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永字子雲(yún)，長(zhǎng)安人也。父吉，為衛(wèi)司馬，使送郅支單于侍子，〔一〕為郅支所殺，語在陳湯傳。永少為長(zhǎng)安小史，後博學(xué)經(jīng)書。建昭中，御史大夫繁延壽〔二〕聞其有茂材，除補(bǔ)屬，舉為太常丞，數(shù)上疏言得失。
〔一〕 師古曰：「為使而送之還本國也。郅音質(zhì)?！?br />
〔二〕 師古曰：「即李延壽也。一姓繁，音蒲何反?！?/em>
建始三年冬，日食地震同日俱發(fā)，詔舉方正直言極諫之士，太常陽城侯劉慶忌舉永待詔公車。對(duì)曰：
陛下秉至聖之純德，懼天地之戒異，飭身修政，〔一〕納問公卿，又下明詔，帥舉直言，〔二〕燕見紬繹，以求咎愆，〔三〕使臣等得造明朝，承聖問?！菜摹吵疾男鄬W(xué)淺，不通政事。竊聞明王即位，正五事，建大中，以承天心，〔五〕則庶徵序於下，日月理於上；〔六〕如人君淫溺後宮，般樂游田，〔七〕五事失於躬，大中之道不立，則咎徵降而六極至?！舶恕撤矠?zāi)異之發(fā)，各象過失，以類告人。乃十二月朔戊申，日食婺女之分，地震蕭牆之內(nèi)，〔九〕二者同日俱發(fā)，以丁寧陛下，〔一０〕厥咎不遠(yuǎn)，宜厚求諸身。〔一一〕意豈陛下志在閨門，未卹政事，不慎舉錯(cuò)，〔一二〕婁失中與？〔一三〕內(nèi)寵大盛，女不遵道，嫉妒專上，妨繼嗣與？古之王者廢五事之中，失夫婦之紀(jì)，妻妾得意，謁行於內(nèi)，勢(shì)行於外，至覆傾國家，或亂陰陽?！惨凰摹澄舭τ脟?，宗周以喪；〔一五〕閻妻驕扇，日以不臧?！惨涣炒似湫б病＝?jīng)曰：「皇極，皇建其有極?！埂惨黄摺硞髟唬骸富手粯O，是謂不建，時(shí)則有日月亂行?！?br />
〔一〕 師古曰：「飭與敕同。敕，整也?！?br />
〔二〕 師古曰：「帥舉，謂公卿守相皆令舉也。帥字或作師。師，眾也。」
〔三〕 師古曰：「紬讀曰抽。紬繹者，引其端緒也?！?br />
〔四〕 師古曰：「造，至也，音千到反?！?br />
〔五〕 師古曰：「五事，貌、言、視、聽、思也。大中即皇極也。解在五行志。」
〔六〕 師古曰：「庶，眾也。徵，證也?！?br />
〔七〕 師古曰：「如，若也。般讀與盤同?！?br />
〔八〕 師古曰：「六極，謂一曰兇短折，二曰疾，三曰憂，四曰貧，五曰惡，六曰弱?！?br />
〔九〕 師古曰：「蕭牆，屏牆也，解在五行志?！?br />
〔一０〕師古曰：「丁寧謂再三告示也?！?br />
〔一一〕師古曰：「厚猶深也。」
〔一二〕師古曰：「志在閨門，謂留心於女色也。錯(cuò)，置也，音千故反?！?br />
〔一三〕師古曰：「婁，古屢字也。與讀曰歟。下皆類此。」
〔一四〕師古曰：「謁，請(qǐng)也。內(nèi)則所請(qǐng)必行，外則擅其權(quán)力，言女寵盛也。」
〔一五〕師古曰：「褒姒，褒人所獻(xiàn)之女也。幽王惑之，卒有犬戎之禍?！?br />
〔一六〕師古曰：「閻，嬖寵之族也。扇，熾也。臧，善也。魯詩小雅十月之交篇曰『此日而食，于何不臧』，又曰『閻妻扇方處』，言厲王無道，內(nèi)寵熾盛，政化失理，故致災(zāi)異，日為之食，為不善也?！?br />
〔一七〕師古曰：「周書洪範(fàn)之辭也?；?，大也。極，中也。大立其有中，所以行九疇之義也?！?/em>
陛下踐至尊之祚為天下主，奉帝王之職以統(tǒng)群生，方內(nèi)之治亂，在陛下所執(zhí)?！惨弧痴\留意於正身，勉強(qiáng)於力行，損燕私之閒以勞天下，〔二〕放去淫溺之樂，罷歸倡優(yōu)之笑，〔三〕絕卻不享之義，慎節(jié)游田之虞，〔四〕起居有常，循禮而動(dòng)，躬親政事，致行無倦，安服若性?！参濉辰?jīng)曰：「繼自今嗣王，其毋淫于酒，毋逸于游田，惟正之共?！埂擦澄从猩碇握枷滦罢咭?。
〔一〕 師古曰：「方內(nèi)，四方之內(nèi)也?！?br />
〔二〕 師古曰：「損，減也。閒讀曰閑。勞，憂也?！?br />
〔三〕 師古曰：「關(guān)，古笑字。」
〔四〕 師古曰：「卻，退也。享，當(dāng)也。言所為不善，不當(dāng)天心也。一曰天不祐之，不歆享其祀也。虞與娛同。」
〔五〕 師古曰：「致，至也。安心而服行之，如天性自然也?！?br />
〔六〕 師古曰：「周書無逸之辭也。言從今以往，繼業(yè)嗣立之王毋過欲於酒，毋放於田獵，惟宜正身恭己也。共讀曰恭?！?/em>
夫妻之際，王事綱紀(jì)，安危之機(jī)，聖王所致慎也。昔舜飭正二女，以崇至德；〔一〕楚莊忍絕丹姬，以成伯功；〔二〕幽王惑於褒姒，周德降亡；魯桓脅於齊女，社稷以傾?！踩痴\修後宮之政，明尊卑之序，貴者不得嫉妒專寵，以絕驕嫚之端，抑褒、閻之亂，賤者咸得秩進(jìn)，各得厥職，〔四〕以廣繼嗣之統(tǒng)，息白華之怨，〔五〕後宮親屬，饒之以財(cái)，勿與政事，〔六〕以遠(yuǎn)皇父之類，損妻黨之權(quán)，〔七〕未有閨門治而天下亂者也。
〔一〕 師古曰：「虞書堯典云『釐降二女于媯汭，嬪于虞』。謂堯以二女妻舜，觀其治家，欲使治國，而舜謹(jǐn)敕正躬以待二女，其德益崇，遂受堯禪也。飭與敕同?！?br />
〔二〕 應(yīng)劭曰：「楚莊王得丹姬，三月不聽朝。保申諫，忍絕不復(fù)見，乃勤政事，遂為盟主也?！箮煿旁唬骸傅ぜ浅耐跫б?。莊王用申公巫臣之諫，不納夏姬。谷永集丹字作夏，是也。今此傳作丹，轉(zhuǎn)寫誤耳。應(yīng)氏就而謬釋，非本實(shí)也。伯讀曰霸?！?br />
〔三〕 師古曰：「解並在五行志?！?br />
〔四〕 師古曰：「秩，次也，以次而進(jìn)御也。」
〔五〕 師古曰：「詩小雅白華之篇也。幽王惑於褒姒而黜申后，故國人作此詩以刺之。永言此者，譏成帝專寵趙昭儀也?！?br />
〔六〕 師古曰：「與讀曰豫?！?br />
〔七〕 師古曰：「皇父，周卿士也。小雅十月之交詩曰『皇父卿士，番惟司徒』，刺厲王淫於色，故皇父之屬因嬖寵而為官也。遠(yuǎn)音于萬反。父讀曰甫。」
治遠(yuǎn)自近始，習(xí)善在左右。昔龍筦納言，而帝命惟允；〔一〕四輔既備，成王靡有過事?！捕痴\敕正左右齊栗之臣，〔三〕戴金貂之飾執(zhí)常伯之職者〔四〕皆使學(xué)先王之道，知君臣之義，濟(jì)濟(jì)謹(jǐn)孚，無敖戲驕恣之過，〔五〕則左右肅艾，〔六〕群僚仰法，化流四方。經(jīng)曰：「亦惟先正克左右?！埂财摺澄从凶笥艺俟偻髡咭病！舶恕?br />
〔一〕 師古曰：「龍，舜臣名也。筦字與管同。管，主也。虞書舜典曰帝曰：『龍，命汝作納言，夙夜出納朕命惟允?！辉?，信也?！?br />
〔二〕 師古曰：「四輔，謂左輔、右弼、前疑、後丞也。周書洛誥稱成王曰：『誕保文武受命，亂為四輔?！弧?br />
〔三〕 孟康曰：「左右謂尚書官也。齊栗，言其整齊萬事，（嘗）〔?！硲?zhàn)栗謹(jǐn)敬也。」
〔四〕 師古曰：「常伯，侍中也。伯，長(zhǎng)也，常使長(zhǎng)事者也。一曰常任使之人，此為長(zhǎng)也。」
〔五〕 師古曰：「孚，信也。」
〔六〕 師古曰：「肅，敬也。艾讀曰乂。乂，治也?！?br />
〔七〕 師古曰：「周書君牙之辭也。言王者欲正百官，要在能先正其左右近臣也。」
〔八〕 師古曰：「枉，曲也?！?/em>
治天下者尊賢考功則治，簡(jiǎn)賢違功則亂?！惨弧痴\審思治人之術(shù)，歡樂得賢之福，論材選士，必試於職，明度量以程能，考功實(shí)以定德，〔二〕無用比周之虛譽(yù)，毋聽寖潤(rùn)之譖愬，〔三〕則抱功修職之吏無蔽傷之憂，比周邪偽之徒不得即工，〔四〕小人日銷，俊艾日隆?！参濉辰?jīng)曰：「三載考績(jī)，三考黜陟幽明?！埂擦秤衷唬骸妇诺孪淌拢“诠??！埂财摺澄从泄p得於前眾賢布於官而不治者也。
〔一〕 師古曰：「簡(jiǎn)，略也，謂輕慢也?！?br />
〔二〕 師古曰：「程，效也?！?br />
〔三〕 師古曰：「比周，言阿黨親密也。寖潤(rùn)，積漸之深也。比音頻寐反?！?br />
〔四〕 李奇曰：「即，就也。工，官也。」
〔五〕 師古曰：「艾讀曰乂。其下亦同?！?br />
〔六〕 師古曰：「虞書舜典之辭也。言居官者三年一考其功，三考則退其幽闇無功者，升其昭明有功者?！?br />
〔七〕 師古曰：「虞書咎繇謨之辭也。言使九德之人皆用事，俊桀治能之士並在官也。九德，謂寬而栗，柔而立，愿而恭，亂而敬，擾而毅，直而溫，簡(jiǎn)而廉，剛而塞，強(qiáng)而義。」
堯遭洪水之災(zāi)，天下分絕為十二州，制遠(yuǎn)之道微〔一〕而無乖畔之難者，德厚恩深，無怨於下也。秦居平土，一夫大呼而海內(nèi)崩析者，〔二〕刑罰深酷，吏行殘賊也。夫違天害德，為上取怨於下，莫甚乎殘賊之吏。誠放退殘賊酷暴之吏（一）〔錮〕廢勿用，益選溫良上德之士以親萬姓，〔三〕平刑釋冤以理民命，〔四〕務(wù)省繇役，毋奪民時(shí)，薄收賦稅，毋殫民財(cái)，〔五〕使天下黎元咸安家樂業(yè)，不苦踰時(shí)之役，〔六〕不患苛暴之政，不疾酷烈之吏，〔七〕雖有唐堯之大災(zāi)，民無離上之心。〔八〕經(jīng)曰：「懷保小人，惠于鰥寡?！簿拧场刮从械潞窭袅级衽险咭?。
〔一〕 孟康曰：「本九州，洪水隔分，更為十二州，處所離遠(yuǎn)，相制之道微也?！箮煿旁唬骸甘葜^冀、兗、豫、青、徐、荊、揚(yáng)、雍、梁、幽、并、營也?！?br />
〔二〕 師古曰：「呼音火故反?！?br />
〔三〕 師古曰：「親謂愛養(yǎng)之?！?br />
〔四〕 師古曰：「釋，解也?！?br />
〔五〕 師古曰：「殫，盡也，音單?！?br />
〔六〕 師古曰：「古者行役不踰時(shí)。時(shí)謂三月，是為一（月）〔時(shí)〕?！?br />
〔七〕 師古曰：「言免此疾患?！?br />
〔八〕 師古曰：「堯遭洪水，故云大災(zāi)?！?br />
〔九〕 師古曰：「周書無逸之辭也。懷，和也。保，安也?！?/em>
臣聞災(zāi)異，皇天所以譴告人君過失，猶嚴(yán)父之明誡。畏懼敬改，則禍銷福降；忽然簡(jiǎn)易，則咎罰不除。經(jīng)曰：「饗用五福，畏用六極?！埂惨弧硞髟唬骸噶鶝l作見，若不共御，六罰既侵，六極其下?！埂捕辰袢曛g，災(zāi)異鋒起，小大畢具，所行不享上帝，〔三〕上帝不豫，〔四〕炳然甚著。不求之身，無所改正，疏舉廣謀，又不用其言，〔五〕是循不享之跡，無謝過之實(shí)也，天責(zé)愈深。此五者，王事之綱紀(jì)，南面之急務(wù)，唯陛下留神。
〔一〕 師古曰：「周書洪範(fàn)之辭。饗，當(dāng)也。言所行當(dāng)於天心，則降以五福；若所為不善，則以六極畏罰之。五福，一曰壽，二曰富，三曰康寧，四曰攸好德，五曰考終命。六極之解已具於前?！?br />
〔二〕 師古曰：「此洪範(fàn)之傳也。沴，災(zāi)氣也。共讀曰恭。御讀曰禦。言敬而修德以禦災(zāi)。」
〔三〕 師古曰：「享，當(dāng)也。不當(dāng)天心?！?br />
〔四〕 師古曰：「豫，悅也。」
〔五〕 晉灼曰：「疏，遠(yuǎn)也。」
對(duì)奏，天子異焉，特召見永。
其夏，皆令諸方正對(duì)策，語在杜欽傳。永對(duì)畢，因曰：「臣前幸得條對(duì)災(zāi)異之效，禍亂所極，言關(guān)於聖聰。書陳於前，陛下委棄不納，而更使方正對(duì)策，背可懼之大異，問不急之常論，廢承天之至言，角無用之虛文，〔一〕欲末殺災(zāi)異，滿讕誣天，〔二〕是故皇天勃然發(fā)怒，甲己之間暴風(fēng)三溱，拔樹折木，〔三〕此天至明不可欺之效也。」上特復(fù)問永，永對(duì)曰：「日食地震，皇后貴妾專寵所致。」語在五行志。
〔一〕 師古曰：「角，竟也?！?br />
〔二〕 師古曰：「末殺，掃滅也。滿讕謂欺罔也。殺音先曷反。讕音來亶反?！?br />
〔三〕 師古曰：「自甲至己，凡六日也。溱與臻同。臻，至也?！?/em>
是時(shí)，上初即位，謙讓委政元舅大將軍王鳳，議者多歸咎焉。永知鳳方見柄用，〔一〕陰欲自託，乃復(fù)曰：
〔一〕 師古曰：「言任用之授以權(quán)也。」
方今四夷賓服，皆為臣妾，北無薰粥冒頓之患，〔一〕南無趙佗、呂嘉之難，三垂晏然，靡有兵革之警?！捕持T侯大者乃食數(shù)縣，漢吏制其權(quán)柄，不得有為，亡吳、楚、燕、梁之勢(shì)。百官盤互，親疏相錯(cuò)，〔三〕骨肉大臣有申伯之忠，〔四〕洞洞屬屬，小心畏忌，〔五〕無重合、安陽、博陸之亂。〔六〕三者無毛髮之辜，不可歸咎諸舅。此欲以政事過差丞相父子、中尚書宦官，檻塞大異，皆瞽說欺天者也。〔七〕竊恐陛下舍昭昭之白過，忽天地之明戒，聽晻昧之瞽說，〔八〕歸咎乎無辜，倚異乎政事，〔九〕重失天心，〔一０〕不可之大者也?！惨灰弧?br />
〔一〕 師古曰：「粥音（戈）〔弋〕六反?！?br />
〔二〕 師古曰：「晏，安也。」
〔三〕 師古曰：「盤互，盤結(jié)而交互也。錯(cuò)，間雜也?；プ只蜃餮?，言如豕牙之盤曲，犬牙之相入也?！?br />
