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五月，莽曰：「保成師友祭酒唐林、故諫議祭酒瑯邪紀逡，〔一〕孝弟忠恕，敬上愛下，博通舊聞，德行醇備，至於黃髮，靡有愆失?！捕称浞饬譃榻ǖ潞睿覟榉獾潞?，位皆特進，見禮如三公?！踩迟n弟一區(qū)，錢三百萬，授幾杖焉?！?br />
〔一〕 師古曰：「逡音千旬反，字或從彳，其音同耳?！?br />
〔二〕 師古曰：「黃髮，老稱，謂白髮盡落，更生黃者。」
〔三〕 師古曰：「朝見之禮?！?/em>
六月，更授諸侯茅土於明堂，曰：「予制作地理，建封五等，考之經(jīng)藝，合之傳記，通於義理，論之思之，至於再三，自始建國之元以來九年于茲，乃今定矣。予親設文石之平，陳菁茅四色之土，〔一〕欽告于岱宗泰社后土、先祖先妣，以班授之?！捕掣骶拓蕠B(yǎng)牧民人，用成功業(yè)。其在緣邊，若江南，非詔所召，遣侍于帝城者，納言掌貨大夫且調(diào)都內(nèi)故錢，予其祿，〔三〕公歲八十萬，侯伯四十萬，子男二十萬?！谷粡筒荒鼙M得。莽好空言，慕古法，多封爵人，性實遴嗇，〔四〕託以地理未定，故且先賦茅土，用慰喜封者。
〔一〕 師古曰：「尚書禹貢『苞匭菁茅』，儒者以為菁，菜名也，茅，三脊茅也。而莽此言以菁茅為一物，則是謂善茅為菁茅也。土有五色，而此云四者，中央之土不以封也。菁音精。」
〔二〕 師古曰：「欽，敬也。班，布也。」
〔三〕 師古曰：「調(diào)謂發(fā)取之，音徒釣反。次下亦同。」
〔四〕 師古曰：「遴讀與吝同?！?/em>
是歲，復明六筦之令。每一筦下，為設科條防禁，犯者罪至死，吏民抵罪者浸眾。又一切調(diào)上公以下諸有奴婢者，率一口出錢三千六百，天下愈愁，盜賊起。納言馮常以六筦諫，莽大怒，免常官。置執(zhí)法左右刺姦。選用能吏侯霸等分督六尉、六隊，〔一〕如漢刺史，與三公士郡一人從事。
〔一〕 師古曰：「督，察也。隊音遂?！?/em>
臨淮瓜田儀等為盜賊，依阻會稽長州，〔一〕瑯邪女子呂母亦起。初，呂母子為縣吏，為宰所冤殺。〔二〕母散家財，以酤酒買兵弩，〔三〕陰厚貧窮少年，得百餘人，遂攻海曲縣，殺其宰以祭子墓。引兵入海，其眾浸多，後皆萬數(shù)。莽遣使者即赦盜賊，還言「盜賊解，輒復合。問其故，皆曰愁法禁煩苛，不得舉手。力作所得，不足以給貢稅。閉門自守，又坐鄰伍鑄錢挾銅，姦吏因以愁民。民窮，悉起為盜賊?！姑Т笈?，免之。其或順指，言「民驕黠當誅」，及言「時運適然，且滅不久」，莽說，輒遷之?！菜摹?br />
〔一〕 服虔曰：「姓瓜田，名儀?！箮煿旁唬骸搁L州即枚乘所云長州之苑?！?br />
〔二〕 師古曰：「宰，縣令。」
〔三〕 師古曰：「酤音姑。」
〔四〕 師古曰：「說讀曰悅?！?/em>
是歲八月，莽親之南郊，鑄作威斗。威斗者，以五石銅為之〔一〕，若北斗，長二尺五寸，欲以厭勝眾兵。〔二〕既成，令司命負之，莽出在前，入在御旁。鑄斗日，大寒，百官人馬有凍死者。
〔一〕 李奇曰：「以五色藥石及銅為之?！固K林曰：「以五色銅礦冶之?！箮煿旁唬骸咐钫f是也。若今作鍮石之為。」
〔二〕 師古曰：「厭音一葉反?！?/em>
五年正月朔，北軍南門災。
以大司馬司允費興為荊州牧，見，問到部方略，興對曰：「荊、揚之民率依阻山澤，以漁采為業(yè)?！惨弧抽g者，國張六筦，稅山澤，妨奪民之利，連年久旱，百姓飢窮，故為盜賊。興到部，欲令明曉告盜賊歸田里，假貸犁牛種食，〔二〕闊其租賦，〔三〕幾可以解釋安集?！埂菜摹趁馀d官。
〔一〕 師古曰：「漁謂捕魚也。采謂采取蔬果之屬?！?br />
〔二〕 師古曰：「貸音土戴反?！?br />
〔三〕 師古曰：「闊，寬也?！?br />
〔四〕 師古曰：「幾讀曰冀。」
天下吏以不得奉祿，並為姦利，郡尹縣宰家累千金。莽下詔曰：「詳考始建國二年胡虜猾夏以來，諸軍吏及緣邊吏大夫以上為姦利增產(chǎn)致富者，收其家所有財產(chǎn)五分之四，以助邊急?！构狂Y傳天下，考覆貪饕，〔一〕開吏告其將，奴婢告其主，幾以禁姦，〔二〕姦愈甚。
〔一〕 師古曰：「傳音張戀反。饕音吐高反?！?br />
〔二〕 師古曰：「幾讀曰冀。」
皇孫功崇公宗坐自畫容貌，被服天子衣冠，刻印三：一曰「維祉冠存己夏處南山臧薄冰」，〔一〕二曰「肅聖寶繼」，〔二〕三曰「德封昌圖」?！踩秤肿诰藚螌捈仪搬愫掀?，私與宗通，發(fā)覺按驗，宗自殺。莽曰：「宗屬為皇孫，爵為上公，知寬等叛逆族類，而與交通；刻銅印三，文意甚害，不知厭足，窺欲非望。春秋之義，『君親毋將，將而誅焉。』〔四〕迷惑失道，自取此辜，烏呼哀哉！宗本名會宗，以制作去二名，今復名會宗。貶厥爵，改厥號，賜諡為功崇繆伯，以諸伯之禮葬于故同穀城郡?！埂参濉匙阪⒎翞樾l(wèi)將軍王興夫人，祝詛姑，殺婢以絕口。事發(fā)覺，莽使中常侍{帶足}惲責問妨，〔六〕并以責興，皆自殺。事連及司命孔仁妻，亦自殺。仁見莽免冠謝，莽使尚書劾仁：「乘乾車，駕巛馬，左蒼龍，右白虎，前朱雀，後玄武，右杖威節(jié)，左負威斗，號曰赤星，非以驕仁，乃以尊新室之威命也。仁擅免天文冠，大不敬。」有詔勿劾，更易新冠。其好怪如此?！财摺?br />
〔一〕 文穎曰：「祉，福祚也。冠存己，欲襲代也?！箲吭唬骸赶奶幠仙?，就陰涼也。臧薄冰，亦以除暑也?！?br />
〔二〕 應劭曰：「莽自謂承聖舜後，能肅敬，得天寶龜以立。宗欲繼其緒?！?br />
〔三〕 蘇林曰：「宗自言以德見封，當遂昌熾，受天下圖籍?！?br />
〔四〕 師古曰：「春秋公羊傳之辭也。以公子牙將為殺逆而誅之，故云然也。親謂父母也。」
〔五〕 師古曰：「同者，宗所封一同之地?！?br />
〔六〕 師古曰：「{帶足}音帶，又音徒蓋反?！?br />
〔七〕 師古曰：「言莽性好為鬼神怪異之事?！?/em>
以直道侯王涉為衛(wèi)將軍。涉者，曲陽侯根子也。根，成帝世為大司馬，薦莽自代，莽恩之，〔一〕以為曲陽非令稱，〔二〕乃追諡根曰直道讓公，涉嗣其爵。
〔一〕 師古曰：「懷其舊恩也?！?br />
〔二〕 師古曰：「令，善也。曲陽之名，非善稱也。」
是歲，赤眉力子都、樊崇等以饑饉相聚，起於瑯邪，轉(zhuǎn)鈔掠，眾皆萬數(shù)。遣使者發(fā)郡國兵擊之，不能克。
六年春，莽見盜賊多，乃令太史推三萬六千歲曆紀，六歲一改元，布天下。下書曰：「紫閣圖曰『太一、黃帝皆僊上天，〔一〕張樂崑崙虔山之上。後世聖主得瑞者，當張樂秦終南山之上。』〔二〕予之不敏，奉行未明，乃今諭矣。復以寧始將軍為更始將軍，以順符命。易不云乎？『日新之謂盛德，生生之謂易?！弧踩秤杵漯嬙?！」欲以誑燿百姓，銷解盜賊。眾皆笑之。
〔一〕 師古曰：「僊，古仙字。上，升也。」
〔二〕 服虔曰：「長安南山，詩所謂終南，故秦地，故言秦也?！?br />
〔三〕 李奇曰：「易道生諸當生者也?！箮煿旁唬骸赶吕M之辭。體化合變，故曰日新?！?/em>
初獻新樂於明堂、太廟。群臣始冠麟韋之弁?！惨弧郴蚵勂錁仿?，曰：「清厲而哀，非興國之聲也?！?br />
〔一〕 李奇曰：「鹿皮冠?！?/em>
是時，關(guān)東饑旱數(shù)年，力子都等黨眾浸多。〔一〕更始將軍廉丹擊益州不能克，徵還。更遣復位後大司馬護軍郭興、庸部牧李曅擊蠻夷若豆等，太傅犧叔士孫喜清潔江湖之盜賊。而匈奴寇邊甚。莽乃大募天下丁男及死罪囚、吏民奴，名曰豬突豨勇，以為銳卒。一切稅天下吏民，訾三十取一，縑帛皆輸長安。令公卿以下至郡縣黃綬皆保養(yǎng)軍馬，〔二〕多少各以秩為差。又博募有奇技術(shù)可以攻匈奴者，將待以不次之位。言便宜者以萬數(shù)：或言能度水不用舟楫，〔三〕連馬接騎，濟百萬師；或言不持斗糧，服食藥物，三軍不飢；或言能飛，一日千里，可窺匈奴。莽輒試之，取大鳥翮為兩翼，〔四〕頭與身皆著毛，通引環(huán)紐，飛數(shù)百步墮。莽知其不可用，茍欲獲其名，皆拜為理軍，賜以車馬，待發(fā)。
〔一〕 師古曰：「浸，漸也?！?br />
〔二〕 師古曰：「保者，言不許其有死失?！?br />
〔三〕 師古曰：「楫，所以刺舟也，音集，其字從木。」
〔四〕 師古曰：「羽本曰翮，音胡隔反?！?/em>
初，匈奴右骨都侯須卜當，其妻王昭君女也，嘗內(nèi)附。莽遣昭君兄子和親侯王歙誘呼（嘗）〔當〕至塞下，脅將詣長安，強立以為須卜善于後安公?！惨弧呈加T迎當，大司馬嚴尤諫曰：「當在匈奴右部，兵不侵邊，單于動靜，輒語中國，此方面之大助也。于今迎當置長安槁街，一胡人耳，〔二〕不如在匈奴有益。」莽不聽。既得當，欲遣尤與廉丹擊匈奴，皆賜姓徵氏，號二徵將軍，當誅單于輿而立當代之?！踩吵鲕嚦俏鳈M廄，未發(fā)。尤素有智略，非莽攻伐西夷，數(shù)諫不從，著古名將樂毅、白起不用之意及言邊事凡三篇，奏以風諫莽。〔四〕及當出廷議，尤固言匈奴可且以為後，先憂山東盜賊。莽大怒，乃策尤曰：「視事四年，蠻夷猾夏不能遏絕，寇賊姦宄不能殄滅，不畏天威，不用詔命，貌佷自臧，持必不移，〔五〕懷執(zhí)異心，非沮軍議?！擦澄慈讨掠诶恚渖洗笏抉R武建伯印韍，〔七〕歸故郡。」以降符伯董忠為大司馬。
〔一〕 師古曰：「善于者，匈奴之號也。後安公者，中國之爵。兩加之?！?br />
〔二〕 師古曰：「槁街，蠻夷館所在也，解在陳湯傳。槁音工早反?！?br />
〔三〕 師古曰：「輿者，時見為單于之名?！?br />
〔四〕 師古曰：「風讀曰諷。」
〔五〕 師古曰：「皃，古貌字也。貌佷，言其佷戾見於容貌也。臧，善也。自以為善，而固持其所見，不可移易。」
〔六〕 師古曰：「沮，壞也，音材汝反?！?br />
〔七〕 師古曰：「韍者，印之組?！?/em>
翼平連率田況奏郡縣訾民不實，〔一〕莽復三十稅一。以況忠言憂國，進爵為伯，賜錢二百萬。眾庶皆詈之。青、徐民多棄鄉(xiāng)里流亡，老弱死道路，壯者入賊中。
〔一〕 師古曰：「舉百姓貲財，不以實數(shù)。」
夙夜連率韓博上言：「有奇士，長丈，大十圍，來至臣府，曰欲奮擊胡虜。自謂巨毋霸，出於蓬萊東南，五城西北昭如海瀕，〔一〕軺車不能載，三馬不能勝。即日以大車四馬，建虎旗，載霸詣闕。霸臥則枕鼓，以鐵箸食，此皇天所以輔新室也。願陛下作大甲高車，賁育之衣，遣大將一人與虎賁百人迎之於道。京師門戶不容者，開高大之，以視百蠻，〔二〕鎮(zhèn)安天下。」博意欲以風莽?！踩趁剱褐舭栽谒仑S，〔四〕更其姓曰巨母氏，謂因文母太后而霸王符也?！参濉翅绮┫陋z，以非所宜言，棄市。
〔一〕 師古曰：「昭如，海名也。瀕，涯也，音頻，又音賓?！?br />
〔二〕 晉灼曰：「視音曰示?！?br />
〔三〕 晉灼曰：「諷言毋得篡盜而霸。」
〔四〕 師古曰：「在所，謂其見到之處。」
〔五〕 師古曰：「莽字巨君，若言文母出此人，使我致霸王?！?/em>
明年改元曰地皇，從三萬六千歲曆號也。
地皇元年正月乙未，赦天下。下書曰：「方出軍行師，敢有趨讙犯法者，輒論斬，毋須時，〔一〕盡歲止。」〔二〕於是春夏斬人都市，百姓震懼，道路以目。
〔一〕 師古曰：「趨讙，謂趨走而讙譁也。須，待也。」
〔二〕 師古曰：「至此歲盡而止。」
二月壬申，日正黑。莽惡之，下書曰：「乃者日中見昧，陰薄陽，黑氣為變，百姓莫不驚怪。兆域大將軍王匡遣吏考問上變事者，欲蔽上之明，是以適見于天，〔一〕以正于理，塞大異焉?！?br />
〔一〕 師古曰：「適音謫。謫，責也，音徒厄反。見音胡電反?！?/em>
莽見四方盜賊多，復欲厭之，〔一〕又下書曰：「予之皇初祖考黃帝定天下，將兵為上將軍，建華蓋，立斗獻，〔二〕內(nèi)設大將，外置大司馬五人，大將軍二十五人，偏將軍百二十五人，裨將軍千二百五十人，校尉萬二千五百人，司馬三萬七千五百人，候十一萬二千五百人，當百二十二萬五千人，〔三〕士吏四十五萬人，士千三百五十萬人，〔四〕應協(xié)於易『弧矢之利，以威天下』。〔五〕予受符命之文，稽前人，將條備焉。」〔六〕於是置前後左右中大司馬之位，賜諸州牧號為大將軍，郡卒正、連帥、大尹為偏將軍，屬令長裨將軍，縣宰為校尉。乘傳使者經(jīng)歷郡國，日且十輩，〔七〕倉無見穀〔八〕以給，傳車馬不能足，賦取道中車馬，〔九〕取辦於民。
〔一〕 師古曰：「厭音一葉反?！?br />
〔二〕 師古曰：「獻音犧。謂斗魁及杓末，如勺之形也?！?br />
〔三〕 晉灼曰：「當亦官名也?！箮煿旁唬骸府敯?，官名，百非其數(shù)?！?br />
〔四〕 晉灼曰：「自五大司馬至此皆以五乘之也?！箮煿旁唬骸笗x說非也。從上計之，或五或十，或兩或三。」
〔五〕 師古曰：「易下繫辭曰：『弦木為弧，剡木為矢，弧矢之利，以威天下?！谎运⒙?，以合此意。木弓曰弧?！?br />
〔六〕 師古曰：「稽，考也，考法於前人也?！?br />
〔七〕 師古曰：「傳音張戀反。次下亦同?！?br />
〔八〕 師古曰：「見謂見在也?！?br />
〔九〕 師古曰：「於道中行者，即執(zhí)取之，以充事也。」
七月，大風毀王路堂。復下書曰：「乃壬午餔時，有列風雷雨發(fā)屋折木之變，〔一〕予甚弁焉，予甚栗焉，予甚恐焉?！捕撤钜谎阅私庖?。〔三〕昔符命文立安為新遷王，〔四〕臨國雒陽，為統(tǒng)義陽王。是時予在攝假，謙不敢當，而以為公。其後金匱文至，議者皆曰：『臨國雒陽為統(tǒng)，謂據(jù)土中為新室統(tǒng)也，宜為皇太子?！蛔源酸幔R久病，雖瘳不平，朝見挈茵輿行?！参濉骋娡趼诽谜?，張於西廂及後閣更衣中，〔六〕又以皇后被疾，臨且去本就舍，妃妾在東永巷?！财摺橙晌纾酗L毀王路西廂及後閣更衣中室。昭寧堂池東南榆樹大十圍，東僵，擊東閣，閣即東永巷之西垣也。皆破折瓦壞，發(fā)屋拔木，予甚驚焉。又候官奏月犯心前星，厥有占，予甚憂之。伏念紫閣圖文，太一、黃帝皆得瑞以僊，後世褒主當?shù)墙K南山。〔八〕所謂新遷王者，乃太一新遷之後也?！簿拧辰y(tǒng)義陽王乃用五統(tǒng)以禮義登陽上遷之後也。臨有兄而稱太子，名不正。宣尼公曰：『名不正，則言不順，至於刑罰不中，民無錯手足?！弧惨唬啊澄┘次灰詠?，陰陽未和，風雨不時，數(shù)遇枯旱蝗螟為災，穀稼鮮耗，百姓苦飢，〔一一〕蠻夷猾夏，寇賊姦宄，人民正營，無所錯手足?！惨欢成钗┴示蹋诿徽?。其立安為新遷王，臨為統(tǒng)義陽王，幾以保全二子〔一三〕，子孫千億，外攘四夷，內(nèi)安中國焉?！?br />
〔一〕 師古曰：「列風，暴列之風?！?br />
〔二〕 師古曰：「弁，疾也。一曰弁，撫手也，言驚懼也。」
〔三〕 師古曰：「先言列風雷雨，後言迷乃解矣，蓋取舜『納于大麓，列風雷雨不迷』以為言也?！?br />
〔四〕 服虔曰：「安，莽第三子也。遷音仙。莽改汝南新蔡曰新遷?！箮煿旁唬骸高w猶僊耳，不勞假借音?！?br />
〔五〕 服虔曰：「有疾以執(zhí)茵輿之行也?！箷x灼曰：「漢儀注皇后、婕妤乘輦，餘者以茵，四人舉以行。豈今之板輿而鋪茵乎？」師古曰：「晉說非也。此直謂坐茵褥之上，而令四人對舉茵之四角，輿而行，何謂板輿乎？」
〔六〕 李奇曰：「張，帳也?！箷x灼曰：「更衣中，謂朝賀易衣服處，室屋名也?！?br />
〔七〕 師古曰：「言臨侍疾，故去其本所居，而來就此止息，是以妃妾在東永巷也。」
〔八〕 李奇曰：「褒主，大主也?！?br />
〔九〕 服虔曰：「太一、黃帝欲令安追繼其後也。」
〔一０〕師古曰：「論語載孔子對子路之言。錯，安置也，音千故反。莽追諡孔子為褒成宣尼公?！?br />
〔一一〕師古曰：「鮮，少也。耗，虛也。鮮音先踐反。耗音火到反?！?br />
〔一二〕師古曰：「正營，惶恐不安之意也。正音征?！?br />
