇伲M也，音之欲反。其下亦同?！埂惨唬啊硯煿旁唬骸赶?，盡也。篇，簡(jiǎn)也?！?/em>
弘對(duì)曰：
臣聞上古堯舜之時(shí)，不貴爵賞而民勸善，不重刑罰而民不犯，躬率以正而遇民信也；〔一〕末世貴爵厚賞而民不勸，深刑重罰而姦不止，其上不正，遇民不信也。夫厚（當(dāng)）〔賞〕重刑未足以勸善而禁非，必信而已矣。是故因能任官，則分職治；〔二〕去無用之言，則事情得；不作無用之器，即賦斂省；不奪民時(shí)，不妨民力，則百姓富；有德者進(jìn)，無德者退，則朝廷尊；有功者上，無功者下，則群臣逡；〔三〕罰當(dāng)罪，則姦邪止；賞當(dāng)賢，則臣下勸：凡此八者，治〔民〕之本也。故民者，業(yè)之即不爭(zhēng)，理得則不怨；有禮則不暴，愛之則親上，〔四〕此有天下之急者也。故法不遠(yuǎn)義，則民服而不離；和不遠(yuǎn)禮，則民親而不暴?！参濉彻史ㄖP，義之所去也；〔六〕和之所賞，禮之所取也。禮義者，民之所服也，而賞罰順之，則民不犯禁矣。故畫衣冠，異章服，而民不犯者，此道素行也。
〔一〕 師古曰：「躬謂身親行之，遇謂處待之而已。」
〔二〕 師古曰：「分音扶問反?！?br />
〔三〕（師古）〔李奇〕曰：「言有次第也?！箮煿旁唬骸稿乙羝哐矗渥謴霓u。」
〔四〕 師古曰：「各得其業(yè)則無爭(zhēng)心，各申其理則無所怨，使之由理則無暴慢，子而愛之則知親上也?！?br />
〔五〕 師古曰：「遠(yuǎn)，違也，音于萬反。」
〔六〕 師古曰：「去，除也，音丘呂反?！?/em>
臣聞之，氣同則從，聲比則應(yīng)。〔一〕今人主和德於上，百姓和合於下，〔二〕故心和則氣和，氣和則形和，形和則聲和，聲和則天地之和應(yīng)矣。故陰陽(yáng)和，風(fēng)雨時(shí)，甘露降，五穀登，六畜蕃，嘉禾興，朱草生，山不童，澤不涸，此和之至也。故形和則無疾，無疾則不夭，故父不喪子，兄不哭弟。德配天地，明並日月，則麟鳳至，龜龍?jiān)诮?，河出圖，洛出書，遠(yuǎn)方之君莫不說義，〔三〕奉幣而來朝，此和之極也。
〔一〕 師古曰：「比亦和也，音頻寐反?！?br />
〔二〕 師古曰：「合謂與上合德也?！?br />
〔三〕 師古曰：「說讀曰悅。」
臣聞之，仁者愛也，義者宜也，禮者所履也，〔一〕智者術(shù)之原也。致利除害，兼愛無私，謂之仁；〔二〕明是非，立可否，謂之義；進(jìn)退有度，尊卑有分，謂之禮；〔三〕擅殺生之柄，通〔壅〕塞之塗，〔四〕權(quán)輕重之?dāng)?shù)，論得失之道，使遠(yuǎn)近情偽必見於上，謂之術(shù)：〔五〕凡此四者，治之本，道之用也，皆當(dāng)設(shè)施，不可廢也。得其要，則天下安樂，法設(shè)而不用；〔六〕不得其術(shù)，則主蔽於上，官亂於下。此事之情，屬統(tǒng)垂業(yè)之本也。
〔一〕 師古曰：「履而行之?！?br />
〔二〕 師古曰：「致謂引而至也?！?br />
〔三〕 師古曰：「分音扶問反?！?br />
〔四〕 師古曰：「擅，專也?！?br />
〔五〕 師古曰：「見，顯也。」
〔六〕 師古曰：「下不犯法，無所加刑也?！?/em>
臣聞堯遭鴻水，使禹治之，未聞?dòng)碇兴?。若湯之旱，則桀之餘烈也。桀紂行惡，受天之罰；禹湯積德，以王天下。因此觀之，天德無私親，順之和起，逆之害生。此天文地理人事之紀(jì)。臣弘愚戇，不足以奉大對(duì)?！惨弧?br />
〔一〕 師古曰：「大對(duì)，大問之對(duì)也?！?/em>
時(shí)對(duì)者百餘人，太常奏弘第居下。策奏，天子擢弘對(duì)為第一。召入見，容貌甚麗，拜為博士，待詔金馬門?！惨弧?br />
〔一〕 如淳曰：「武帝時(shí)，相馬者東門京作銅馬法獻(xiàn)之，立馬於魯（斑）〔班〕門外，更名魯（斑）〔班〕門為金馬門?！?/em>