〔四〕 師古曰：「申伯，周申后之父?！?br />
〔五〕 師古曰：「洞洞，驚肅也。屬屬，專謹(jǐn)也。洞音動(dòng)。屬音之欲反?！?br />
〔六〕 師古曰：「重合，莽通；安陽，上官桀；博陸，霍禹也?！?br />
〔七〕 師古曰：「檻，義取檻柙之檻。檻，猶閉也，其字從木。瞽說，言不中道，若無目之人也?！?br />
〔八〕 師古曰：「舍謂留也。晻字與暗同，又音一感反?！?br />
〔九〕 師古曰：「倚，依也，音於綺反。次下亦同?！?br />
〔一０〕師古曰：「重音直用反?！?br />
〔一一〕師古曰：「此則為大不可也?！?/em>
陛下即位，委任遵舊，未有過政。元年正月，白氣較然起乎東方，〔一〕至其四月，黃濁四塞，覆冒京師，申以大水，著以震蝕?！捕掣饔姓紤?yīng)，相為表裏，百官庶事無所歸倚，陛下獨(dú)不怪與？〔三〕白氣起東方，賤人將興之表也；黃濁冒京師，王道微絕之應(yīng)也。夫賤人當(dāng)起而京師道微，二者已醜?！菜摹潮菹抡\深察愚臣之言，致懼天地之異，長(zhǎng)思宗廟之計(jì)，改往反過，抗湛溺之意，解偏駮之愛，〔五〕奮乾剛之威，平天覆之施，使列妾得人人更進(jìn)，猶尚未足也，〔六〕急復(fù)益納宜子?jì)D人，毋擇好醜，毋避嘗字，〔七〕毋論年齒。推法言之，陛下得繼嗣於微賤之間，乃反為福。得繼嗣而已，母非有賤也?！舶恕翅釋m女史使令有直意者，廣求於微賤之間，〔九〕以遇天所開右，〔一０〕慰釋皇太后之憂慍，〔一一〕解謝上帝之譴怒，則繼嗣蕃滋，災(zāi)異訖息?！惨欢潮菹聞t不深察愚臣之言，忽於天地之戒，咎根不除，水雨之災(zāi)，山石之異，將發(fā)不久；發(fā)則災(zāi)異已極，天變成形，臣雖欲捐身關(guān)策，不及事已。〔一三〕
〔一〕 師古曰：「較，明貌。」
〔二〕 師古曰：「申，重也。著，明也?！?br />
〔三〕 師古曰：「倚音於綺反。與讀曰歟?！?br />
〔四〕 師古曰：「已，甚也?！?br />
〔五〕 師古曰：「抗，舉也。湛讀曰沈。駮，不周普也。」
〔六〕 師古曰：「更，互也，音工衡反?！?br />
〔七〕 如淳曰：「王鳳上小妻弟以納後宮，以嘗字乳。王章言之，坐死。今永及此，為鳳洗前過也?！?br />
〔八〕 師古曰：「茍得子耳，勿論其母之貴賤?！?br />
〔九〕 師古曰：「（求）〔直〕，當(dāng)也。令音力成反?！?br />
〔一０〕師古曰：「右讀曰佑。佑，助也。」
〔一一〕師古曰：「釋，散也。」
〔一二〕師古曰：「蕃，多也。訖，止也。蕃音扶元反。」
〔一三〕師古曰：「言禍敗既成，不可如何也。已，語終辭也?！?/em>
疏賤之臣，至敢直陳天意，斥譏帷幄之私，欲間離貴后盛妾，〔一〕自知忤心逆耳，必不免於湯鑊之誅。此天保右漢家，使臣敢直言也?！捕橙戏馐拢会岬谜?；待詔一旬，然後得見。夫由疏賤納至忠，甚苦；〔三〕由至尊聞天意，甚難。語不可露，願(yuàn)具書所言，因侍中奏陛下，以示腹心大臣?！菜摹掣剐拇蟪家詾榉翘煲?，臣當(dāng)伏妄言之誅；即以為誠天意也，奈何忘國家大本，背天意而從欲！〔五〕唯陛下省察熟念，厚為宗廟計(jì)。
〔一〕 師古曰：「間音居莧反。」
〔二〕 師古曰：「右讀曰佑?！?br />
〔三〕 師古曰：「由，從也。苦，勞苦也?！?br />
〔四〕 如淳曰：「永為鳳言，而言示腹心大臣，無不可矣?！?br />
〔五〕 師古曰：「從讀曰縱?！?/em>
時(shí)對(duì)者數(shù)十人，永與杜欽為上第焉。上皆以其書示後宮。後上嘗賜許皇后書，采永言以責(zé)之，語在外戚傳。
永既陰為大將軍鳳說矣，能實(shí)最高，由是擢為光祿大夫。永奏書謝鳳曰：「永斗筲之材，〔一〕質(zhì)薄學(xué)朽，無一日之雅，左右之介，〔二〕將軍說其狂言，〔三〕擢之皂衣之吏，廁之爭(zhēng)臣之末，不聽浸潤(rùn)之譖，不食膚受之愬，〔四〕雖齊桓晉文用士篤密，察父悊兄覆育子弟，誠無以加！〔五〕昔豫子吞炭壞形以奉見異，〔六〕齊客隕首公門以報(bào)恩施，〔七〕知氏、孟嘗猶有死士，何況將軍之門！」鳳遂厚之。
〔一〕 師古曰：「筲，竹器也。斗筲，喻小而不大也。解在公孫劉田傳。筲音所交反?！?br />
〔二〕 師古曰：「雅，素也。介，紹也。言非宿素之交，又無介紹而進(jìn)也?！?br />
〔三〕 師古曰：「說讀曰悅?！?br />
〔四〕 師古曰：「食猶受納也。膚受，謂初入皮膚至骨髓，言其深也。」
〔五〕 師古曰：「察，明也。悊，智也。」
〔六〕 師古曰：「豫讓也。為智伯報(bào)讎，欲殺趙襄子，恐人識(shí)之，故吞炭以變其聲，釁面以壞其形，云『智伯國士遇我』故也?！?br />
〔七〕 師古曰：「舍人魏子三收邑入，不與孟嘗。孟嘗怒之，魏子曰：『假與賢者?！积R湣王受讒，孟嘗出奔，魏子所與粟賢者到宮門自剄，以明孟嘗之心?！?/em>
數(shù)年，出為安定太守。時(shí)上諸舅皆修經(jīng)書，任政事。平阿侯譚年次當(dāng)繼大將軍鳳輔政，尤與永善。陽朔中，鳳薨。鳳病困，薦從弟御史大夫音以自代。上從之，以音為大司馬車騎將軍，領(lǐng)尚書事，而平阿侯譚位特進(jìn)，領(lǐng)城門兵。永聞之，與譚書曰：「君侯躬周召之德，執(zhí)管晏之操，〔一〕敬賢下士，樂善不倦，〔二〕宜在上將久矣，以大將軍在，故抑鬱於家，不得舒憤。今大將軍不幸蚤薨，〔三〕絫親疏，序材能，宜在君侯?！菜摹嘲堇糁?，京師士大夫悵然失望。此皆永等愚劣，不能褒揚(yáng)萬（一）〔分〕?！参濉硨俾勔蕴剡M(jìn)領(lǐng)城門兵，〔六〕是則車騎將軍秉政雍容于內(nèi)，而至戚賢舅執(zhí)管籥於外也。愚竊不為君侯喜。宜深辭職，自陳淺薄不足以固城門之守，收太伯之讓，保謙謙之路，〔七〕闔門高枕，為知者首。願(yuàn)君侯與博覽者參之，〔八〕小子為君侯安此?！棺T得其書大感，遂辭讓不受領(lǐng)城門職。由是譚、音相與不平。
〔一〕 師古曰：「召讀曰邵。其下亦同?！?br />
〔二〕 師古曰：「下音胡亞反?！?br />
〔三〕 師古曰：「蚤，古早字?！?br />
〔四〕 師古曰：「絫，古累字。累親疏，謂積累其次而計(jì)之。」
〔五〕 師古曰：「言萬分之一?！?br />
〔六〕 師古曰：「屬，近也，音之欲反。」
〔七〕 師古曰：「太伯，王季之兄也，讓不為嗣而適吳越。」
〔八〕 師古曰：「參詳其事?！?/em>
永遠(yuǎn)為郡吏，恐為音所危，病滿三月免。音奏請(qǐng)永補(bǔ)營軍司馬，永數(shù)謝罪自陳，得轉(zhuǎn)為長(zhǎng)史。
音用從舅越親輔政，威權(quán)損於鳳時(shí)。永復(fù)說音曰：「將軍履上將之位，食膏腴之都，任周召之職，擁天下之樞，〔一〕可謂富貴之極，人臣無二，天下之責(zé)四面至矣，將何以居之？宜夙夜孳孳，〔二〕執(zhí)伊尹之彊德，以守職匡上，誅惡不避親愛，舉善不避仇讎，以章至公，立信四方。〔三〕篤行三者，乃可以長(zhǎng)堪重任，久享盛寵?！菜摹程壮鑫鞣搅?，法當(dāng)參天，今已過期，〔五〕尚在桑榆之間，質(zhì)弱而行遲，形小而光微。〔六〕熒惑角怒明大，逆行守尾。其逆，常也；守尾，變也。意豈將軍忘湛漸之義，委曲從順，〔七〕所執(zhí)不彊，不廣用士，尚有好惡之忌，蕩蕩之德未純，〔八〕方與將相大臣乖離之萌也？何故始襲司馬之號(hào)，俄而金火並有此變？上天至明，不虛見異，唯將軍畏之慎之，深思其故，改求其路，以享天意?！挂舄q不平，薦永為護(hù)菀使者。
〔一〕 師古曰：「擁，持也?！?br />
〔二〕 師古曰：「孳孳，不怠也。孳與孜同?！?br />
〔三〕 師古曰：「章，明也?！?br />
〔四〕 師古曰：「篤，厚也。享，當(dāng)也?！?br />
〔五〕 服虔曰：「太白出，當(dāng)居天三分之一。已過期，言其行遲，在戌亥之間?！?br />
〔六〕 如淳曰：「言其行遲象王音也。永見音為司馬，以疏間親，自以位過，故以太白喻司馬，司馬主兵故也。是永之佞曲從茍合也。」
〔七〕 師古曰：「湛讀曰沈。漸讀曰潛。周書洪範(fàn)曰：『沈潛剛克』，言人性沈密（謂）〔而〕潛深者，行之以剛則能堪也，故激勸之云爾?！?br />
〔八〕 師古曰：「此永自知有忤於音，故以斯言自救解?！?/em>
音薨，成都侯商代為大司馬衛(wèi)將軍，永乃遷為涼州刺史。奏事京師訖，當(dāng)之部，時(shí)有黑龍見東萊，上使尚書問永，受所欲言。〔一〕永對(duì)曰：
〔一〕 師古曰：「永有所言，令尚書即受之?！?/em>
輒上聞，〔一〕則商周不易姓而迭興，三正不變改而更用?！捕诚纳讨畬⑼鲆?，行道之人皆知之，〔三〕晏然自以若天有日莫能危，〔四〕是故惡日廣而不自知，大命傾而不寤。易曰：「危者有其安者也，亡者保其存者也。」〔五〕陛下誠垂寬明之聽，無忌諱之誅，使芻蕘之臣得盡所聞於前，不懼於後患，直言之路開，則四方眾賢不遠(yuǎn)千里，輻湊陳忠，群臣之上願(yuàn)，社稷之長(zhǎng)福也。
〔一〕 師古曰：「如，若也。有即上聞?！?br />
〔二〕 師古曰：「迭音徒結(jié)反。更音工衡反。」
〔三〕 師古曰：「凡在道路行者也?！?br />
〔四〕 師古曰：「自謂如日在天而無有能傷危也?！?br />
〔五〕 師古曰：「下繫之辭也。言安必思危，存不忘亡，乃得保其安存?！?/em>
漢家行夏正，夏正色黑，黑龍，同姓之象也。〔一〕龍陽德，由小之大，〔二〕故為王者瑞應(yīng)。未知同姓有見本朝無繼嗣之慶，多危殆之隙，欲因擾亂舉兵而起者邪？將動(dòng)心冀為後者，殘賊不仁，若廣陵、昌邑之類？臣愚不能處也?！踩吃昃旁潞邶堃?，其晦，日有食之。今年二月己未夜星隕，乙酉，日有食之。六月之間，大異四發(fā)，二而同月，三代之末，春秋之亂，未嘗有也。臣聞三代所以隕社稷喪宗廟者，皆由婦人與群惡沈湎於酒。書曰：「乃用婦人之言，自絕于天；」〔四〕「四方之述逃多罪。是宗是長(zhǎng)，是信是使?！参濉场乖娫疲骸噶侵疥?，寧或滅之？赫赫宗周，褒姒滅之！」〔六〕易曰：「濡其首，有孚失是。」〔七〕秦所以二世十六年而亡者，養(yǎng)生泰奢，奉終泰厚也。二者陛下兼而有之，臣請(qǐng)略陳其效。
〔一〕 張晏曰：「夏以建寅為正，萬物在地中，色黑，今黑龍見，同姓象也?！?br />
〔二〕 師古曰：「言因小以至大。」
〔三〕 師古曰：「處謂斷決也。」
〔四〕 師古曰：「今文周書泰誓之辭。婦人，妲己。言紂用妲己之言，自取殄滅，非天絕之?！?br />
〔五〕 師古曰：「亦泰誓之辭也。宗，尊也。言紂容納逃亡多罪之人，親信使用，尊而長(zhǎng)之。」
〔六〕 師古曰：「小雅正月之詩。滅亦滅也，言火燎方熾，寧有能滅之者乎？而宗周之盛，乃為褒姒所滅，怨其甚也。滅音呼悅反?！?br />
〔七〕 師古曰：「未濟(jì)上九爻辭也。言耽樂無節(jié)，飲酒濡首，有信之道於是遂失也。濡，濕也。」
易曰「在中餽，無攸遂」，〔一〕言婦人不得與事也。〔二〕詩曰：「懿厥悊婦，為梟為鴟；」「匪降自天，生自婦人?！埂踩辰ㄊ肌⒑悠街H，許、班之貴，頃動(dòng)前朝，〔四〕熏灼四方，賞賜無量，空虛內(nèi)臧，女寵至極，不可上矣；〔五〕今之後起，天所不饗，什倍於前?！擦硰U先帝法度，聽用其言，官秩不當(dāng)，縱釋王誅，〔七〕驕其親屬，假之威權(quán)，從橫亂政，〔八〕刺舉之吏，莫敢奉憲。又以掖庭獄大為亂阱，〔九〕榜箠〈疒朁〉於炮格，〔一０〕絕滅人命，主為趙、李報(bào)德復(fù)怨，〔一一〕反除白罪，建治正吏，〔一二〕多繫無辜，掠立迫恐，〔一三〕至為人起責(zé)，分利受謝?！惨凰摹成胨莱稣?，不可勝數(shù)。是以日食再既，〔一五〕以昭其辜。〔一六〕
〔一〕 師古曰：「家人六二爻辭也。餽與饋同。饋，食也。言婦人之道居中主食，遜順而已，無所必遂?！?br />
〔二〕 師古曰：「與讀曰豫。」
〔三〕 師古曰：「大雅瞻卬之詩。懿，美也。悊，智也。言幽王以悊婦為美，實(shí)乃為梟鴟也。婦謂褒姒也。梟鴟，惡聲之鳥，故以諭焉。又言此禍亂非從天而下，以寵褒姒之故，生此災(zāi)耳。」
〔四〕 師古曰：「許皇后及班婕妤之家?！?br />
〔五〕 師古曰：「上猶加也。」
〔六〕 如淳曰：「謂趙、李本從卑賤起也?！?br />
〔七〕 師古曰：「縱，放也。釋，解也。王誅，謂王法當(dāng)誅者?！?br />
〔八〕 師古曰：「從音子用反。橫音胡孟反?！?br />
〔九〕 師古曰：「穿地為坑阱以拘繫人也。亂者，言其非正而又多也。阱音材性反?！?br />
〔一０〕師古曰：「〈疒朁〉，痛也。炮格，紂所作刑也。膏塗銅柱，加之（以）火上，令罪人行其上，輒墮炭中，笑而以為樂?！答跁狄羟Ц蟹?。」
〔一一〕師古曰：「復(fù)亦報(bào)也，音扶福反?！?br />
〔一二〕師古曰：「反讀曰幡。罪之明白者反而除之，吏之公正者建議劾治也?！?br />
〔一三〕師古曰：「掠笞服之，立其罪名?！?br />
〔一四〕師古曰：「言富賈有錢，假託其名，代之為主，放與它人，以取利息而共分之，或受報(bào)謝，別取財(cái)物。」