〔一三〕師古曰：「幾讀曰冀?！?/em>
是月，杜陵便殿乘輿虎文衣廢臧在室匣中者〔一〕出，自樹立外堂上，〔二〕良久乃委地。吏卒見者以聞，莽惡之，下書曰：「寶黃廝赤，〔三〕其令郎從官皆衣絳?！?br />
〔一〕 師古曰：「匣，匱也，音狎?！?br />
〔二〕 師古曰：「樹，豎也?！?br />
〔三〕 服虔曰：「以黃為寶，自用其行氣也。廝赤，廝役賤者皆衣赤，賤漢行也。」
望氣為數(shù)者多言有土功象，莽又見四方盜賊多，欲視為自安能建萬世之基者，〔一〕乃下書曰：「予受命遭陽九之厄，百六之會，府帑空虛，百姓匱乏，宗廟未修，且祫祭於明堂太廟，夙夜永念，非敢寧息。深惟吉昌莫良於今年，予乃卜波水之北，郎池之南，惟玉食。〔二〕予又卜金水之南，明堂之西，亦惟玉食。予將（新）〔親〕築焉。」於是遂營長安城南，提封百頃。九月甲申，莽立載行視，〔四〕親舉築三下。司徒王尋、大司空王邑持節(jié)，及侍中常侍執(zhí)法杜林等數(shù)十人將作?！参濉炒薨l(fā)、張邯說莽曰：「德盛者文縟，〔六〕宜崇其制度，宣視海內(nèi)，〔七〕且令萬世之後無以復加也。」莽乃博徵天下工匠諸圖畫，以望法度算，及吏民以義入錢穀助作者，駱驛道路?！舶恕硥膹爻俏髟分薪ㄕ?、承光、包陽、大臺、儲元宮及平樂、當路、陽祿館，凡十餘所，〔九〕取其材瓦，以起九廟。是月，大雨六十餘日。令民入米六百斛為郎，其郎吏增秩賜爵至附城。九廟：一曰黃帝太初祖廟，二曰帝虞始祖昭廟，三曰陳胡王統(tǒng)祖穆廟，四曰齊敬王世祖昭廟，五曰濟北愍王王祖穆廟，凡五廟不墮云；〔一０〕六曰濟南伯王尊禰昭廟，七曰元城孺王尊禰穆廟，八曰陽平頃王戚禰昭廟，九曰新都顯王戚禰穆廟。殿皆重屋。太初祖廟東西南北各四十丈，高十七丈，餘廟半之。為銅薄櫨，〔一一〕飾以金銀琱文，〔一二〕窮極百工之巧。帶高增下，〔一三〕功費數(shù)百鉅萬，卒徒死者萬數(shù)。
〔一〕 師古曰：「視音示?！?br />
〔二〕 劉德曰：「長安南也。」晉灼曰：「黃圖波、浪，二水名也，在甘泉苑中?！箮煿旁唬骸笗x說非也。黃圖有西波池、郎池，皆在石城南上林中。玉食，謂龜為玉兆之文而墨食也。波音（波）〔彼〕皮反。」
〔三〕 師古曰：「蓋所謂金水之南，明堂之西?！?br />
〔四〕 師古曰：「立載謂立而乘車也。行音下更反?！?br />
〔五〕 師古曰：「將領(lǐng)築作之人?！?br />
〔六〕 師古曰：「文，禮文也?？d，繁也，音辱?！?br />
〔七〕 師古曰：「視讀曰示。」
〔八〕 師古曰：「駱驛，言不絕?！?br />
〔九〕 師古曰：「自建章以下至陽祿，皆上林苑中館。」
〔一０〕師古曰：「墮，毀也，音火規(guī)反?！?br />
〔一一〕師古曰：「薄櫨，柱上枅，即今所謂〈木沓〉也。櫨音盧。」
〔一二〕師古曰：「琱字與彫同?！?br />
〔一三〕師古曰：「本因高地而建立之，其旁下者更增築?！?/em>
鉅鹿男子馬適求等謀舉燕趙兵以誅莽，〔一〕大司空士王丹發(fā)覺以聞。莽遣三公大夫逮治黨與，〔二〕連及郡國豪傑數(shù)千人，皆誅死。封丹為輔國侯。
〔一〕 師古曰：「馬適，姓也。求，名也?！?br />
〔二〕 師古曰：「逮，逮捕之也。已解於上。」
自莽為不順時令，百姓怨恨，莽猶安之，又下書曰：「惟設此壹切之法以來，常安六鄉(xiāng)巨邑之都，枹鼓稀鳴，盜賊衰少，〔一〕百姓安土，歲以有年，此乃立權(quán)之力也。今胡虜未滅誅，蠻僰未絕焚，江湖海澤麻沸，盜賊未盡破殄，〔二〕又興奉宗廟社稷之大作，民眾動搖。今復壹切行此令，盡二年止之，以全元元，救愚姦?！?br />
〔一〕 師古曰：「巨，大也。枹，所以擊鼓者也，音孚，其字從木。」
〔二〕 師古曰：「麻沸，言如亂麻而沸涌?！?/em>
是歲，罷大小錢，更行貨布，長二寸五分，廣一寸，直貨錢二十五。貨錢徑一寸，重五銖，枚直一。兩品並行。敢盜鑄錢及偏行布貨，伍人知不發(fā)舉，皆沒入為官奴婢?！惨弧?br />
〔一〕 師古曰：「伍人，同伍之人，若今伍保者也?！?/em>
太傅平晏死，以予虞唐尊為太傅。尊曰：「國虛民貧，咎在奢泰。」乃身短衣小袖，乘牝馬柴車，〔一〕藉槁，瓦器，〔二〕又以歷遺公卿。〔三〕出見男女不異路者，尊自下車，以象刑赭幡汙染其衣?！菜摹趁劧f之，〔五〕下詔申敕公卿思與厥齊?！擦撤庾馂槠交?。
〔一〕 師古曰：「柴車即棧車?！?br />
〔二〕 師古曰：「藉槁，去蒲蒻也。瓦器，以瓦為食器?！?br />
〔三〕 師古曰：「以瓦器盛食，遺公卿也?！?br />
〔四〕 師古曰：「赭幡，以赭汁漬巾幡?！?br />
〔五〕 師古曰：「說讀曰悅。」
〔六〕 師古曰：「令與尊同此操行也。論語稱孔子曰：『見賢思齊，』故莽云然?！?/em>
是時，南郡張霸、江夏羊牧、王匡等起雲(yún)杜綠林，號曰下江兵，〔一〕眾皆萬餘人。武功中水鄉(xiāng)民三舍墊為池?！捕?br />
〔一〕 晉灼曰：「本起江夏雲(yún)杜縣，後分西上，入南郡，屯藍田，故號下江兵也?！?br />
〔二〕 師古曰：「墊，陷也，音丁念反?！?/em>
二年正月，以州牧位三公，刺舉怠解，〔一〕更置牧監(jiān)副，秩元士，冠法冠，行事如漢刺史。
〔一〕 師古曰：「解讀曰懈?！?/em>
是月，莽妻死，諡曰孝睦皇后，葬渭陵長壽園西，令永侍文母，名陵曰億年。初莽妻以莽數(shù)殺其子，涕泣失明，莽令太子臨居中養(yǎng)焉。莽妻旁侍者原碧，莽幸之。後臨亦通焉，恐事泄，謀共殺莽。臨妻愔，國師公女，〔一〕能為星，語臨宮中且有白衣會。臨喜，以為所謀且成。後貶為統(tǒng)義陽王，出在外第，愈憂恐。會莽妻病困，臨予書曰：「上於子孫至嚴，前長孫、中孫年俱三十而死。〔二〕今臣臨復適三十，誠恐一旦不保中室，則不知死命所在！」〔三〕莽侯妻疾，見其書，大怒，疑臨有惡意，不令得會喪。既葬，收原碧等考問，具服姦、謀殺狀。莽欲祕之，使殺案事使者司命從事，埋獄中，家不知所在。賜臨藥，臨不肯飲，自刺死。使侍中票騎將軍同說侯林賜魂衣璽韍，〔四〕策書曰：「符命文立臨為統(tǒng)義陽王，此言新室即位三萬六千歲後，為臨之後者乃當龍陽而起。前過聽議者，以臨為太子，有烈風之變，輒順符命，立為統(tǒng)義陽王。在此之前，自此之後，不作信順，弗蒙厥佑，夭年隕命，嗚呼哀哉！跡行賜諡，諡曰繆王。」又詔國師公：「臨本不知星，事從愔起?！箰忠嘧詺?。
〔一〕 師古曰：「愔音一尋反。」
〔二〕 師古曰：「中讀曰仲。」
〔三〕 李奇曰：「中室，臨之母也?！箷x灼曰：「長樂宮中殿也?！箮煿旁唬骸付f皆非也。中室，室中也。臨自言欲於室中自保全，不可得耳。」
〔四〕 師古曰：「說讀曰悅?！?/em>
是月，新遷王安病死。初，莽為侯就國時，幸侍者增秩、懷能、開明。懷能生男興，增秩生男匡、女曅，開明生女捷，皆留新都國，以其不明故也?！惨弧臣鞍布采?，莽自病無子，為安作奏，使上言：「興等母雖微賤，屬猶皇子，不可以棄?！拐乱暼汗捕辰栽唬骸赴灿延谛值?，〔三〕宜及春夏加封爵。」於是以王車遣使者迎興等，封興為功脩公，匡為功建公，曅為睦脩任，捷為睦逮任。孫公明公壽病死，旬月四喪焉。莽壞漢孝武、孝昭廟，分葬子孫其中。
〔一〕 師古曰：「言侍者或與外人私通所生子女，不可分明也。」
〔二〕 師古曰：「視讀曰示。以所上之章遍示之?！?br />
〔三〕 師古曰：「友，愛也。善兄弟曰友?！?/em>
魏成大尹李焉與卜者王況謀，況謂焉曰：「新室即位以來，民田奴婢不得賣買，數(shù)改錢貨，徵發(fā)煩數(shù)，軍旅騷動，四夷並侵，百姓怨恨，盜賊並起，漢家當復興。君姓李，李音徵，徵火也，〔一〕當為漢輔?！挂驗檠勺髯彆?，言「文帝發(fā)忿，居地下趣軍，北告匈奴，南告越人。〔二〕江中劉信，執(zhí)敵報怨，復續(xù)古先，四年當發(fā)軍。江湖有盜，自稱樊王，姓為劉氏，萬人成行，〔三〕不受赦令，欲動秦、雒陽。十一年當相攻，太白揚光，歲星入東井，其號當行?！埂菜摹秤盅悦Т蟪技獌矗饔腥掌?。會合十餘萬言。焉令吏寫其書，吏亡告之。莽遣使者即捕焉，獄治皆死。
〔一〕 師古曰：「徵音竹里反。」
〔二〕 師古曰：「趣讀曰促?！?br />
〔三〕 師古曰：「行音胡郎反?！?br />
〔四〕 師古曰：「號謂號令也?！?/em>
三輔盜賊麻起，〔一〕乃置捕盜都尉官，令執(zhí)法謁者追擊長安中，建鳴鼓攻賊幡，而使者隨其後。遣太師犧仲景尚、更始將軍護軍王黨將兵擊青、徐，國師和仲曹放助郭興擊句町。轉(zhuǎn)天下穀幣詣西河、五原、朔方、漁陽，每一郡以百萬數(shù)，欲以擊匈奴。
〔一〕 師古曰：「言起者如亂麻也?！?/em>
秋，隕霜殺菽，關(guān)東大饑，蝗。
民犯鑄錢，伍人相坐，沒入為官奴婢。其男子檻車，兒女子步，以鐵鎖瑯當其頸，傳詣鍾官，以十萬數(shù)。〔一〕到者易其夫婦，〔二〕愁苦死者什六七。孫喜、景尚、曹放等擊賊不能克，軍師放縱，百姓重困。〔三〕
〔一〕 師古曰：「瑯當，長鎖也。鍾官，主鑄錢之官也。」
〔二〕 師古曰：「改相配匹，不依其舊也?！?br />
〔三〕 師古曰：「重音直用反?！?/em>
莽以王況讖言荊楚當興，李氏為輔，欲厭之，〔一〕乃拜侍中掌牧大夫李棽為大將軍、揚州牧，賜名聖，〔二〕使將兵奮擊。
〔一〕 師古曰：「厭音一葉反?！?br />
〔二〕 師古曰：「改其舊名，以聖代讖。棽音所林反。」
上谷儲夏自請願說瓜田儀，〔一〕莽以為中郎，使出儀?！捕硟x文降，未出而死?！踩趁笃涫嶂?，為起冢、祠室，諡曰瓜寧殤男，幾以招來其餘，〔四〕然無肯降者。
〔一〕 服虔曰：「儲夏，人姓也?！?br />
〔二〕 師古曰：「說之令自出。」
〔三〕 師古曰：「上文書言降，而身未出?！?br />
〔四〕 師古曰：「幾讀曰冀?！?/em>
閏月丙辰，大赦天下，天下大服民私服在詔書前亦釋除?！惨弧?br />
〔一〕 張晏曰：「莽妻本以此歲死，天下大服也。私服，自喪其親。皆除之?！?/em>
郎陽成脩獻符命，言繼立民母，又曰：「黃帝以百二十女致神僊?！姑ъ妒乔仓猩⒋蠓?、謁者各四十五人分行天下，〔一〕博采鄉(xiāng)里所高有淑女者上名。
〔一〕 師古曰：「行音下更反。」
莽夢長樂宮銅人五枚起立，莽惡之，念銅人銘有「皇帝初兼天下」之文，即使尚方工鐫滅所夢銅人膺文?！惨弧秤指袧h高廟神靈〔二〕，遣虎賁武士入高廟，拔劍四面提擊，〔三〕斧壞戶牖，〔四〕桃湯赭鞭鞭灑屋壁，〔五〕令輕車校尉居其中，又令中軍北壘居高寢?！擦?br />
〔一〕 師古曰：「鐫，鑿也，音子全反?！?br />
〔二〕 師古曰：「謂夢見譴責?！?br />
〔三〕 師古曰：「提，擲也，音徒計反?！?br />
〔四〕 師古曰：「以斧斫壞之?！?br />
〔五〕 師古曰：「桃湯灑之，赭鞭鞭之也。赭，赤也?！?br />
〔六〕 師古曰：「徙北軍壘之兵士於高廟寢中屯居也?！?/em>
或言黃帝時建華蓋以登僊，莽乃造華蓋九重，高八丈一尺，金瑵羽葆，〔一〕載以祕機四輪車，〔二〕駕六馬，力士三百人黃衣幘，車上人擊鼓，輓者皆呼「登僊」。莽出，令在前。百官竊言「此似〈車耎〉車，非僊物也。」〔三〕
〔一〕 師古曰：「瑵讀曰爪。謂蓋弓頭為爪形?！?br />
〔二〕 服虔曰：「蓋高八丈，其杠皆有屈膝，可上下屈申也?！箮煿旁唬骸秆詽摓闄C關(guān)，不使外見，故曰祕機也?！?br />
〔三〕 師古曰：「〈車耎〉車，載喪車，音而?！?/em>
是歲，南郡秦豐眾且萬人。平原女子遲昭平能說（經(jīng)博）〔博經(jīng)〕以八投，〔一〕亦聚數(shù)千人在河阻中。莽召問群臣禽賊方略，皆曰：「此天囚行尸，命在漏刻?！构首髮④姽珜O祿徵來與議，〔二〕祿曰：「太史令宗宣典星曆，候氣變，以兇為吉，亂天文，誤朝廷。太傅平化侯飾虛偽以媮名位，『賊夫人之子』?！踩硣鴰熂涡殴嵉刮褰?jīng)，毀師法，令學士疑惑。明學男張邯、地理侯孫陽造井田，使民棄土業(yè)。犧和魯匡設六筦，以窮工商。說符侯崔發(fā)阿諛取容，令下情不上通。宜誅此數(shù)子以慰天下！」又言：「匈奴不可攻，當與和親。臣恐新室憂不在匈奴，而在封域之中也?！姑够①S扶祿出。然頗采其言，左遷魯匡為五原卒正，以百姓怨非故。六筦非匡所獨造，莽厭眾意而出之?！菜摹?br />
〔一〕 服虔曰：「博奕經(jīng)，以八箭投之?！?br />
〔二〕 師古曰：「與讀曰豫。」
〔三〕 師古曰：「論語稱子路使子羔為費宰，孔子曰『賊夫人之子』，言羔未知政道，而使宰邑，所以為賊害也。故祿引此而言?！?br />
〔四〕 師古曰：「厭，滿也，音一豔反?！?/em>
初，四方皆以飢寒窮愁起為盜賊，稍稍群聚，常思歲熟得歸鄉(xiāng)里。眾雖萬數(shù)，亶稱巨人、從事、三老、祭酒，〔一〕不敢略有城邑，轉(zhuǎn)掠求食，日闋而已?！捕持T長吏牧守皆自亂鬥中兵而死，〔三〕賊非敢欲殺之也，而莽終不諭其故。〔四〕是歲，大司馬士按章豫州，〔五〕為賊所獲，賊送付縣。士還，上書具言狀。莽大怒，下獄以為誣罔。因下書責七公曰：「夫吏者，理也。宣德明恩，以牧養(yǎng)民，仁之道也。抑強督姦，捕誅盜賊，義之節(jié)也。〔六〕今則不然。盜發(fā)不輒得，至成群黨，遮略乘傳宰士。〔七〕士得脫者，又妄自言『我責數(shù)賊「何故為是？」〔八〕賊曰「以貧窮故耳」。賊護出我?！唤袼兹俗h者率多若此。惟貧困飢寒，犯法為非，大者群盜，小者偷穴，不過二科，〔九〕今乃結(jié)謀連黨以千百數(shù)，是逆亂之大者，豈飢寒之謂邪？七公其嚴敕卿大夫、卒正、連率、庶尹，謹牧養(yǎng)善民，急捕殄盜賊。有不同心并力，疾惡黜賊，而妄曰飢寒所為，輒捕繫，請其罪?！轨妒侨合掠?，莫敢言賊情者，亦不得擅發(fā)兵，賊由是遂不制。
〔一〕 師古曰：「亶讀曰但。言不為大號?！?br />
〔二〕 師古曰：「闋，盡也。隨日而盡也。闋音空穴反?！?br />
〔三〕 師古曰：「中，傷也。」
〔四〕 師古曰：「不曉此意也?！?br />
〔五〕 師古曰：「有上章相告者，就而按治之?！?br />
〔六〕 師古曰：「督謂察視也?！?br />
〔七〕 師古曰：「傳音張戀反?！?br />
〔八〕 師古曰：「數(shù)音所具反。」
〔九〕 師古曰：「穴謂穿牆為盜也?！?/em>
唯翼平連率田況素果敢，發(fā)民年十八以上四萬餘人，授以庫兵，與刻石為約。赤糜聞之，不敢入界?！惨弧硾r自劾奏，莽讓況：〔二〕「未賜虎符而擅發(fā)兵，此弄兵也，厥罪乏興。〔三〕以況自詭必禽滅賊，故且勿治?！埂菜摹翅釠r自請出界擊賊，所嚮皆破。莽以璽書令況領(lǐng)青、徐二州牧事。況上言：「盜賊始發(fā)，其原甚微，非部吏、伍人所能禽也。咎在長吏不為意，縣欺其郡，郡欺朝廷，實百言十，實千言百。朝廷忽略，不輒督責，遂至延曼連州，〔五〕乃遣將率，多發(fā)使者，傳相監(jiān)趣?！擦晨たh力事上官，應塞詰對，〔七〕共酒食，具資用，以救斷斬，〔八〕不給復憂盜賊治官事?！簿拧硨⒙视植荒芄世羰?，戰(zhàn)則為賊所破，吏氣寖傷，徒費百姓?！惨唬啊城靶颐缮饬?，賊欲解散，或反遮擊，恐入山谷轉(zhuǎn)相告語，故郡縣降賊，皆更驚駭，恐見詐滅，因饑饉易動，旬日之間更十餘萬人，此盜賊所以多之故也。今雒陽以東，米石二千。竊見詔書，欲遣太師、更始將軍，二人爪牙重臣，多從人眾，道上空竭，少則亡以威視遠方。〔一一〕宜急選牧、尹以下，明其賞罰，收合離鄉(xiāng)。小國無城郭者，徙其老弱置大城中，積藏穀食，并力固守。賊來攻城，剛不能下，所過無食，勢不得群聚。如此，招之必降，擊之則滅。今空復多出將率，郡縣苦之，反甚於賊。宜盡徵還乘傳諸使者，以休息郡縣。委任臣況以二州盜賊，必平定之。」莽畏惡況，陰為發(fā)代，遣使者賜況璽書。使者至，見況，因令代監(jiān)其兵。況隨使者西，到，拜為師尉大夫。況去，齊地遂敗。