弘復(fù)上疏曰：「陛下有先聖之位而無先聖之名，有先聖之名而無先聖之吏，是以勢(shì)同而治異。先世之吏正，故其民篤；〔一〕今世之吏邪，故其民薄。政弊而不行，令倦而不聽。夫使邪吏行弊政，用倦令治薄民，民不可得而化，此治之所以異也。臣聞周公旦治天下，期年而變，三年而化，五年而定。唯陛下之所志?！埂捕硶?，天子以冊(cè)書答曰：「問：弘稱周公之治，弘之材能自視孰與周公賢？〔三〕」弘對(duì)曰：「愚臣淺薄，安敢比材於周公！雖然，愚心曉然見治道之可以然也。夫虎豹馬牛，禽獸之不可制者也，及其教馴服習(xí)之〔四〕，至可牽持駕服，唯人之從。〔五〕臣聞揉曲木者不累日，〔六〕銷金石者不累月，夫人之於利害好惡，豈比禽獸木石之類哉？〔七〕期年而變，臣弘尚竊遲之。」上異其言。
〔一〕 師古曰：「篤，厚也?！?br />
〔二〕 師古曰：「言志所在也。」
〔三〕 師古曰：「與猶如也?！?br />
〔四〕 師古曰：「馴，順也，音巡?！?br />
〔五〕 師古曰：「從人意。」
〔六〕 師古曰：「揉謂矯而正之也。異，積也。揉音人九反?！?br />
〔七〕 師古曰：「好音呼到反。惡音一故反?！?/em>
時(shí)方通西南夷，巴蜀苦之，詔使弘視焉。還奏事，盛毀西南夷無所用，上不聽。每朝會(huì)議，開陳其端，使人主自擇，不肯面折庭爭(zhēng)。於是上察其行慎厚，辯論有餘，習(xí)文法吏事，緣飾以儒術(shù)，〔一〕上說之，〔二〕一歲中至左內(nèi)史。
〔一〕 師古曰：「緣飾者，譬之於衣，加純緣者?！?br />
〔二〕 師古曰：「說讀曰悅?！?/em>
弘奏事，有所不可，不肯庭辯。〔一〕常與主爵都尉汲黯請(qǐng)間，〔二〕黯先發(fā)之，弘推其後，上常說，〔三〕所言皆聽，以此日益親貴。嘗與公卿約議，〔四〕至上前，皆背其約以順上指。汲黯庭詰弘曰：「齊人多詐而無情，始為與臣等建此議，今皆背之，不忠?！股蠁柡?，弘謝曰：「夫知臣者以臣為忠，不知臣者以臣為不忠?！股先缓胙浴Ｗ笥倚页济繗Ш?，上益厚遇之。
〔一〕 師古曰：「不於朝廷顯辯論之。」
〔二〕 師古曰：「求空隙之暇。」
〔三〕 師古曰：「說讀曰悅。」
〔四〕 師古曰：「約，要也。」
弘為人談笑多聞，〔一〕常稱以為人主病不廣大，人臣病不儉節(jié)。養(yǎng)後母孝謹(jǐn)，後母卒，服喪三年。
〔一〕 師古曰：「善於談笑而又多聞也。談字或作詼，音恢，謂啁也，善啁謔也?！?/em>
為內(nèi)史數(shù)年，遷御史大夫。時(shí)又東置蒼海，北築朔方之郡。弘數(shù)諫，以為罷弊中國(guó)以奉無用之地，〔一〕願(yuàn)罷之。於是上乃使朱買臣等難弘置朔方之便。發(fā)十策，弘不得一?！捕澈肽酥x曰：「山東鄙人，不知其便若是，願(yuàn)罷西南夷、蒼海，專奉朔方?！股夏嗽S之。
〔一〕 師古曰：「罷讀曰疲?！?br />
〔二〕 師古曰：「言其利害十條，弘無以應(yīng)之?！?/em>
汲黯曰：「弘位在三公，奉祿甚多，〔一〕然為布被，此詐也?！股蠁柡?，弘謝曰：「有之。夫九卿與臣善者無過黯，然今日庭詰弘，誠(chéng)中弘之病。夫以三公為布被，誠(chéng)飾詐欲以釣名。〔二〕且臣聞管仲相齊，有三歸，〔三〕侈擬於君，〔四〕桓公以霸，亦上僭於君。晏嬰相景公，食不重肉，妾不衣絲，齊國(guó)亦治，亦下比於民?！参濉辰癯己胛粸橛反蠓?，為布被，自九卿以下至於小吏無差，誠(chéng)如黯言。且無黯，陛下安聞此言？」上以為有讓，愈益賢之。
〔一〕 師古曰：「奉音扶用反。其下亦同?！?br />
〔二〕 師古曰：「釣，取也。言若釣魚之謂也?！?br />
〔三〕 師古曰：「三歸，取三姓女也。婦人謂嫁曰歸。」
〔四〕 師古曰：「擬，疑也，言相似也?！?br />
〔五〕 師古曰：「比，方也。一曰，比，近也，音頻寐反?！?/em>