〔一五〕孟康曰：「既，盡也?！?br />
〔一六〕師古曰：「昭，明也。」
王者必先自絕，然后天絕之。陛下棄萬乘之至貴，樂家人之賤事，〔一〕厭高美之尊號(hào)，好匹夫之卑字，〔二〕崇聚僄輕無義小人以為私客，〔三〕數(shù)離深宮之固，挺身晨夜，與群小相隨，〔四〕烏集雜會(huì)，飲醉吏民之家，〔五〕亂服共坐，流湎媟嫚，溷殽無別，閔免遁樂，晝夜在路。〔六〕典門戶奉宿衛(wèi)之臣執(zhí)干戈而守空宮，公卿百僚不知陛下所在，積數(shù)年矣。
〔一〕 師古曰：「謂私畜田及奴婢財(cái)物?！?br />
〔二〕 孟康曰：「成帝好微行，更作私字以相呼?！?br />
〔三〕 師古曰：「僄，疾也，音頻妙反，又音匹妙反?！?br />
〔四〕 師古曰：「挺。引也，音大鼎反?！?br />
〔五〕 師古曰：「言聚散不恆，如烏鳥之集?！?br />
〔六〕 師古曰：「閔免猶黽勉也。遁，流遁也?！?/em>
王者以民為基，民以財(cái)為本，財(cái)竭則下畔，下畔則上亡。是以明王愛養(yǎng)基本，不敢窮極，使民如承大祭?！惨弧辰癖菹螺p奪民財(cái)，不愛民力，聽邪臣之計(jì)，去高敞初陵，捐十年功緒，〔二〕改作昌陵，反天地之性，因下為高，積土為山，發(fā)徒起邑，並治宮館，大興繇役，重增賦斂，徵（法）〔發(fā)〕如雨，〔三〕役百乾谿，費(fèi)疑驪山，〔四〕靡敝天下，〔五〕五年不成而後反故，又廣盱營表，〔六〕發(fā)人冢墓，斷截骸骨，暴揚(yáng)尸柩。百姓財(cái)竭力盡，愁恨感天，災(zāi)異婁降，饑饉仍臻?！财摺沉魃⑷呤常]死於道，以百萬數(shù)?！舶恕彻覠o一年之畜，百姓無旬日之儲(chǔ)，〔九〕上下俱匱，無以相救。詩云：「殷監(jiān)不遠(yuǎn)，在夏后之世?！埂惨唬啊愁?yuàn)陛下追觀夏、商、周、秦所以失之，以鏡考己行?！惨灰弧秤胁缓险撸籍?dāng)伏妄言之誅！〔一二〕
〔一〕 師古曰：「言常畏慎?！?br />
〔二〕 師古曰：「緒謂功作之端次?！?br />
〔三〕 師古曰：「言其多也?！?br />
〔四〕 師古曰：「疑讀曰儗。儗，比也。言勞役之功百倍於楚靈王，費(fèi)財(cái)之廣比於秦始皇?！?br />
〔五〕 師古曰：「靡，散也，音式皮反?！?br />
〔六〕 晉灼曰：「盱音吁。盱，大也?！?br />
〔七〕 師古曰：「婁，古屢字也。仍，頻也。」
〔八〕 師古曰：「冗亦散也。餧，餓也。冗音人勇反。餧音乃賄反?！?br />
〔九〕 師古曰：「畜讀曰蓄。」
〔一０〕師古曰：「大雅蕩之詩也?！?br />
〔一一〕師古曰：「鏡謂監(jiān)照之。考，校也。」
〔一二〕師古曰：「言上之所為，違於節(jié)儉，皆與永言同?！?/em>
漢興九世，百九十餘載，繼體之主七，皆承天順道，遵先祖法度，或以中興，或以治安。至於陛下，獨(dú)違道縱欲，輕身妄行，當(dāng)盛壯之隆，無繼嗣之福，有危亡之憂，積失君道，不合天意，亦已多矣。為人後嗣，守人功業(yè)，如此，豈不負(fù)哉！方今社稷宗廟禍福安危之機(jī)在於陛下，陛下誠肯發(fā)明聖之德，昭然遠(yuǎn)寤，畏此上天之威怒，深懼危亡之徵兆，蕩滌邪辟之惡志，〔一〕厲精致政，專心反道〔二〕，絕群小之私客，免不正之詔除，〔三〕悉罷北宮私奴車馬惰出之具，〔四〕克己復(fù)禮，毋貳微行出飲之過，〔五〕以防迫切之禍，深惟日食再既之意，抑損椒房玉堂之盛寵，〔六〕毋聽後宮之請(qǐng)謁，除掖庭之亂獄，出炮格之陷阱，誅戮邪佞之臣及左右執(zhí)左道以事上者以塞天下之望，且寑初陵之作，止諸繕治宮室，闕更減賦，盡休力役，〔七〕存卹振捄困乏之人以弭遠(yuǎn)方，〔八〕厲崇忠直，放退殘賊，無使素餐之吏久尸厚祿，以次貫行，固執(zhí)無違，〔九〕夙夜孳孳，婁省無怠，〔一０〕舊衍畢改，新德既章，〔一一〕纖介之邪不復(fù)載心，則赫赫大異庶幾可銷，天命去就庶幾可復(fù)，〔一二〕社稷宗廟庶幾可保。唯陛下留神反覆，熟省臣言。臣幸得備邊部之吏，不知本朝失得，瞽言觸忌諱，罪當(dāng)萬死。
〔一〕 師古曰：「辟讀曰僻?！?br />
〔二〕 師古曰：「反猶還也?！?br />
〔三〕 師古曰：「除謂除補(bǔ)為官者?！?br />
〔四〕 師古曰：「媠亦惰字耳。惰出，惰游也?！?br />
〔五〕 師古曰：「貳謂重為之也。論語稱孔子云顏回『不貳過』?！?br />
〔六〕 師古曰：「椒房，皇后所居。玉堂，嬖幸之舍也。」
〔七〕 師古曰：「闕亦謂減削之。更謂更卒也，音工衡反?！?br />
〔八〕 師古曰：「捄，古救字也。弭，安也?！?br />
〔九〕 師古曰：「貫，聯(lián)續(xù)也。謂上所陳眾條諸事，宜次第相續(xù)行之，不當(dāng)更違異也。貫音工端反?！?br />
〔一０〕師古曰：「婁，古屢字也。屢省，屢自觀省也。」
〔一一〕師古曰：「章，明也?！?br />
〔一二〕師古曰：「去就者，言去離無德而就有德?！?/em>
成帝性寬而好文辭，又久無繼嗣，數(shù)為微行，多近幸小臣，趙、李從微賤專寵，皆皇太后與諸舅夙夜所常憂。至親難數(shù)言，故推永等使因天變而切諫，勸上納用之。永自知有內(nèi)應(yīng)，展意無所依違，〔一〕每言事輒見答禮?！捕持辽洗藢?duì)，上大怒。衛(wèi)將軍商密擿永令發(fā)去?！踩成鲜故逃肥沼?，敕過交道廄者勿追。〔四〕御史不及永，還，上意亦解，自悔。明年，徵永為太中大夫，遷光祿大夫給事中。
〔一〕 師古曰：「展，申也。」
〔二〕 師古曰：「加禮而答之。」
〔三〕 師古曰：「擿謂發(fā)動(dòng)之，音它歷反?！?br />
〔四〕 晉灼曰：「交道廄去長(zhǎng)安六十里，近延陵?！?/em>
元延元年，為北地太守。時(shí)災(zāi)異尤數(shù)，永當(dāng)之官，上使衛(wèi)尉淳于長(zhǎng)受永所欲言。永對(duì)曰：
臣永幸得以愚朽之材為太中大夫，備拾遺之臣，從朝者之後，進(jìn)不能盡思納忠輔宣聖德，退無被堅(jiān)執(zhí)銳討不義之功，猥蒙厚恩，仍遷至北地太守。絕命隕首，身膏（草野）〔野草〕，不足以報(bào)塞萬分。陛下聖德寬仁，不遺易忘之臣，〔一〕垂周文之聽，下及芻蕘之愚，有詔使衛(wèi)尉受臣永所欲言。臣聞事君之義，有言責(zé)者盡其忠〔二〕，有官守者修其職。臣永幸得免於言責(zé)之辜，有官守之任，〔三〕當(dāng)畢力遵職，養(yǎng)綏百姓而已，〔四〕不宜復(fù)關(guān)得失之辭。忠臣之於上，志在過厚，是故遠(yuǎn)不違君，死不忘國。昔史魚既沒，餘忠未訖，委柩後寑，以屍達(dá)誠；〔五〕汲黯身外思內(nèi)，發(fā)憤舒憂，遺言李息〔六〕。經(jīng)曰：「雖爾身在外，乃心無不在王室。」〔七〕臣永幸得給事中出入三年，雖執(zhí)干戈守邊垂，思慕之心常存於省闥，是以敢越郡吏之職，陳累年之憂。
〔一〕 師古曰：「易忘，言其微賤不足記也?！?br />
〔二〕 師古曰：「謂職當(dāng)諫爭(zhēng)?！?br />
〔三〕 師古曰：「言不為諫官，但郡守耳?！?br />
〔四〕 師古曰：「綏，安也?！?br />
〔五〕 如淳曰：「禮，大夫殯於正室，士於適室。韓非曰史魚卒，委柩後寑，衛(wèi)君弔而問之，曰：『不能進(jìn)蘧伯玉，退彌子瑕，以屍諫也?！弧?br />
〔六〕 師古曰：「謂論張湯也，事見黯傳?！?br />
〔七〕 師古曰：「周書康王之誥也。言諸蕃屏之臣，身雖在外，其心常當(dāng)忠篤而在王室?！?/em>
臣聞天生蒸民，不能相治，〔一〕為立王者以統(tǒng)理之，方制海內(nèi)非為天子，列土封疆非為諸侯，皆以為民也。垂三統(tǒng)，列三正，去無道，開有德，不私一姓，明天下乃天下之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也。王者躬行道德，承順天地，博愛仁恕，恩及行葦，〔二〕籍稅取民不過常法，宮室車服不踰制度，事節(jié)財(cái)足，黎庶和睦，則卦氣理效，五徵時(shí)序，百姓壽考，庶屮蕃滋，〔三〕符瑞並降，以昭保右?！菜摹呈У劳?，逆天暴物，窮奢極欲，湛湎荒淫，〔五〕婦言是從，誅逐仁賢，離逖骨肉，群小用事，〔六〕峻刑重賦，百姓愁怨，則卦氣悖亂，咎徵著郵，〔七〕上天震怒，災(zāi)異婁降，日月薄食，五星失行，山崩川潰，水泉踴出，妖孽並見，茀星耀光，〔八〕饑饉薦臻，百姓短折，萬物夭傷。終不改寤，惡洽變備，不復(fù)譴告，更命有德。詩云：「乃眷西顧，此惟予宅。」〔九〕
〔一〕 師古曰：「蒸，眾也?！?br />
〔二〕 師古曰：「詩大雅行葦之篇曰『敦彼行葦，牛羊勿踐履』，言政化所及，仁道霑被，雖草木至賤，無所殘傷?！?br />
〔三〕 師古曰：「庶，眾也。屮，古草字也。蕃，多也，音扶元反?！?br />
〔四〕 師古曰：「保，安也。右，助也。言為天所安助也。右讀曰佑?！?br />
〔五〕 師古曰：「湛讀曰沈。」
〔六〕 師古曰：「逖，遠(yuǎn)也?！?br />
〔七〕 師古曰：「悖，乖也。郵字與尤同。尤，過也。悖音布內(nèi)反?！?br />
〔八〕 師古曰：「茀與孛同，音步內(nèi)反?！?br />
〔九〕 師古曰：「大雅皇矣之詩也。言天以殷紂為惡不變，乃眷然西顧，見文王之德，而與之宅居也。」
夫去惡奪弱，遷命賢聖，天地之常經(jīng)，百王之所同也。加以功德有厚薄，期質(zhì)有修短，時(shí)世有中季，天道有盛衰?！惨弧潮菹鲁邪耸乐I(yè)，當(dāng)陽數(shù)之標(biāo)季，〔二〕涉三七之節(jié)紀(jì)，〔三〕遭無妄之卦運(yùn)，〔四〕直百六之災(zāi)阨。〔五〕三難異科，雜焉同會(huì)?！擦辰ㄊ荚暌詠矶d間，群災(zāi)大異，交錯(cuò)鋒起，多於春秋所書。八世著記，久不塞除，〔七〕重以今年正月己亥朔日有食之，〔八〕三朝之會(huì)，〔九〕四月丁酉四方眾星白晝流隕，七月辛未彗星橫天。乘三難之際會(huì)，畜眾多之災(zāi)異，〔一０〕因之以饑饉，接之以不贍。彗星，極異也，土精所生，流隕之應(yīng)出於飢變之後，兵亂作矣，厥期不久，隆德積善，懼不克濟(jì)?！惨灰弧硟?nèi)則為深宮後庭將有驕臣悍妾醉酒狂悖卒起之?dāng)?，〔一二〕北宮苑囿街巷之中臣妾之家幽閒之處〔一三〕徵舒、崔杼之亂；〔一四〕外則為諸夏下土將有樊並、蘇令、陳勝、項(xiàng)梁奮臂之禍。內(nèi)亂朝暮，日戒諸夏，〔一五〕舉兵以火角為期〔一六〕。安危之分界，宗廟之至憂，〔一七〕臣永所以破膽寒心，〔一八〕豫言之累年。下有其萌，然後變見於上，〔一九〕可不致慎！
〔一〕 師古曰：「中讀曰仲?！?br />
〔二〕 孟康曰：「陽九之末季也?！箮煿旁唬骸笜?biāo)音必遙反?！?br />
〔三〕 孟康曰：「至平帝乃三七二百一十歲之厄，今已涉向其節(jié)紀(jì)?！?br />
〔四〕 應(yīng)劭曰：「天必先雲(yún)而後雷，雷而後雨，而今無雲(yún)而雷。無妄者，無所望也。萬物無所望於天，災(zāi)異之最大者也。」師古曰：「取易之無妄卦為義?！?br />
〔五〕 師古曰：「直，當(dāng)也。」
〔六〕 師古曰：「雜謂相參也。一曰雜音先合反。雜焉，總萃貌?！?br />
〔七〕 李奇曰：「高祖以來至元帝，著記災(zāi)異未塞除也?！?br />
〔八〕 師古曰：「重音直用反?！?br />
〔九〕 師古曰：「歲月日三者之始，故云三朝。」
〔一０〕師古曰：「畜讀曰蓄。蓄，積聚也。」
〔一一〕師古曰：「修德積善尚恐不濟(jì)，況不隆不積者乎?！?br />
〔一二〕師古曰：「卒讀曰猝?！?br />
〔一三〕師古曰：「閒讀曰閑?！?br />
〔一四〕師古曰：「陳夏徵舒殺其君平國，齊崔杼弒其君光。」
〔一五〕師古曰：「內(nèi)亂，則禍在朝暮；諸夏，則日戒有兵?！?br />
〔一六〕張晏曰：「以熒惑芒角為期?！?br />
〔一七〕師古曰：「分音扶問反?！?br />
〔一八〕師古曰：「言懼甚?！?br />
〔一九〕師古曰：「萌謂事之始生，如草木萌牙者也?！?/em>
禍起細(xì)微，姦生所易。〔一〕願(yuàn)陛下正君臣之義，無復(fù)與群小媟黷燕飲；〔二〕中黃門後庭素驕慢不謹(jǐn)嘗以醉酒失臣禮者，悉出勿留。勤三綱之嚴(yán)，修後宮之政，〔三〕抑遠(yuǎn)驕妒之寵，崇近婉順之行，加惠失志之人，懷柔怨恨之心?！菜摹潮Ｖ磷鹬?，秉帝王之威，朝覲法出而後駕，陳兵清道而後行，無復(fù)輕身獨(dú)出，飲食臣妾之家。三者既除，內(nèi)亂之路塞矣。
〔一〕 師古曰：「易，輕也，音弋豉反?！?br />
〔二〕 師古曰：「媟，狎也。黷，汙也?！?br />
〔三〕 師古曰：「三綱，君臣、父子、夫婦也。」
〔四〕 師古曰：「懷，和也?！?/em>