〔一〕 師古曰：「糜，眉也。以朱塗眉，故曰赤眉。古字通用?！?br />
〔二〕 師古曰：「讓，責也。」
〔三〕 師古曰：「擅發(fā)之罪，與乏軍興同科也。」
〔四〕 師古曰：「詭，責也。自以乏為憂責?！?br />
〔五〕 師古曰：「延音弋戰(zhàn)反。曼與蔓同?！?br />
〔六〕 師古曰：「趣讀曰促?！?br />
〔七〕 師古曰：「力，勤也。塞，當也?！?br />
〔八〕 師古曰：「交懼斬死之刑也。共讀曰供?！?br />
〔九〕 師古曰：「給，暇也?！?br />
〔一０〕師古曰：「寖，漸也。」
〔一一〕師古曰：「視讀曰示?！?/em>
三年正月，九廟蓋構(gòu)成，納神主。莽謁見，大駕乘六馬，以五采毛為龍文衣，著角，長三尺?！惨弧橙A蓋車，元戎十乘在前。因賜治廟者司徒、大司空錢各千萬，侍中、中常侍以下皆封。封都匠仇延為邯淡里附城。〔二〕
〔一〕 師古曰：「以被馬上也?！?br />
〔二〕 師古曰：「都匠，大匠也。邯音胡敢反。淡音大敢反。豐盛之意?！?/em>
二月，霸橋災，數(shù)千人以水沃救，不滅。莽惡之，下書曰：「夫三皇象春，五帝象夏，三王象秋，五伯象冬?；释酰逻\也；伯者，繼空續(xù)乏以成曆數(shù)，故其道駮。〔一〕惟常安御道多以所近為名。乃二月癸巳之夜，甲午之辰，火燒霸橋，從東方西行，至甲午夕，橋盡火滅。大司空行視考問，〔二〕或云寒民舍居橋下，〔三〕疑以火自燎，為此災也?！菜摹称涿鞯┘匆椅?，立春之日也。予以神明聖祖黃虞遺統(tǒng)受命，至于地皇四年為十五年。正以三年終冬絕滅霸駮之橋，欲以興成新室統(tǒng)壹長存之道也。又戒此橋空東方之道。今東方歲荒民飢，道路不通，東岳太師亟科條，〔五〕開東方諸倉，賑貸窮乏，以施仁道。其更名霸館為長存館，霸橋為長存橋?！?br />
〔一〕 師古曰：「伯皆讀曰霸。」
〔二〕 師古曰：「行音下更反?！?br />
〔三〕 師古曰：「舍，止宿也?！?br />
〔四〕 師古曰：「燎謂炙令腝也。」
〔五〕 師古曰：「亟，急也，音己力反。」
是月，赤眉殺太師犧仲景尚。關(guān)東人相食。
四月，遣太師王匡、更始將軍廉丹東，〔一〕祖都門外，〔二〕天大雨，霑衣止。長老歎曰：「是為泣軍！」莽曰：「惟陽九之阨，與害氣會，究于去年?？莺邓?，飢饉薦臻，〔三〕百姓困乏，流離道路，于春尤甚，予甚悼之。今使東嶽太師特進褒新侯開東方諸倉，賑貸窮乏。太師公所不過道，分遣大夫謁者並開諸倉，以全元元。太師公因與廉丹大使五威司命位右大司馬更始將軍平均侯之兗州，填撫所掌，〔四〕及青、徐故不軌盜賊未盡解散，後復屯聚者，皆清潔之，期於安兆黎矣?！埂参濉程珟?、更始合將銳士十餘萬人，所過放縱。東方為之語曰：「寧逢赤眉，不逢太師！太師尚可，更始殺我！」卒如田況之言。
〔一〕 師古曰：「東謂東出也?！?br />
〔二〕 師古曰：「祖道送匡、丹於都門外。」
〔三〕 師古曰：「薦讀曰薦。薦，仍也?！?br />
〔四〕 師古曰：「之，往也。填音竹刃反?！?br />
〔五〕 師古曰：「黎，眾也?！?/em>
莽又多遣大夫謁者分教民煮草木為酪，酪不可食，重為煩費〔一〕。莽下書曰：「惟民困乏，雖溥開諸倉以賑贍之，〔二〕猶恐未足。其且開天下山澤之防，諸能采取山澤之物而順月令者，其恣聽之，勿令出稅。至地皇三十年如故，是王光上戊之六年也?！踩橙缌詈览艋窆级?，小民弗蒙，非予意也?！菜摹骋撞辉坪酰俊簱p上益下，民說無疆?！弧参濉硶疲骸貉灾粡?，是謂不艾?！弧擦匙商徣汗?，可不憂哉！」〔七〕
〔一〕 師古曰：「重音直用反?！?br />
〔二〕 師古曰：「溥與普同?！?br />
〔三〕 孟康曰：「戊，土也，莽所作曆名。」
〔四〕 師古曰：「辜攉謂獨專其利，而令它人犯者得罪辜也。」
〔五〕 師古曰：「益卦彖辭也。言損上以益下，則人皆歡悅無窮竟?！?br />
〔六〕 師古曰：「洪範之言。艾讀曰乂。乂，治也?！?br />
〔七〕 師古曰：「咨者，歎息之言?！?/em>
是時下江兵盛，新巿朱鮪、平林陳牧等皆復聚眾，攻擊鄉(xiāng)聚。莽遣司命大將軍孔仁部豫州，納言大將軍嚴尤、秩宗大將軍陳茂擊荊州，各從吏士百餘人，乘船從渭入河，至華陰乃出乘傳，到部募士。尤謂茂曰：「遣將不與兵符，必先請而後動，是猶紲韓盧而責之獲也?！埂惨弧?br />
〔一〕 師古曰：「紲，繫也。韓盧，古韓國之名犬也。黑色曰盧?！?/em>
夏，蝗從東方來，蜚蔽天，〔一〕至長安，入未央宮，緣殿閣。莽發(fā)吏民設購賞捕擊。
〔一〕 師古曰：「蜚，古飛字也?！?/em>
莽以天下穀貴，欲厭之，〔一〕為大倉，置衛(wèi)交戟，名曰「政始掖門」。
〔一〕 師古曰：「厭音一葉反?！?/em>
流民入關(guān)者數(shù)十萬人，乃置養(yǎng)贍官稟食之?！惨弧呈拐弑O(jiān)領(lǐng)，與小吏共盜其稟，飢死者十七八。先是，莽使中黃門王業(yè)領(lǐng)長安巿買，賤取於民，民甚患之。業(yè)以省費為功，賜爵附城。莽聞城中飢饉，以問業(yè)。業(yè)曰：「皆流民也?！鼓藥埶u粱飰肉羹，持入視莽，〔二〕曰：「居民食咸如此。」莽信之。
〔一〕 師古曰：「稟，給也。食讀曰飤?！?br />
〔二〕 師古曰：「視讀曰示?！?/em>
冬，無鹽索盧恢等舉兵反城。〔一〕廉丹、王匡攻拔之，斬首萬餘級。莽遣中郎將奉璽書勞丹、匡，進爵為公，封吏士有功者十餘人。
〔一〕 師古曰：「索盧，姓也?；?，名也。反城，據(jù)城以反也。一曰，反音幡。今語賊猶曰幡城。索音先各反?！?/em>
赤眉別校董憲等眾數(shù)萬人在梁郡，王匡欲進擊之，廉丹以為新拔城罷勞，〔一〕當且休士養(yǎng)威?？锊宦?，引兵獨進，丹隨之。合戰(zhàn)成昌，〔二〕兵敗，匡走。丹使吏持其印韍符節(jié)付匡曰：「小兒可走，吾不可！」遂止，戰(zhàn)死。校尉汝雲(yún)、王隆等二十餘人別鬥，聞之，皆曰：「廉公已死，吾誰為生？」馳奔賊，皆戰(zhàn)死?！踩趁聲唬骸肝┕鄵磉x士精兵，眾郡駿馬倉穀帑藏皆得自調(diào)，〔四〕忽於詔策，離其威節(jié)，騎馬呵譟，〔五〕為狂刃所害，烏呼哀哉！賜諡曰果公。」
〔一〕 師古曰：「罷讀曰疲。」
〔二〕 師古曰：「成昌，地名也。」
〔三〕 師古曰：「犇，古奔字也?！?br />
〔四〕 師古曰：「謂發(fā)取也，音徒釣反?！?br />
〔五〕 師古曰：「忽謂怠忘也。譟，群呼也，音先到反?！?/em>
國將哀章謂莽曰：「皇祖考黃帝之時，中黃直為將，破殺蚩尤。今臣居中黃直之位，願平山東?！姑舱埋Y東，與太師匡并力。又遣大將軍陽浚守敖倉，司徒王尋將十餘萬屯雒陽填南宮，〔一〕大司馬董忠養(yǎng)士習射中軍北壘，大司空王邑兼三公之職。司徒尋初發(fā)長安，宿霸昌廄，〔二〕亡其黃鉞。尋士房揚素狂直，乃哭曰：「此經(jīng)所謂『喪其齊斧』者也！」〔三〕自劾去。莽擊殺揚。
〔一〕 師古曰：「填音竹刃反?！?br />
〔二〕 師古曰：「霸昌觀之廄也。三輔黃圖曰在城外也?！?br />
〔三〕 應劭曰：「齊，利也。亡其利斧，言無以復斷斬也?！箮煿旁唬骸复艘踪阖陨暇咆侈o。」
四方盜賊往往數(shù)萬人攻城邑，殺二千石以下。太師王匡等戰(zhàn)數(shù)不利。莽知天下潰畔，事窮計迫，乃議遣風俗大夫司國憲等分行天下，〔一〕除井田奴婢山澤六筦之禁，即位以來詔令不便於民者皆收還之。待見未發(fā)，會世祖與兄齊武王伯升、宛人李通等〔二〕帥舂陵子弟數(shù)千人，招致新巿平林朱鮪、陳牧等合攻拔棘陽。是時嚴尤、陳茂破下江兵，成丹、王常等數(shù)千人別走，入南陽界。
〔一〕 師古曰：「行音下更反?！?br />
〔二〕 師古曰：「世祖謂光武皇帝?！?/em>
十一月，有星孛于張，東南行，五日不見。莽數(shù)召問太史令宗宣，諸術(shù)數(shù)家皆繆對，言天文安善，群賊且滅。莽差以自安。
四年正月，漢兵得下江王常等以為助兵，擊前隊大夫甄阜、屬正梁丘賜，皆斬之，殺其眾數(shù)萬人。初，京師聞青、徐賊眾數(shù)十萬人，訖無文號旌旗表識，〔一〕咸怪異之。好事者竊言：「此豈如古三皇無文書號諡邪？」〔二〕莽亦心怪，以問群臣，群臣莫對。唯嚴尤曰：「此不足怪也。自黃帝、湯、武行師，必待部曲旌旗號令，今此無有者，直飢寒群盜，犬羊相聚，不知為之耳。」莽大說，〔三〕群臣盡服。及後漢兵劉伯升起，皆稱將軍，攻城略地，既殺甄阜，移書稱說。莽聞之憂懼。
〔一〕 師古曰：「文謂文章；號謂大位號也。一曰，號謂號令也。識讀與幟同，音（忒）〔式〕志反。」
〔二〕 師古曰：「欲其事成，故云然也?！?br />
〔三〕 師古曰：「說讀曰悅?！?/em>
漢兵乘勝遂圍宛城。初，世祖族兄聖公先在平林兵中。三月辛巳朔，平林、新巿、下江兵將王常、朱鮪等共立聖公為帝，改年為更始元年，拜置百官。莽聞之愈恐。欲外視自安，〔一〕乃染其須髮，進所徵天下淑女杜陵史氏女為皇后，聘黃金三萬斤，車馬奴婢雜帛珍寶以巨萬計。莽親迎於前殿兩階間，成同牢之禮于上西堂。備和嬪、美御、和人三，位視公；嬪人九，視卿；美人二十七，視大夫；御人八十一，視元士：凡百二十人，皆佩印韍，執(zhí)弓韣。〔二〕封皇后父諶為和平侯，拜為寧始將軍，諶子二人皆侍中。是日，大風發(fā)屋折木。群臣上壽曰：「乃庚子雨水灑道，辛丑清靚無塵，〔三〕其夕穀風迅疾，從東北來?！菜摹承脸?，巽之宮日也。巽為風為順，后誼明，母道得，溫和慈惠之化也。易曰：『受茲介福，于其王母。』〔五〕禮曰：『承天之慶，萬福無疆?！弧擦持T欲依廢漢火劉，皆沃灌雪除，殄滅無餘雜矣。百穀豐茂，庶草蕃殖，〔七〕元元驩喜，兆民賴福，天下幸甚！」莽日與方士涿郡昭君等於後宮考驗方術(shù)，縱淫樂焉。大赦天下，然猶曰：「故漢氏舂陵侯群子劉伯升與其族人婚姻黨與，妄流言惑眾，悖畔天命，及手害更始將軍廉丹、前隊大夫甄阜、屬正梁丘賜，及北狄胡虜逆輿（泊）〔洎〕南僰虜若豆、孟遷，不用此書。〔八〕有能捕得此人者，皆封為上公，食邑萬戶，賜寶貨五千萬?！?br />
〔一〕 師古曰：「視讀曰示?！?br />
〔二〕 師古曰：「禮記月令『仲春之月玄鳥至之日，以太牢祠于高禖，天子親往，后妃率九嬪御，乃禮天子所御。帶以弓韣，授以弓矢，于高禖之前』。韣，弓衣也。帶之者，求男子之祥也，故莽依放之焉。韣音獨?！?br />
〔三〕 師古曰：「靚即靜字也?！?br />
〔四〕 師古曰：「穀風即谷風?！?br />
〔五〕 師古曰：「晉卦六二爻也。介，大也。王母，君母。」
〔六〕 師古曰：「禮之祝詞。」
〔七〕 師古曰：「蕃，滋也。殖，生也?！?br />
〔八〕 師古曰：「輿，匈奴單于名也。洎，及也。若豆、孟遷，蠻僰之名也。言伯升已下，孟遷以上，不在赦令之限也?！?/em>
又詔：「太師王匡、國將哀章、司命孔仁、兗州牧壽良、卒正王閎、揚州牧李聖亟進所部州郡兵〔一〕凡三十萬眾，迫措青、徐盜賊?！捕臣{言將軍嚴尤、秩宗將軍陳茂、車騎將軍王巡、左隊大夫王吳亟進所部州郡兵凡十萬眾，迫措前隊醜虜。明告以生活丹青之信，〔三〕復迷惑不解散，皆并力合擊，殄滅之矣！大司空隆新公，宗室戚屬，前以虎牙將軍東指則反虜破壞，西擊則逆賊靡碎，〔四〕此乃新室威寶之臣也。如黠賊不解散，將遣大司空將百萬之師征伐劋絕之矣！」〔五〕遣七公幹士隗囂等七十二人分下赦令曉諭云。囂等既出，因逃亡矣。
〔一〕 師古曰：「亟，急也?！?br />
〔二〕 師古曰：「措讀與笮同，音莊客反。下亦放此?！?br />
〔三〕 師古曰：「生活，謂來降者不殺之也。丹青之信，言明著也?！?br />
〔四〕 師古曰：「靡，散也，音武皮反?！?br />
〔五〕 師古曰：「劋，截也，音（予）〔子〕小反?！?/em>
四月，世祖與王常等別攻潁川，下昆陽、郾、定陵?！惨弧趁勚郑泊笏究胀跻伛Y傳之雒陽，〔二〕與司徒王尋發(fā)眾郡兵百萬，號曰「虎牙五威兵」，平定山東。得顓封爵，政決於邑，除用徵諸明兵法六十三家術(shù)者，各持圖書，受器械，備軍吏。傾府庫以遣邑，多齎珍寶猛獸，欲視饒富，用怖山東。〔三〕邑至雒陽，州郡各選精兵，牧守自將，定會者四十二萬人，餘在道不絕，車甲士馬之盛，自古出師未嘗有也。
〔一〕 師古曰：「三縣之名也。郾音一扇反?！?br />
〔二〕 師古曰：「傳音張戀反?！?br />
〔三〕 師古曰：「視讀曰示?！?/em>
六月，邑與司徒尋發(fā)雒陽，欲至宛，道出潁川，過昆陽。昆陽時已降漢，漢兵守之。嚴尤、陳茂與二公會，二公縱兵圍昆陽。嚴尤曰：「稱尊號者在宛下，宜亟進?！惨弧潮似?，諸城自定矣。」邑曰：「百萬之師，所過當滅，今屠此城，喋血而進，〔二〕前歌後舞，顧不快邪！」遂圍城數(shù)十重。城中請降，不許。嚴尤又曰：「『歸師勿遏，圍城為之闕』，〔三〕可如兵法，使得逸出，以怖宛下?！挂赜植宦?。會世祖悉發(fā)郾、定陵兵數(shù)千人來救昆陽，尋、邑易之，〔四〕自將萬餘人行陳，〔五〕敕諸營皆按部毋得動，獨迎，與漢兵戰(zhàn)，不利。大軍不敢擅相救，漢兵乘勝殺尋。昆陽中兵出並戰(zhàn)，邑走，軍亂。（天）〔大〕風蜚瓦，〔六〕雨如注水，大眾崩壞號謼，〔七〕虎豹股栗，〔八〕士卒奔走，各還歸其郡。邑獨與所將長安勇敢數(shù)千人還雒陽。關(guān)中聞之震恐，盜賊並起。
〔一〕 師古曰：「亟，急也?！?br />
〔二〕 師古曰：「喋音牒。」
〔三〕 師古曰：「此兵法之言也。遏，遮也。闕，不合也?！?br />
〔四〕 師古曰：「輕易之也。易音亦豉反?！?br />
〔五〕 師古曰：「巡行軍陳也。行音下更反?！?br />
〔六〕 師古曰：「蜚，古飛字。」
〔七〕 師古曰：「謼音火故反?！?br />
〔八〕 師古曰：「言戰(zhàn)懼甚?！?/em>
又聞漢兵言，莽鴆殺孝平帝。莽乃會公卿以下於王路堂，開所為平帝請命金縢之策，泣以視群臣。〔一〕命明學男張邯稱說其德及符命事，因曰：「易言：『伏戎于莽，升其高陵，三歲不興?！弧捕场好А?，皇帝之名?！荷恢^劉伯升?！焊吡辍恢^高陵侯子翟義也。言劉升、翟義為伏戎之兵於新皇帝世，猶殄滅不興也?！谷撼冀苑Q萬歲。又令東方檻車傳送數(shù)人，言「劉伯升等皆行大戮」。（臣）〔民〕知其詐也。
〔一〕 師古曰：「視讀曰示?！?br />
〔二〕 師古曰：「同人卦九三爻辭也。莽，平草也。言伏兵戎於草莽之中，升高陵而望，不敢前進，至于三歲不能起也?！?/em>