元朔中，代薛澤為丞相。先是，漢常以列侯為丞相，唯弘無爵，上於是下詔曰：「朕嘉先聖之道，開廣門路，宣招四方之士，蓋古者任賢而序位，量能以授官，勞大者厥祿厚，德盛者獲爵尊，故武功以顯重，而文德以行褒。其以高成之平津鄉(xiāng)戶六百五十封丞相弘為平津侯?！蛊溽嵋詾楣适拢霖┫喾?，自弘始也。
時(shí)上方興功業(yè)，婁舉賢良?！惨弧澈胱砸姙榕e首，起徒步，數(shù)年至宰相封侯，於是起客館，開東閣以延賢人，〔二〕與參謀議。弘身食一肉，脫粟飯，〔三〕故人賓客仰衣食，〔四〕奉祿皆以給之，家無所餘。然其性意忌，外寬內(nèi)深?！参濉持T常與弘有隙，無近遠(yuǎn)，雖陽(yáng)與善，後竟報(bào)其過。殺主父偃，徙董仲舒膠西，皆弘力也。
〔一〕 師古曰：「婁，古屢字。」
〔二〕 師古曰：「閤者，小門也，東向開之，避當(dāng)庭門而引賓客，以別於掾史官屬也。」
〔三〕 師古曰：「才脫粟而已，不精（鑿）〔〈暫缺EFDD〉〕也。脫音他活反?！?br />
〔四〕 師古曰：「故人，平生故交也。仰音牛向反?！?br />
〔五〕 師古曰：「意忌，多所忌害也?！?/em>
後淮南、衡山謀反，治黨與方急，弘病甚，自以為無功而封侯，居宰相位，宜佐明主填撫國(guó)家，〔一〕使人由臣子之道?！捕辰裰T侯有畔逆之計(jì)，此大臣奉職不稱也?！踩晨植∷罒o以塞責(zé)，〔四〕乃上書曰：「臣聞天下通道五，所以行之者三。君臣、父子、夫婦、長(zhǎng)幼、朋友之交，五者天下之通道也；仁、知、勇三者，所以行之也。故曰『好問近乎知，〔五〕力行近乎仁，〔六〕知恥近乎勇：〔七〕知此三者，知所以自治；知所以自治，然後知所以治人?！弧舶恕澄从胁荒茏灾味苤稳苏咭?。陛下躬孝弟，監(jiān)三王，建周道，兼文武，招來四方之士，任賢序位，量能授官，將以厲百姓勸賢材也。今臣愚駑，無汗馬之勞，〔九〕陛下（下）過意擢臣弘卒伍之中，〔一０〕封為列侯，致位三公。臣弘行能不足以稱，〔一一〕加有負(fù)薪之疾，恐先狗馬填溝壑，終無以報(bào)德塞責(zé)。願(yuàn)歸侯，乞骸骨，避賢者路?！股蠄?bào)曰：「古者賞有功，褒有德，守成〔上〕文，遭遇右武，〔一二〕未有易此者也?！惨蝗畴拶硪故鼛?，獲承至尊，懼不能寧，惟所與共為治者，君宜知之?！惨凰摹成w君子善善及後世，若茲行，常在朕躬?！惨晃濉尘恍翌舅吨?，何恙不已，〔一六〕乃上書歸侯，乞骸骨，是章朕之不德也?！惨黄摺辰袷律匍f，〔一八〕君其存精神，止念慮，輔助醫(yī)藥以自持?！挂蛸n告牛酒雜帛。居數(shù)月，有瘳，視事。
〔一〕 師古曰：「填音竹刃反?！?br />
〔二〕 師古曰：「由，從也?！?br />
〔三〕 師古曰：「稱，副也?！?br />
〔四〕 師古曰：「塞，當(dāng)也?！?br />
〔五〕 師古曰：「疑則問之，故成其智?！?br />
〔六〕 師古曰：「屈己濟(jì)物，故為仁也。」
〔七〕 師古曰：「不求茍得，故為勇也?！?br />
〔八〕 師古曰：「自『好問近乎知』以下，皆禮記中庸之辭。」
〔九〕 師古曰：「言未嘗從軍旅。」
〔一０〕師古曰：「過猶誤也?！?br />
〔一一〕師古曰：「不副其任也。」
〔一二〕師古曰：「右亦上也，禍亂時(shí)則上武耳?！?br />
〔一三〕師古曰：「易，改也。」
〔一四〕師古曰：「惟，思也。知謂知治道也?！?br />
〔一五〕師古曰：「朕常思此，不息於心也?！?br />
〔一六〕師古曰：「罹，遭也。恙，憂也。已，止也。言何憂於疾不止也。禮記曰『疾止復(fù)初』也。」
〔一七〕師古曰：「章，明也?！?br />
〔一八〕師古曰：「閒言有空隙也。閒讀曰閑。」
凡為丞相御史六歲，年八十，終丞相位。其後李蔡、嚴(yán)青翟、趙周、石慶、公孫賀、劉屈〈氂，中“未改牙”〉繼踵為丞相?！惨弧匙圆讨翍c，丞相府客館丘虛而已，〔二〕至賀、屈〈氂，中“未改牙”〉時(shí)壞以為馬廄車庫(kù)奴婢室矣，唯慶以惇謹(jǐn)，復(fù)終相位，〔三〕其餘盡伏誅云。