諸夏舉兵，萌在民饑饉而吏不卹，興於百姓困而賦斂重，發(fā)於下怨離而上不知。易曰：「屯其膏，小貞吉，大貞兇?！埂惨弧硞髟唬骸革|而不損茲謂泰，厥災(zāi)水，厥咎亡?！埂捕吃@辭曰：「關(guān)動(dòng)牡飛，辟為無道，臣為非，厥咎亂臣謀篡。」〔三〕王者遭衰難之世，有飢饉之災(zāi)，不損用而大自潤(rùn)，故兇；百姓困貧無以共求，〔四〕愁悲怨恨，故水；城關(guān)守國之固，固將去焉，故牡飛。往年郡國二十一傷於水災(zāi)，禾黍不入。今年蠶麥咸惡。百川沸騰，江河溢決，大水泛濫郡國十五有餘。比年喪稼，〔五〕時(shí)過無宿麥。〔六〕百姓失業(yè)流散，群輩守關(guān)。〔七〕大異較炳如彼，水災(zāi)浩浩，黎庶窮困如此，宜損常稅小自潤(rùn)之時(shí)，〔八〕而有司奏請(qǐng)加賦，甚繆經(jīng)義，逆於民心，布怨趨禍之道也。牡飛之狀，殆為此發(fā)。古者穀不登虧膳，災(zāi)婁至損服，兇年不塈塗，明王之制也?！簿拧吃娫疲骸阜裁裼袉剩龇褐??！埂惨唬啊痴撜Z曰：「百姓不足，君孰予足？」〔一一〕臣願(yuàn)陛下勿許加賦之奏，益減大官、導(dǎo)官、中御府、均官、掌畜、廩犧用度，止尚方、織室、京師郡國工服官發(fā)輸造作，以助大司農(nóng)。流恩廣施，振贍困乏，開關(guān)梁，內(nèi)流民，恣所欲之，〔一二〕以救其急。立春，遣使者循行風(fēng)俗，宣布聖德，〔一三〕存卹孤寡，問民所苦，勞二千石，〔一四〕敕勸耕桑，毋奪農(nóng)時(shí)，以慰綏元元之心，防塞大姦之隙?！惨晃濉持T夏之亂，庶幾可息。
〔一〕 孟康曰：「膏者所以潤(rùn)人肌膚，爵祿亦所以養(yǎng)人者也。小貞，臣也。大貞，君也。遭屯難飢荒，君當(dāng)開倉廩，振百姓，而反吝，則兇；臣吝嗇，則吉。論語曰：『出內(nèi)之吝，謂之有司。』」師古曰：「易屯卦九五爻辭?！?br />
〔二〕 師古曰：「洪範(fàn)傳之辭?！?br />
〔三〕 師古曰：「易訞占之辭也。訞即妖字耳?！?br />
〔四〕 師古曰：「共讀曰供。無以供在上之所求?！?br />
〔五〕 師古曰：「比，頻也?！?br />
〔六〕 師古曰：「時(shí)過者，失時(shí)不得種也。秋種夏收，故云宿麥?！?br />
〔七〕 如淳曰：「欲入就賤穀也?！?br />
〔八〕 師古曰：「言所潤(rùn)益於己者，當(dāng)減小之?！?br />
〔九〕 師古曰：「塈，如今仰泥屋也，音許既反。」
〔一０〕師古曰：「邶國谷風(fēng)之詩。服音蒲北反。捄，古救字?！?br />
〔一一〕師古曰：「論語載有若對(duì)魯哀公之辭也。言百姓不足，君安得獨(dú)足乎？」
〔一二〕師古曰：「之，往也?！?br />
〔一三〕師古曰：「行音下更反?！?br />
〔一四〕師古曰：「勞，慰勉也。二千石，謂郡守、諸侯相也，音來到反。」
〔一五〕師古曰：「綏，安也。」
臣聞上主可與為善而不可與為惡，下主可與為惡而不可與為善。陛下天然之性，疏通聰敏，上主之姿也。〔一〕少省愚臣之言，感寤三難，〔二〕深畏大異，定心為善，捐忘邪志，毋貳舊愆，厲精致（改）〔政〕，至誠應(yīng)天，則積異塞於上，禍亂伏於下，何憂患之有？竊恐陛下公志未專，私好頗存，尚愛群小，不肯為耳！
〔一〕 師古曰：「姿，材也?！?br />
〔二〕 師古曰：「省，視也?！?/em>
對(duì)奏，天子甚感其言。
永於經(jīng)書，汎為疏達(dá)，〔一〕與杜欽、杜鄴略等，不能洽浹如劉向父子及揚(yáng)雄也。其於天官、京氏易最密，故善言災(zāi)異，前後所上四十餘事，略相反覆，專攻上身與後宮而已。黨於王氏，上亦知之，不甚親信也。
〔一〕 師古曰：「汎，普也，音敷劍反?！?/em>
永所居任職，〔一〕為北地太守歲餘，衛(wèi)將軍商薨，曲陽侯根為票騎將軍，薦永，徵入為大司農(nóng)。歲餘，永病，三月，有司奏請(qǐng)免。故事，公卿病，輒賜告，至永獨(dú)即時(shí)免。數(shù)月，卒於家。本名並，以尉氏樊並反，更名永云。
〔一〕 師古曰：「言所處之官皆稱職?！?/em>
杜鄴字子夏，本魏郡繁陽人也。祖父及父積功勞皆至郡守，武帝時(shí)徙茂陵。鄴少孤，其母張敞女。鄴壯，從敞子吉學(xué)問，得其家書。以孝廉為郎。
與車騎將軍王音善。平阿侯譚不受城門職，後薨，上閔悔之，乃復(fù)令譚弟成都侯商位特進(jìn)，領(lǐng)城門兵，得舉吏如將軍府。鄴見音前與平阿有隙，即說音曰：「鄴聞人情，恩深者其養(yǎng)謹(jǐn)，愛至者其求詳?！惨弧撤蚱荻灰娛?，孰能無怨？〔二〕此棠棣、角弓之詩所為作也。〔三〕昔秦伯有千乘之國，而不能容其母弟，春秋亦書而譏焉〔四〕。周召則不然，〔五〕忠以相輔，義以相匡，同己之親，等己之尊，不以聖德獨(dú)兼國寵，又不為長(zhǎng)專受榮任，分職於陝，並為弼疑〔六〕。故內(nèi)無感恨之隙，外無侵侮之羞，〔七〕俱享天祐，兩荷高名者，蓋以此也。竊見成都侯以特進(jìn)領(lǐng)城門兵，復(fù)有詔得舉吏如五府，此明詔所欲寵也。將軍宜承順聖意，加異往時(shí)，每事凡議，必與及之，指為誠發(fā)，出於將軍，則孰敢不說諭？〔八〕昔文侯寤大鴈之獻(xiàn)而父子益親，〔九〕陳平共壹飯之篹而將相加驩，〔一０〕所接雖在楹階俎豆之間，其於為國折衝厭難，豈不遠(yuǎn)哉！〔一一〕竊慕倉唐、陸子之義，所白奧內(nèi)，唯深察焉。」〔一二〕音甚嘉其言，由是與成都侯商親密，二人皆重鄴。後以病去郎。商為大司馬衛(wèi)將軍，除鄴主簿，以為腹心，舉侍御史。哀帝即位，遷為涼州刺史。鄴居職寬舒，少威嚴(yán)，數(shù)年以病免。
〔一〕 師古曰：「詳，悉也?！?br />
〔二〕 師古曰：「戚，近也。殊謂異於疏也?！?br />
〔三〕 師古曰：「棠棣、角弓皆小雅篇名也。棠棣美燕兄弟，角弓刺不親九族也?！?br />
〔四〕 師古曰：「秦景公母弟公子鍼有寵於其父桓公，景公立，鍼懼而奔晉。事在昭元年，故經(jīng)書『秦伯之弟鍼出奔晉』。傳曰『稱弟，罪秦伯也』?！?br />
〔五〕 師古曰：「言周公召公無私怨也?！?br />
〔六〕 師古曰：「分職於陝，謂自陝以東周公主之，自陝以西召公主之。陝即今陝州縣也，音式冉反。而說者妄云分郟是潁川郟縣，繆矣。弼疑，謂左輔右弼前疑後承也?！?br />
〔七〕 師古曰：「感音胡闇反?！?br />
〔八〕 師古曰：「言此之意指皆出忠誠，彼必和悅，無憂乖異也。說讀曰悅?！?br />
〔九〕 師古曰：「魏文侯廢太子擊，立擊弟訢，封擊於中山，三年不往來。擊臣趙倉唐進(jìn)大鴈於文侯，應(yīng)對(duì)以禮，文侯感寤，廢訢而召立擊，父子更親也?！?br />
〔一０〕師古曰：「陳平用陸賈說，以五百金為絳侯具食是也。共讀曰供?！?br />
〔一一〕師古曰：「厭音一葉反?！?br />
〔一二〕師古曰：「奧內(nèi)，室中隱奧之處也。」
是時(shí)，帝祖母定陶傅太后稱皇太太后，帝母丁姬稱帝太后，而皇后即傅太后從弟子也。傅氏侯者三人，丁氏侯者二人。又封傅太后同母弟子鄭業(yè)為陽信侯。傅太后尤與政專權(quán)。〔一〕元壽元年正月朔，上以皇后父孔鄉(xiāng)侯傅晏為大司馬衛(wèi)將軍，而帝舅陽安侯丁明為大司馬票騎將軍。臨拜，日食，詔舉方正直言。扶陽侯韋育舉鄴方正，鄴對(duì)曰：
〔一〕 師古曰：「與讀曰豫?！?/em>
臣聞禽息憂國，碎首不恨；〔一〕卞和獻(xiàn)寶，刖足願(yuàn)之〔二〕。臣幸得奉直言之詔，無二者之危，敢不極陳！臣聞陽尊陰卑，卑者隨尊，尊者兼卑，天之道也。是以男雖賤，各為其家陽；女雖貴，猶為其國陰。故禮明三從之義，〔三〕雖有文母之德，必繫於子〔四〕。春秋不書紀(jì)侯之母，陰義殺也?！参濉澄羿嵅S姜氏之欲，終有叔段篡國之禍；周襄王內(nèi)迫惠后之難，而遭居鄭之危?！擦碀h興，呂太后權(quán)私親屬，又以外孫為孝惠后，是時(shí)繼嗣不明，凡事多晻〔七〕，晝昏冬雷之變，不可勝載。竊見陛下行不偏之政，每事約儉，非禮不動(dòng)，誠欲正身與天下更始也。然嘉瑞未應(yīng)，而日食地震，民訛言行籌，傳相驚恐。案春秋災(zāi)異，以指象為言語，〔八〕故在於得一類而達(dá)之也。日食，明陽為陰所臨，坤卦乘離，明夷之象也?！簿拧忱ひ苑ǖ?，為土為母，以安靜為德。震，不陰之效也?！惨唬啊痴枷笊趺?，臣敢不直言其事！
〔一〕 應(yīng)劭曰：「禽息，秦大夫，薦百里奚而不見納。繆公出，當(dāng)車以頭擊闑，腦乃播出，曰『臣生無補(bǔ)於國而不如死也！』繆公感寤而用百里奚，秦以大治?！?br />
〔二〕 師古曰：「解在鄒陽傳。」
〔三〕 師古曰：「謂婦人在家從父，既嫁從夫，夫死從子?！?br />
〔四〕 師古曰：「文母，文王之妃太姒也?！?br />
〔五〕 師古曰：「隱（三）〔二〕年『紀(jì)侯使（履）〔裂〕繻來逆女』。公羊傳曰『婚禮不稱主人』，主人謂婿也。『不稱母，母不通也?！粴⒅^減降也，音所例反?！?br />
〔六〕 師古曰：「解並在前?！?br />
〔七〕 師古曰：「晻與暗同。」
〔八〕 師古曰：「謂天不言，但以景象指意告喻人?！?br />
〔九〕 應(yīng)劭曰：「明夷之卦：『上六，不明晦，初登于天，後入于地。』明夷者，明傷也。初登于天者，初為天子，言以善聞?dòng)谔煲?。後入于地者，傷賢害仁，佞惡在朝，必以惡終入于地也?！?br />
〔一０〕師古曰：「言地當(dāng)安靜而今乃震，是為不遵陰道也?！?/em>
昔曾子問從令之義，孔子曰：「是何言與！」〔一〕善閔子騫守禮不茍，從親所行，無非理者，故無可間也?！捕城按笏抉R新都侯莽退伏弟家，以詔策決，復(fù)遣就國。高昌侯宏去蕃自絕，猶受封土?！踩持茣讨旭€馬都尉遷不忠巧佞，免歸故郡，〔四〕間未旬月，則有詔還，大臣奏正其罰，卒不得遣，而反兼官奉使，顯寵過故。及陽信侯業(yè)，皆緣私君國，非功義所止?！参濉持T外家昆弟無賢不肖，並侍帷幄，布在列位，〔六〕或典兵衛(wèi)，或?qū)④娡?，寵意并於一家，積貴之勢(shì)，世所希見所希聞也。至乃并置大司馬將軍之官。皇甫雖盛，三桓雖隆，魯為作三軍，無以甚此。當(dāng)拜之日，晻然日食〔七〕。不在前後，臨事而發(fā)者，明陛下謙遜無專，承指非一，所言輒聽，所欲輒隨，〔八〕有罪惡者不坐辜罰，無功能者畢受官爵，流漸積猥，正尤在是，〔九〕欲令昭昭以覺聖朝。昔詩人所刺，春秋所譏，指象如此，殆不在它。由後視前，忿邑非之，〔一０〕逮身所行，不自鏡見，則以為可，計(jì)之過者。〔一一〕疏賤獨(dú)偏見，疑內(nèi)亦有此類。〔一二〕天變不空，保右世主如此之至，奈何不應(yīng)！〔一三〕
〔一〕 師古曰：「曾子問子：『從父之令，可謂孝乎？』孔子非之。事見孝經(jīng)。與讀曰歟?！?br />
〔二〕 師古曰：「論語稱孔子曰『孝哉閔子騫，人不間於其父母昆弟之言』是也。間音居莧反。」
〔三〕 師古曰：「董宏也。」
〔四〕 師古曰：「傅遷也?！?br />
〔五〕 師古曰：「謂緣私恩而得封爵為一國之君耳，非有功而侯也?！?br />
〔六〕 師古曰：「不問賢與不肖，皆親近在位?！?br />
〔七〕 師古曰：「晻音烏感反?！?br />
〔八〕 師古曰：「謂皆迫於太后也。」
〔九〕 師古曰：「尤，過也。言過惡正在於此?！?br />
〔一０〕師古曰：「由，從也。邑，於邑也?！?br />
〔一一〕師古曰：「逮，及也。鏡，鑒照也。自以所行為可，是計(jì)策之誤也?！?br />
〔一二〕如淳曰：「在外而賤舉錯(cuò)有過失，為主上所疑也。」師古曰：「此說非也。言天子不自見其過。疏賤獨(dú)偏見，鄴自謂傍觀而見之也。疑內(nèi)亦有此類，謂後宮嬖幸非理寵遇，亦有如傅遷、鄭業(yè)等妄受恩賞者?！?br />
〔一三〕（應(yīng)劭）〔師古〕曰：「右讀曰佑。應(yīng)謂應(yīng)天戒而修德政?！?/em>
臣聞野雞著怪，高宗深動(dòng)；〔一〕大風(fēng)暴過，成王怛然〔二〕。願(yuàn)陛下加致精誠，思承始初，事稽諸古，〔三〕以厭下心，〔四〕則黎庶群生無不說喜，〔五〕上帝百神收還威怒，禎祥福祿何嫌不報(bào)！〔六〕
〔一〕 師古曰：「謂雉升鼎耳，故懼而修德，解在五行志?！?br />
〔二〕 師古曰：「謂成王信流言而疑周公，天乃雷電以風(fēng)，禾盡偃，大木斯拔，王乃啟金縢之書，悔而還周公?！?br />
〔三〕 師古曰：「每事皆考於古昔。」
〔四〕 師古曰：「厭，滿也，音一贍反?！?br />
〔五〕 師古曰：「說讀曰悅?！?br />
〔六〕 師古曰：「嫌，疑也?！?/em>
鄴未拜，病卒。鄴言民訛言行籌，及谷永言王者買私田，彗星隕石牡飛之占，語在五行志。
初，鄴從張吉學(xué)，吉子竦又幼孤，從鄴學(xué)問，亦著於世，尤長(zhǎng)小學(xué)?！惨弧赤捵恿?，清靜好古，亦有雅材，建武中歷位列卿，至大司空。其正文字過於鄴、竦，故世言小學(xué)者由杜公。
〔一〕 師古曰：「小學(xué)，謂文字之學(xué)也。周禮『八歲入小學(xué)，保氏教國子以六書』，故因名云。」
贊曰：孝成之世，委政外家，諸舅持權(quán)，重於丁、傅在孝哀時(shí)。故杜鄴敢譏丁、傅，而欽、永不敢言王氏，其勢(shì)然也。及欽欲挹損鳳權(quán)，而鄴附會(huì)音、商。永陳三七之戒，斯為