先是，衛(wèi)將軍王涉素養(yǎng)道士西門君惠。君惠好天文讖記，為涉言：「星孛掃宮室，劉氏當復興，國師公姓名是也?！股嫘牌溲裕哉Z大司馬董忠，數(shù)俱至國師殿中廬道語星宿，〔一〕國師不應。後涉特往，對歆涕泣言：「誠欲與公共安宗族，〔二〕奈何不信涉也！」歆因為言天文人事，東方必成。涉曰：「新都哀侯小被病，功顯君素耆酒，〔三〕疑帝本非我家子也?！菜摹扯髦熊娋?，涉領(lǐng)宮衛(wèi)，伊休侯主殿中，如同心合謀，共劫持帝，東降南陽天子，可以全宗族；不者，俱夷滅矣！」伊休侯者，歆長子也，為侍中五官中郎將，莽素愛之。歆怨莽殺其三子，又畏大禍至，遂與涉、忠謀，欲發(fā)。歆曰：「當待太白星出，乃可。」忠以司中大贅起武侯孫伋亦主兵，復與伋謀。伋歸家，顏色變，不能食。妻怪問之，語其狀。妻以告弟雲(yún)陽陳邯，邯欲告之。七月，伋與邯俱告，莽遣使者分召忠等。時忠方講兵都肄，〔五〕護軍王咸謂忠謀久不發(fā)，恐漏泄，不如遂斬使者，勒兵入。忠不聽，遂與歆、涉會省戶下。莽令{帶足}惲責問，皆服。中黃門各拔刃將忠等送廬，忠拔劍欲自刎，侍中王望傳言大司馬反，黃門持劍共格殺之。省中相驚傳，勒兵至郎署，皆拔刃張弩。更始將軍史諶行諸署，〔六〕告郎吏曰：「大司馬有狂病，發(fā)，已誅。」皆令弛兵?！财摺趁в詤拑矗舶恕呈够①S以斬馬劍挫忠，〔九〕盛以竹器，傳曰「反虜出」。下書赦大司馬官屬吏士為忠所詿誤，謀反未發(fā)覺者。收忠宗族，以醇醯毒藥、尺白刃叢（僰）〔棘〕并一坎而埋之。劉歆、王涉皆自殺。莽以二人骨肉舊臣，惡其內(nèi)潰，〔一０〕故隱其誅。伊休侯疊又以素謹，歆訖不告，〔一一〕但免侍中中郎將，更為中散大夫。後日殿中鉤盾土山僊人掌旁有白頭公青衣，〔一二〕郎吏見者私謂之國師公。衍功侯喜素善卦，莽使筮之，曰：「憂兵火?！姑г唬骸感喊驳么俗蟮?？是乃予之皇祖叔父子僑欲來迎我也。」
〔一〕 師古曰：「廬者，宿止之處。道謂說之也?！?br />
〔二〕 師古曰：「誠，實也?！?br />
〔三〕 師古曰：「耆讀曰嗜?！?br />
〔四〕 如淳曰：「言莽母洛薄嗜酒，淫逸得莽耳，非王氏子也。設此詐欲以自別不受誅?！?br />
〔五〕 師古曰：「肄，習也，大習兵也。肄音亦二反。」
〔六〕 師古曰：「行音下更反?！?br />
〔七〕 師古曰：「弛，放也?！?br />
〔八〕 師古曰：「厭，當也，音一葉反?！?br />
〔九〕 師古曰：「挫讀曰剉，音千臥反?！?br />
〔一０〕師古曰：「王涉，骨肉也。劉歆，舊臣?！?br />
〔一一〕師古曰：「訖猶竟也。歆竟不以所謀告之。」
〔一二〕鄭氏曰：「僊人以掌承（露）承（盛）〔露盤〕也?！?/em>
莽軍師外破，大臣內(nèi)畔，左右亡所信，不能復遠念郡國，欲謼邑與計議?！惨弧炒薨l(fā)曰：「邑素小心，今失大眾而徵，恐其執(zhí)節(jié)引決，宜有以大慰其意?！轨妒敲舶l(fā)馳傳諭邑：〔二〕「我年老毋適子，〔三〕欲傳邑以天下。敕亡得謝，見勿復道。」邑到，以為大司馬。大長秋張邯為大司徒，崔發(fā)為大司空，司中壽容苗訢為國師，同說侯林為衛(wèi)將軍。莽憂懣不能食，〔四〕亶飲酒，啗鰒魚?！参濉匙x軍書倦，因馮幾寐，不復就枕矣?！擦承院脮r日小數(shù)，及事迫急，亶為厭勝。遣使壞渭陵、延陵園門罘罳，曰：「毋使民復思也。」又以墨洿色其周垣?！财摺程枌⒅猎弧笟q宿」，申水為「助將軍」，右庚「刻木校尉」，前丙「燿金都尉」，又曰：「執(zhí)大斧，伐枯木；流大水，滅發(fā)火?！谷绱藢俨豢蓜儆?。
〔一〕 師古曰：「謼音呼。」
〔二〕 師古曰：「謂諭告之。傳音張戀反?！?br />
〔三〕 師古曰：「適讀曰嫡?！?br />
〔四〕 師古曰：「懣音滿，又音悶。」
〔五〕 師古曰：「亶音但。下亦類此。鰒，海魚也，音雹?！?br />
〔六〕 師古曰：「馮讀曰憑?！?br />
〔七〕 師古曰：「洿染之變其舊色也。洿音一故反?！?/em>
秋，太白星流入太微，燭地如月光。
成紀隗崔兄弟共劫大尹李育，〔一〕以兄子隗囂為大將軍，攻殺雍州牧陳慶、安定卒正王旬，并其眾，移書郡縣，數(shù)莽罪惡萬於桀紂。
〔一〕 師古曰：「成紀，隴西之縣?！?/em>
是月，析人鄧曄、于匡起兵南鄉(xiāng)百餘人。〔一〕時析宰將兵數(shù)千屯鄡亭，備武關(guān)?！捕硶?、匡謂宰曰：「劉帝已立，君何不知命也！」宰請降，盡得其眾。曄自稱輔漢左將軍，匡右將軍，拔析、丹水，攻武關(guān)，都尉朱萌降。進攻右隊大夫宋綱，殺之，西拔湖。〔三〕莽愈憂，不知所出。崔發(fā)言：「周禮及春秋左氏，國有大災，則哭以厭之?！菜摹彻室追Q『先號咷而後笑』?！参濉骋撕羿蹈嫣煲郧缶??！姑ё灾獢?，乃率群臣至南郊，陳其符命本末，仰天曰：「皇天既命授臣莽，何不殄滅眾賊？即令臣莽非是，願下雷霆誅臣莽！」因搏心大哭，氣盡，伏而叩頭。又作告天策，自陳功勞，千餘言。諸生小民會旦夕哭，為設飧粥，〔六〕甚悲哀及能誦策文者除以為郎，至五千餘人。{帶足}惲將領(lǐng)之。
〔一〕 師古曰：「析，南陽之縣。南鄉(xiāng)，析縣之鄉(xiāng)名。析音先歷反。」
〔二〕 師古曰：「鄡音口堯反?！?br />
〔三〕 師古曰：「湖，弘農(nóng)之縣也，本屬京兆?！?br />
〔四〕 師古曰：「周禮春官之屬女巫氏之職曰：『凡邦之大災，歌哭而請?！豢拚咚愿姘б?。春秋左氏傳宣十二年『楚子圍鄭，旬有七日，鄭人卜行成，不吉；卜臨于太宮，且巷出車，吉。國人大臨，守陴者皆哭?！还拾l(fā)引之以為言也。厭音一葉反?！?br />
〔五〕 師古曰：「同人九五爻辭。號咷，哭也。咷音逃?！?br />
〔六〕 師古曰：「飧，古飡字，音千安反。」
莽拜將軍九人，皆以虎為號，號曰「九虎」，將北軍精兵數(shù)萬人東，內(nèi)其妻子宮中以為質(zhì)。時省中黃金萬斤者為一匱，尚有六十匱，黃門、鉤盾、臧府、中尚方處處各有數(shù)匱。長樂御府、中御府及都內(nèi)、平準帑藏錢帛珠玉財物甚眾，〔一〕莽愈愛之，賜九虎士人四千錢。眾重怨，無鬥意?！捕尘呕⒅寥A陰回谿，距隘，北從河南至山。于匡持數(shù)千弩，乘堆挑戰(zhàn)。鄧曄將二萬餘人從閿鄉(xiāng)南出棗街、作姑，〔三〕破其一部，北出九虎後擊之。六虎敗走。史熊、王況詣闕歸死，莽使使責死者安在，皆自殺；其四虎亡?！菜摹橙⒐鶜J、陳翬、成重收散卒，保京師倉?！参濉?br />
〔一〕 師古曰：「御府有令丞，少府之屬官也，掌珍物。中御府者，皇后之府藏也。平準令丞屬大司農(nóng)，亦珍貨所在也?！?br />
〔二〕 師古曰：「重音直用反?！?br />
〔三〕 師古曰：「閿讀與聞同。作姑，邪道所由也。」
〔四〕 師古曰：「六人敗走，二人詣闕自殺，四人亡?！?br />
〔五〕 師古曰：「九人之中，六人敗走，三人保倉也。京師倉在華陰灌北渭口也。翬音暉?！?/em>
鄧曄開武關(guān)迎漢，丞相司直李松將二千餘人至湖，與曄等共攻京師倉，未下。曄以弘農(nóng)掾王憲為校尉，將數(shù)百人北度渭，入左馮翊界，降城略地。李松遣偏將軍韓臣等徑西至新豐，與莽波水將軍戰(zhàn)，波水走。韓臣等追奔，遂至長門宮。王憲北至頻陽，所過迎降?！惨弧炒笮諜店柹甏X、下邽王大皆率眾隨憲。屬縣斄嚴春、〔二〕茂陵董喜、藍田王孟、槐里汝臣、盩厔王扶、陽陵嚴本、杜陵屠門少之屬〔三〕，眾皆數(shù)千人，假號稱漢將。
〔一〕 師古曰：「所至之處，人皆來迎而降附也?！?br />
〔二〕 師古曰：「屬縣，三輔諸縣也。斄屬右扶風。斄讀與邰同。其人姓嚴，名春。」
〔三〕 師古曰：「姓屠門，名少?！?/em>
時李松、鄧曄以為京師小小倉尚未可下，何況長安城，當須更始帝大兵到。即引軍至華陰，治攻具。而長安旁兵四會城下，聞天水隗氏兵方到，皆爭欲先入城，貪立大功鹵掠之利。
莽遣使者分赦城中諸獄囚徒，皆授兵，殺豨飲其血，與誓曰：「有不為新室者，社鬼記之！」更始將軍史諶將度渭橋，皆散走。諶空還。眾兵發(fā)掘莽妻子父祖冢，燒其棺槨及九廟、明堂、辟雍，火照城中?；蛑^莽曰：「城門卒，東方人，不可信?！姑Цl(fā)越騎士為衛(wèi)，門置六百人，各一校尉。
十月戊申朔，兵從宣平城門入，民間所謂都門也?！惨弧硰埡谐情T，逢兵見殺。〔二〕王邑、王林、王巡、{帶足}惲等分將兵距擊北闕下。漢兵貪莽封力戰(zhàn)者七百餘人。〔三〕會日暮，官府邸第盡奔亡。二日己酉，城中少年朱弟、張魚等恐見鹵掠，趨讙並和，〔四〕燒作室門，斧敬法闥，〔五〕謼曰：「反虜王莽，何不出降？」〔六〕火及掖廷承明，黃皇室主所居也。莽避火宣室前殿，火輒隨之。宮人婦女謕謼曰：「當奈何！」時莽紺袀服，〔七〕帶璽韍，持虞帝匕首。天文郎桉栻於前，〔八〕日時加某，莽旋席隨斗柄而坐，曰：「天生德於予，漢兵其如予何！」〔九〕莽時不食，少氣困矣。
〔一〕 師古曰：「長安城東出北頭第一門?！?br />
〔二〕 師古曰：「行音下更反。」
〔三〕 師古曰：「獲莽當?shù)梅?，故貪之而力?zhàn)?！?br />
〔四〕 師古曰：「眾群行讙而自相和也。和音呼臥反?！?br />
〔五〕 師古曰：「敬法，殿名也。闥，小門也。謂斧斫之也。」
〔六〕 師古曰：「謼音火故反。其下亦同。」
〔七〕 師古曰：「謕，古啼字也。紺，深青而揚赤色也。袀，純也。純?yōu)榻C服也。袀音均，又弋旬反。」
〔八〕 師古曰：「栻，所以占時日。天文郎，今之用栻者也。音式。」
〔九〕 師古曰：「論語稱孔子：『天生德於予，桓魋其如予何？』故莽引之以為言也。」
三日庚戌，晨旦明，群臣扶掖莽，自前殿南下椒除，〔一〕西出白虎門，和新公王揖奉車待門外。莽就車，之漸臺，欲阻池水，猶抱持符命、威斗，公卿大夫、侍中、黃門郎從官尚千餘人隨之。王邑晝夜戰(zhàn)，罷極，〔二〕士死傷略盡，馳入宮，間關(guān)至漸臺，〔三〕見其子侍中睦解衣冠欲逃，邑叱之令還，父子共守莽。軍人入殿中，謼曰：「反虜王莽安在？」有美人出房曰：「在漸臺?！贡姳分瑖鷶?shù)百重。臺上亦弓弩與相射，稍稍落去。矢盡，無以復射，短兵接。王邑父（平）〔子〕、{帶足}惲、王巡戰(zhàn)死，莽入室。下餔時，眾兵上臺，王揖、趙博、苗訢、唐尊、王盛、中常侍王參等皆死臺上。商人杜吳殺莽，取其綬。校尉東海公賓就，故大行治禮，〔四〕見吳問綬主所在。曰：「室中西北陬間?！埂参濉尘妥R，斬莽首。軍人分裂莽身，支節(jié)肌骨臠分，爭相殺者數(shù)十人。〔六〕公賓就持莽首詣王憲。憲自稱漢大將軍，城中兵數(shù)十萬皆屬焉，舍東宮，〔七〕妻莽後宮，乘其車服。
〔一〕 服虔曰：「邪行閣道下者也?！箮煿旁唬骸赋畋葜酪?。椒，取芬香之名也?！?br />
〔二〕 師古曰：「罷讀曰疲。」
〔三〕 師古曰：「間關(guān)猶言崎嶇展轉(zhuǎn)也。」
〔四〕 師古曰：「公賓，姓也。就，名也。以先經(jīng)治禮，故識天子綬也?！?br />
〔五〕 師古曰：「陬，隅也，音子侯反，又音鄒?！?br />
〔六〕 師古曰：「三輔舊事云，臠，切千段也?！?br />
〔七〕 師古曰：「舍，止宿也?！?/em>
六日癸丑，李松、鄧曄入長安，將軍趙萌、申屠建亦至，以王憲得璽綬不輒上，多挾宮女，建天子鼓旗，收斬之。傳莽首詣更始，縣宛市，百姓共提擊之，〔一〕或切食其舌。
〔一〕 師古曰：「提，擲也，音徒計反?！?/em>
莽揚州牧李聖、司命孔仁兵敗山東，聖格死，仁將其眾降，已而歎曰：「吾聞食人食者死其事?！拱蝿ψ源趟馈＜安懿勘O(jiān)杜普、陳定大尹沈意、九江連率賈萌皆守郡不降，為漢兵所誅。賞都大尹王欽及郭欽守京師倉，聞莽死，乃降，更始義之，皆封為侯。太師王匡、國將哀章降雒陽，傳詣宛，斬之。嚴尤、陳茂敗昆陽下，走至沛郡譙，自稱漢將，召會吏民。尤為稱說王莽篡位天時所亡聖漢復興狀，茂伏而涕泣。聞故漢鍾武侯劉聖聚眾汝南稱尊號，尤、茂降之。以尤為大司馬，茂為丞相。十餘日敗，尤、茂并死?？たh皆舉城降，天下悉歸漢。
初，申屠建嘗事崔發(fā)為詩，〔一〕建至，發(fā)降之。後復稱說〔二〕，建令丞相劉賜斬發(fā)以徇。史諶、王延、王林、王吳、趙閎亦降，復見殺。初，諸假號兵人人望封侯。申屠建既斬王憲，又揚言三輔黠共殺其主。吏民惶恐，屬縣屯聚，建等不能下，馳白更始。
〔一〕 師古曰：「就發(fā)學詩?！?br />
〔二〕 師古曰：「妄言符命，不順漢?！?/em>
二年二月，更始到長安，下詔大赦，非王莽子，他皆除其罪，故王氏宗族得全。三輔悉平，更始都長安，居長樂宮。府藏完具，獨未央宮燒攻莽三日，死則案堵復故。更始至，歲餘政教不行。明年夏，赤眉樊崇等眾數(shù)十萬人入關(guān)，立劉盆子，稱尊號，攻更始，更始降之。赤眉遂燒長安宮室市里，害更始。民飢餓相食，死者數(shù)十萬，長安為虛，〔一〕城中無人行。宗廟園陵皆發(fā)掘，唯霸陵、杜陵完。六月，世祖即位，然後宗廟社稷復立，天下艾安?！捕?br />
〔一〕 師古曰：「虛讀曰墟?！?br />
〔二〕 師古曰：「艾讀曰乂。」
贊曰：王莽始起外戚，折節(jié)力行，以要名譽，宗族稱孝，師友歸仁。及其居位輔政，成、哀之際，勤勞國家，直道而行，動見稱述。豈所謂「在家必聞，在國必聞」，「色取仁而行違」者邪？〔一〕莽既不仁而有佞邪之材，又乘四父歷世之權(quán)，遭漢中微，國統(tǒng)三絕，而太后壽考為之宗主，故得肆其姦慝，以成篡盜之禍。〔二〕推是言之，亦天時，非人力之致矣。及其竊位南面，處非所據(jù)，顛覆之勢險於桀紂，而莽晏然自以黃、虞復出也。乃始恣睢，奮其威詐，〔三〕滔天虐民，窮兇惡極，〔四〕毒流諸夏，亂延蠻貉，猶未足逞其欲焉。是以四海之內(nèi)，囂然喪其樂生之心，〔五〕中外憤怨，遠近俱發(fā)，城池不守，支體分裂，遂令天下城邑為虛，〔六〕丘壟發(fā)掘，害遍生民，辜及朽骨，自書傳所載亂臣賊子無道之人，考其禍敗，未有如莽之甚者也。昔秦燔詩書以立私議，莽誦六藝以文姦言，〔七〕同歸誅塗，俱用滅亡，皆炕龍絕氣，非命之運，〔八〕紫色〈圭黽〉聲，餘分閏位，〔九〕聖王之驅(qū)除云爾！〔一０〕
〔一〕 師古曰：「論語載孔子對子張之言也。不仁之人假仁者之色，而所行則違之。朋黨比周，故能在家在國皆有名譽。故贊引之?！?br />
〔二〕 師古曰：「肆，放也，極也?！?br />
〔三〕 師古曰：「睢音呼季反?！?br />
〔四〕 師古曰：「滔，漫也?！?br />
〔五〕 師古曰：「囂然，眾口愁貌也。音五高反。」
〔六〕 師古曰：「虛讀曰墟?！?br />
〔七〕 師古曰：「以六經(jīng)之事文飾姦言?！?br />
〔八〕 服虔曰：「易曰『亢龍有悔』，謂無德而居高位也?！固K林曰：「非命，非天命之命也。」
〔九〕 應劭曰：「紫，間色；〈圭黽〉，邪音也?！狗唬骸秆悦Р坏谜踔?，如歲月之餘分為閏也?！箮煿旁唬骸浮垂琰w〉者，樂之淫聲，非正曲也。近之學者，便謂〈圭黽〉之鳴，已失其義。又欲改此贊〈圭黽〉聲為蠅聲，引詩『匪雞則鳴，蒼蠅之聲』，尤穿鑿矣?！?br />
〔一０〕蘇林曰：「聖王，光武也。為光武驅(qū)除也。」師古曰：「言驅(qū)逐蠲除，以待聖人也?！?br />
?？庇?br />
四一五五頁一五行 莽遣昭君兄子和親侯王歙誘呼（嘗）〔當〕至塞下， 景祐、殿、局本都作「當」，此誤。
四一六一頁一三行 予將（新）〔親〕築焉。 景祐、殿本都作「親」。王先謙說作「親」是。
四一六二頁一０行 波音（波）〔彼〕皮反。 景祐、殿本都作「彼」，此誤。
四一七０頁 二行 平原女子遲昭平能說（經(jīng)博）〔博經(jīng)〕以八投， 王念孫說，「經(jīng)博」當為「博經(jīng)」，故服注云「博奕經(jīng)，以八箭投之」。
四一八０頁 二行 識讀與幟同，音（忒）〔式〕志反?！【暗v、殿本都作「式」。
四一八一頁 二行 及北狄胡虜逆輿（泊）〔洎〕南僰虜若豆、孟遷， 景祐、殿、局本都作「洎」，此誤。
四一八二頁 八行 劋，截也，音（予）〔子〕小反?！【暗v、殿本都作「子」，此誤。
四一八三頁 七行?。ㄌ欤泊蟆筹L蜚瓦， 殿、局本都作「大」。王先謙說作「大」是。
四一八四頁 六行?。ǔ迹裁瘛持湓p也。 景祐、殿、局本都作「民」。王先謙說作「民」是。
四一八五頁 八行 叢（僰）〔棘〕 景祐、殿、局本都作「棘」，此誤。
四一八六頁 八行 僊人以掌承（露）承（盛）〔露盤〕也?！【暗v、殿本都作「遷人以掌承承露盤」，此誤。