〔一〕 師古曰：「繼踵，言相躡也。屈音丘勿反，又鉅勿反?！礆?，中“未改牙”〉音力之反?！?br />
〔二〕 師古曰：「言不能進(jìn)賢，故不繕修其室屋也。虛讀曰墟?！?br />
〔三〕 師古曰：「惇，厚也，音敦?！?/em>
弘子度嗣侯，為山陽(yáng)太守十餘歲，詔徵鉅野令史成詣公車，度留不遣，坐論為城旦。
元始中，修功臣後，下詔曰：「漢興以來，股肱在位，身行儉約，輕財(cái)重義，未有若公孫弘者也。位在宰相封侯，而為布被脫粟之飯，奉祿以給故人賓客，無有所餘，可謂減於制度，〔一〕而率下篤俗者也，〔二〕與內(nèi)富厚而外為詭服以釣虛譽(yù)者殊科?！踩撤虮淼抡铝x，所以率世厲俗，聖王之制也。其賜弘後子孫之次見為適者，〔四〕爵關(guān)內(nèi)侯，食邑三百戶。」
〔一〕 應(yīng)劭曰：「禮，貴有常尊，衣服有品。」
〔二〕 師古曰：「篤，厚也?！?br />
〔三〕 師古曰：「詭，違也。詭服，謂與心志相違也。一曰，違眾之服也?！?br />
〔四〕 師古曰：「見音胡電反。適讀曰嫡?！?/em>
卜式，河南人也。以田畜為事。有少弟，弟壯，式脫身出，〔一〕獨(dú)取畜羊百餘，田宅財(cái)物盡與弟。式入山牧，十餘年，羊致千餘頭，買田宅。而弟盡破其產(chǎn)，式輒復(fù)分與弟者數(shù)矣。〔二〕
〔一〕 師古曰：「脫身謂引身出也。脫音他活反。」
〔二〕 師古曰：「數(shù)音所角反。」
時(shí)漢方事匈奴，式上書，願(yuàn)輸家財(cái)半助邊。上使使問式：「欲為官乎？」式曰：「自（少）〔小〕牧羊，不習(xí)仕宦，不願(yuàn)也。」使者曰：「家豈有冤，欲言事乎？」式曰：「臣生與人亡所爭(zhēng)，邑人貧者貸之，〔一〕不善者教之，所居，人皆從式，式何故見冤！」使者曰：「茍，子何欲？」〔二〕式曰：「天子誅匈奴，愚以為賢者宜死節(jié)，有財(cái)者宜輸之，如此而匈奴可滅也。」使者以聞。上以語(yǔ)丞相弘。弘曰：「此非人情。不軌之臣〔三〕不可以為化而亂法，願(yuàn)陛下勿許?！股喜粓?bào)，數(shù)歲乃罷式。式歸，復(fù)田牧。
〔一〕 師古曰：「貸音土戴反?！?br />
〔二〕 師古曰：「言子茍如此輸財(cái)，必有所欲。」
〔三〕 師古曰：「軌亦法也。」
歲餘，會(huì)渾邪等降，縣官費(fèi)眾，倉(cāng)府空，〔一〕貧民大徙，皆卬給縣官，〔二〕無以盡贍。式復(fù)持錢二十萬與河南太守，以給徙民。河南上富人助貧民者，上識(shí)式姓名，曰：「是固前欲輸其家半財(cái)助邊?！鼓速n式外繇四百人，〔三〕式又盡復(fù)與官。是時(shí)富豪皆爭(zhēng)匿財(cái)，〔四〕唯式尤欲助費(fèi)。上於是以式終長(zhǎng)者，乃召拜式為中郎，賜爵左庶長(zhǎng)，〔五〕田十頃，布告天下，尊顯以風(fēng)百姓。〔六〕
〔一〕 師古曰：「?jìng)}，粟所積也。府，錢所聚也?！?br />
〔二〕 師古曰：「卬音牛向反?！?br />
〔三〕 蘇林曰：「外繇謂戍邊也。一人出三百錢，謂之過更。式歲得十二萬錢也。一說，在繇役之外得復(fù)除四百人也?！箮煿旁唬骸敢徽f是?！?br />
〔四〕 師古曰：「匿，藏也。」
〔五〕 師古曰：「第十爵。」
〔六〕 師古曰：「風(fēng)讀曰諷。」
初式不願(yuàn)為郎，上曰：「吾有羊在上林中，欲令子牧之?！故郊葹槔?，布衣屮蹻而牧羊?！惨弧硽q餘，羊肥息。〔二〕上過其羊所，善之。式曰：「非獨(dú)羊也，治民亦猶是矣。以時(shí)起居，惡者輒去〔三〕，毋令敗群?！股掀嫫溲裕囀怪蚊?。拜式緱氏令，緱氏便之；遷成皋令，將漕最?！菜摹成弦允綐阒遥参濉嘲轂辇R王太傅，轉(zhuǎn)為相。
〔一〕 師古曰：「蹻，即今之鞋也，南方謂之蹻。字本作屩，並音居略反?！?br />