〔一〕 師古曰：「為使而送之還本國也。郅音質(zhì)?！?br />
〔二〕 師古曰：「即李延壽也。一姓繁，音蒲何反?！?/em>
建始三年冬，日食地震同日俱發(fā)，詔舉方正直言極諫之士，太常陽城侯劉慶忌舉永待詔公車。對(duì)曰：
陛下秉至聖之純德，懼天地之戒異，飭身修政，〔一〕納問公卿，又下明詔，帥舉直言，〔二〕燕見紬繹，以求咎愆，〔三〕使臣等得造明朝，承聖問?！菜摹吵疾男鄬W(xué)淺，不通政事。竊聞明王即位，正五事，建大中，以承天心，〔五〕則庶徵序於下，日月理於上；〔六〕如人君淫溺後宮，般樂游田，〔七〕五事失於躬，大中之道不立，則咎徵降而六極至?！舶恕撤矠?zāi)異之發(fā)，各象過失，以類告人。乃十二月朔戊申，日食婺女之分，地震蕭牆之內(nèi)，〔九〕二者同日俱發(fā)，以丁寧陛下，〔一０〕厥咎不遠(yuǎn)，宜厚求諸身。〔一一〕意豈陛下志在閨門，未卹政事，不慎舉錯(cuò)，〔一二〕婁失中與？〔一三〕內(nèi)寵大盛，女不遵道，嫉妒專上，妨繼嗣與？古之王者廢五事之中，失夫婦之紀(jì)，妻妾得意，謁行於內(nèi)，勢(shì)行於外，至覆傾國家，或亂陰陽?！惨凰摹澄舭τ脟?，宗周以喪；〔一五〕閻妻驕扇，日以不臧?！惨涣炒似湫б病＝?jīng)曰：「皇極，皇建其有極?！埂惨黄摺硞髟唬骸富手粯O，是謂不建，時(shí)則有日月亂行?！?br />
〔一〕 師古曰：「飭與敕同。敕，整也?！?br />
〔二〕 師古曰：「帥舉，謂公卿守相皆令舉也。帥字或作師。師，眾也。」
〔三〕 師古曰：「紬讀曰抽。紬繹者，引其端緒也?！?br />
〔四〕 師古曰：「造，至也，音千到反?！?br />
〔五〕 師古曰：「五事，貌、言、視、聽、思也。大中即皇極也。解在五行志。」
〔六〕 師古曰：「庶，眾也。徵，證也?！?br />
〔七〕 師古曰：「如，若也。般讀與盤同?！?br />
〔八〕 師古曰：「六極，謂一曰兇短折，二曰疾，三曰憂，四曰貧，五曰惡，六曰弱?！?br />
〔九〕 師古曰：「蕭牆，屏牆也，解在五行志?！?br />
〔一０〕師古曰：「丁寧謂再三告示也?！?br />
〔一一〕師古曰：「厚猶深也。」
〔一二〕師古曰：「志在閨門，謂留心於女色也。錯(cuò)，置也，音千故反?！?br />
〔一三〕師古曰：「婁，古屢字也。與讀曰歟。下皆類此。」
〔一四〕師古曰：「謁，請(qǐng)也。內(nèi)則所請(qǐng)必行，外則擅其權(quán)力，言女寵盛也。」
〔一五〕師古曰：「褒姒，褒人所獻(xiàn)之女也。幽王惑之，卒有犬戎之禍?！?br />
〔一六〕師古曰：「閻，嬖寵之族也。扇，熾也。臧，善也。魯詩小雅十月之交篇曰『此日而食，于何不臧』，又曰『閻妻扇方處』，言厲王無道，內(nèi)寵熾盛，政化失理，故致災(zāi)異，日為之食，為不善也?！?br />
〔一七〕師古曰：「周書洪範(fàn)之辭也?；?，大也。極，中也。大立其有中，所以行九疇之義也?！?/em>
陛下踐至尊之祚為天下主，奉帝王之職以統(tǒng)群生，方內(nèi)之治亂，在陛下所執(zhí)?！惨弧痴\留意於正身，勉強(qiáng)於力行，損燕私之閒以勞天下，〔二〕放去淫溺之樂，罷歸倡優(yōu)之笑，〔三〕絕卻不享之義，慎節(jié)游田之虞，〔四〕起居有常，循禮而動(dòng)，躬親政事，致行無倦，安服若性?！参濉辰?jīng)曰：「繼自今嗣王，其毋淫于酒，毋逸于游田，惟正之共?！埂擦澄从猩碇握枷滦罢咭?。
〔一〕 師古曰：「方內(nèi)，四方之內(nèi)也?！?br />
〔二〕 師古曰：「損，減也。閒讀曰閑。勞，憂也?！?br />
〔三〕 師古曰：「關(guān)，古笑字。」
〔四〕 師古曰：「卻，退也。享，當(dāng)也。言所為不善，不當(dāng)天心也。一曰天不祐之，不歆享其祀也。虞與娛同。」
〔五〕 師古曰：「致，至也。安心而服行之，如天性自然也?！?br />
〔六〕 師古曰：「周書無逸之辭也。言從今以往，繼業(yè)嗣立之王毋過欲於酒，毋放於田獵，惟宜正身恭己也。共讀曰恭?！?/em>
夫妻之際，王事綱紀(jì)，安危之機(jī)，聖王所致慎也。昔舜飭正二女，以崇至德；〔一〕楚莊忍絕丹姬，以成伯功；〔二〕幽王惑於褒姒，周德降亡；魯桓脅於齊女，社稷以傾?！踩痴\修後宮之政，明尊卑之序，貴者不得嫉妒專寵，以絕驕嫚之端，抑褒、閻之亂，賤者咸得秩進(jìn)，各得厥職，〔四〕以廣繼嗣之統(tǒng)，息白華之怨，〔五〕後宮親屬，饒之以財(cái)，勿與政事，〔六〕以遠(yuǎn)皇父之類，損妻黨之權(quán)，〔七〕未有閨門治而天下亂者也。
〔一〕 師古曰：「虞書堯典云『釐降二女于媯汭，嬪于虞』。謂堯以二女妻舜，觀其治家，欲使治國，而舜謹(jǐn)敕正躬以待二女，其德益崇，遂受堯禪也。飭與敕同?！?br />
〔二〕 應(yīng)劭曰：「楚莊王得丹姬，三月不聽朝。保申諫，忍絕不復(fù)見，乃勤政事，遂為盟主也?！箮煿旁唬骸傅ぜ浅耐跫б?。莊王用申公巫臣之諫，不納夏姬。谷永集丹字作夏，是也。今此傳作丹，轉(zhuǎn)寫誤耳。應(yīng)氏就而謬釋，非本實(shí)也。伯讀曰霸?！?br />
〔三〕 師古曰：「解並在五行志?！?br />
〔四〕 師古曰：「秩，次也，以次而進(jìn)御也。」
〔五〕 師古曰：「詩小雅白華之篇也。幽王惑於褒姒而黜申后，故國人作此詩以刺之。永言此者，譏成帝專寵趙昭儀也?！?br />
〔六〕 師古曰：「與讀曰豫?！?br />
〔七〕 師古曰：「皇父，周卿士也。小雅十月之交詩曰『皇父卿士，番惟司徒』，刺厲王淫於色，故皇父之屬因嬖寵而為官也。遠(yuǎn)音于萬反。父讀曰甫。」
治遠(yuǎn)自近始，習(xí)善在左右。昔龍筦納言，而帝命惟允；〔一〕四輔既備，成王靡有過事?！捕痴\敕正左右齊栗之臣，〔三〕戴金貂之飾執(zhí)常伯之職者〔四〕皆使學(xué)先王之道，知君臣之義，濟(jì)濟(jì)謹(jǐn)孚，無敖戲驕恣之過，〔五〕則左右肅艾，〔六〕群僚仰法，化流四方。經(jīng)曰：「亦惟先正克左右?！埂财摺澄从凶笥艺俟偻髡咭病！舶恕?br />
〔一〕 師古曰：「龍，舜臣名也。筦字與管同。管，主也。虞書舜典曰帝曰：『龍，命汝作納言，夙夜出納朕命惟允?！辉?，信也?！?br />
〔二〕 師古曰：「四輔，謂左輔、右弼、前疑、後丞也。周書洛誥稱成王曰：『誕保文武受命，亂為四輔?！弧?br />
〔三〕 孟康曰：「左右謂尚書官也。齊栗，言其整齊萬事，（嘗）〔?！硲?zhàn)栗謹(jǐn)敬也。」
〔四〕 師古曰：「常伯，侍中也。伯，長(zhǎng)也，常使長(zhǎng)事者也。一曰常任使之人，此為長(zhǎng)也。」
〔五〕 師古曰：「孚，信也。」
〔六〕 師古曰：「肅，敬也。艾讀曰乂。乂，治也?！?br />
〔七〕 師古曰：「周書君牙之辭也。言王者欲正百官，要在能先正其左右近臣也。」
〔八〕 師古曰：「枉，曲也?！?/em>
治天下者尊賢考功則治，簡(jiǎn)賢違功則亂?！惨弧痴\審思治人之術(shù)，歡樂得賢之福，論材選士，必試於職，明度量以程能，考功實(shí)以定德，〔二〕無用比周之虛譽(yù)，毋聽寖潤(rùn)之譖愬，〔三〕則抱功修職之吏無蔽傷之憂，比周邪偽之徒不得即工，〔四〕小人日銷，俊艾日隆?！参濉辰?jīng)曰：「三載考績(jī)，三考黜陟幽明?！埂擦秤衷唬骸妇诺孪淌拢“诠??！埂财摺澄从泄p得於前眾賢布於官而不治者也。
〔一〕 師古曰：「簡(jiǎn)，略也，謂輕慢也?！?br />
〔二〕 師古曰：「程，效也?！?br />
〔三〕 師古曰：「比周，言阿黨親密也。寖潤(rùn)，積漸之深也。比音頻寐反?！?br />
〔四〕 李奇曰：「即，就也。工，官也。」
〔五〕 師古曰：「艾讀曰乂。其下亦同?！?br />
〔六〕 師古曰：「虞書舜典之辭也。言居官者三年一考其功，三考則退其幽闇無功者，升其昭明有功者?！?br />
〔七〕 師古曰：「虞書咎繇謨之辭也。言使九德之人皆用事，俊桀治能之士並在官也。九德，謂寬而栗，柔而立，愿而恭，亂而敬，擾而毅，直而溫，簡(jiǎn)而廉，剛而塞，強(qiáng)而義。」
堯遭洪水之災(zāi)，天下分絕為十二州，制遠(yuǎn)之道微〔一〕而無乖畔之難者，德厚恩深，無怨於下也。秦居平土，一夫大呼而海內(nèi)崩析者，〔二〕刑罰深酷，吏行殘賊也。夫違天害德，為上取怨於下，莫甚乎殘賊之吏。誠放退殘賊酷暴之吏（一）〔錮〕廢勿用，益選溫良上德之士以親萬姓，〔三〕平刑釋冤以理民命，〔四〕務(wù)省繇役，毋奪民時(shí)，薄收賦稅，毋殫民財(cái)，〔五〕使天下黎元咸安家樂業(yè)，不苦踰時(shí)之役，〔六〕不患苛暴之政，不疾酷烈之吏，〔七〕雖有唐堯之大災(zāi)，民無離上之心。〔八〕經(jīng)曰：「懷保小人，惠于鰥寡?！簿拧场刮从械潞窭袅级衽险咭?。
〔一〕 孟康曰：「本九州，洪水隔分，更為十二州，處所離遠(yuǎn)，相制之道微也?！箮煿旁唬骸甘葜^冀、兗、豫、青、徐、荊、揚(yáng)、雍、梁、幽、并、營也?！?br />
〔二〕 師古曰：「呼音火故反?！?br />
〔三〕 師古曰：「親謂愛養(yǎng)之?！?br />
〔四〕 師古曰：「釋，解也?！?br />
〔五〕 師古曰：「殫，盡也，音單?！?br />
〔六〕 師古曰：「古者行役不踰時(shí)。時(shí)謂三月，是為一（月）〔時(shí)〕?！?br />
〔七〕 師古曰：「言免此疾患?！?br />
〔八〕 師古曰：「堯遭洪水，故云大災(zāi)?！?br />
〔九〕 師古曰：「周書無逸之辭也。懷，和也。保，安也?！?/em>
臣聞災(zāi)異，皇天所以譴告人君過失，猶嚴(yán)父之明誡。畏懼敬改，則禍銷福降；忽然簡(jiǎn)易，則咎罰不除。經(jīng)曰：「饗用五福，畏用六極?！埂惨弧硞髟唬骸噶鶝l作見，若不共御，六罰既侵，六極其下?！埂捕辰袢曛g，災(zāi)異鋒起，小大畢具，所行不享上帝，〔三〕上帝不豫，〔四〕炳然甚著。不求之身，無所改正，疏舉廣謀，又不用其言，〔五〕是循不享之跡，無謝過之實(shí)也，天責(zé)愈深。此五者，王事之綱紀(jì)，南面之急務(wù)，唯陛下留神。
〔一〕 師古曰：「周書洪範(fàn)之辭。饗，當(dāng)也。言所行當(dāng)於天心，則降以五福；若所為不善，則以六極畏罰之。五福，一曰壽，二曰富，三曰康寧，四曰攸好德，五曰考終命。六極之解已具於前?！?br />
〔二〕 師古曰：「此洪範(fàn)之傳也。沴，災(zāi)氣也。共讀曰恭。御讀曰禦。言敬而修德以禦災(zāi)。」
〔三〕 師古曰：「享，當(dāng)也。不當(dāng)天心?！?br />
〔四〕 師古曰：「豫，悅也。」
〔五〕 晉灼曰：「疏，遠(yuǎn)也。」
對(duì)奏，天子異焉，特召見永。
其夏，皆令諸方正對(duì)策，語在杜欽傳。永對(duì)畢，因曰：「臣前幸得條對(duì)災(zāi)異之效，禍亂所極，言關(guān)於聖聰。書陳於前，陛下委棄不納，而更使方正對(duì)策，背可懼之大異，問不急之常論，廢承天之至言，角無用之虛文，〔一〕欲末殺災(zāi)異，滿讕誣天，〔二〕是故皇天勃然發(fā)怒，甲己之間暴風(fēng)三溱，拔樹折木，〔三〕此天至明不可欺之效也。」上特復(fù)問永，永對(duì)曰：「日食地震，皇后貴妾專寵所致。」語在五行志。
〔一〕 師古曰：「角，竟也?！?br />
〔二〕 師古曰：「末殺，掃滅也。滿讕謂欺罔也。殺音先曷反。讕音來亶反?！?br />
〔三〕 師古曰：「自甲至己，凡六日也。溱與臻同。臻，至也?！?/em>
是時(shí)，上初即位，謙讓委政元舅大將軍王鳳，議者多歸咎焉。永知鳳方見柄用，〔一〕陰欲自託，乃復(fù)曰：
〔一〕 師古曰：「言任用之授以權(quán)也。」
方今四夷賓服，皆為臣妾，北無薰粥冒頓之患，〔一〕南無趙佗、呂嘉之難，三垂晏然，靡有兵革之警?！捕持T侯大者乃食數(shù)縣，漢吏制其權(quán)柄，不得有為，亡吳、楚、燕、梁之勢(shì)。百官盤互，親疏相錯(cuò)，〔三〕骨肉大臣有申伯之忠，〔四〕洞洞屬屬，小心畏忌，〔五〕無重合、安陽、博陸之亂。〔六〕三者無毛髮之辜，不可歸咎諸舅。此欲以政事過差丞相父子、中尚書宦官，檻塞大異，皆瞽說欺天者也。〔七〕竊恐陛下舍昭昭之白過，忽天地之明戒，聽晻昧之瞽說，〔八〕歸咎乎無辜，倚異乎政事，〔九〕重失天心，〔一０〕不可之大者也?！惨灰弧?br />
〔一〕 師古曰：「粥音（戈）〔弋〕六反?！?br />
〔二〕 師古曰：「晏，安也。」
〔三〕 師古曰：「盤互，盤結(jié)而交互也。錯(cuò)，間雜也?；プ只蜃餮?，言如豕牙之盤曲，犬牙之相入也?！?br />
〔四〕 師古曰：「申伯，周申后之父?！?br />
〔五〕 師古曰：「洞洞，驚肅也。屬屬，專謹(jǐn)也。洞音動(dòng)。屬音之欲反?！?br />
〔六〕 師古曰：「重合，莽通；安陽，上官桀；博陸，霍禹也?！?br />