四一九一頁一三行 王邑父（平）〔子〕、 景祐、殿本都作「子」。王先謙說「平」字誤。
〔一〕 師古曰：「逡音千旬反，字或從彳，其音同耳?！?br />
〔二〕 師古曰：「黃髮，老稱，謂白髮盡落，更生黃者。」
〔三〕 師古曰：「朝見之禮?！?/em>
六月，更授諸侯茅土於明堂，曰：「予制作地理，建封五等，考之經(jīng)藝，合之傳記，通於義理，論之思之，至於再三，自始建國之元以來九年于茲，乃今定矣。予親設文石之平，陳菁茅四色之土，〔一〕欽告于岱宗泰社后土、先祖先妣，以班授之?！捕掣骶拓蕠B(yǎng)牧民人，用成功業(yè)。其在緣邊，若江南，非詔所召，遣侍于帝城者，納言掌貨大夫且調(diào)都內(nèi)故錢，予其祿，〔三〕公歲八十萬，侯伯四十萬，子男二十萬?！谷粡筒荒鼙M得。莽好空言，慕古法，多封爵人，性實遴嗇，〔四〕託以地理未定，故且先賦茅土，用慰喜封者。
〔一〕 師古曰：「尚書禹貢『苞匭菁茅』，儒者以為菁，菜名也，茅，三脊茅也。而莽此言以菁茅為一物，則是謂善茅為菁茅也。土有五色，而此云四者，中央之土不以封也。菁音精。」
〔二〕 師古曰：「欽，敬也。班，布也。」
〔三〕 師古曰：「調(diào)謂發(fā)取之，音徒釣反。次下亦同。」
〔四〕 師古曰：「遴讀與吝同?！?/em>
是歲，復明六筦之令。每一筦下，為設科條防禁，犯者罪至死，吏民抵罪者浸眾。又一切調(diào)上公以下諸有奴婢者，率一口出錢三千六百，天下愈愁，盜賊起。納言馮常以六筦諫，莽大怒，免常官。置執(zhí)法左右刺姦。選用能吏侯霸等分督六尉、六隊，〔一〕如漢刺史，與三公士郡一人從事。
〔一〕 師古曰：「督，察也。隊音遂?！?/em>
臨淮瓜田儀等為盜賊，依阻會稽長州，〔一〕瑯邪女子呂母亦起。初，呂母子為縣吏，為宰所冤殺。〔二〕母散家財，以酤酒買兵弩，〔三〕陰厚貧窮少年，得百餘人，遂攻海曲縣，殺其宰以祭子墓。引兵入海，其眾浸多，後皆萬數(shù)。莽遣使者即赦盜賊，還言「盜賊解，輒復合。問其故，皆曰愁法禁煩苛，不得舉手。力作所得，不足以給貢稅。閉門自守，又坐鄰伍鑄錢挾銅，姦吏因以愁民。民窮，悉起為盜賊?！姑Т笈?，免之。其或順指，言「民驕黠當誅」，及言「時運適然，且滅不久」，莽說，輒遷之?！菜摹?br />
〔一〕 服虔曰：「姓瓜田，名儀?！箮煿旁唬骸搁L州即枚乘所云長州之苑?！?br />
〔二〕 師古曰：「宰，縣令。」
〔三〕 師古曰：「酤音姑。」
〔四〕 師古曰：「說讀曰悅?！?/em>
是歲八月，莽親之南郊，鑄作威斗。威斗者，以五石銅為之〔一〕，若北斗，長二尺五寸，欲以厭勝眾兵。〔二〕既成，令司命負之，莽出在前，入在御旁。鑄斗日，大寒，百官人馬有凍死者。
〔一〕 李奇曰：「以五色藥石及銅為之?！固K林曰：「以五色銅礦冶之?！箮煿旁唬骸咐钫f是也。若今作鍮石之為。」
〔二〕 師古曰：「厭音一葉反?！?/em>
五年正月朔，北軍南門災。
以大司馬司允費興為荊州牧，見，問到部方略，興對曰：「荊、揚之民率依阻山澤，以漁采為業(yè)?！惨弧抽g者，國張六筦，稅山澤，妨奪民之利，連年久旱，百姓飢窮，故為盜賊。興到部，欲令明曉告盜賊歸田里，假貸犁牛種食，〔二〕闊其租賦，〔三〕幾可以解釋安集?！埂菜摹趁馀d官。
〔一〕 師古曰：「漁謂捕魚也。采謂采取蔬果之屬?！?br />
〔二〕 師古曰：「貸音土戴反?！?br />
〔三〕 師古曰：「闊，寬也?！?br />
〔四〕 師古曰：「幾讀曰冀。」
天下吏以不得奉祿，並為姦利，郡尹縣宰家累千金。莽下詔曰：「詳考始建國二年胡虜猾夏以來，諸軍吏及緣邊吏大夫以上為姦利增產(chǎn)致富者，收其家所有財產(chǎn)五分之四，以助邊急?！构狂Y傳天下，考覆貪饕，〔一〕開吏告其將，奴婢告其主，幾以禁姦，〔二〕姦愈甚。
〔一〕 師古曰：「傳音張戀反。饕音吐高反?！?br />
〔二〕 師古曰：「幾讀曰冀。」
皇孫功崇公宗坐自畫容貌，被服天子衣冠，刻印三：一曰「維祉冠存己夏處南山臧薄冰」，〔一〕二曰「肅聖寶繼」，〔二〕三曰「德封昌圖」?！踩秤肿诰藚螌捈仪搬愫掀?，私與宗通，發(fā)覺按驗，宗自殺。莽曰：「宗屬為皇孫，爵為上公，知寬等叛逆族類，而與交通；刻銅印三，文意甚害，不知厭足，窺欲非望。春秋之義，『君親毋將，將而誅焉。』〔四〕迷惑失道，自取此辜，烏呼哀哉！宗本名會宗，以制作去二名，今復名會宗。貶厥爵，改厥號，賜諡為功崇繆伯，以諸伯之禮葬于故同穀城郡?！埂参濉匙阪⒎翞樾l(wèi)將軍王興夫人，祝詛姑，殺婢以絕口。事發(fā)覺，莽使中常侍{帶足}惲責問妨，〔六〕并以責興，皆自殺。事連及司命孔仁妻，亦自殺。仁見莽免冠謝，莽使尚書劾仁：「乘乾車，駕巛馬，左蒼龍，右白虎，前朱雀，後玄武，右杖威節(jié)，左負威斗，號曰赤星，非以驕仁，乃以尊新室之威命也。仁擅免天文冠，大不敬。」有詔勿劾，更易新冠。其好怪如此?！财摺?br />
〔一〕 文穎曰：「祉，福祚也。冠存己，欲襲代也?！箲吭唬骸赶奶幠仙?，就陰涼也。臧薄冰，亦以除暑也?！?br />
〔二〕 應劭曰：「莽自謂承聖舜後，能肅敬，得天寶龜以立。宗欲繼其緒?！?br />
〔三〕 蘇林曰：「宗自言以德見封，當遂昌熾，受天下圖籍?！?br />
〔四〕 師古曰：「春秋公羊傳之辭也。以公子牙將為殺逆而誅之，故云然也。親謂父母也。」
〔五〕 師古曰：「同者，宗所封一同之地?！?br />
〔六〕 師古曰：「{帶足}音帶，又音徒蓋反?！?br />
〔七〕 師古曰：「言莽性好為鬼神怪異之事?！?/em>
以直道侯王涉為衛(wèi)將軍。涉者，曲陽侯根子也。根，成帝世為大司馬，薦莽自代，莽恩之，〔一〕以為曲陽非令稱，〔二〕乃追諡根曰直道讓公，涉嗣其爵。
〔一〕 師古曰：「懷其舊恩也?！?br />
〔二〕 師古曰：「令，善也。曲陽之名，非善稱也。」
是歲，赤眉力子都、樊崇等以饑饉相聚，起於瑯邪，轉(zhuǎn)鈔掠，眾皆萬數(shù)。遣使者發(fā)郡國兵擊之，不能克。
六年春，莽見盜賊多，乃令太史推三萬六千歲曆紀，六歲一改元，布天下。下書曰：「紫閣圖曰『太一、黃帝皆僊上天，〔一〕張樂崑崙虔山之上。後世聖主得瑞者，當張樂秦終南山之上。』〔二〕予之不敏，奉行未明，乃今諭矣。復以寧始將軍為更始將軍，以順符命。易不云乎？『日新之謂盛德，生生之謂易?！弧踩秤杵漯嬙?！」欲以誑燿百姓，銷解盜賊。眾皆笑之。
〔一〕 師古曰：「僊，古仙字。上，升也。」
〔二〕 服虔曰：「長安南山，詩所謂終南，故秦地，故言秦也?！?br />
〔三〕 李奇曰：「易道生諸當生者也?！箮煿旁唬骸赶吕M之辭。體化合變，故曰日新?！?/em>
初獻新樂於明堂、太廟。群臣始冠麟韋之弁?！惨弧郴蚵勂錁仿?，曰：「清厲而哀，非興國之聲也?！?br />
〔一〕 李奇曰：「鹿皮冠?！?/em>
是時，關(guān)東饑旱數(shù)年，力子都等黨眾浸多。〔一〕更始將軍廉丹擊益州不能克，徵還。更遣復位後大司馬護軍郭興、庸部牧李曅擊蠻夷若豆等，太傅犧叔士孫喜清潔江湖之盜賊。而匈奴寇邊甚。莽乃大募天下丁男及死罪囚、吏民奴，名曰豬突豨勇，以為銳卒。一切稅天下吏民，訾三十取一，縑帛皆輸長安。令公卿以下至郡縣黃綬皆保養(yǎng)軍馬，〔二〕多少各以秩為差。又博募有奇技術(shù)可以攻匈奴者，將待以不次之位。言便宜者以萬數(shù)：或言能度水不用舟楫，〔三〕連馬接騎，濟百萬師；或言不持斗糧，服食藥物，三軍不飢；或言能飛，一日千里，可窺匈奴。莽輒試之，取大鳥翮為兩翼，〔四〕頭與身皆著毛，通引環(huán)紐，飛數(shù)百步墮。莽知其不可用，茍欲獲其名，皆拜為理軍，賜以車馬，待發(fā)。
〔一〕 師古曰：「浸，漸也?！?br />
〔二〕 師古曰：「保者，言不許其有死失?！?br />
〔三〕 師古曰：「楫，所以刺舟也，音集，其字從木。」
〔四〕 師古曰：「羽本曰翮，音胡隔反?！?/em>
初，匈奴右骨都侯須卜當，其妻王昭君女也，嘗內(nèi)附。莽遣昭君兄子和親侯王歙誘呼（嘗）〔當〕至塞下，脅將詣長安，強立以為須卜善于後安公?！惨弧呈加T迎當，大司馬嚴尤諫曰：「當在匈奴右部，兵不侵邊，單于動靜，輒語中國，此方面之大助也。于今迎當置長安槁街，一胡人耳，〔二〕不如在匈奴有益。」莽不聽。既得當，欲遣尤與廉丹擊匈奴，皆賜姓徵氏，號二徵將軍，當誅單于輿而立當代之?！踩吵鲕嚦俏鳈M廄，未發(fā)。尤素有智略，非莽攻伐西夷，數(shù)諫不從，著古名將樂毅、白起不用之意及言邊事凡三篇，奏以風諫莽。〔四〕及當出廷議，尤固言匈奴可且以為後，先憂山東盜賊。莽大怒，乃策尤曰：「視事四年，蠻夷猾夏不能遏絕，寇賊姦宄不能殄滅，不畏天威，不用詔命，貌佷自臧，持必不移，〔五〕懷執(zhí)異心，非沮軍議?！擦澄慈讨掠诶恚渖洗笏抉R武建伯印韍，〔七〕歸故郡。」以降符伯董忠為大司馬。
〔一〕 師古曰：「善于者，匈奴之號也。後安公者，中國之爵。兩加之?！?br />
〔二〕 師古曰：「槁街，蠻夷館所在也，解在陳湯傳。槁音工早反?！?br />
〔三〕 師古曰：「輿者，時見為單于之名?！?br />
〔四〕 師古曰：「風讀曰諷。」
〔五〕 師古曰：「皃，古貌字也。貌佷，言其佷戾見於容貌也。臧，善也。自以為善，而固持其所見，不可移易。」
〔六〕 師古曰：「沮，壞也，音材汝反?！?br />
〔七〕 師古曰：「韍者，印之組?！?/em>
翼平連率田況奏郡縣訾民不實，〔一〕莽復三十稅一。以況忠言憂國，進爵為伯，賜錢二百萬。眾庶皆詈之。青、徐民多棄鄉(xiāng)里流亡，老弱死道路，壯者入賊中。
〔一〕 師古曰：「舉百姓貲財，不以實數(shù)。」
夙夜連率韓博上言：「有奇士，長丈，大十圍，來至臣府，曰欲奮擊胡虜。自謂巨毋霸，出於蓬萊東南，五城西北昭如海瀕，〔一〕軺車不能載，三馬不能勝。即日以大車四馬，建虎旗，載霸詣闕。霸臥則枕鼓，以鐵箸食，此皇天所以輔新室也。願陛下作大甲高車，賁育之衣，遣大將一人與虎賁百人迎之於道。京師門戶不容者，開高大之，以視百蠻，〔二〕鎮(zhèn)安天下。」博意欲以風莽?！踩趁剱褐舭栽谒仑S，〔四〕更其姓曰巨母氏，謂因文母太后而霸王符也?！参濉翅绮┫陋z，以非所宜言，棄市。
〔一〕 師古曰：「昭如，海名也。瀕，涯也，音頻，又音賓?！?br />
〔二〕 晉灼曰：「視音曰示?！?br />
〔三〕 晉灼曰：「諷言毋得篡盜而霸。」
〔四〕 師古曰：「在所，謂其見到之處。」
〔五〕 師古曰：「莽字巨君，若言文母出此人，使我致霸王?！?/em>
明年改元曰地皇，從三萬六千歲曆號也。
地皇元年正月乙未，赦天下。下書曰：「方出軍行師，敢有趨讙犯法者，輒論斬，毋須時，〔一〕盡歲止。」〔二〕於是春夏斬人都市，百姓震懼，道路以目。
〔一〕 師古曰：「趨讙，謂趨走而讙譁也。須，待也。」
〔二〕 師古曰：「至此歲盡而止。」
二月壬申，日正黑。莽惡之，下書曰：「乃者日中見昧，陰薄陽，黑氣為變，百姓莫不驚怪。兆域大將軍王匡遣吏考問上變事者，欲蔽上之明，是以適見于天，〔一〕以正于理，塞大異焉?！?br />
〔一〕 師古曰：「適音謫。謫，責也，音徒厄反。見音胡電反?！?/em>
莽見四方盜賊多，復欲厭之，〔一〕又下書曰：「予之皇初祖考黃帝定天下，將兵為上將軍，建華蓋，立斗獻，〔二〕內(nèi)設大將，外置大司馬五人，大將軍二十五人，偏將軍百二十五人，裨將軍千二百五十人，校尉萬二千五百人，司馬三萬七千五百人，候十一萬二千五百人，當百二十二萬五千人，〔三〕士吏四十五萬人，士千三百五十萬人，〔四〕應協(xié)於易『弧矢之利，以威天下』。〔五〕予受符命之文，稽前人，將條備焉。」〔六〕於是置前後左右中大司馬之位，賜諸州牧號為大將軍，郡卒正、連帥、大尹為偏將軍，屬令長裨將軍，縣宰為校尉。乘傳使者經(jīng)歷郡國，日且十輩，〔七〕倉無見穀〔八〕以給，傳車馬不能足，賦取道中車馬，〔九〕取辦於民。
〔一〕 師古曰：「厭音一葉反?！?br />
〔二〕 師古曰：「獻音犧。謂斗魁及杓末，如勺之形也?！?br />
〔三〕 晉灼曰：「當亦官名也?！箮煿旁唬骸府敯?，官名，百非其數(shù)?！?br />
〔四〕 晉灼曰：「自五大司馬至此皆以五乘之也?！箮煿旁唬骸笗x說非也。從上計之，或五或十，或兩或三。」
〔五〕 師古曰：「易下繫辭曰：『弦木為弧，剡木為矢，弧矢之利，以威天下?！谎运⒙?，以合此意。木弓曰弧?！?br />
〔六〕 師古曰：「稽，考也，考法於前人也?！?br />
〔七〕 師古曰：「傳音張戀反。次下亦同?！?br />
〔八〕 師古曰：「見謂見在也?！?br />
〔九〕 師古曰：「於道中行者，即執(zhí)取之，以充事也。」
七月，大風毀王路堂。復下書曰：「乃壬午餔時，有列風雷雨發(fā)屋折木之變，〔一〕予甚弁焉，予甚栗焉，予甚恐焉?！捕撤钜谎阅私庖?。〔三〕昔符命文立安為新遷王，〔四〕臨國雒陽，為統(tǒng)義陽王。是時予在攝假，謙不敢當，而以為公。其後金匱文至，議者皆曰：『臨國雒陽為統(tǒng)，謂據(jù)土中為新室統(tǒng)也，宜為皇太子?！蛔源酸幔R久病，雖瘳不平，朝見挈茵輿行?！参濉骋娡趼诽谜?，張於西廂及後閣更衣中，〔六〕又以皇后被疾，臨且去本就舍，妃妾在東永巷?！财摺橙晌纾酗L毀王路西廂及後閣更衣中室。昭寧堂池東南榆樹大十圍，東僵，擊東閣，閣即東永巷之西垣也。皆破折瓦壞，發(fā)屋拔木，予甚驚焉。又候官奏月犯心前星，厥有占，予甚憂之。伏念紫閣圖文，太一、黃帝皆得瑞以僊，後世褒主當?shù)墙K南山。〔八〕所謂新遷王者，乃太一新遷之後也?！簿拧辰y(tǒng)義陽王乃用五統(tǒng)以禮義登陽上遷之後也。臨有兄而稱太子，名不正。宣尼公曰：『名不正，則言不順，至於刑罰不中，民無錯手足?！弧惨唬啊澄┘次灰詠?，陰陽未和，風雨不時，數(shù)遇枯旱蝗螟為災，穀稼鮮耗，百姓苦飢，〔一一〕蠻夷猾夏，寇賊姦宄，人民正營，無所錯手足?！惨欢成钗┴示蹋诿徽?。其立安為新遷王，臨為統(tǒng)義陽王，幾以保全二子〔一三〕，子孫千億，外攘四夷，內(nèi)安中國焉?！?br />
〔一〕 師古曰：「列風，暴列之風?！?br />
〔二〕 師古曰：「弁，疾也。一曰弁，撫手也，言驚懼也。」
〔三〕 師古曰：「先言列風雷雨，後言迷乃解矣，蓋取舜『納于大麓，列風雷雨不迷』以為言也?！?br />
〔四〕 服虔曰：「安，莽第三子也。遷音仙。莽改汝南新蔡曰新遷?！箮煿旁唬骸高w猶僊耳，不勞假借音?！?br />
〔五〕 服虔曰：「有疾以執(zhí)茵輿之行也?！箷x灼曰：「漢儀注皇后、婕妤乘輦，餘者以茵，四人舉以行。豈今之板輿而鋪茵乎？」師古曰：「晉說非也。此直謂坐茵褥之上，而令四人對舉茵之四角，輿而行，何謂板輿乎？」
〔六〕 李奇曰：「張，帳也?！箷x灼曰：「更衣中，謂朝賀易衣服處，室屋名也?！?br />
〔七〕 師古曰：「言臨侍疾，故去其本所居，而來就此止息，是以妃妾在東永巷也。」
〔八〕 李奇曰：「褒主，大主也?！?br />
〔九〕 服虔曰：「太一、黃帝欲令安追繼其後也。」
〔一０〕師古曰：「論語載孔子對子路之言。錯，安置也，音千故反。莽追諡孔子為褒成宣尼公?！?br />
〔一一〕師古曰：「鮮，少也。耗，虛也。鮮音先踐反。耗音火到反?！?br />
〔一二〕師古曰：「正營，惶恐不安之意也。正音征?！?br />
〔一三〕師古曰：「幾讀曰冀?！?/em>
是月，杜陵便殿乘輿虎文衣廢臧在室匣中者〔一〕出，自樹立外堂上，〔二〕良久乃委地。吏卒見者以聞，莽惡之，下書曰：「寶黃廝赤，〔三〕其令郎從官皆衣絳?！?br />
〔一〕 師古曰：「匣，匱也，音狎?！?br />