〔二〕 師古曰：「息，生也。言羊既肥而又生多也?！?br />
〔三〕 師古曰：「去，除也，音丘巨反?！?br />
〔四〕 師古曰：「為縣令而又使（令）領(lǐng)漕，其課最上。」
〔五〕 師古曰：「樸，質(zhì)也?！?/em>
會(huì)呂嘉反，式上書曰：「臣聞主媿臣死。群臣宜盡死節(jié)，其駑下者宜出財(cái)以佐軍，如是則強(qiáng)國(guó)不犯之道也。〔一〕臣願(yuàn)與子男〔二〕及臨菑習(xí)弩博昌習(xí)船者請(qǐng)行死之，以盡臣節(jié)?！埂踩成腺t之，下詔曰：「朕聞報(bào)德以德，報(bào)怨以直?！菜摹辰裉煜虏恍矣惺?，郡縣諸侯未有奮繇直道者也?！参濉除R相雅行躬耕，〔六〕隨牧蓄番，輒分昆弟，更造，〔七〕不為利惑?！舶恕橙照弑边呌信d，〔九〕上書助官。往年西河歲惡，率齊人入粟?！惨唬啊辰裼质讑^，〔一一〕雖未戰(zhàn)，可謂義形於內(nèi)矣。〔一二〕其賜式爵關(guān)內(nèi)侯，黃金四（百）〔十〕斤，田十頃，布告天下，使明知之。」
〔一〕 師古曰：「國(guó)家威強(qiáng)而不見侵犯?！?br />
〔二〕 師古曰：「子男，自謂其子也?！?br />
〔三〕 師古曰：「從軍而致死?！?br />
〔四〕 師古曰：「論語(yǔ)稱孔子〔曰〕『以直報(bào)怨，以德報(bào)德』，故詔引之?！?br />
〔五〕 孟康曰：「未有奮迅樂出身勞於徭役者也?！钩辑懺唬骸秆晕从袏^厲於正直之道也?！箮煿旁唬骸付f皆非也。奮，憤激也。繇讀與由同。由，從也。直道，謂報(bào)怨以直，征南越也。言無欲奮厲而從於報(bào)怨之道也?！?br />
〔六〕 臣瓚曰：「雅，素也。言卜式躬耕於野，不要名利?！箷x灼曰：「雅，正也。」師古曰：「晉說是也。言其行雅正，又躬耕也?！?br />
〔七〕 師古曰：「言其蓄牧滋多，則與昆弟，而更自營(yíng)為也。番音扶元反?！?br />
〔八〕 師古曰：「言不惑於利?！?br />
〔九〕 師古曰：「日者，往日也。興謂發(fā)軍?！?br />
〔一０〕師古曰：「歲惡，猶兇歲也。禮記曰『歲兇，年穀不登』?！?br />
〔一一〕師古曰：「為首而奮厲，願(yuàn)從軍也?！?br />
〔一二〕師古曰：「形，見也?！?/em>
元鼎中，徵式代石慶為御史大夫。式既在位，言郡國(guó)不便鹽鐵而船有算，可罷。上由是不說式?！惨弧趁髂戤?dāng)封禪，式又不習(xí)文章，貶秩為太子太傅，以兒寬代之。式以壽終。
〔一〕 師古曰：「說讀曰悅?！?/em>
兒寬，千乘人也。〔一〕治尚書，事歐陽(yáng)生。以郡國(guó)選詣博士，受業(yè)孔安國(guó)。貧無資用，嘗為弟子都養(yǎng)?！捕硶r(shí)行賃作，帶經(jīng)而鉏，休息輒讀誦，其精如此。以射策為掌故，功次，補(bǔ)廷尉文學(xué)卒史?！踩?br />
〔一〕 師古曰：「千乘郡千乘縣也。兒音五奚反?！?br />
〔二〕 師古曰：「都，凡眾也。養(yǎng)，主給烹炊者也。貧無資用，故供諸弟子烹炊也。養(yǎng)音弋向反。」
〔三〕 蘇林曰：「秩六百石，舊郡亦有也?！钩辑懺唬骸笣h注卒史秩百石。」師古曰：「瓚說是也。」
寬為人溫良，有廉知自將，〔一〕善屬文，〔二〕然懦於武〔三〕，口弗能發(fā)明也。時(shí)張湯為廷尉，廷尉府盡用文史法律之吏，〔四〕而寬以儒生在其間，見謂不習(xí)事，不署曹，〔五〕除為從史，〔六〕之北地視畜數(shù)年?！财摺尺€至府，上畜簿，〔八〕會(huì)廷尉時(shí)有疑奏，已再見卻矣，〔九〕掾史莫知所為。寬為言其意，掾史因使寬為奏。奏成，讀之皆服，以白廷尉湯。湯大驚，召寬與語(yǔ)，乃奇其材，以為掾。上寬所作奏，即時(shí)得可。異日，湯見上。問曰：「前奏非俗吏所及，誰為之者？湯言兒寬。上曰：「吾固聞之久矣?！箿墒青l(xiāng)學(xué)，〔一０〕以寬為奏讞掾，以古法義決疑獄，甚重之。及湯為御史大夫，以寬為掾，舉侍御史。見上，語(yǔ)經(jīng)學(xué)。上說之，〔一一〕從問尚書一篇。擢為中大夫，遷左內(nèi)史。