〔七〕 師古曰：「檻，義取檻柙之檻。檻，猶閉也，其字從木。瞽說，言不中道，若無目之人也?！?br />
〔八〕 師古曰：「舍謂留也。晻字與暗同，又音一感反?！?br />
〔九〕 師古曰：「倚，依也，音於綺反。次下亦同?！?br />
〔一０〕師古曰：「重音直用反?！?br />
〔一一〕師古曰：「此則為大不可也?！?/em>
陛下即位，委任遵舊，未有過政。元年正月，白氣較然起乎東方，〔一〕至其四月，黃濁四塞，覆冒京師，申以大水，著以震蝕?！捕掣饔姓紤?yīng)，相為表裏，百官庶事無所歸倚，陛下獨(dú)不怪與？〔三〕白氣起東方，賤人將興之表也；黃濁冒京師，王道微絕之應(yīng)也。夫賤人當(dāng)起而京師道微，二者已醜?！菜摹潮菹抡\深察愚臣之言，致懼天地之異，長(zhǎng)思宗廟之計(jì)，改往反過，抗湛溺之意，解偏駮之愛，〔五〕奮乾剛之威，平天覆之施，使列妾得人人更進(jìn)，猶尚未足也，〔六〕急復(fù)益納宜子?jì)D人，毋擇好醜，毋避嘗字，〔七〕毋論年齒。推法言之，陛下得繼嗣於微賤之間，乃反為福。得繼嗣而已，母非有賤也?！舶恕翅釋m女史使令有直意者，廣求於微賤之間，〔九〕以遇天所開右，〔一０〕慰釋皇太后之憂慍，〔一一〕解謝上帝之譴怒，則繼嗣蕃滋，災(zāi)異訖息?！惨欢潮菹聞t不深察愚臣之言，忽於天地之戒，咎根不除，水雨之災(zāi)，山石之異，將發(fā)不久；發(fā)則災(zāi)異已極，天變成形，臣雖欲捐身關(guān)策，不及事已。〔一三〕
〔一〕 師古曰：「較，明貌。」
〔二〕 師古曰：「申，重也。著，明也?！?br />
〔三〕 師古曰：「倚音於綺反。與讀曰歟?！?br />
〔四〕 師古曰：「已，甚也?！?br />
〔五〕 師古曰：「抗，舉也。湛讀曰沈。駮，不周普也。」
〔六〕 師古曰：「更，互也，音工衡反?！?br />
〔七〕 如淳曰：「王鳳上小妻弟以納後宮，以嘗字乳。王章言之，坐死。今永及此，為鳳洗前過也?！?br />
〔八〕 師古曰：「茍得子耳，勿論其母之貴賤?！?br />
〔九〕 師古曰：「（求）〔直〕，當(dāng)也。令音力成反?！?br />
〔一０〕師古曰：「右讀曰佑。佑，助也。」
〔一一〕師古曰：「釋，散也。」
〔一二〕師古曰：「蕃，多也。訖，止也。蕃音扶元反。」
〔一三〕師古曰：「言禍敗既成，不可如何也。已，語終辭也?！?/em>
疏賤之臣，至敢直陳天意，斥譏帷幄之私，欲間離貴后盛妾，〔一〕自知忤心逆耳，必不免於湯鑊之誅。此天保右漢家，使臣敢直言也?！捕橙戏馐拢会岬谜?；待詔一旬，然後得見。夫由疏賤納至忠，甚苦；〔三〕由至尊聞天意，甚難。語不可露，願(yuàn)具書所言，因侍中奏陛下，以示腹心大臣?！菜摹掣剐拇蟪家詾榉翘煲?，臣當(dāng)伏妄言之誅；即以為誠天意也，奈何忘國家大本，背天意而從欲！〔五〕唯陛下省察熟念，厚為宗廟計(jì)。
〔一〕 師古曰：「間音居莧反。」
〔二〕 師古曰：「右讀曰佑?！?br />
〔三〕 師古曰：「由，從也。苦，勞苦也?！?br />
〔四〕 如淳曰：「永為鳳言，而言示腹心大臣，無不可矣?！?br />
〔五〕 師古曰：「從讀曰縱?！?/em>
時(shí)對(duì)者數(shù)十人，永與杜欽為上第焉。上皆以其書示後宮。後上嘗賜許皇后書，采永言以責(zé)之，語在外戚傳。
永既陰為大將軍鳳說矣，能實(shí)最高，由是擢為光祿大夫。永奏書謝鳳曰：「永斗筲之材，〔一〕質(zhì)薄學(xué)朽，無一日之雅，左右之介，〔二〕將軍說其狂言，〔三〕擢之皂衣之吏，廁之爭(zhēng)臣之末，不聽浸潤(rùn)之譖，不食膚受之愬，〔四〕雖齊桓晉文用士篤密，察父悊兄覆育子弟，誠無以加！〔五〕昔豫子吞炭壞形以奉見異，〔六〕齊客隕首公門以報(bào)恩施，〔七〕知氏、孟嘗猶有死士，何況將軍之門！」鳳遂厚之。
〔一〕 師古曰：「筲，竹器也。斗筲，喻小而不大也。解在公孫劉田傳。筲音所交反?！?br />
〔二〕 師古曰：「雅，素也。介，紹也。言非宿素之交，又無介紹而進(jìn)也?！?br />
〔三〕 師古曰：「說讀曰悅?！?br />
〔四〕 師古曰：「食猶受納也。膚受，謂初入皮膚至骨髓，言其深也。」
〔五〕 師古曰：「察，明也。悊，智也。」
〔六〕 師古曰：「豫讓也。為智伯報(bào)讎，欲殺趙襄子，恐人識(shí)之，故吞炭以變其聲，釁面以壞其形，云『智伯國士遇我』故也?！?br />
〔七〕 師古曰：「舍人魏子三收邑入，不與孟嘗。孟嘗怒之，魏子曰：『假與賢者?！积R湣王受讒，孟嘗出奔，魏子所與粟賢者到宮門自剄，以明孟嘗之心?！?/em>
數(shù)年，出為安定太守。時(shí)上諸舅皆修經(jīng)書，任政事。平阿侯譚年次當(dāng)繼大將軍鳳輔政，尤與永善。陽朔中，鳳薨。鳳病困，薦從弟御史大夫音以自代。上從之，以音為大司馬車騎將軍，領(lǐng)尚書事，而平阿侯譚位特進(jìn)，領(lǐng)城門兵。永聞之，與譚書曰：「君侯躬周召之德，執(zhí)管晏之操，〔一〕敬賢下士，樂善不倦，〔二〕宜在上將久矣，以大將軍在，故抑鬱於家，不得舒憤。今大將軍不幸蚤薨，〔三〕絫親疏，序材能，宜在君侯?！菜摹嘲堇糁?，京師士大夫悵然失望。此皆永等愚劣，不能褒揚(yáng)萬（一）〔分〕?！参濉硨俾勔蕴剡M(jìn)領(lǐng)城門兵，〔六〕是則車騎將軍秉政雍容于內(nèi)，而至戚賢舅執(zhí)管籥於外也。愚竊不為君侯喜。宜深辭職，自陳淺薄不足以固城門之守，收太伯之讓，保謙謙之路，〔七〕闔門高枕，為知者首。願(yuàn)君侯與博覽者參之，〔八〕小子為君侯安此?！棺T得其書大感，遂辭讓不受領(lǐng)城門職。由是譚、音相與不平。
〔一〕 師古曰：「召讀曰邵。其下亦同?！?br />
〔二〕 師古曰：「下音胡亞反?！?br />
〔三〕 師古曰：「蚤，古早字?！?br />
〔四〕 師古曰：「絫，古累字。累親疏，謂積累其次而計(jì)之。」
〔五〕 師古曰：「言萬分之一?！?br />
〔六〕 師古曰：「屬，近也，音之欲反。」
〔七〕 師古曰：「太伯，王季之兄也，讓不為嗣而適吳越。」
〔八〕 師古曰：「參詳其事?！?/em>
永遠(yuǎn)為郡吏，恐為音所危，病滿三月免。音奏請(qǐng)永補(bǔ)營軍司馬，永數(shù)謝罪自陳，得轉(zhuǎn)為長(zhǎng)史。
音用從舅越親輔政，威權(quán)損於鳳時(shí)。永復(fù)說音曰：「將軍履上將之位，食膏腴之都，任周召之職，擁天下之樞，〔一〕可謂富貴之極，人臣無二，天下之責(zé)四面至矣，將何以居之？宜夙夜孳孳，〔二〕執(zhí)伊尹之彊德，以守職匡上，誅惡不避親愛，舉善不避仇讎，以章至公，立信四方。〔三〕篤行三者，乃可以長(zhǎng)堪重任，久享盛寵?！菜摹程壮鑫鞣搅?，法當(dāng)參天，今已過期，〔五〕尚在桑榆之間，質(zhì)弱而行遲，形小而光微。〔六〕熒惑角怒明大，逆行守尾。其逆，常也；守尾，變也。意豈將軍忘湛漸之義，委曲從順，〔七〕所執(zhí)不彊，不廣用士，尚有好惡之忌，蕩蕩之德未純，〔八〕方與將相大臣乖離之萌也？何故始襲司馬之號(hào)，俄而金火並有此變？上天至明，不虛見異，唯將軍畏之慎之，深思其故，改求其路，以享天意?！挂舄q不平，薦永為護(hù)菀使者。
〔一〕 師古曰：「擁，持也?！?br />
〔二〕 師古曰：「孳孳，不怠也。孳與孜同?！?br />
〔三〕 師古曰：「章，明也?！?br />
〔四〕 師古曰：「篤，厚也。享，當(dāng)也?！?br />
〔五〕 服虔曰：「太白出，當(dāng)居天三分之一。已過期，言其行遲，在戌亥之間?！?br />
〔六〕 如淳曰：「言其行遲象王音也。永見音為司馬，以疏間親，自以位過，故以太白喻司馬，司馬主兵故也。是永之佞曲從茍合也。」
〔七〕 師古曰：「湛讀曰沈。漸讀曰潛。周書洪範(fàn)曰：『沈潛剛克』，言人性沈密（謂）〔而〕潛深者，行之以剛則能堪也，故激勸之云爾?！?br />
〔八〕 師古曰：「此永自知有忤於音，故以斯言自救解?！?/em>
音薨，成都侯商代為大司馬衛(wèi)將軍，永乃遷為涼州刺史。奏事京師訖，當(dāng)之部，時(shí)有黑龍見東萊，上使尚書問永，受所欲言。〔一〕永對(duì)曰：
〔一〕 師古曰：「永有所言，令尚書即受之?！?/em>
輒上聞，〔一〕則商周不易姓而迭興，三正不變改而更用?！捕诚纳讨畬⑼鲆?，行道之人皆知之，〔三〕晏然自以若天有日莫能危，〔四〕是故惡日廣而不自知，大命傾而不寤。易曰：「危者有其安者也，亡者保其存者也。」〔五〕陛下誠垂寬明之聽，無忌諱之誅，使芻蕘之臣得盡所聞於前，不懼於後患，直言之路開，則四方眾賢不遠(yuǎn)千里，輻湊陳忠，群臣之上願(yuàn)，社稷之長(zhǎng)福也。
〔一〕 師古曰：「如，若也。有即上聞?！?br />
〔二〕 師古曰：「迭音徒結(jié)反。更音工衡反。」
〔三〕 師古曰：「凡在道路行者也?！?br />
〔四〕 師古曰：「自謂如日在天而無有能傷危也?！?br />
〔五〕 師古曰：「下繫之辭也。言安必思危，存不忘亡，乃得保其安存?！?/em>
漢家行夏正，夏正色黑，黑龍，同姓之象也。〔一〕龍陽德，由小之大，〔二〕故為王者瑞應(yīng)。未知同姓有見本朝無繼嗣之慶，多危殆之隙，欲因擾亂舉兵而起者邪？將動(dòng)心冀為後者，殘賊不仁，若廣陵、昌邑之類？臣愚不能處也?！踩吃昃旁潞邶堃?，其晦，日有食之。今年二月己未夜星隕，乙酉，日有食之。六月之間，大異四發(fā)，二而同月，三代之末，春秋之亂，未嘗有也。臣聞三代所以隕社稷喪宗廟者，皆由婦人與群惡沈湎於酒。書曰：「乃用婦人之言，自絕于天；」〔四〕「四方之述逃多罪。是宗是長(zhǎng)，是信是使?！参濉场乖娫疲骸噶侵疥?，寧或滅之？赫赫宗周，褒姒滅之！」〔六〕易曰：「濡其首，有孚失是。」〔七〕秦所以二世十六年而亡者，養(yǎng)生泰奢，奉終泰厚也。二者陛下兼而有之，臣請(qǐng)略陳其效。
〔一〕 張晏曰：「夏以建寅為正，萬物在地中，色黑，今黑龍見，同姓象也?！?br />
〔二〕 師古曰：「言因小以至大。」
〔三〕 師古曰：「處謂斷決也。」
〔四〕 師古曰：「今文周書泰誓之辭。婦人，妲己。言紂用妲己之言，自取殄滅，非天絕之?！?br />
〔五〕 師古曰：「亦泰誓之辭也。宗，尊也。言紂容納逃亡多罪之人，親信使用，尊而長(zhǎng)之。」
〔六〕 師古曰：「小雅正月之詩。滅亦滅也，言火燎方熾，寧有能滅之者乎？而宗周之盛，乃為褒姒所滅，怨其甚也。滅音呼悅反?！?br />
〔七〕 師古曰：「未濟(jì)上九爻辭也。言耽樂無節(jié)，飲酒濡首，有信之道於是遂失也。濡，濕也。」
易曰「在中餽，無攸遂」，〔一〕言婦人不得與事也。〔二〕詩曰：「懿厥悊婦，為梟為鴟；」「匪降自天，生自婦人?！埂踩辰ㄊ肌⒑悠街H，許、班之貴，頃動(dòng)前朝，〔四〕熏灼四方，賞賜無量，空虛內(nèi)臧，女寵至極，不可上矣；〔五〕今之後起，天所不饗，什倍於前?！擦硰U先帝法度，聽用其言，官秩不當(dāng)，縱釋王誅，〔七〕驕其親屬，假之威權(quán)，從橫亂政，〔八〕刺舉之吏，莫敢奉憲。又以掖庭獄大為亂阱，〔九〕榜箠〈疒朁〉於炮格，〔一０〕絕滅人命，主為趙、李報(bào)德復(fù)怨，〔一一〕反除白罪，建治正吏，〔一二〕多繫無辜，掠立迫恐，〔一三〕至為人起責(zé)，分利受謝?！惨凰摹成胨莱稣?，不可勝數(shù)。是以日食再既，〔一五〕以昭其辜。〔一六〕
〔一〕 師古曰：「家人六二爻辭也。餽與饋同。饋，食也。言婦人之道居中主食，遜順而已，無所必遂?！?br />
〔二〕 師古曰：「與讀曰豫。」
〔三〕 師古曰：「大雅瞻卬之詩。懿，美也。悊，智也。言幽王以悊婦為美，實(shí)乃為梟鴟也。婦謂褒姒也。梟鴟，惡聲之鳥，故以諭焉。又言此禍亂非從天而下，以寵褒姒之故，生此災(zāi)耳。」
〔四〕 師古曰：「許皇后及班婕妤之家?！?br />
〔五〕 師古曰：「上猶加也。」
〔六〕 如淳曰：「謂趙、李本從卑賤起也?！?br />
〔七〕 師古曰：「縱，放也。釋，解也。王誅，謂王法當(dāng)誅者?！?br />
〔八〕 師古曰：「從音子用反。橫音胡孟反?！?br />
〔九〕 師古曰：「穿地為坑阱以拘繫人也。亂者，言其非正而又多也。阱音材性反?！?br />
〔一０〕師古曰：「〈疒朁〉，痛也。炮格，紂所作刑也。膏塗銅柱，加之（以）火上，令罪人行其上，輒墮炭中，笑而以為樂?！答跁狄羟Ц蟹?。」
〔一一〕師古曰：「復(fù)亦報(bào)也，音扶福反?！?br />
〔一二〕師古曰：「反讀曰幡。罪之明白者反而除之，吏之公正者建議劾治也?！?br />
〔一三〕師古曰：「掠笞服之，立其罪名?！?br />
〔一四〕師古曰：「言富賈有錢，假託其名，代之為主，放與它人，以取利息而共分之，或受報(bào)謝，別取財(cái)物。」
〔一五〕孟康曰：「既，盡也?！?br />
〔一六〕師古曰：「昭，明也。」
