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絳 許將 鄧潤甫 林希弟旦 蔣之奇 陸佃 吳居厚 溫益
元絳字厚之,其先臨川危氏。唐末,曾祖仔倡聚衆(zhòng)保鄉(xiāng)里,進據(jù)信州,為楊氏所敗,奔杭州,易姓曰元。祖德昭,仕吳越至丞相,遂為錢塘人。絳生而敏悟,五歲能作詩,九歲謁荊南太守,試以三題,上諸朝,貧不能行。長,舉進士,以廷試誤賦韻,得學(xué)究出身。再舉登第,調(diào)江寧推官,攝上元令。
民有號王豹子者,豪占人田,略男女為僕妾,有欲告者,則殺以滅口。絳捕寘于法。甲與乙被酒相毆擊,甲歸臥,夜為盜斷足,妻稱乙,告里長,執(zhí)乙詣縣,而甲已死。絳敕其妻曰:「歸治而夫喪,乙已伏矣?!龟幨剐胖斃糅E其後,望一僧迎笑,切切私語。絳命取僧縶廡下,詰妻姦狀,即吐實。人問其故,絳曰:「吾見妻哭不哀,且與傷者共席而襦無血汚,是以知之?!?br />
安撫使范仲淹表其材,知永新縣。豪子龍聿誘少年周整飲博,以技勝之,計其貲折取上腴田,立券。久而整母始知之,訟于縣,縣索券為證,則母手印存,弗受。又訟于州、于使者,擊登聞鼓,皆不得直。絳至,母又來訴,絳視券,呼謂聿曰:「券年月居印上,是必得周母他牘尾印,而撰偽券續(xù)之耳?!鬼柴斨x,即日歸整田。
知通州海門縣?;疵穸啾I販鹽,制置使建言,滿二十斤者皆坐徒。絳曰「海濱之人,恃鹽以為命,非羣販比也?!贵锥v之。擢江西轉(zhuǎn)運判官、知臺州。州大水冒城,民廬蕩析。絳出庫錢,即其處作室數(shù)千區(qū),命人自占,與期三歲償費,流移者皆復(fù)業(yè)。又甓其城,因門為牐,以禦湍漲,後人守其法。入為度支判官。
儂智高叛嶺南,宿軍邕州而歲漕不足。絳以直集賢院為廣東轉(zhuǎn)運使,建瀕江水砦數(shù)十,以待逋寇;繕治十五城,樓堞械器皆備,軍食有餘。以功遷工部郎中,歷兩浙、河北轉(zhuǎn)運使,召拜鹽鐵副使,擢天章閣待制、知福州,進龍圖閣直學(xué)士,徙廣、越、荊南,為翰林學(xué)士、知開封府,拜三司使、參知政事。數(shù)請老,神宗命其子耆寧校書崇文院,慰留之。
會太學(xué)虞蕃訟博士受賄,事連耆寧,當(dāng)下獄。絳請上還職祿,而容耆寧即訊於外,從之。於是御史至第薄責(zé)絳,絳一不自辨,罷知亳州。入辭,帝謂曰:「朕知卿,一歲即召矣。卿意欲陳訴乎?」絳謝罪,願得潁,即以為潁州。明年,加資政殿學(xué)士、知青州,過都,留提舉中太一宮,力疾入謁,曰:「臣疾憊子弱,儻一旦不幸死,則遺骸不得近先人丘墓?!沟蹛湃辉唬骸鸽逓榍浔孀o,雖百子何以加。」詔毋多拜,乘輿行幸勿扈從。又明年,以太子少保致仕。
絳所至有威名,而無特操,少儀矩。仕已顯,猶謂遲晚。在翰林,諂事王安石及其子弟,時論鄙之。然工於文辭,為流輩推許。景靈宮作神御十一殿,夜傳詔草上梁文,遲明,上之。雖在中書,而蕃夷書詔,猶多出其手。既得謝,帝眷眷命之曰:「卿可營居京師,朕當(dāng)資金幣,且便耆寧仕進?!菇{曰:「臣有田廬在吳,乞歸鬻之,即築室都城,得望屬車之塵,幸矣。敢冀賜邪?!辜刃?,追賚白金千兩,敕以蚤還。絳至吳踰歲,以老病奏,恐不能奉詔。三年而薨,年七十六。贈太子少師,謚曰章簡。