〔二〕 師古曰：「樹，豎也?！?br />
〔三〕 服虔曰：「以黃為寶，自用其行氣也。廝赤，廝役賤者皆衣赤，賤漢行也。」
望氣為數(shù)者多言有土功象，莽又見四方盜賊多，欲視為自安能建萬世之基者，〔一〕乃下書曰：「予受命遭陽九之厄，百六之會，府帑空虛，百姓匱乏，宗廟未修，且祫祭於明堂太廟，夙夜永念，非敢寧息。深惟吉昌莫良於今年，予乃卜波水之北，郎池之南，惟玉食。〔二〕予又卜金水之南，明堂之西，亦惟玉食。予將（新）〔親〕築焉。」於是遂營長安城南，提封百頃。九月甲申，莽立載行視，〔四〕親舉築三下。司徒王尋、大司空王邑持節(jié)，及侍中常侍執(zhí)法杜林等數(shù)十人將作?！参濉炒薨l(fā)、張邯說莽曰：「德盛者文縟，〔六〕宜崇其制度，宣視海內(nèi)，〔七〕且令萬世之後無以復加也。」莽乃博徵天下工匠諸圖畫，以望法度算，及吏民以義入錢穀助作者，駱驛道路?！舶恕硥膹爻俏髟分薪ㄕ?、承光、包陽、大臺、儲元宮及平樂、當路、陽祿館，凡十餘所，〔九〕取其材瓦，以起九廟。是月，大雨六十餘日。令民入米六百斛為郎，其郎吏增秩賜爵至附城。九廟：一曰黃帝太初祖廟，二曰帝虞始祖昭廟，三曰陳胡王統(tǒng)祖穆廟，四曰齊敬王世祖昭廟，五曰濟北愍王王祖穆廟，凡五廟不墮云；〔一０〕六曰濟南伯王尊禰昭廟，七曰元城孺王尊禰穆廟，八曰陽平頃王戚禰昭廟，九曰新都顯王戚禰穆廟。殿皆重屋。太初祖廟東西南北各四十丈，高十七丈，餘廟半之。為銅薄櫨，〔一一〕飾以金銀琱文，〔一二〕窮極百工之巧。帶高增下，〔一三〕功費數(shù)百鉅萬，卒徒死者萬數(shù)。
〔一〕 師古曰：「視音示?！?br />
〔二〕 劉德曰：「長安南也。」晉灼曰：「黃圖波、浪，二水名也，在甘泉苑中?！箮煿旁唬骸笗x說非也。黃圖有西波池、郎池，皆在石城南上林中。玉食，謂龜為玉兆之文而墨食也。波音（波）〔彼〕皮反。」
〔三〕 師古曰：「蓋所謂金水之南，明堂之西?！?br />
〔四〕 師古曰：「立載謂立而乘車也。行音下更反?！?br />
〔五〕 師古曰：「將領(lǐng)築作之人?！?br />
〔六〕 師古曰：「文，禮文也?？d，繁也，音辱?！?br />
〔七〕 師古曰：「視讀曰示。」
〔八〕 師古曰：「駱驛，言不絕?！?br />
〔九〕 師古曰：「自建章以下至陽祿，皆上林苑中館。」
〔一０〕師古曰：「墮，毀也，音火規(guī)反?！?br />
〔一一〕師古曰：「薄櫨，柱上枅，即今所謂〈木沓〉也。櫨音盧。」
〔一二〕師古曰：「琱字與彫同?！?br />
〔一三〕師古曰：「本因高地而建立之，其旁下者更增築?！?/em>
鉅鹿男子馬適求等謀舉燕趙兵以誅莽，〔一〕大司空士王丹發(fā)覺以聞。莽遣三公大夫逮治黨與，〔二〕連及郡國豪傑數(shù)千人，皆誅死。封丹為輔國侯。
〔一〕 師古曰：「馬適，姓也。求，名也?！?br />
〔二〕 師古曰：「逮，逮捕之也。已解於上。」
自莽為不順時令，百姓怨恨，莽猶安之，又下書曰：「惟設此壹切之法以來，常安六鄉(xiāng)巨邑之都，枹鼓稀鳴，盜賊衰少，〔一〕百姓安土，歲以有年，此乃立權(quán)之力也。今胡虜未滅誅，蠻僰未絕焚，江湖海澤麻沸，盜賊未盡破殄，〔二〕又興奉宗廟社稷之大作，民眾動搖。今復壹切行此令，盡二年止之，以全元元，救愚姦?！?br />
〔一〕 師古曰：「巨，大也。枹，所以擊鼓者也，音孚，其字從木。」
〔二〕 師古曰：「麻沸，言如亂麻而沸涌?！?/em>
是歲，罷大小錢，更行貨布，長二寸五分，廣一寸，直貨錢二十五。貨錢徑一寸，重五銖，枚直一。兩品並行。敢盜鑄錢及偏行布貨，伍人知不發(fā)舉，皆沒入為官奴婢?！惨弧?br />
〔一〕 師古曰：「伍人，同伍之人，若今伍保者也?！?/em>
太傅平晏死，以予虞唐尊為太傅。尊曰：「國虛民貧，咎在奢泰。」乃身短衣小袖，乘牝馬柴車，〔一〕藉槁，瓦器，〔二〕又以歷遺公卿。〔三〕出見男女不異路者，尊自下車，以象刑赭幡汙染其衣?！菜摹趁劧f之，〔五〕下詔申敕公卿思與厥齊?！擦撤庾馂槠交?。
〔一〕 師古曰：「柴車即棧車?！?br />
〔二〕 師古曰：「藉槁，去蒲蒻也。瓦器，以瓦為食器?！?br />
〔三〕 師古曰：「以瓦器盛食，遺公卿也?！?br />
〔四〕 師古曰：「赭幡，以赭汁漬巾幡?！?br />
〔五〕 師古曰：「說讀曰悅。」
〔六〕 師古曰：「令與尊同此操行也。論語稱孔子曰：『見賢思齊，』故莽云然?！?/em>
是時，南郡張霸、江夏羊牧、王匡等起雲(yún)杜綠林，號曰下江兵，〔一〕眾皆萬餘人。武功中水鄉(xiāng)民三舍墊為池?！捕?br />
〔一〕 晉灼曰：「本起江夏雲(yún)杜縣，後分西上，入南郡，屯藍田，故號下江兵也?！?br />
〔二〕 師古曰：「墊，陷也，音丁念反?！?/em>
二年正月，以州牧位三公，刺舉怠解，〔一〕更置牧監(jiān)副，秩元士，冠法冠，行事如漢刺史。
〔一〕 師古曰：「解讀曰懈?！?/em>
是月，莽妻死，諡曰孝睦皇后，葬渭陵長壽園西，令永侍文母，名陵曰億年。初莽妻以莽數(shù)殺其子，涕泣失明，莽令太子臨居中養(yǎng)焉。莽妻旁侍者原碧，莽幸之。後臨亦通焉，恐事泄，謀共殺莽。臨妻愔，國師公女，〔一〕能為星，語臨宮中且有白衣會。臨喜，以為所謀且成。後貶為統(tǒng)義陽王，出在外第，愈憂恐。會莽妻病困，臨予書曰：「上於子孫至嚴，前長孫、中孫年俱三十而死。〔二〕今臣臨復適三十，誠恐一旦不保中室，則不知死命所在！」〔三〕莽侯妻疾，見其書，大怒，疑臨有惡意，不令得會喪。既葬，收原碧等考問，具服姦、謀殺狀。莽欲祕之，使殺案事使者司命從事，埋獄中，家不知所在。賜臨藥，臨不肯飲，自刺死。使侍中票騎將軍同說侯林賜魂衣璽韍，〔四〕策書曰：「符命文立臨為統(tǒng)義陽王，此言新室即位三萬六千歲後，為臨之後者乃當龍陽而起。前過聽議者，以臨為太子，有烈風之變，輒順符命，立為統(tǒng)義陽王。在此之前，自此之後，不作信順，弗蒙厥佑，夭年隕命，嗚呼哀哉！跡行賜諡，諡曰繆王。」又詔國師公：「臨本不知星，事從愔起?！箰忠嘧詺?。
〔一〕 師古曰：「愔音一尋反。」
〔二〕 師古曰：「中讀曰仲。」
〔三〕 李奇曰：「中室，臨之母也?！箷x灼曰：「長樂宮中殿也?！箮煿旁唬骸付f皆非也。中室，室中也。臨自言欲於室中自保全，不可得耳。」
〔四〕 師古曰：「說讀曰悅?！?/em>
是月，新遷王安病死。初，莽為侯就國時，幸侍者增秩、懷能、開明。懷能生男興，增秩生男匡、女曅，開明生女捷，皆留新都國，以其不明故也?！惨弧臣鞍布采?，莽自病無子，為安作奏，使上言：「興等母雖微賤，屬猶皇子，不可以棄?！拐乱暼汗捕辰栽唬骸赴灿延谛值?，〔三〕宜及春夏加封爵。」於是以王車遣使者迎興等，封興為功脩公，匡為功建公，曅為睦脩任，捷為睦逮任。孫公明公壽病死，旬月四喪焉。莽壞漢孝武、孝昭廟，分葬子孫其中。
〔一〕 師古曰：「言侍者或與外人私通所生子女，不可分明也。」
〔二〕 師古曰：「視讀曰示。以所上之章遍示之?！?br />
〔三〕 師古曰：「友，愛也。善兄弟曰友?！?/em>
魏成大尹李焉與卜者王況謀，況謂焉曰：「新室即位以來，民田奴婢不得賣買，數(shù)改錢貨，徵發(fā)煩數(shù)，軍旅騷動，四夷並侵，百姓怨恨，盜賊並起，漢家當復興。君姓李，李音徵，徵火也，〔一〕當為漢輔?！挂驗檠勺髯彆?，言「文帝發(fā)忿，居地下趣軍，北告匈奴，南告越人。〔二〕江中劉信，執(zhí)敵報怨，復續(xù)古先，四年當發(fā)軍。江湖有盜，自稱樊王，姓為劉氏，萬人成行，〔三〕不受赦令，欲動秦、雒陽。十一年當相攻，太白揚光，歲星入東井，其號當行?！埂菜摹秤盅悦Т蟪技獌矗饔腥掌?。會合十餘萬言。焉令吏寫其書，吏亡告之。莽遣使者即捕焉，獄治皆死。
〔一〕 師古曰：「徵音竹里反。」
〔二〕 師古曰：「趣讀曰促?！?br />
〔三〕 師古曰：「行音胡郎反?！?br />
〔四〕 師古曰：「號謂號令也?！?/em>
三輔盜賊麻起，〔一〕乃置捕盜都尉官，令執(zhí)法謁者追擊長安中，建鳴鼓攻賊幡，而使者隨其後。遣太師犧仲景尚、更始將軍護軍王黨將兵擊青、徐，國師和仲曹放助郭興擊句町。轉(zhuǎn)天下穀幣詣西河、五原、朔方、漁陽，每一郡以百萬數(shù)，欲以擊匈奴。
〔一〕 師古曰：「言起者如亂麻也?！?/em>
秋，隕霜殺菽，關(guān)東大饑，蝗。
民犯鑄錢，伍人相坐，沒入為官奴婢。其男子檻車，兒女子步，以鐵鎖瑯當其頸，傳詣鍾官，以十萬數(shù)。〔一〕到者易其夫婦，〔二〕愁苦死者什六七。孫喜、景尚、曹放等擊賊不能克，軍師放縱，百姓重困。〔三〕
〔一〕 師古曰：「瑯當，長鎖也。鍾官，主鑄錢之官也。」
〔二〕 師古曰：「改相配匹，不依其舊也?！?br />
〔三〕 師古曰：「重音直用反?！?/em>
莽以王況讖言荊楚當興，李氏為輔，欲厭之，〔一〕乃拜侍中掌牧大夫李棽為大將軍、揚州牧，賜名聖，〔二〕使將兵奮擊。
〔一〕 師古曰：「厭音一葉反?！?br />
〔二〕 師古曰：「改其舊名，以聖代讖。棽音所林反。」
上谷儲夏自請願說瓜田儀，〔一〕莽以為中郎，使出儀?！捕硟x文降，未出而死?！踩趁笃涫嶂?，為起冢、祠室，諡曰瓜寧殤男，幾以招來其餘，〔四〕然無肯降者。
〔一〕 服虔曰：「儲夏，人姓也?！?br />
〔二〕 師古曰：「說之令自出。」
〔三〕 師古曰：「上文書言降，而身未出?！?br />
〔四〕 師古曰：「幾讀曰冀?！?/em>
閏月丙辰，大赦天下，天下大服民私服在詔書前亦釋除?！惨弧?br />
〔一〕 張晏曰：「莽妻本以此歲死，天下大服也。私服，自喪其親。皆除之?！?/em>
郎陽成脩獻符命，言繼立民母，又曰：「黃帝以百二十女致神僊?！姑ъ妒乔仓猩⒋蠓?、謁者各四十五人分行天下，〔一〕博采鄉(xiāng)里所高有淑女者上名。
〔一〕 師古曰：「行音下更反。」
莽夢長樂宮銅人五枚起立，莽惡之，念銅人銘有「皇帝初兼天下」之文，即使尚方工鐫滅所夢銅人膺文?！惨弧秤指袧h高廟神靈〔二〕，遣虎賁武士入高廟，拔劍四面提擊，〔三〕斧壞戶牖，〔四〕桃湯赭鞭鞭灑屋壁，〔五〕令輕車校尉居其中，又令中軍北壘居高寢?！擦?br />
〔一〕 師古曰：「鐫，鑿也，音子全反?！?br />
〔二〕 師古曰：「謂夢見譴責?！?br />
〔三〕 師古曰：「提，擲也，音徒計反?！?br />
〔四〕 師古曰：「以斧斫壞之?！?br />
〔五〕 師古曰：「桃湯灑之，赭鞭鞭之也。赭，赤也?！?br />
〔六〕 師古曰：「徙北軍壘之兵士於高廟寢中屯居也?！?/em>
或言黃帝時建華蓋以登僊，莽乃造華蓋九重，高八丈一尺，金瑵羽葆，〔一〕載以祕機四輪車，〔二〕駕六馬，力士三百人黃衣幘，車上人擊鼓，輓者皆呼「登僊」。莽出，令在前。百官竊言「此似〈車耎〉車，非僊物也。」〔三〕
〔一〕 師古曰：「瑵讀曰爪。謂蓋弓頭為爪形?！?br />
〔二〕 服虔曰：「蓋高八丈，其杠皆有屈膝，可上下屈申也?！箮煿旁唬骸秆詽摓闄C關(guān)，不使外見，故曰祕機也?！?br />
〔三〕 師古曰：「〈車耎〉車，載喪車，音而?！?/em>
是歲，南郡秦豐眾且萬人。平原女子遲昭平能說（經(jīng)博）〔博經(jīng)〕以八投，〔一〕亦聚數(shù)千人在河阻中。莽召問群臣禽賊方略，皆曰：「此天囚行尸，命在漏刻?！构首髮④姽珜O祿徵來與議，〔二〕祿曰：「太史令宗宣典星曆，候氣變，以兇為吉，亂天文，誤朝廷。太傅平化侯飾虛偽以媮名位，『賊夫人之子』?！踩硣鴰熂涡殴嵉刮褰?jīng)，毀師法，令學士疑惑。明學男張邯、地理侯孫陽造井田，使民棄土業(yè)。犧和魯匡設六筦，以窮工商。說符侯崔發(fā)阿諛取容，令下情不上通。宜誅此數(shù)子以慰天下！」又言：「匈奴不可攻，當與和親。臣恐新室憂不在匈奴，而在封域之中也?！姑够①S扶祿出。然頗采其言，左遷魯匡為五原卒正，以百姓怨非故。六筦非匡所獨造，莽厭眾意而出之?！菜摹?br />
〔一〕 服虔曰：「博奕經(jīng)，以八箭投之?！?br />
〔二〕 師古曰：「與讀曰豫。」
〔三〕 師古曰：「論語稱子路使子羔為費宰，孔子曰『賊夫人之子』，言羔未知政道，而使宰邑，所以為賊害也。故祿引此而言?！?br />
〔四〕 師古曰：「厭，滿也，音一豔反?！?/em>
初，四方皆以飢寒窮愁起為盜賊，稍稍群聚，常思歲熟得歸鄉(xiāng)里。眾雖萬數(shù)，亶稱巨人、從事、三老、祭酒，〔一〕不敢略有城邑，轉(zhuǎn)掠求食，日闋而已?！捕持T長吏牧守皆自亂鬥中兵而死，〔三〕賊非敢欲殺之也，而莽終不諭其故。〔四〕是歲，大司馬士按章豫州，〔五〕為賊所獲，賊送付縣。士還，上書具言狀。莽大怒，下獄以為誣罔。因下書責七公曰：「夫吏者，理也。宣德明恩，以牧養(yǎng)民，仁之道也。抑強督姦，捕誅盜賊，義之節(jié)也。〔六〕今則不然。盜發(fā)不輒得，至成群黨，遮略乘傳宰士。〔七〕士得脫者，又妄自言『我責數(shù)賊「何故為是？」〔八〕賊曰「以貧窮故耳」。賊護出我?！唤袼兹俗h者率多若此。惟貧困飢寒，犯法為非，大者群盜，小者偷穴，不過二科，〔九〕今乃結(jié)謀連黨以千百數(shù)，是逆亂之大者，豈飢寒之謂邪？七公其嚴敕卿大夫、卒正、連率、庶尹，謹牧養(yǎng)善民，急捕殄盜賊。有不同心并力，疾惡黜賊，而妄曰飢寒所為，輒捕繫，請其罪?！轨妒侨合掠?，莫敢言賊情者，亦不得擅發(fā)兵，賊由是遂不制。
〔一〕 師古曰：「亶讀曰但。言不為大號?！?br />
〔二〕 師古曰：「闋，盡也。隨日而盡也。闋音空穴反?！?br />
〔三〕 師古曰：「中，傷也。」
〔四〕 師古曰：「不曉此意也?！?br />
〔五〕 師古曰：「有上章相告者，就而按治之?！?br />
〔六〕 師古曰：「督謂察視也?！?br />
〔七〕 師古曰：「傳音張戀反?！?br />
〔八〕 師古曰：「數(shù)音所具反。」
〔九〕 師古曰：「穴謂穿牆為盜也?！?/em>
唯翼平連率田況素果敢，發(fā)民年十八以上四萬餘人，授以庫兵，與刻石為約。赤糜聞之，不敢入界?！惨弧硾r自劾奏，莽讓況：〔二〕「未賜虎符而擅發(fā)兵，此弄兵也，厥罪乏興。〔三〕以況自詭必禽滅賊，故且勿治?！埂菜摹翅釠r自請出界擊賊，所嚮皆破。莽以璽書令況領(lǐng)青、徐二州牧事。況上言：「盜賊始發(fā)，其原甚微，非部吏、伍人所能禽也。咎在長吏不為意，縣欺其郡，郡欺朝廷，實百言十，實千言百。朝廷忽略，不輒督責，遂至延曼連州，〔五〕乃遣將率，多發(fā)使者，傳相監(jiān)趣?！擦晨たh力事上官，應塞詰對，〔七〕共酒食，具資用，以救斷斬，〔八〕不給復憂盜賊治官事?！簿拧硨⒙视植荒芄世羰?，戰(zhàn)則為賊所破，吏氣寖傷，徒費百姓?！惨唬啊城靶颐缮饬?，賊欲解散，或反遮擊，恐入山谷轉(zhuǎn)相告語，故郡縣降賊，皆更驚駭，恐見詐滅，因饑饉易動，旬日之間更十餘萬人，此盜賊所以多之故也。今雒陽以東，米石二千。竊見詔書，欲遣太師、更始將軍，二人爪牙重臣，多從人眾，道上空竭，少則亡以威視遠方。〔一一〕宜急選牧、尹以下，明其賞罰，收合離鄉(xiāng)。小國無城郭者，徙其老弱置大城中，積藏穀食，并力固守。賊來攻城，剛不能下，所過無食，勢不得群聚。如此，招之必降，擊之則滅。今空復多出將率，郡縣苦之，反甚於賊。宜盡徵還乘傳諸使者，以休息郡縣。委任臣況以二州盜賊，必平定之。」莽畏惡況，陰為發(fā)代，遣使者賜況璽書。使者至，見況，因令代監(jiān)其兵。況隨使者西，到，拜為師尉大夫。況去，齊地遂敗。