王者必先自絕，然后天絕之。陛下棄萬乘之至貴，樂家人之賤事，〔一〕厭高美之尊號(hào)，好匹夫之卑字，〔二〕崇聚僄輕無義小人以為私客，〔三〕數(shù)離深宮之固，挺身晨夜，與群小相隨，〔四〕烏集雜會(huì)，飲醉吏民之家，〔五〕亂服共坐，流湎媟嫚，溷殽無別，閔免遁樂，晝夜在路。〔六〕典門戶奉宿衛(wèi)之臣執(zhí)干戈而守空宮，公卿百僚不知陛下所在，積數(shù)年矣。
〔一〕 師古曰：「謂私畜田及奴婢財(cái)物?！?br />
〔二〕 孟康曰：「成帝好微行，更作私字以相呼?！?br />
〔三〕 師古曰：「僄，疾也，音頻妙反，又音匹妙反?！?br />
〔四〕 師古曰：「挺。引也，音大鼎反?！?br />
〔五〕 師古曰：「言聚散不恆，如烏鳥之集?！?br />
〔六〕 師古曰：「閔免猶黽勉也。遁，流遁也?！?/em>
王者以民為基，民以財(cái)為本，財(cái)竭則下畔，下畔則上亡。是以明王愛養(yǎng)基本，不敢窮極，使民如承大祭?！惨弧辰癖菹螺p奪民財(cái)，不愛民力，聽邪臣之計(jì)，去高敞初陵，捐十年功緒，〔二〕改作昌陵，反天地之性，因下為高，積土為山，發(fā)徒起邑，並治宮館，大興繇役，重增賦斂，徵（法）〔發(fā)〕如雨，〔三〕役百乾谿，費(fèi)疑驪山，〔四〕靡敝天下，〔五〕五年不成而後反故，又廣盱營表，〔六〕發(fā)人冢墓，斷截骸骨，暴揚(yáng)尸柩。百姓財(cái)竭力盡，愁恨感天，災(zāi)異婁降，饑饉仍臻?！财摺沉魃⑷呤常]死於道，以百萬數(shù)?！舶恕彻覠o一年之畜，百姓無旬日之儲(chǔ)，〔九〕上下俱匱，無以相救。詩云：「殷監(jiān)不遠(yuǎn)，在夏后之世?！埂惨唬啊愁?yuàn)陛下追觀夏、商、周、秦所以失之，以鏡考己行?！惨灰弧秤胁缓险撸籍?dāng)伏妄言之誅！〔一二〕
〔一〕 師古曰：「言常畏慎?！?br />
〔二〕 師古曰：「緒謂功作之端次?！?br />
〔三〕 師古曰：「言其多也?！?br />
〔四〕 師古曰：「疑讀曰儗。儗，比也。言勞役之功百倍於楚靈王，費(fèi)財(cái)之廣比於秦始皇?！?br />
〔五〕 師古曰：「靡，散也，音式皮反?！?br />
〔六〕 晉灼曰：「盱音吁。盱，大也?！?br />
〔七〕 師古曰：「婁，古屢字也。仍，頻也。」
〔八〕 師古曰：「冗亦散也。餧，餓也。冗音人勇反。餧音乃賄反?！?br />
〔九〕 師古曰：「畜讀曰蓄。」
〔一０〕師古曰：「大雅蕩之詩也?！?br />
〔一一〕師古曰：「鏡謂監(jiān)照之。考，校也。」
〔一二〕師古曰：「言上之所為，違於節(jié)儉，皆與永言同?！?/em>
漢興九世，百九十餘載，繼體之主七，皆承天順道，遵先祖法度，或以中興，或以治安。至於陛下，獨(dú)違道縱欲，輕身妄行，當(dāng)盛壯之隆，無繼嗣之福，有危亡之憂，積失君道，不合天意，亦已多矣。為人後嗣，守人功業(yè)，如此，豈不負(fù)哉！方今社稷宗廟禍福安危之機(jī)在於陛下，陛下誠肯發(fā)明聖之德，昭然遠(yuǎn)寤，畏此上天之威怒，深懼危亡之徵兆，蕩滌邪辟之惡志，〔一〕厲精致政，專心反道〔二〕，絕群小之私客，免不正之詔除，〔三〕悉罷北宮私奴車馬惰出之具，〔四〕克己復(fù)禮，毋貳微行出飲之過，〔五〕以防迫切之禍，深惟日食再既之意，抑損椒房玉堂之盛寵，〔六〕毋聽後宮之請(qǐng)謁，除掖庭之亂獄，出炮格之陷阱，誅戮邪佞之臣及左右執(zhí)左道以事上者以塞天下之望，且寑初陵之作，止諸繕治宮室，闕更減賦，盡休力役，〔七〕存卹振捄困乏之人以弭遠(yuǎn)方，〔八〕厲崇忠直，放退殘賊，無使素餐之吏久尸厚祿，以次貫行，固執(zhí)無違，〔九〕夙夜孳孳，婁省無怠，〔一０〕舊衍畢改，新德既章，〔一一〕纖介之邪不復(fù)載心，則赫赫大異庶幾可銷，天命去就庶幾可復(fù)，〔一二〕社稷宗廟庶幾可保。唯陛下留神反覆，熟省臣言。臣幸得備邊部之吏，不知本朝失得，瞽言觸忌諱，罪當(dāng)萬死。
〔一〕 師古曰：「辟讀曰僻?！?br />
〔二〕 師古曰：「反猶還也?！?br />
〔三〕 師古曰：「除謂除補(bǔ)為官者?！?br />
〔四〕 師古曰：「媠亦惰字耳。惰出，惰游也?！?br />
〔五〕 師古曰：「貳謂重為之也。論語稱孔子云顏回『不貳過』?！?br />
〔六〕 師古曰：「椒房，皇后所居。玉堂，嬖幸之舍也。」
〔七〕 師古曰：「闕亦謂減削之。更謂更卒也，音工衡反?！?br />
〔八〕 師古曰：「捄，古救字也。弭，安也?！?br />
〔九〕 師古曰：「貫，聯(lián)續(xù)也。謂上所陳眾條諸事，宜次第相續(xù)行之，不當(dāng)更違異也。貫音工端反?！?br />
〔一０〕師古曰：「婁，古屢字也。屢省，屢自觀省也。」
〔一一〕師古曰：「章，明也?！?br />
〔一二〕師古曰：「去就者，言去離無德而就有德?！?/em>
成帝性寬而好文辭，又久無繼嗣，數(shù)為微行，多近幸小臣，趙、李從微賤專寵，皆皇太后與諸舅夙夜所常憂。至親難數(shù)言，故推永等使因天變而切諫，勸上納用之。永自知有內(nèi)應(yīng)，展意無所依違，〔一〕每言事輒見答禮?！捕持辽洗藢?duì)，上大怒。衛(wèi)將軍商密擿永令發(fā)去?！踩成鲜故逃肥沼?，敕過交道廄者勿追。〔四〕御史不及永，還，上意亦解，自悔。明年，徵永為太中大夫，遷光祿大夫給事中。
〔一〕 師古曰：「展，申也。」
〔二〕 師古曰：「加禮而答之。」
〔三〕 師古曰：「擿謂發(fā)動(dòng)之，音它歷反?！?br />
〔四〕 晉灼曰：「交道廄去長(zhǎng)安六十里，近延陵?！?/em>
元延元年，為北地太守。時(shí)災(zāi)異尤數(shù)，永當(dāng)之官，上使衛(wèi)尉淳于長(zhǎng)受永所欲言。永對(duì)曰：
臣永幸得以愚朽之材為太中大夫，備拾遺之臣，從朝者之後，進(jìn)不能盡思納忠輔宣聖德，退無被堅(jiān)執(zhí)銳討不義之功，猥蒙厚恩，仍遷至北地太守。絕命隕首，身膏（草野）〔野草〕，不足以報(bào)塞萬分。陛下聖德寬仁，不遺易忘之臣，〔一〕垂周文之聽，下及芻蕘之愚，有詔使衛(wèi)尉受臣永所欲言。臣聞事君之義，有言責(zé)者盡其忠〔二〕，有官守者修其職。臣永幸得免於言責(zé)之辜，有官守之任，〔三〕當(dāng)畢力遵職，養(yǎng)綏百姓而已，〔四〕不宜復(fù)關(guān)得失之辭。忠臣之於上，志在過厚，是故遠(yuǎn)不違君，死不忘國。昔史魚既沒，餘忠未訖，委柩後寑，以屍達(dá)誠；〔五〕汲黯身外思內(nèi)，發(fā)憤舒憂，遺言李息〔六〕。經(jīng)曰：「雖爾身在外，乃心無不在王室。」〔七〕臣永幸得給事中出入三年，雖執(zhí)干戈守邊垂，思慕之心常存於省闥，是以敢越郡吏之職，陳累年之憂。
〔一〕 師古曰：「易忘，言其微賤不足記也?！?br />
〔二〕 師古曰：「謂職當(dāng)諫爭(zhēng)?！?br />
〔三〕 師古曰：「言不為諫官，但郡守耳?！?br />
〔四〕 師古曰：「綏，安也?！?br />
〔五〕 如淳曰：「禮，大夫殯於正室，士於適室。韓非曰史魚卒，委柩後寑，衛(wèi)君弔而問之，曰：『不能進(jìn)蘧伯玉，退彌子瑕，以屍諫也?！弧?br />
〔六〕 師古曰：「謂論張湯也，事見黯傳?！?br />
〔七〕 師古曰：「周書康王之誥也。言諸蕃屏之臣，身雖在外，其心常當(dāng)忠篤而在王室?！?/em>
臣聞天生蒸民，不能相治，〔一〕為立王者以統(tǒng)理之，方制海內(nèi)非為天子，列土封疆非為諸侯，皆以為民也。垂三統(tǒng)，列三正，去無道，開有德，不私一姓，明天下乃天下之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也。王者躬行道德，承順天地，博愛仁恕，恩及行葦，〔二〕籍稅取民不過常法，宮室車服不踰制度，事節(jié)財(cái)足，黎庶和睦，則卦氣理效，五徵時(shí)序，百姓壽考，庶屮蕃滋，〔三〕符瑞並降，以昭保右?！菜摹呈У劳?，逆天暴物，窮奢極欲，湛湎荒淫，〔五〕婦言是從，誅逐仁賢，離逖骨肉，群小用事，〔六〕峻刑重賦，百姓愁怨，則卦氣悖亂，咎徵著郵，〔七〕上天震怒，災(zāi)異婁降，日月薄食，五星失行，山崩川潰，水泉踴出，妖孽並見，茀星耀光，〔八〕饑饉薦臻，百姓短折，萬物夭傷。終不改寤，惡洽變備，不復(fù)譴告，更命有德。詩云：「乃眷西顧，此惟予宅。」〔九〕
〔一〕 師古曰：「蒸，眾也?！?br />
〔二〕 師古曰：「詩大雅行葦之篇曰『敦彼行葦，牛羊勿踐履』，言政化所及，仁道霑被，雖草木至賤，無所殘傷?！?br />
〔三〕 師古曰：「庶，眾也。屮，古草字也。蕃，多也，音扶元反?！?br />
〔四〕 師古曰：「保，安也。右，助也。言為天所安助也。右讀曰佑?！?br />
〔五〕 師古曰：「湛讀曰沈。」
〔六〕 師古曰：「逖，遠(yuǎn)也?！?br />
〔七〕 師古曰：「悖，乖也。郵字與尤同。尤，過也。悖音布內(nèi)反?！?br />
〔八〕 師古曰：「茀與孛同，音步內(nèi)反?！?br />
〔九〕 師古曰：「大雅皇矣之詩也。言天以殷紂為惡不變，乃眷然西顧，見文王之德，而與之宅居也。」
夫去惡奪弱，遷命賢聖，天地之常經(jīng)，百王之所同也。加以功德有厚薄，期質(zhì)有修短，時(shí)世有中季，天道有盛衰?！惨弧潮菹鲁邪耸乐I(yè)，當(dāng)陽數(shù)之標(biāo)季，〔二〕涉三七之節(jié)紀(jì)，〔三〕遭無妄之卦運(yùn)，〔四〕直百六之災(zāi)阨。〔五〕三難異科，雜焉同會(huì)?！擦辰ㄊ荚暌詠矶d間，群災(zāi)大異，交錯(cuò)鋒起，多於春秋所書。八世著記，久不塞除，〔七〕重以今年正月己亥朔日有食之，〔八〕三朝之會(huì)，〔九〕四月丁酉四方眾星白晝流隕，七月辛未彗星橫天。乘三難之際會(huì)，畜眾多之災(zāi)異，〔一０〕因之以饑饉，接之以不贍。彗星，極異也，土精所生，流隕之應(yīng)出於飢變之後，兵亂作矣，厥期不久，隆德積善，懼不克濟(jì)?！惨灰弧硟?nèi)則為深宮後庭將有驕臣悍妾醉酒狂悖卒起之?dāng)?，〔一二〕北宮苑囿街巷之中臣妾之家幽閒之處〔一三〕徵舒、崔杼之亂；〔一四〕外則為諸夏下土將有樊並、蘇令、陳勝、項(xiàng)梁奮臂之禍。內(nèi)亂朝暮，日戒諸夏，〔一五〕舉兵以火角為期〔一六〕。安危之分界，宗廟之至憂，〔一七〕臣永所以破膽寒心，〔一八〕豫言之累年。下有其萌，然後變見於上，〔一九〕可不致慎！
〔一〕 師古曰：「中讀曰仲?！?br />
〔二〕 孟康曰：「陽九之末季也?！箮煿旁唬骸笜?biāo)音必遙反?！?br />
〔三〕 孟康曰：「至平帝乃三七二百一十歲之厄，今已涉向其節(jié)紀(jì)?！?br />
〔四〕 應(yīng)劭曰：「天必先雲(yún)而後雷，雷而後雨，而今無雲(yún)而雷。無妄者，無所望也。萬物無所望於天，災(zāi)異之最大者也。」師古曰：「取易之無妄卦為義?！?br />
〔五〕 師古曰：「直，當(dāng)也。」
〔六〕 師古曰：「雜謂相參也。一曰雜音先合反。雜焉，總萃貌?！?br />
〔七〕 李奇曰：「高祖以來至元帝，著記災(zāi)異未塞除也?！?br />
〔八〕 師古曰：「重音直用反?！?br />
〔九〕 師古曰：「歲月日三者之始，故云三朝。」
〔一０〕師古曰：「畜讀曰蓄。蓄，積聚也。」
〔一一〕師古曰：「修德積善尚恐不濟(jì)，況不隆不積者乎?！?br />
〔一二〕師古曰：「卒讀曰猝?！?br />
〔一三〕師古曰：「閒讀曰閑?！?br />
〔一四〕師古曰：「陳夏徵舒殺其君平國，齊崔杼弒其君光。」
〔一五〕師古曰：「內(nèi)亂，則禍在朝暮；諸夏，則日戒有兵?！?br />
〔一六〕張晏曰：「以熒惑芒角為期?！?br />
〔一七〕師古曰：「分音扶問反?！?br />
〔一八〕師古曰：「言懼甚?！?br />
〔一九〕師古曰：「萌謂事之始生，如草木萌牙者也?！?/em>
禍起細(xì)微，姦生所易。〔一〕願(yuàn)陛下正君臣之義，無復(fù)與群小媟黷燕飲；〔二〕中黃門後庭素驕慢不謹(jǐn)嘗以醉酒失臣禮者，悉出勿留。勤三綱之嚴(yán)，修後宮之政，〔三〕抑遠(yuǎn)驕妒之寵，崇近婉順之行，加惠失志之人，懷柔怨恨之心?！菜摹潮Ｖ磷鹬?，秉帝王之威，朝覲法出而後駕，陳兵清道而後行，無復(fù)輕身獨(dú)出，飲食臣妾之家。三者既除，內(nèi)亂之路塞矣。
〔一〕 師古曰：「易，輕也，音弋豉反?！?br />
〔二〕 師古曰：「媟，狎也。黷，汙也?！?br />
〔三〕 師古曰：「三綱，君臣、父子、夫婦也。」
〔四〕 師古曰：「懷，和也?！?/em>