〔一〕 師古曰：「將，衛(wèi)也，以智自衛(wèi)護(hù)也?！?br />
〔二〕 師古曰：「屬，綴也，音之欲反?！?br />
〔三〕 師古曰：「懦，柔也，音乃喚反，又音儒?！?br />
〔四〕 師古曰：「史謂善史書者?！?br />
〔五〕 張晏曰：「不署為列曹也。」師古曰：「署，表也，置也。凡言署官，表其秩位，置立為之也。」
〔六〕 師古曰：「從史者，但只隨官僚，不主文書。」
〔七〕 師古曰：「之，往也。畜謂廷尉之畜在北地者，若今諸司公廨牛羊?！?br />
〔八〕 師古曰：「簿謂文計(jì)也?！?br />
〔九〕 師古曰：「卻，退也?！?br />
〔一０〕師古曰：「鄉(xiāng)讀曰嚮?！?br />
〔一一〕師古曰：「說讀曰悅?！?/em>
寬既治民，勸農(nóng)業(yè)，緩刑罰，理獄訟，卑體下士，務(wù)在於得人心；〔一〕擇用仁厚士，推情與下，不求名聲，吏民大信愛之。寬表奏開六輔渠，〔二〕定水令以廣溉田?！踩呈兆舛悾瑫r(shí)裁闊狹，與民相假貸，〔四〕以故租多不入。後有軍發(fā)，左內(nèi)史以負(fù)租課殿，當(dāng)免。民聞當(dāng)免，皆恐失之，大家牛車，小家擔(dān)負(fù)，輸租繈屬不絕，〔五〕課更以最。上由此愈奇寬。
〔一〕 師古曰：「下音胡稼反?！?br />
〔二〕 韋昭曰：「六輔謂京兆、馮翊、扶風(fēng)、河?xùn)|、河南、河內(nèi)也。」劉德曰：「於六輔界中為渠也?！箮煿旁唬骸付f皆非也。溝洫志云『兒寬為左內(nèi)史，奏請(qǐng)穿六輔渠以益溉鄭國(guó)旁高卬之田』，此則於鄭國(guó)渠上流南岸更開六道小渠以輔助溉灌耳。今雍州雲(yún)陽(yáng)、三原兩縣界此渠尚存，鄉(xiāng)人名曰六渠，亦號(hào)輔渠。故河渠書云『關(guān)內(nèi)則輔渠、靈軹』是也，焉說三河之地哉！」
〔三〕 師古曰：「為用水之次具立法，令皆得其所也?！?br />
〔四〕 師古曰：「謂有貧弱及農(nóng)要之時(shí)不即徵收也。貸音土代反?！?br />
〔五〕 師古曰：「繈，索也，言輸者接連，不絕於道，若繩索之相屬也，猶今言續(xù)索矣。屬音之欲反。」
及議欲放古巡狩封禪之事，〔一〕諸儒對(duì)者五十餘人，未能有所定。先是，司馬相如病死，有遺書，頌功德，言符瑞，足以封泰山。上奇其書，以問寬，寬對(duì)曰：「陛下躬發(fā)聖德，統(tǒng)楫群元，〔二〕宗祀天地，薦禮百神，精神所鄉(xiāng)，徵兆必報(bào)，〔三〕天地並應(yīng)，符瑞昭明。其封泰山，禪梁父，昭姓考瑞，帝王之盛節(jié)也。然享薦之義，不著于經(jīng)，〔四〕以為封禪告成，合祛於天地神祇，〔五〕祗戒精專以接神明。總百官之職，各稱事宜而為之節(jié)文?！擦澄}主所由，制定其當(dāng)，〔七〕非群臣之所能列。今將舉大事，優(yōu)游數(shù)年，〔八〕使群臣得人自盡，終莫能成?！簿拧澄ㄌ熳咏ㄖ泻椭畼O，兼總條貫〔一０〕，金聲而玉振之，〔一一〕以順成天慶，垂萬世之基。」上然之，乃自制儀，采儒術(shù)以文焉。
〔一〕 師古曰：「放，依也，音甫往反?！?br />
〔二〕 張晏曰：「統(tǒng)，察；楫，聚也?！谷绱驹唬骸笗褦?shù)之元也?！钩辑懺唬骸附y(tǒng)猶總覽也。楫當(dāng)作輯?！箮煿旁唬骸篙嫛㈤c集，三字並同。虞書曰『楫五瑞』是也，其字從木。瓚曰當(dāng)為輯，不通?！?br />
〔三〕 師古曰：「鄉(xiāng)讀曰嚮。徵，證也?！?br />