〔一〕 師古曰：「糜，眉也。以朱塗眉，故曰赤眉。古字通用?！?br />
〔二〕 師古曰：「讓，責也。」
〔三〕 師古曰：「擅發(fā)之罪，與乏軍興同科也。」
〔四〕 師古曰：「詭，責也。自以乏為憂責?！?br />
〔五〕 師古曰：「延音弋戰(zhàn)反。曼與蔓同?！?br />
〔六〕 師古曰：「趣讀曰促?！?br />
〔七〕 師古曰：「力，勤也。塞，當也?！?br />
〔八〕 師古曰：「交懼斬死之刑也。共讀曰供?！?br />
〔九〕 師古曰：「給，暇也?！?br />
〔一０〕師古曰：「寖，漸也。」
〔一一〕師古曰：「視讀曰示?！?/em>
三年正月，九廟蓋構(gòu)成，納神主。莽謁見，大駕乘六馬，以五采毛為龍文衣，著角，長三尺?！惨弧橙A蓋車，元戎十乘在前。因賜治廟者司徒、大司空錢各千萬，侍中、中常侍以下皆封。封都匠仇延為邯淡里附城。〔二〕
〔一〕 師古曰：「以被馬上也?！?br />
〔二〕 師古曰：「都匠，大匠也。邯音胡敢反。淡音大敢反。豐盛之意?！?/em>
二月，霸橋災，數(shù)千人以水沃救，不滅。莽惡之，下書曰：「夫三皇象春，五帝象夏，三王象秋，五伯象冬?；释酰逻\也；伯者，繼空續(xù)乏以成曆數(shù)，故其道駮。〔一〕惟常安御道多以所近為名。乃二月癸巳之夜，甲午之辰，火燒霸橋，從東方西行，至甲午夕，橋盡火滅。大司空行視考問，〔二〕或云寒民舍居橋下，〔三〕疑以火自燎，為此災也?！菜摹称涿鞯┘匆椅?，立春之日也。予以神明聖祖黃虞遺統(tǒng)受命，至于地皇四年為十五年。正以三年終冬絕滅霸駮之橋，欲以興成新室統(tǒng)壹長存之道也。又戒此橋空東方之道。今東方歲荒民飢，道路不通，東岳太師亟科條，〔五〕開東方諸倉，賑貸窮乏，以施仁道。其更名霸館為長存館，霸橋為長存橋?！?br />
〔一〕 師古曰：「伯皆讀曰霸。」
〔二〕 師古曰：「行音下更反?！?br />
〔三〕 師古曰：「舍，止宿也?！?br />
〔四〕 師古曰：「燎謂炙令腝也。」
〔五〕 師古曰：「亟，急也，音己力反。」
是月，赤眉殺太師犧仲景尚。關(guān)東人相食。
四月，遣太師王匡、更始將軍廉丹東，〔一〕祖都門外，〔二〕天大雨，霑衣止。長老歎曰：「是為泣軍！」莽曰：「惟陽九之阨，與害氣會，究于去年?？莺邓?，飢饉薦臻，〔三〕百姓困乏，流離道路，于春尤甚，予甚悼之。今使東嶽太師特進褒新侯開東方諸倉，賑貸窮乏。太師公所不過道，分遣大夫謁者並開諸倉，以全元元。太師公因與廉丹大使五威司命位右大司馬更始將軍平均侯之兗州，填撫所掌，〔四〕及青、徐故不軌盜賊未盡解散，後復屯聚者，皆清潔之，期於安兆黎矣?！埂参濉程珟?、更始合將銳士十餘萬人，所過放縱。東方為之語曰：「寧逢赤眉，不逢太師！太師尚可，更始殺我！」卒如田況之言。
〔一〕 師古曰：「東謂東出也?！?br />
〔二〕 師古曰：「祖道送匡、丹於都門外。」
〔三〕 師古曰：「薦讀曰薦。薦，仍也?！?br />
〔四〕 師古曰：「之，往也。填音竹刃反?！?br />
〔五〕 師古曰：「黎，眾也?！?/em>
莽又多遣大夫謁者分教民煮草木為酪，酪不可食，重為煩費〔一〕。莽下書曰：「惟民困乏，雖溥開諸倉以賑贍之，〔二〕猶恐未足。其且開天下山澤之防，諸能采取山澤之物而順月令者，其恣聽之，勿令出稅。至地皇三十年如故，是王光上戊之六年也?！踩橙缌詈览艋窆级?，小民弗蒙，非予意也?！菜摹骋撞辉坪酰俊簱p上益下，民說無疆?！弧参濉硶疲骸貉灾粡?，是謂不艾?！弧擦匙商徣汗?，可不憂哉！」〔七〕
〔一〕 師古曰：「重音直用反?！?br />
〔二〕 師古曰：「溥與普同?！?br />
〔三〕 孟康曰：「戊，土也，莽所作曆名。」
〔四〕 師古曰：「辜攉謂獨專其利，而令它人犯者得罪辜也。」
〔五〕 師古曰：「益卦彖辭也。言損上以益下，則人皆歡悅無窮竟?！?br />
〔六〕 師古曰：「洪範之言。艾讀曰乂。乂，治也?！?br />
〔七〕 師古曰：「咨者，歎息之言?！?/em>
是時下江兵盛，新巿朱鮪、平林陳牧等皆復聚眾，攻擊鄉(xiāng)聚。莽遣司命大將軍孔仁部豫州，納言大將軍嚴尤、秩宗大將軍陳茂擊荊州，各從吏士百餘人，乘船從渭入河，至華陰乃出乘傳，到部募士。尤謂茂曰：「遣將不與兵符，必先請而後動，是猶紲韓盧而責之獲也?！埂惨弧?br />
〔一〕 師古曰：「紲，繫也。韓盧，古韓國之名犬也。黑色曰盧?！?/em>
夏，蝗從東方來，蜚蔽天，〔一〕至長安，入未央宮，緣殿閣。莽發(fā)吏民設購賞捕擊。
〔一〕 師古曰：「蜚，古飛字也?！?/em>
莽以天下穀貴，欲厭之，〔一〕為大倉，置衛(wèi)交戟，名曰「政始掖門」。
〔一〕 師古曰：「厭音一葉反?！?/em>
流民入關(guān)者數(shù)十萬人，乃置養(yǎng)贍官稟食之?！惨弧呈拐弑O(jiān)領(lǐng)，與小吏共盜其稟，飢死者十七八。先是，莽使中黃門王業(yè)領(lǐng)長安巿買，賤取於民，民甚患之。業(yè)以省費為功，賜爵附城。莽聞城中飢饉，以問業(yè)。業(yè)曰：「皆流民也?！鼓藥埶u粱飰肉羹，持入視莽，〔二〕曰：「居民食咸如此。」莽信之。
〔一〕 師古曰：「稟，給也。食讀曰飤?！?br />
〔二〕 師古曰：「視讀曰示?！?/em>
冬，無鹽索盧恢等舉兵反城。〔一〕廉丹、王匡攻拔之，斬首萬餘級。莽遣中郎將奉璽書勞丹、匡，進爵為公，封吏士有功者十餘人。
〔一〕 師古曰：「索盧，姓也?；?，名也。反城，據(jù)城以反也。一曰，反音幡。今語賊猶曰幡城。索音先各反?！?/em>
赤眉別校董憲等眾數(shù)萬人在梁郡，王匡欲進擊之，廉丹以為新拔城罷勞，〔一〕當且休士養(yǎng)威?？锊宦?，引兵獨進，丹隨之。合戰(zhàn)成昌，〔二〕兵敗，匡走。丹使吏持其印韍符節(jié)付匡曰：「小兒可走，吾不可！」遂止，戰(zhàn)死。校尉汝雲(yún)、王隆等二十餘人別鬥，聞之，皆曰：「廉公已死，吾誰為生？」馳奔賊，皆戰(zhàn)死?！踩趁聲唬骸肝┕鄵磉x士精兵，眾郡駿馬倉穀帑藏皆得自調(diào)，〔四〕忽於詔策，離其威節(jié)，騎馬呵譟，〔五〕為狂刃所害，烏呼哀哉！賜諡曰果公。」
〔一〕 師古曰：「罷讀曰疲。」
〔二〕 師古曰：「成昌，地名也。」
〔三〕 師古曰：「犇，古奔字也?！?br />
〔四〕 師古曰：「謂發(fā)取也，音徒釣反?！?br />
〔五〕 師古曰：「忽謂怠忘也。譟，群呼也，音先到反?！?/em>
國將哀章謂莽曰：「皇祖考黃帝之時，中黃直為將，破殺蚩尤。今臣居中黃直之位，願平山東?！姑舱埋Y東，與太師匡并力。又遣大將軍陽浚守敖倉，司徒王尋將十餘萬屯雒陽填南宮，〔一〕大司馬董忠養(yǎng)士習射中軍北壘，大司空王邑兼三公之職。司徒尋初發(fā)長安，宿霸昌廄，〔二〕亡其黃鉞。尋士房揚素狂直，乃哭曰：「此經(jīng)所謂『喪其齊斧』者也！」〔三〕自劾去。莽擊殺揚。
〔一〕 師古曰：「填音竹刃反?！?br />
〔二〕 師古曰：「霸昌觀之廄也。三輔黃圖曰在城外也?！?br />
〔三〕 應劭曰：「齊，利也。亡其利斧，言無以復斷斬也?！箮煿旁唬骸复艘踪阖陨暇咆侈o。」
四方盜賊往往數(shù)萬人攻城邑，殺二千石以下。太師王匡等戰(zhàn)數(shù)不利。莽知天下潰畔，事窮計迫，乃議遣風俗大夫司國憲等分行天下，〔一〕除井田奴婢山澤六筦之禁，即位以來詔令不便於民者皆收還之。待見未發(fā)，會世祖與兄齊武王伯升、宛人李通等〔二〕帥舂陵子弟數(shù)千人，招致新巿平林朱鮪、陳牧等合攻拔棘陽。是時嚴尤、陳茂破下江兵，成丹、王常等數(shù)千人別走，入南陽界。
〔一〕 師古曰：「行音下更反?！?br />
〔二〕 師古曰：「世祖謂光武皇帝?！?/em>
十一月，有星孛于張，東南行，五日不見。莽數(shù)召問太史令宗宣，諸術(shù)數(shù)家皆繆對，言天文安善，群賊且滅。莽差以自安。
四年正月，漢兵得下江王常等以為助兵，擊前隊大夫甄阜、屬正梁丘賜，皆斬之，殺其眾數(shù)萬人。初，京師聞青、徐賊眾數(shù)十萬人，訖無文號旌旗表識，〔一〕咸怪異之。好事者竊言：「此豈如古三皇無文書號諡邪？」〔二〕莽亦心怪，以問群臣，群臣莫對。唯嚴尤曰：「此不足怪也。自黃帝、湯、武行師，必待部曲旌旗號令，今此無有者，直飢寒群盜，犬羊相聚，不知為之耳。」莽大說，〔三〕群臣盡服。及後漢兵劉伯升起，皆稱將軍，攻城略地，既殺甄阜，移書稱說。莽聞之憂懼。
〔一〕 師古曰：「文謂文章；號謂大位號也。一曰，號謂號令也。識讀與幟同，音（忒）〔式〕志反。」
〔二〕 師古曰：「欲其事成，故云然也?！?br />
〔三〕 師古曰：「說讀曰悅?！?/em>
漢兵乘勝遂圍宛城。初，世祖族兄聖公先在平林兵中。三月辛巳朔，平林、新巿、下江兵將王常、朱鮪等共立聖公為帝，改年為更始元年，拜置百官。莽聞之愈恐。欲外視自安，〔一〕乃染其須髮，進所徵天下淑女杜陵史氏女為皇后，聘黃金三萬斤，車馬奴婢雜帛珍寶以巨萬計。莽親迎於前殿兩階間，成同牢之禮于上西堂。備和嬪、美御、和人三，位視公；嬪人九，視卿；美人二十七，視大夫；御人八十一，視元士：凡百二十人，皆佩印韍，執(zhí)弓韣。〔二〕封皇后父諶為和平侯，拜為寧始將軍，諶子二人皆侍中。是日，大風發(fā)屋折木。群臣上壽曰：「乃庚子雨水灑道，辛丑清靚無塵，〔三〕其夕穀風迅疾，從東北來?！菜摹承脸?，巽之宮日也。巽為風為順，后誼明，母道得，溫和慈惠之化也。易曰：『受茲介福，于其王母。』〔五〕禮曰：『承天之慶，萬福無疆?！弧擦持T欲依廢漢火劉，皆沃灌雪除，殄滅無餘雜矣。百穀豐茂，庶草蕃殖，〔七〕元元驩喜，兆民賴福，天下幸甚！」莽日與方士涿郡昭君等於後宮考驗方術(shù)，縱淫樂焉。大赦天下，然猶曰：「故漢氏舂陵侯群子劉伯升與其族人婚姻黨與，妄流言惑眾，悖畔天命，及手害更始將軍廉丹、前隊大夫甄阜、屬正梁丘賜，及北狄胡虜逆輿（泊）〔洎〕南僰虜若豆、孟遷，不用此書。〔八〕有能捕得此人者，皆封為上公，食邑萬戶，賜寶貨五千萬?！?br />
〔一〕 師古曰：「視讀曰示?！?br />
〔二〕 師古曰：「禮記月令『仲春之月玄鳥至之日，以太牢祠于高禖，天子親往，后妃率九嬪御，乃禮天子所御。帶以弓韣，授以弓矢，于高禖之前』。韣，弓衣也。帶之者，求男子之祥也，故莽依放之焉。韣音獨?！?br />
〔三〕 師古曰：「靚即靜字也?！?br />
〔四〕 師古曰：「穀風即谷風?！?br />
〔五〕 師古曰：「晉卦六二爻也。介，大也。王母，君母。」
〔六〕 師古曰：「禮之祝詞。」
〔七〕 師古曰：「蕃，滋也。殖，生也?！?br />
〔八〕 師古曰：「輿，匈奴單于名也。洎，及也。若豆、孟遷，蠻僰之名也。言伯升已下，孟遷以上，不在赦令之限也?！?/em>
又詔：「太師王匡、國將哀章、司命孔仁、兗州牧壽良、卒正王閎、揚州牧李聖亟進所部州郡兵〔一〕凡三十萬眾，迫措青、徐盜賊?！捕臣{言將軍嚴尤、秩宗將軍陳茂、車騎將軍王巡、左隊大夫王吳亟進所部州郡兵凡十萬眾，迫措前隊醜虜。明告以生活丹青之信，〔三〕復迷惑不解散，皆并力合擊，殄滅之矣！大司空隆新公，宗室戚屬，前以虎牙將軍東指則反虜破壞，西擊則逆賊靡碎，〔四〕此乃新室威寶之臣也。如黠賊不解散，將遣大司空將百萬之師征伐劋絕之矣！」〔五〕遣七公幹士隗囂等七十二人分下赦令曉諭云。囂等既出，因逃亡矣。
〔一〕 師古曰：「亟，急也?！?br />
〔二〕 師古曰：「措讀與笮同，音莊客反。下亦放此?！?br />
〔三〕 師古曰：「生活，謂來降者不殺之也。丹青之信，言明著也?！?br />
〔四〕 師古曰：「靡，散也，音武皮反?！?br />
〔五〕 師古曰：「劋，截也，音（予）〔子〕小反?！?/em>
四月，世祖與王常等別攻潁川，下昆陽、郾、定陵?！惨弧趁勚郑泊笏究胀跻伛Y傳之雒陽，〔二〕與司徒王尋發(fā)眾郡兵百萬，號曰「虎牙五威兵」，平定山東。得顓封爵，政決於邑，除用徵諸明兵法六十三家術(shù)者，各持圖書，受器械，備軍吏。傾府庫以遣邑，多齎珍寶猛獸，欲視饒富，用怖山東。〔三〕邑至雒陽，州郡各選精兵，牧守自將，定會者四十二萬人，餘在道不絕，車甲士馬之盛，自古出師未嘗有也。
〔一〕 師古曰：「三縣之名也。郾音一扇反?！?br />
〔二〕 師古曰：「傳音張戀反?！?br />
〔三〕 師古曰：「視讀曰示?！?/em>
六月，邑與司徒尋發(fā)雒陽，欲至宛，道出潁川，過昆陽。昆陽時已降漢，漢兵守之。嚴尤、陳茂與二公會，二公縱兵圍昆陽。嚴尤曰：「稱尊號者在宛下，宜亟進?！惨弧潮似?，諸城自定矣。」邑曰：「百萬之師，所過當滅，今屠此城，喋血而進，〔二〕前歌後舞，顧不快邪！」遂圍城數(shù)十重。城中請降，不許。嚴尤又曰：「『歸師勿遏，圍城為之闕』，〔三〕可如兵法，使得逸出，以怖宛下?！挂赜植宦?。會世祖悉發(fā)郾、定陵兵數(shù)千人來救昆陽，尋、邑易之，〔四〕自將萬餘人行陳，〔五〕敕諸營皆按部毋得動，獨迎，與漢兵戰(zhàn)，不利。大軍不敢擅相救，漢兵乘勝殺尋。昆陽中兵出並戰(zhàn)，邑走，軍亂。（天）〔大〕風蜚瓦，〔六〕雨如注水，大眾崩壞號謼，〔七〕虎豹股栗，〔八〕士卒奔走，各還歸其郡。邑獨與所將長安勇敢數(shù)千人還雒陽。關(guān)中聞之震恐，盜賊並起。
〔一〕 師古曰：「亟，急也?！?br />
〔二〕 師古曰：「喋音牒。」
〔三〕 師古曰：「此兵法之言也。遏，遮也。闕，不合也?！?br />
〔四〕 師古曰：「輕易之也。易音亦豉反?！?br />
〔五〕 師古曰：「巡行軍陳也。行音下更反?！?br />
〔六〕 師古曰：「蜚，古飛字。」
〔七〕 師古曰：「謼音火故反?！?br />
〔八〕 師古曰：「言戰(zhàn)懼甚?！?/em>
又聞漢兵言，莽鴆殺孝平帝。莽乃會公卿以下於王路堂，開所為平帝請命金縢之策，泣以視群臣。〔一〕命明學男張邯稱說其德及符命事，因曰：「易言：『伏戎于莽，升其高陵，三歲不興?！弧捕场好А?，皇帝之名?！荷恢^劉伯升?！焊吡辍恢^高陵侯子翟義也。言劉升、翟義為伏戎之兵於新皇帝世，猶殄滅不興也?！谷撼冀苑Q萬歲。又令東方檻車傳送數(shù)人，言「劉伯升等皆行大戮」。（臣）〔民〕知其詐也。
〔一〕 師古曰：「視讀曰示?！?br />
〔二〕 師古曰：「同人卦九三爻辭也。莽，平草也。言伏兵戎於草莽之中，升高陵而望，不敢前進，至于三歲不能起也?！?/em>
先是，衛(wèi)將軍王涉素養(yǎng)道士西門君惠。君惠好天文讖記，為涉言：「星孛掃宮室，劉氏當復興，國師公姓名是也?！股嫘牌溲裕哉Z大司馬董忠，數(shù)俱至國師殿中廬道語星宿，〔一〕國師不應。後涉特往，對歆涕泣言：「誠欲與公共安宗族，〔二〕奈何不信涉也！」歆因為言天文人事，東方必成。涉曰：「新都哀侯小被病，功顯君素耆酒，〔三〕疑帝本非我家子也?！菜摹扯髦熊娋?，涉領(lǐng)宮衛(wèi)，伊休侯主殿中，如同心合謀，共劫持帝，東降南陽天子，可以全宗族；不者，俱夷滅矣！」伊休侯者，歆長子也，為侍中五官中郎將，莽素愛之。歆怨莽殺其三子，又畏大禍至，遂與涉、忠謀，欲發(fā)。歆曰：「當待太白星出，乃可。」忠以司中大贅起武侯孫伋亦主兵，復與伋謀。伋歸家，顏色變，不能食。妻怪問之，語其狀。妻以告弟雲(yún)陽陳邯，邯欲告之。七月，伋與邯俱告，莽遣使者分召忠等。時忠方講兵都肄，〔五〕護軍王咸謂忠謀久不發(fā)，恐漏泄，不如遂斬使者，勒兵入。忠不聽，遂與歆、涉會省戶下。莽令{帶足}惲責問，皆服。中黃門各拔刃將忠等送廬，忠拔劍欲自刎，侍中王望傳言大司馬反，黃門持劍共格殺之。省中相驚傳，勒兵至郎署，皆拔刃張弩。更始將軍史諶行諸署，〔六〕告郎吏曰：「大司馬有狂病，發(fā)，已誅。」皆令弛兵?！财摺趁в詤拑矗舶恕呈够①S以斬馬劍挫忠，〔九〕盛以竹器，傳曰「反虜出」。下書赦大司馬官屬吏士為忠所詿誤，謀反未發(fā)覺者。收忠宗族，以醇醯毒藥、尺白刃叢（僰）〔棘〕并一坎而埋之。劉歆、王涉皆自殺。莽以二人骨肉舊臣，惡其內(nèi)潰，〔一０〕故隱其誅。伊休侯疊又以素謹，歆訖不告，〔一一〕但免侍中中郎將，更為中散大夫。後日殿中鉤盾土山僊人掌旁有白頭公青衣，〔一二〕郎吏見者私謂之國師公。衍功侯喜素善卦，莽使筮之，曰：「憂兵火?！姑г唬骸感喊驳么俗蟮?？是乃予之皇祖叔父子僑欲來迎我也。」