諸夏舉兵，萌在民饑饉而吏不卹，興於百姓困而賦斂重，發(fā)於下怨離而上不知。易曰：「屯其膏，小貞吉，大貞兇?！埂惨弧硞髟唬骸革|而不損茲謂泰，厥災(zāi)水，厥咎亡?！埂捕吃@辭曰：「關(guān)動(dòng)牡飛，辟為無道，臣為非，厥咎亂臣謀篡。」〔三〕王者遭衰難之世，有飢饉之災(zāi)，不損用而大自潤(rùn)，故兇；百姓困貧無以共求，〔四〕愁悲怨恨，故水；城關(guān)守國之固，固將去焉，故牡飛。往年郡國二十一傷於水災(zāi)，禾黍不入。今年蠶麥咸惡。百川沸騰，江河溢決，大水泛濫郡國十五有餘。比年喪稼，〔五〕時(shí)過無宿麥。〔六〕百姓失業(yè)流散，群輩守關(guān)。〔七〕大異較炳如彼，水災(zāi)浩浩，黎庶窮困如此，宜損常稅小自潤(rùn)之時(shí)，〔八〕而有司奏請(qǐng)加賦，甚繆經(jīng)義，逆於民心，布怨趨禍之道也。牡飛之狀，殆為此發(fā)。古者穀不登虧膳，災(zāi)婁至損服，兇年不塈塗，明王之制也?！簿拧吃娫疲骸阜裁裼袉剩龇褐??！埂惨唬啊痴撜Z曰：「百姓不足，君孰予足？」〔一一〕臣願(yuàn)陛下勿許加賦之奏，益減大官、導(dǎo)官、中御府、均官、掌畜、廩犧用度，止尚方、織室、京師郡國工服官發(fā)輸造作，以助大司農(nóng)。流恩廣施，振贍困乏，開關(guān)梁，內(nèi)流民，恣所欲之，〔一二〕以救其急。立春，遣使者循行風(fēng)俗，宣布聖德，〔一三〕存卹孤寡，問民所苦，勞二千石，〔一四〕敕勸耕桑，毋奪農(nóng)時(shí)，以慰綏元元之心，防塞大姦之隙?！惨晃濉持T夏之亂，庶幾可息。
〔一〕 孟康曰：「膏者所以潤(rùn)人肌膚，爵祿亦所以養(yǎng)人者也。小貞，臣也。大貞，君也。遭屯難飢荒，君當(dāng)開倉廩，振百姓，而反吝，則兇；臣吝嗇，則吉。論語曰：『出內(nèi)之吝，謂之有司。』」師古曰：「易屯卦九五爻辭?！?br />
〔二〕 師古曰：「洪範(fàn)傳之辭?！?br />
〔三〕 師古曰：「易訞占之辭也。訞即妖字耳?！?br />
〔四〕 師古曰：「共讀曰供。無以供在上之所求?！?br />
〔五〕 師古曰：「比，頻也?！?br />
〔六〕 師古曰：「時(shí)過者，失時(shí)不得種也。秋種夏收，故云宿麥?！?br />
〔七〕 如淳曰：「欲入就賤穀也?！?br />
〔八〕 師古曰：「言所潤(rùn)益於己者，當(dāng)減小之?！?br />
〔九〕 師古曰：「塈，如今仰泥屋也，音許既反。」
〔一０〕師古曰：「邶國谷風(fēng)之詩。服音蒲北反。捄，古救字?！?br />
〔一一〕師古曰：「論語載有若對(duì)魯哀公之辭也。言百姓不足，君安得獨(dú)足乎？」
〔一二〕師古曰：「之，往也?！?br />
〔一三〕師古曰：「行音下更反?！?br />
〔一四〕師古曰：「勞，慰勉也。二千石，謂郡守、諸侯相也，音來到反。」
〔一五〕師古曰：「綏，安也。」
臣聞上主可與為善而不可與為惡，下主可與為惡而不可與為善。陛下天然之性，疏通聰敏，上主之姿也。〔一〕少省愚臣之言，感寤三難，〔二〕深畏大異，定心為善，捐忘邪志，毋貳舊愆，厲精致（改）〔政〕，至誠應(yīng)天，則積異塞於上，禍亂伏於下，何憂患之有？竊恐陛下公志未專，私好頗存，尚愛群小，不肯為耳！
〔一〕 師古曰：「姿，材也?！?br />
〔二〕 師古曰：「省，視也?！?/em>
對(duì)奏，天子甚感其言。
永於經(jīng)書，汎為疏達(dá)，〔一〕與杜欽、杜鄴略等，不能洽浹如劉向父子及揚(yáng)雄也。其於天官、京氏易最密，故善言災(zāi)異，前後所上四十餘事，略相反覆，專攻上身與後宮而已。黨於王氏，上亦知之，不甚親信也。
〔一〕 師古曰：「汎，普也，音敷劍反?！?/em>
永所居任職，〔一〕為北地太守歲餘，衛(wèi)將軍商薨，曲陽侯根為票騎將軍，薦永，徵入為大司農(nóng)。歲餘，永病，三月，有司奏請(qǐng)免。故事，公卿病，輒賜告，至永獨(dú)即時(shí)免。數(shù)月，卒於家。本名並，以尉氏樊並反，更名永云。
〔一〕 師古曰：「言所處之官皆稱職?！?/em>
杜鄴字子夏，本魏郡繁陽人也。祖父及父積功勞皆至郡守，武帝時(shí)徙茂陵。鄴少孤，其母張敞女。鄴壯，從敞子吉學(xué)問，得其家書。以孝廉為郎。
與車騎將軍王音善。平阿侯譚不受城門職，後薨，上閔悔之，乃復(fù)令譚弟成都侯商位特進(jìn)，領(lǐng)城門兵，得舉吏如將軍府。鄴見音前與平阿有隙，即說音曰：「鄴聞人情，恩深者其養(yǎng)謹(jǐn)，愛至者其求詳?！惨弧撤蚱荻灰娛?，孰能無怨？〔二〕此棠棣、角弓之詩所為作也。〔三〕昔秦伯有千乘之國，而不能容其母弟，春秋亦書而譏焉〔四〕。周召則不然，〔五〕忠以相輔，義以相匡，同己之親，等己之尊，不以聖德獨(dú)兼國寵，又不為長(zhǎng)專受榮任，分職於陝，並為弼疑〔六〕。故內(nèi)無感恨之隙，外無侵侮之羞，〔七〕俱享天祐，兩荷高名者，蓋以此也。竊見成都侯以特進(jìn)領(lǐng)城門兵，復(fù)有詔得舉吏如五府，此明詔所欲寵也。將軍宜承順聖意，加異往時(shí)，每事凡議，必與及之，指為誠發(fā)，出於將軍，則孰敢不說諭？〔八〕昔文侯寤大鴈之獻(xiàn)而父子益親，〔九〕陳平共壹飯之篹而將相加驩，〔一０〕所接雖在楹階俎豆之間，其於為國折衝厭難，豈不遠(yuǎn)哉！〔一一〕竊慕倉唐、陸子之義，所白奧內(nèi)，唯深察焉。」〔一二〕音甚嘉其言，由是與成都侯商親密，二人皆重鄴。後以病去郎。商為大司馬衛(wèi)將軍，除鄴主簿，以為腹心，舉侍御史。哀帝即位，遷為涼州刺史。鄴居職寬舒，少威嚴(yán)，數(shù)年以病免。
〔一〕 師古曰：「詳，悉也?！?br />
〔二〕 師古曰：「戚，近也。殊謂異於疏也?！?br />
〔三〕 師古曰：「棠棣、角弓皆小雅篇名也。棠棣美燕兄弟，角弓刺不親九族也?！?br />
〔四〕 師古曰：「秦景公母弟公子鍼有寵於其父桓公，景公立，鍼懼而奔晉。事在昭元年，故經(jīng)書『秦伯之弟鍼出奔晉』。傳曰『稱弟，罪秦伯也』?！?br />
〔五〕 師古曰：「言周公召公無私怨也?！?br />
〔六〕 師古曰：「分職於陝，謂自陝以東周公主之，自陝以西召公主之。陝即今陝州縣也，音式冉反。而說者妄云分郟是潁川郟縣，繆矣。弼疑，謂左輔右弼前疑後承也?！?br />
〔七〕 師古曰：「感音胡闇反?！?br />
〔八〕 師古曰：「言此之意指皆出忠誠，彼必和悅，無憂乖異也。說讀曰悅?！?br />
〔九〕 師古曰：「魏文侯廢太子擊，立擊弟訢，封擊於中山，三年不往來。擊臣趙倉唐進(jìn)大鴈於文侯，應(yīng)對(duì)以禮，文侯感寤，廢訢而召立擊，父子更親也?！?br />
〔一０〕師古曰：「陳平用陸賈說，以五百金為絳侯具食是也。共讀曰供?！?br />
〔一一〕師古曰：「厭音一葉反?！?br />
〔一二〕師古曰：「奧內(nèi)，室中隱奧之處也。」
是時(shí)，帝祖母定陶傅太后稱皇太太后，帝母丁姬稱帝太后，而皇后即傅太后從弟子也。傅氏侯者三人，丁氏侯者二人。又封傅太后同母弟子鄭業(yè)為陽信侯。傅太后尤與政專權(quán)。〔一〕元壽元年正月朔，上以皇后父孔鄉(xiāng)侯傅晏為大司馬衛(wèi)將軍，而帝舅陽安侯丁明為大司馬票騎將軍。臨拜，日食，詔舉方正直言。扶陽侯韋育舉鄴方正，鄴對(duì)曰：
〔一〕 師古曰：「與讀曰豫?！?/em>
臣聞禽息憂國，碎首不恨；〔一〕卞和獻(xiàn)寶，刖足願(yuàn)之〔二〕。臣幸得奉直言之詔，無二者之危，敢不極陳！臣聞陽尊陰卑，卑者隨尊，尊者兼卑，天之道也。是以男雖賤，各為其家陽；女雖貴，猶為其國陰。故禮明三從之義，〔三〕雖有文母之德，必繫於子〔四〕。春秋不書紀(jì)侯之母，陰義殺也?！参濉澄羿嵅S姜氏之欲，終有叔段篡國之禍；周襄王內(nèi)迫惠后之難，而遭居鄭之危?！擦碀h興，呂太后權(quán)私親屬，又以外孫為孝惠后，是時(shí)繼嗣不明，凡事多晻〔七〕，晝昏冬雷之變，不可勝載。竊見陛下行不偏之政，每事約儉，非禮不動(dòng)，誠欲正身與天下更始也。然嘉瑞未應(yīng)，而日食地震，民訛言行籌，傳相驚恐。案春秋災(zāi)異，以指象為言語，〔八〕故在於得一類而達(dá)之也。日食，明陽為陰所臨，坤卦乘離，明夷之象也?！簿拧忱ひ苑ǖ?，為土為母，以安靜為德。震，不陰之效也?！惨唬啊痴枷笊趺?，臣敢不直言其事！
〔一〕 應(yīng)劭曰：「禽息，秦大夫，薦百里奚而不見納。繆公出，當(dāng)車以頭擊闑，腦乃播出，曰『臣生無補(bǔ)於國而不如死也！』繆公感寤而用百里奚，秦以大治?！?br />
〔二〕 師古曰：「解在鄒陽傳。」
〔三〕 師古曰：「謂婦人在家從父，既嫁從夫，夫死從子?！?br />
〔四〕 師古曰：「文母，文王之妃太姒也?！?br />
〔五〕 師古曰：「隱（三）〔二〕年『紀(jì)侯使（履）〔裂〕繻來逆女』。公羊傳曰『婚禮不稱主人』，主人謂婿也。『不稱母，母不通也?！粴⒅^減降也，音所例反?！?br />
〔六〕 師古曰：「解並在前?！?br />
〔七〕 師古曰：「晻與暗同。」
〔八〕 師古曰：「謂天不言，但以景象指意告喻人?！?br />
〔九〕 應(yīng)劭曰：「明夷之卦：『上六，不明晦，初登于天，後入于地。』明夷者，明傷也。初登于天者，初為天子，言以善聞?dòng)谔煲?。後入于地者，傷賢害仁，佞惡在朝，必以惡終入于地也?！?br />
〔一０〕師古曰：「言地當(dāng)安靜而今乃震，是為不遵陰道也?！?/em>
昔曾子問從令之義，孔子曰：「是何言與！」〔一〕善閔子騫守禮不茍，從親所行，無非理者，故無可間也?！捕城按笏抉R新都侯莽退伏弟家，以詔策決，復(fù)遣就國。高昌侯宏去蕃自絕，猶受封土?！踩持茣讨旭€馬都尉遷不忠巧佞，免歸故郡，〔四〕間未旬月，則有詔還，大臣奏正其罰，卒不得遣，而反兼官奉使，顯寵過故。及陽信侯業(yè)，皆緣私君國，非功義所止?！参濉持T外家昆弟無賢不肖，並侍帷幄，布在列位，〔六〕或典兵衛(wèi)，或?qū)④娡?，寵意并於一家，積貴之勢(shì)，世所希見所希聞也。至乃并置大司馬將軍之官。皇甫雖盛，三桓雖隆，魯為作三軍，無以甚此。當(dāng)拜之日，晻然日食〔七〕。不在前後，臨事而發(fā)者，明陛下謙遜無專，承指非一，所言輒聽，所欲輒隨，〔八〕有罪惡者不坐辜罰，無功能者畢受官爵，流漸積猥，正尤在是，〔九〕欲令昭昭以覺聖朝。昔詩人所刺，春秋所譏，指象如此，殆不在它。由後視前，忿邑非之，〔一０〕逮身所行，不自鏡見，則以為可，計(jì)之過者。〔一一〕疏賤獨(dú)偏見，疑內(nèi)亦有此類。〔一二〕天變不空，保右世主如此之至，奈何不應(yīng)！〔一三〕
〔一〕 師古曰：「曾子問子：『從父之令，可謂孝乎？』孔子非之。事見孝經(jīng)。與讀曰歟?！?br />
〔二〕 師古曰：「論語稱孔子曰『孝哉閔子騫，人不間於其父母昆弟之言』是也。間音居莧反。」
〔三〕 師古曰：「董宏也。」
〔四〕 師古曰：「傅遷也?！?br />
〔五〕 師古曰：「謂緣私恩而得封爵為一國之君耳，非有功而侯也?！?br />
〔六〕 師古曰：「不問賢與不肖，皆親近在位?！?br />
〔七〕 師古曰：「晻音烏感反?！?br />
〔八〕 師古曰：「謂皆迫於太后也。」
〔九〕 師古曰：「尤，過也。言過惡正在於此?！?br />
〔一０〕師古曰：「由，從也。邑，於邑也?！?br />
〔一一〕師古曰：「逮，及也。鏡，鑒照也。自以所行為可，是計(jì)策之誤也?！?br />
〔一二〕如淳曰：「在外而賤舉錯(cuò)有過失，為主上所疑也。」師古曰：「此說非也。言天子不自見其過。疏賤獨(dú)偏見，鄴自謂傍觀而見之也。疑內(nèi)亦有此類，謂後宮嬖幸非理寵遇，亦有如傅遷、鄭業(yè)等妄受恩賞者?！?br />
〔一三〕（應(yīng)劭）〔師古〕曰：「右讀曰佑。應(yīng)謂應(yīng)天戒而修德政?！?/em>
臣聞野雞著怪，高宗深動(dòng)；〔一〕大風(fēng)暴過，成王怛然〔二〕。願(yuàn)陛下加致精誠，思承始初，事稽諸古，〔三〕以厭下心，〔四〕則黎庶群生無不說喜，〔五〕上帝百神收還威怒，禎祥福祿何嫌不報(bào)！〔六〕
〔一〕 師古曰：「謂雉升鼎耳，故懼而修德，解在五行志?！?br />
〔二〕 師古曰：「謂成王信流言而疑周公，天乃雷電以風(fēng)，禾盡偃，大木斯拔，王乃啟金縢之書，悔而還周公?！?br />
〔三〕 師古曰：「每事皆考於古昔。」
〔四〕 師古曰：「厭，滿也，音一贍反?！?br />
〔五〕 師古曰：「說讀曰悅?！?br />
〔六〕 師古曰：「嫌，疑也?！?/em>
鄴未拜，病卒。鄴言民訛言行籌，及谷永言王者買私田，彗星隕石牡飛之占，語在五行志。
初，鄴從張吉學(xué)，吉子竦又幼孤，從鄴學(xué)問，亦著於世，尤長(zhǎng)小學(xué)?！惨弧赤捵恿?，清靜好古，亦有雅材，建武中歷位列卿，至大司空。其正文字過於鄴、竦，故世言小學(xué)者由杜公。
〔一〕 師古曰：「小學(xué)，謂文字之學(xué)也。周禮『八歲入小學(xué)，保氏教國子以六書』，故因名云。」
贊曰：孝成之世，委政外家，諸舅持權(quán)，重於丁、傅在孝哀時(shí)。故杜鄴敢譏丁、傅，而欽、永不敢言王氏，其勢(shì)然也。及欽欲挹損鳳權(quán)，而鄴附會(huì)音、商。永陳三七之戒，斯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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