〔四〕 師古曰：「封禪之享薦也，以非常禮，故經(jīng)無其文。著音竹箸反?！?br />
〔五〕 李奇曰：「祛，開散；合，閉也。開閉於天地也?！?br />
〔六〕 師古曰：「稱，副也?！?br />
〔七〕 師古曰：「當(dāng)猶中也。」
〔八〕 師古曰：「言不決也?！?br />
〔九〕 師古曰：「所言不同，各有執(zhí)見也?！?br />
〔一０〕師古曰：「極，正也。周禮曰『以為人極』也?！?br />
〔一一〕師古曰：「言振揚(yáng)德音，如金玉之聲也。」
既成，將用事，拜寬為御史大夫，從東封泰山，還登明堂。寬上壽曰：「臣聞三代改制，屬象相因?！惨弧抽g者聖統(tǒng)廢絕，〔二〕陛下發(fā)憤，合指天地，祖立明堂辟雍，〔三〕宗祀泰一，〔四〕六律五聲，〔五〕幽贊聖意，〔六〕神樂四合，各有方象，〔七〕以丞嘉祀，為萬世則，〔八〕天下幸甚。將建大元本瑞，登告岱宗，發(fā)祉闓門，以候景至。癸亥宗祀，日宣重光；上元甲子，肅邕永享?！簿拧彻廨x充塞，天文粲然，〔一０〕（充）〔見〕象日昭，報(bào)降符應(yīng)。〔一一〕臣寬奉觴再拜，上千萬歲壽。」制曰：「敬舉君之觴?！?br />
〔一〕 李奇曰：「政教之法象相因?qū)僖??！箮煿旁唬骸笇?，連也，音之欲反?！?br />
〔二〕 師古曰：「聖統(tǒng)，聖人之遺業(yè)，謂禮文也?！?br />
〔三〕 師古曰：「祖，始也?！?br />
〔四〕 師古曰：「宗，尊也?！?br />
〔五〕 師古曰：「六律，謂黃鍾、太蔟、姑洗、蕤賓、夷則、無射也。五聲，宮、商、角、徵、羽也。」
〔六〕 師古曰：「幽，深也。贊，明也?！?br />
〔七〕 如淳曰：「四方色及五神祭祀聲樂各有等。」
〔八〕 師古曰：「則，法也?！?br />
〔九〕 李奇曰：「太平之世，日抱重光，謂日有重日也?！固K林曰：「將，甫始之辭也。太元，太初曆也。本瑞，謂白麟、寶鼎之屬也。以候景至，冬至之景也。上元甲子，太初元年甲子朔旦冬至也?！箮煿旁唬骸缸?，尊也。肅，敬也。雍，和也。既敬且和，則長(zhǎng)為天所亨也。闓讀與開同。」
〔一０〕師古曰：「塞，滿也。粲然，明貌?！?br />
〔一一〕師古曰：「言（大）〔天〕顯示景象，日日昭明也。降下符應(yīng)，以報(bào)德化?！?/em>
後太史令司馬遷等言：「曆紀(jì)壞廢，漢興未改正朔，宜可正?！股夏嗽t寬與遷等共定漢太初曆。語(yǔ)在律曆志。
初梁相褚大通五經(jīng)，為博士，時(shí)寬為弟子。及御史大夫缺，徵褚大，大自以為得御史大夫。至洛陽(yáng)，聞兒寬為之，褚大笑。及至，與寬議封禪於上前，大不能及，退而服曰：「上誠(chéng)知人?！箤挒橛反蠓?，以稱意任職，故久無有所匡諫於上，官屬易之?！惨弧尘游痪艢q，以官卒。
〔一〕 師古曰：「易，輕也，音弋（鼓）〔豉〕反?！?/em>
贊曰：公孫弘、卜式、兒寬皆以鴻漸之翼困於燕爵，〔一〕遠(yuǎn)跡羊豕之間，〔二〕非遇其時(shí)，焉能致此位乎？〔三〕是時(shí)，漢興六十餘載，海內(nèi)艾安，〔四〕府庫(kù)充實(shí)，而四夷未賓，制度多闕。上方欲用文武，求之如弗及，〔五〕始以蒲輪迎枚生，見主父而歎息?！擦橙菏磕絿?，異人並出。卜式拔於芻牧，弘羊擢於賈豎，衛(wèi)青奮於奴僕，日磾出於降虜，斯亦曩時(shí)版築飯牛之（明）〔朋〕已?！财摺碀h之得人，於茲為盛，儒雅則公孫弘、董仲舒、兒寬，篤行則石建、石慶，質(zhì)直則汲黯、卜式，推賢則韓安國(guó)、鄭當(dāng)時(shí)，定令則趙禹、張湯，文章則司馬遷、相如，滑稽則東方朔、枚皋，〔八〕應(yīng)對(duì)則嚴(yán)助、朱買臣，曆數(shù)則唐都、洛下閎，協(xié)律則李延年，運(yùn)籌則桑弘羊，奉使則張騫、蘇武，將率則衛(wèi)青、霍去病，受遺則霍光、金日磾，其餘不可勝紀(jì)?！簿拧呈且耘d造功業(yè)，制度遺文，後世莫及。孝宣承統(tǒng)，纂修洪業(yè)，亦講論六藝，招選茂異，而蕭望之、梁丘賀、夏侯勝、韋玄成、嚴(yán)彭祖、尹更始以儒術(shù)進(jìn)，劉向、王褒以文章顯，將相則張安世、趙充國(guó)、魏相、丙吉、于定國(guó)、杜延年，治民則黃霸、王成、龔遂、鄭弘、召信臣、〔一０〕韓延壽、尹翁歸、趙廣漢、嚴(yán)延年、張敞之屬，皆有功跡見述於世。參其名臣，亦其次也?！惨灰弧?br />