許將字沖元,福州閩人。舉進士第一。歐陽脩讀其賦,謂曰:「君辭氣似沂公,未可量也?!购灂褢c軍判官,代還,當(dāng)試館職,辭曰:「起家為官,本代耕爾,願以守選餘日,讀所未見書。」宰相善其志,以通判明州。神宗召對,除集賢校理、同知禮院,編修中書條例。自太常丞當(dāng)轉(zhuǎn)博士,超改右正言;明日,直舍人院;又明日,判流內(nèi)銓:皆神宗特命,舉朝榮之。
初,選人調(diào)擬,先南曹,次考功。綜核無法,吏得緣文為姦,選者又不得訴長吏。將奏罷南曹,闢公舍以待來訴者,士無留難。進知制誥,特敕不試而命之。
契丹以兵二十萬壓代州境,遣使請代地,歲聘之使不敢行,以命將。將入對曰:「臣備位侍從,朝廷大議不容不知。萬一北人言及代州事,不有以折之,則傷國體?!顾烀鼘⒃剺忻茉洪單臅?。及至北境,居人跨屋棟聚觀,曰:「看南朝狀元。」及肄射,將先破的。契丹使蕭禧館客,禧果以代州為問,將隨問隨答。禧又曰:「界渠未定,顧和好體重,吾且往大國分畫矣?!箤⒃唬骸复耸?,申飭邊臣豈不可,何以使為?」禧慙不能對。歸報,神宗善之,以將知審官西院、直學(xué)士院、判尚書兵部。
時河北保甲、陝西河?xùn)|弓箭社、閩楚槍仗手雖有名籍,其多少與年月不均,以致閱按無法,將一切整攝之。進翰林學(xué)士、權(quán)知開封府,為同進所忌。會治太學(xué)虞蕃訟,釋諸生無罪者,蔡確、舒亶因陷之,逮其父子入御史府,踰月得解,黜知蘄州。
明年,以龍圖閣待制起知秦州,改揚州,又改鄆州。上元張燈,吏籍為盜者繫獄,將曰:「是絕其自新之路也?!瓜たv遣之,自是民無一人犯法,三圄皆空。父老歎曰:「自王沂公後五十六年,始再見獄空耳?!灌i俗士子喜聚肆以謗官政,將雖弗禁,其俗自息。
召為兵部侍郎。上疏言:「兵措於形勢之內(nèi),最彰而易知;隱於權(quán)用之表,最微而難能。此天下之至機也。是以治兵有制,名雖不同,從而橫之,方而圓之,使萬衆(zhòng)猶一人;車馬有數(shù),用雖不同,合而分之,散而斂之,取四方猶跬步;制器有度,工雖不同,左而右之,近而遠之,運衆(zhòng)算猶掌握。非天下之至神,孰能與此?」又條奏八事,以為「兵之事有三:曰禁兵,曰廂兵,曰民兵。馬之事有三:曰養(yǎng)馬,曰市馬,曰牧馬。兵器之事有二:曰繕作,曰給用?!辜拔鞣接帽褡谇步虇柋R之?dāng)?shù),將立具上之;明日,訪樞臣,不能對也。
以龍圖閣直學(xué)士知成都府。元祐三年,再為翰林學(xué)士。四年,拜尚書右丞。將自以在先朝為侍從,每討熙、豐舊章以聞。中旨用王文郁、姚兕領(lǐng)軍,執(zhí)政復(fù)議用張利一、張守約。將始與執(zhí)政同議,復(fù)密疏利一不可用。言者論其窺伺主意,衒直賣友。罷為資政殿學(xué)士、知定州,移揚州,又移大名府。
會黃河?xùn)|、北二議未決,將曰:「度今之利,謂宜因梁村之口以行東,因內(nèi)黃之口以行北,而盡閉諸口,以絕大名諸州之患。俟水大至,觀故道足以受之,則內(nèi)黃之口可塞;不足以受之,則梁村之口可以止;兩不能相奪,則各因其自流以待之?!?br />