〔一〕 師古曰：「廬者，宿止之處。道謂說之也?！?br />
〔二〕 師古曰：「誠，實也?！?br />
〔三〕 師古曰：「耆讀曰嗜?！?br />
〔四〕 如淳曰：「言莽母洛薄嗜酒，淫逸得莽耳，非王氏子也。設此詐欲以自別不受誅?！?br />
〔五〕 師古曰：「肄，習也，大習兵也。肄音亦二反。」
〔六〕 師古曰：「行音下更反?！?br />
〔七〕 師古曰：「弛，放也?！?br />
〔八〕 師古曰：「厭，當也，音一葉反?！?br />
〔九〕 師古曰：「挫讀曰剉，音千臥反?！?br />
〔一０〕師古曰：「王涉，骨肉也。劉歆，舊臣?！?br />
〔一一〕師古曰：「訖猶竟也。歆竟不以所謀告之。」
〔一二〕鄭氏曰：「僊人以掌承（露）承（盛）〔露盤〕也?！?/em>
莽軍師外破，大臣內(nèi)畔，左右亡所信，不能復遠念郡國，欲謼邑與計議?！惨弧炒薨l(fā)曰：「邑素小心，今失大眾而徵，恐其執(zhí)節(jié)引決，宜有以大慰其意?！轨妒敲舶l(fā)馳傳諭邑：〔二〕「我年老毋適子，〔三〕欲傳邑以天下。敕亡得謝，見勿復道。」邑到，以為大司馬。大長秋張邯為大司徒，崔發(fā)為大司空，司中壽容苗訢為國師，同說侯林為衛(wèi)將軍。莽憂懣不能食，〔四〕亶飲酒，啗鰒魚?！参濉匙x軍書倦，因馮幾寐，不復就枕矣?！擦承院脮r日小數(shù)，及事迫急，亶為厭勝。遣使壞渭陵、延陵園門罘罳，曰：「毋使民復思也。」又以墨洿色其周垣?！财摺程枌⒅猎弧笟q宿」，申水為「助將軍」，右庚「刻木校尉」，前丙「燿金都尉」，又曰：「執(zhí)大斧，伐枯木；流大水，滅發(fā)火?！谷绱藢俨豢蓜儆?。
〔一〕 師古曰：「謼音呼。」
〔二〕 師古曰：「謂諭告之。傳音張戀反?！?br />
〔三〕 師古曰：「適讀曰嫡?！?br />
〔四〕 師古曰：「懣音滿，又音悶。」
〔五〕 師古曰：「亶音但。下亦類此。鰒，海魚也，音雹?！?br />
〔六〕 師古曰：「馮讀曰憑?！?br />
〔七〕 師古曰：「洿染之變其舊色也。洿音一故反?！?/em>
秋，太白星流入太微，燭地如月光。
成紀隗崔兄弟共劫大尹李育，〔一〕以兄子隗囂為大將軍，攻殺雍州牧陳慶、安定卒正王旬，并其眾，移書郡縣，數(shù)莽罪惡萬於桀紂。
〔一〕 師古曰：「成紀，隴西之縣?！?/em>
是月，析人鄧曄、于匡起兵南鄉(xiāng)百餘人。〔一〕時析宰將兵數(shù)千屯鄡亭，備武關(guān)?！捕硶?、匡謂宰曰：「劉帝已立，君何不知命也！」宰請降，盡得其眾。曄自稱輔漢左將軍，匡右將軍，拔析、丹水，攻武關(guān)，都尉朱萌降。進攻右隊大夫宋綱，殺之，西拔湖。〔三〕莽愈憂，不知所出。崔發(fā)言：「周禮及春秋左氏，國有大災，則哭以厭之?！菜摹彻室追Q『先號咷而後笑』?！参濉骋撕羿蹈嫣煲郧缶??！姑ё灾獢?，乃率群臣至南郊，陳其符命本末，仰天曰：「皇天既命授臣莽，何不殄滅眾賊？即令臣莽非是，願下雷霆誅臣莽！」因搏心大哭，氣盡，伏而叩頭。又作告天策，自陳功勞，千餘言。諸生小民會旦夕哭，為設飧粥，〔六〕甚悲哀及能誦策文者除以為郎，至五千餘人。{帶足}惲將領(lǐng)之。
〔一〕 師古曰：「析，南陽之縣。南鄉(xiāng)，析縣之鄉(xiāng)名。析音先歷反。」
〔二〕 師古曰：「鄡音口堯反?！?br />
〔三〕 師古曰：「湖，弘農(nóng)之縣也，本屬京兆?！?br />
〔四〕 師古曰：「周禮春官之屬女巫氏之職曰：『凡邦之大災，歌哭而請?！豢拚咚愿姘б?。春秋左氏傳宣十二年『楚子圍鄭，旬有七日，鄭人卜行成，不吉；卜臨于太宮，且巷出車，吉。國人大臨，守陴者皆哭?！还拾l(fā)引之以為言也。厭音一葉反?！?br />
〔五〕 師古曰：「同人九五爻辭。號咷，哭也。咷音逃?！?br />
〔六〕 師古曰：「飧，古飡字，音千安反。」
莽拜將軍九人，皆以虎為號，號曰「九虎」，將北軍精兵數(shù)萬人東，內(nèi)其妻子宮中以為質(zhì)。時省中黃金萬斤者為一匱，尚有六十匱，黃門、鉤盾、臧府、中尚方處處各有數(shù)匱。長樂御府、中御府及都內(nèi)、平準帑藏錢帛珠玉財物甚眾，〔一〕莽愈愛之，賜九虎士人四千錢。眾重怨，無鬥意?！捕尘呕⒅寥A陰回谿，距隘，北從河南至山。于匡持數(shù)千弩，乘堆挑戰(zhàn)。鄧曄將二萬餘人從閿鄉(xiāng)南出棗街、作姑，〔三〕破其一部，北出九虎後擊之。六虎敗走。史熊、王況詣闕歸死，莽使使責死者安在，皆自殺；其四虎亡?！菜摹橙⒐鶜J、陳翬、成重收散卒，保京師倉?！参濉?br />
〔一〕 師古曰：「御府有令丞，少府之屬官也，掌珍物。中御府者，皇后之府藏也。平準令丞屬大司農(nóng)，亦珍貨所在也?！?br />
〔二〕 師古曰：「重音直用反?！?br />
〔三〕 師古曰：「閿讀與聞同。作姑，邪道所由也。」
〔四〕 師古曰：「六人敗走，二人詣闕自殺，四人亡?！?br />
〔五〕 師古曰：「九人之中，六人敗走，三人保倉也。京師倉在華陰灌北渭口也。翬音暉?！?/em>
鄧曄開武關(guān)迎漢，丞相司直李松將二千餘人至湖，與曄等共攻京師倉，未下。曄以弘農(nóng)掾王憲為校尉，將數(shù)百人北度渭，入左馮翊界，降城略地。李松遣偏將軍韓臣等徑西至新豐，與莽波水將軍戰(zhàn)，波水走。韓臣等追奔，遂至長門宮。王憲北至頻陽，所過迎降?！惨弧炒笮諜店柹甏X、下邽王大皆率眾隨憲。屬縣斄嚴春、〔二〕茂陵董喜、藍田王孟、槐里汝臣、盩厔王扶、陽陵嚴本、杜陵屠門少之屬〔三〕，眾皆數(shù)千人，假號稱漢將。
〔一〕 師古曰：「所至之處，人皆來迎而降附也?！?br />
〔二〕 師古曰：「屬縣，三輔諸縣也。斄屬右扶風。斄讀與邰同。其人姓嚴，名春。」
〔三〕 師古曰：「姓屠門，名少?！?/em>
時李松、鄧曄以為京師小小倉尚未可下，何況長安城，當須更始帝大兵到。即引軍至華陰，治攻具。而長安旁兵四會城下，聞天水隗氏兵方到，皆爭欲先入城，貪立大功鹵掠之利。
莽遣使者分赦城中諸獄囚徒，皆授兵，殺豨飲其血，與誓曰：「有不為新室者，社鬼記之！」更始將軍史諶將度渭橋，皆散走。諶空還。眾兵發(fā)掘莽妻子父祖冢，燒其棺槨及九廟、明堂、辟雍，火照城中?；蛑^莽曰：「城門卒，東方人，不可信?！姑Цl(fā)越騎士為衛(wèi)，門置六百人，各一校尉。
十月戊申朔，兵從宣平城門入，民間所謂都門也?！惨弧硰埡谐情T，逢兵見殺。〔二〕王邑、王林、王巡、{帶足}惲等分將兵距擊北闕下。漢兵貪莽封力戰(zhàn)者七百餘人。〔三〕會日暮，官府邸第盡奔亡。二日己酉，城中少年朱弟、張魚等恐見鹵掠，趨讙並和，〔四〕燒作室門，斧敬法闥，〔五〕謼曰：「反虜王莽，何不出降？」〔六〕火及掖廷承明，黃皇室主所居也。莽避火宣室前殿，火輒隨之。宮人婦女謕謼曰：「當奈何！」時莽紺袀服，〔七〕帶璽韍，持虞帝匕首。天文郎桉栻於前，〔八〕日時加某，莽旋席隨斗柄而坐，曰：「天生德於予，漢兵其如予何！」〔九〕莽時不食，少氣困矣。
〔一〕 師古曰：「長安城東出北頭第一門?！?br />
〔二〕 師古曰：「行音下更反。」
〔三〕 師古曰：「獲莽當?shù)梅?，故貪之而力?zhàn)?！?br />
〔四〕 師古曰：「眾群行讙而自相和也。和音呼臥反?！?br />
〔五〕 師古曰：「敬法，殿名也。闥，小門也。謂斧斫之也。」
〔六〕 師古曰：「謼音火故反。其下亦同。」
〔七〕 師古曰：「謕，古啼字也。紺，深青而揚赤色也。袀，純也。純?yōu)榻C服也。袀音均，又弋旬反。」
〔八〕 師古曰：「栻，所以占時日。天文郎，今之用栻者也。音式。」
〔九〕 師古曰：「論語稱孔子：『天生德於予，桓魋其如予何？』故莽引之以為言也。」
三日庚戌，晨旦明，群臣扶掖莽，自前殿南下椒除，〔一〕西出白虎門，和新公王揖奉車待門外。莽就車，之漸臺，欲阻池水，猶抱持符命、威斗，公卿大夫、侍中、黃門郎從官尚千餘人隨之。王邑晝夜戰(zhàn)，罷極，〔二〕士死傷略盡，馳入宮，間關(guān)至漸臺，〔三〕見其子侍中睦解衣冠欲逃，邑叱之令還，父子共守莽。軍人入殿中，謼曰：「反虜王莽安在？」有美人出房曰：「在漸臺?！贡姳分瑖鷶?shù)百重。臺上亦弓弩與相射，稍稍落去。矢盡，無以復射，短兵接。王邑父（平）〔子〕、{帶足}惲、王巡戰(zhàn)死，莽入室。下餔時，眾兵上臺，王揖、趙博、苗訢、唐尊、王盛、中常侍王參等皆死臺上。商人杜吳殺莽，取其綬。校尉東海公賓就，故大行治禮，〔四〕見吳問綬主所在。曰：「室中西北陬間?！埂参濉尘妥R，斬莽首。軍人分裂莽身，支節(jié)肌骨臠分，爭相殺者數(shù)十人。〔六〕公賓就持莽首詣王憲。憲自稱漢大將軍，城中兵數(shù)十萬皆屬焉，舍東宮，〔七〕妻莽後宮，乘其車服。
〔一〕 服虔曰：「邪行閣道下者也?！箮煿旁唬骸赋畋葜酪?。椒，取芬香之名也?！?br />
〔二〕 師古曰：「罷讀曰疲。」
〔三〕 師古曰：「間關(guān)猶言崎嶇展轉(zhuǎn)也。」
〔四〕 師古曰：「公賓，姓也。就，名也。以先經(jīng)治禮，故識天子綬也?！?br />
〔五〕 師古曰：「陬，隅也，音子侯反，又音鄒?！?br />
〔六〕 師古曰：「三輔舊事云，臠，切千段也?！?br />
〔七〕 師古曰：「舍，止宿也?！?/em>
六日癸丑，李松、鄧曄入長安，將軍趙萌、申屠建亦至，以王憲得璽綬不輒上，多挾宮女，建天子鼓旗，收斬之。傳莽首詣更始，縣宛市，百姓共提擊之，〔一〕或切食其舌。
〔一〕 師古曰：「提，擲也，音徒計反?！?/em>
莽揚州牧李聖、司命孔仁兵敗山東，聖格死，仁將其眾降，已而歎曰：「吾聞食人食者死其事?！拱蝿ψ源趟馈＜安懿勘O(jiān)杜普、陳定大尹沈意、九江連率賈萌皆守郡不降，為漢兵所誅。賞都大尹王欽及郭欽守京師倉，聞莽死，乃降，更始義之，皆封為侯。太師王匡、國將哀章降雒陽，傳詣宛，斬之。嚴尤、陳茂敗昆陽下，走至沛郡譙，自稱漢將，召會吏民。尤為稱說王莽篡位天時所亡聖漢復興狀，茂伏而涕泣。聞故漢鍾武侯劉聖聚眾汝南稱尊號，尤、茂降之。以尤為大司馬，茂為丞相。十餘日敗，尤、茂并死?？たh皆舉城降，天下悉歸漢。
初，申屠建嘗事崔發(fā)為詩，〔一〕建至，發(fā)降之。後復稱說〔二〕，建令丞相劉賜斬發(fā)以徇。史諶、王延、王林、王吳、趙閎亦降，復見殺。初，諸假號兵人人望封侯。申屠建既斬王憲，又揚言三輔黠共殺其主。吏民惶恐，屬縣屯聚，建等不能下，馳白更始。
〔一〕 師古曰：「就發(fā)學詩?！?br />
〔二〕 師古曰：「妄言符命，不順漢?！?/em>
二年二月，更始到長安，下詔大赦，非王莽子，他皆除其罪，故王氏宗族得全。三輔悉平，更始都長安，居長樂宮。府藏完具，獨未央宮燒攻莽三日，死則案堵復故。更始至，歲餘政教不行。明年夏，赤眉樊崇等眾數(shù)十萬人入關(guān)，立劉盆子，稱尊號，攻更始，更始降之。赤眉遂燒長安宮室市里，害更始。民飢餓相食，死者數(shù)十萬，長安為虛，〔一〕城中無人行。宗廟園陵皆發(fā)掘，唯霸陵、杜陵完。六月，世祖即位，然後宗廟社稷復立，天下艾安?！捕?br />
〔一〕 師古曰：「虛讀曰墟?！?br />
〔二〕 師古曰：「艾讀曰乂。」
贊曰：王莽始起外戚，折節(jié)力行，以要名譽，宗族稱孝，師友歸仁。及其居位輔政，成、哀之際，勤勞國家，直道而行，動見稱述。豈所謂「在家必聞，在國必聞」，「色取仁而行違」者邪？〔一〕莽既不仁而有佞邪之材，又乘四父歷世之權(quán)，遭漢中微，國統(tǒng)三絕，而太后壽考為之宗主，故得肆其姦慝，以成篡盜之禍。〔二〕推是言之，亦天時，非人力之致矣。及其竊位南面，處非所據(jù)，顛覆之勢險於桀紂，而莽晏然自以黃、虞復出也。乃始恣睢，奮其威詐，〔三〕滔天虐民，窮兇惡極，〔四〕毒流諸夏，亂延蠻貉，猶未足逞其欲焉。是以四海之內(nèi)，囂然喪其樂生之心，〔五〕中外憤怨，遠近俱發(fā)，城池不守，支體分裂，遂令天下城邑為虛，〔六〕丘壟發(fā)掘，害遍生民，辜及朽骨，自書傳所載亂臣賊子無道之人，考其禍敗，未有如莽之甚者也。昔秦燔詩書以立私議，莽誦六藝以文姦言，〔七〕同歸誅塗，俱用滅亡，皆炕龍絕氣，非命之運，〔八〕紫色〈圭黽〉聲，餘分閏位，〔九〕聖王之驅(qū)除云爾！〔一０〕
〔一〕 師古曰：「論語載孔子對子張之言也。不仁之人假仁者之色，而所行則違之。朋黨比周，故能在家在國皆有名譽。故贊引之?！?br />
〔二〕 師古曰：「肆，放也，極也?！?br />
〔三〕 師古曰：「睢音呼季反?！?br />
〔四〕 師古曰：「滔，漫也?！?br />
〔五〕 師古曰：「囂然，眾口愁貌也。音五高反。」
〔六〕 師古曰：「虛讀曰墟?！?br />
〔七〕 師古曰：「以六經(jīng)之事文飾姦言?！?br />
〔八〕 服虔曰：「易曰『亢龍有悔』，謂無德而居高位也?！固K林曰：「非命，非天命之命也。」
〔九〕 應劭曰：「紫，間色；〈圭黽〉，邪音也?！狗唬骸秆悦Р坏谜踔?，如歲月之餘分為閏也?！箮煿旁唬骸浮垂琰w〉者，樂之淫聲，非正曲也。近之學者，便謂〈圭黽〉之鳴，已失其義。又欲改此贊〈圭黽〉聲為蠅聲，引詩『匪雞則鳴，蒼蠅之聲』，尤穿鑿矣?！?br />
〔一０〕蘇林曰：「聖王，光武也。為光武驅(qū)除也。」師古曰：「言驅(qū)逐蠲除，以待聖人也?！?br />
?？庇?br />
四一五五頁一五行 莽遣昭君兄子和親侯王歙誘呼（嘗）〔當〕至塞下， 景祐、殿、局本都作「當」，此誤。
四一六一頁一三行 予將（新）〔親〕築焉。 景祐、殿本都作「親」。王先謙說作「親」是。
四一六二頁一０行 波音（波）〔彼〕皮反。 景祐、殿本都作「彼」，此誤。
四一七０頁 二行 平原女子遲昭平能說（經(jīng)博）〔博經(jīng)〕以八投， 王念孫說，「經(jīng)博」當為「博經(jīng)」，故服注云「博奕經(jīng)，以八箭投之」。
四一八０頁 二行 識讀與幟同，音（忒）〔式〕志反?！【暗v、殿本都作「式」。
四一八一頁 二行 及北狄胡虜逆輿（泊）〔洎〕南僰虜若豆、孟遷， 景祐、殿、局本都作「洎」，此誤。
四一八二頁 八行 劋，截也，音（予）〔子〕小反?！【暗v、殿本都作「子」，此誤。
四一八三頁 七行?。ㄌ欤泊蟆筹L蜚瓦， 殿、局本都作「大」。王先謙說作「大」是。
四一八四頁 六行?。ǔ迹裁瘛持湓p也。 景祐、殿、局本都作「民」。王先謙說作「民」是。
四一八五頁 八行 叢（僰）〔棘〕 景祐、殿、局本都作「棘」，此誤。
四一八六頁 八行 僊人以掌承（露）承（盛）〔露盤〕也?！【暗v、殿本都作「遷人以掌承承露盤」，此誤。
四一九一頁一三行 王邑父（平）〔子〕、 景祐、殿本都作「子」。王先謙說「平」字誤。
鄂公網(wǎng)安備 42010302001612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