〔一〕 李奇曰：「漸，進(jìn)也。鴻一舉而進(jìn)千里者，羽翼之材也。弘等皆以大材初為俗所薄，若燕爵不知鴻志也?！箮煿旁唬骸敢诐u卦上九爻辭曰：『鴻漸于陸，其羽可以為儀?！圾?，大鳥。漸，進(jìn)也。高平曰陸。言鴻進(jìn)於陸，以其羽翼為威儀也。喻弘等皆有鴻之羽儀，未進(jìn)之時(shí)，燕爵所輕也?！?br />
〔二〕 師古曰：「遠(yuǎn)竄其跡也?！?br />
〔三〕 師古曰：「焉，於（曰）〔何〕也?！?br />
〔四〕 師古曰：「艾讀曰乂?！?br />
〔五〕 師古曰：「恐失之?！?br />
〔六〕 師古曰：「謂言『公皆安在？何相見之晚！』」
〔七〕 師古曰：「版築，傅說也。飯牛，甯戚也。已，語(yǔ)終辭也。飯音扶晚反?！?br />
〔八〕 師古曰：「滑稽，轉(zhuǎn)利之稱也?；?，亂也?；?，礙也。言其變亂無留礙也。一說，稽，考也。言可滑亂不可考校也?；艄?。稽音工奚反。」
〔九〕 師古曰：「紀(jì)，記也?！?br />
〔一０〕師古曰：「召讀曰邵?！?br />
〔一一〕師古曰：「次於武帝時(shí)?！?br />
校勘記
二六一四頁(yè) 三行 〔敢〕問子大夫： 景祐、殿本都有「敢」字。王先謙說有「敢」字是。
二六一五頁(yè) 四行 夫厚（當(dāng)）〔賞〕重刑未足以勸善而禁非， 景祐、汲古、殿、局本都作「賞」，此誤。
二六一五頁(yè) 七行 凡此八者，治〔民〕之本也?！【暗v、殿本都有「民」字。
二六一五頁(yè)一四行?。◣煿牛怖钇妗吃唬骸【暗v、殿本都作「李奇」，此誤。
二六一六頁(yè)一三行 通〔壅〕塞之塗， 錢大昭說「通」下脫「壅」字。按景祐、殿本都有「壅」字。
二六一七頁(yè)一三行 魯（斑）〔班〕門 殿本作「班」。王先謙說作「班」是。
二六二一頁(yè) 八行 不精（鑿）〔〈暫缺EFDD〉〕也?！±顦E說「鑿」當(dāng)作「〈暫缺EFDD〉」。按景祐、殿本都作「〈暫缺EFDD〉」。
二六二二頁(yè) 二行 陛下（下）過意擢臣弘卒伍之中， 景祐、殿本都不重「下」字。
二六二二頁(yè) 四行 守成〔上〕文， 景祐、殿本都有「上」字。王先謙說據(jù)下顏?zhàn)?dāng)有。
二六二五頁(yè) 一行 自（少）〔小〕牧羊， 景祐、殿本都作「小」。
二六二六頁(yè)一四行 為縣令而又使（令）領(lǐng)漕， 景祐、殿本都無下「令」字。
二六二七頁(yè) 五行 黃金四（百）〔十〕斤， 景祐、殿本都作「十」。王先謙說，以理度之，「十」字是。
二六二七頁(yè) 九行 論語(yǔ)稱孔子〔曰〕 景祐、殿本都有「曰」字，此脫。
二六三二頁(yè) 五行?。ǔ洌惨姟诚笕照眩【暗v、殿本都作「見」。
二六三三頁(yè) 三行 言（大）〔天〕顯示景象， 殿本作「天」。王先謙說作「天」是。
二六三三頁(yè) 九行 音弋（鼓）〔豉〕反。 景祐、殿本都作「豉」，此誤。
二六三三頁(yè)一四行 斯亦曩時(shí)版築飯牛之（明）〔朋〕已?！〉畋咀鳌概蟆埂Ｍ跸戎t說殿本是。
二六三四頁(yè)一三行 焉，於（曰）〔何〕也。 景祐、殿本都作「何」，此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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