紹聖初,入為吏部尚書,上疏乞依元豐詔,定北郊夏至親祀。拜尚書左丞、中書侍郎。章惇為相,與蔡卞同肆羅織,貶謫元祐諸臣,奏發(fā)司馬光墓。哲宗以問將,對曰:「發(fā)人之墓,非盛德事?!狗近h禍作,或舉漢、唐誅戮故事,帝復(fù)問將,對曰:「二代固有之,但祖宗以來未之有,本朝治道所以遠過漢、唐者,以未嘗輒戮大臣也。」哲宗皆納之。
將嘗議正夏人罪,以涇原近夏而地廣,謀帥尤難,乞用章楶,楶果有功。崇寧元年,進門下侍郎,累官金紫光祿大夫,撫定鄯、廓州。邊臣欲舉師渡河,朝議難之,將獨謂:「外國不可以爽信,而兵機有不可失,既已戒期,願遂從之?!刮磶?,捷書至,將以復(fù)河、湟功轉(zhuǎn)特進,凡居政地十年。
御史中丞朱諤取將舊謝章表,析文句以為謗,且謂:「將左顧右視,見利則回,幡然改圖,初無定論。元祐間嘗為丞轄,則盡更元豐之所守。紹聖初復(fù)秉鈞軸,則陰匿元祐之所為。逮至建中,尚此冒居,則紹聖之所為已皆非矣。強顏今日,亦復(fù)偷安,則建中之所為亦隨改焉?!顾煲再Y政殿大學(xué)士知河南府。言者不已,降資政殿學(xué)士、知潁昌府,移大名,加觀文殿學(xué)士、奉國軍節(jié)度使。在大名六年,數(shù)告老,召為佑神觀使。政和初,卒,年七十五。贈開府儀同三司,謚曰文定。
子份,龍圖閣學(xué)士。
鄧潤甫字溫伯,建昌人。嘗避高魯王諱,以字為名,別字聖求,後皆復(fù)之。第進士,為上饒尉、武昌令。舉賢良方正,召試不應(yīng)。熙寧中,王安石以潤甫為編修中書條例、檢正中書戶房事。神宗覽其文,除集賢校理、直舍人院,改知諫院、知制誥。同鄧綰、張琥治鄭俠獄,深致其文,入馮京、王安國、丁諷、王堯臣於罪。
擢御史中丞。上疏曰:「向者陛下登用雋賢,更易百度,士狃於見聞,蔽於俗學(xué),競起而萃非之,故陛下排斥異論,以圖治功。然言責(zé)之路,反為壅抑;非徒抑之,又或疑之。論卹民力,則疑其違道干譽;論補法度,則疑其同乎流俗;論斥人物,則疑其訐以為直。故敢言之氣日以折,而天下事變,有不得盡聞。曩變法之初,勢自當(dāng)爾。今法度已就緒,宜有以來天下論議。至於淫辭詖行,有挾而發(fā),自當(dāng)屏棄。如此,則善言不伏,而真大治也?!?br />
李憲措置熙河邊事,潤甫率其屬周尹、蔡承禧、彭汝礪上書切諫,其略云:「自唐開元以來,用楊思勗、魚朝恩、程元振、吐突承璀為將。有功,則負勢驕恣,陵轢公卿;無功,則挫損國威,為四國笑。今陛下使憲將兵,功之成否,非臣等所能預(yù)料。然以往事監(jiān)之,其有害必矣。陛下仁聖神武,駕御豪桀,雖憲百輩,顧何能為,獨不長念卻慮,為萬世之計乎?豈可使國史所書,以中人將兵,自陛下始?後世沿襲故跡,視以為常,進用其徒握兵柄,則天下之患,將有不可勝言者矣!」不聽。
又言:「興利之臣,議前代帝王陵寢,許民請射耕墾,而司農(nóng)可之。唐之諸陵,因此悉見芟劉,昭陵喬木,翦伐無遺。熙寧著令,本禁樵采,遇郊祀則敕吏致祭,德意可謂遠矣。小人掊克,不顧大體。願絀創(chuàng)議之人,而一切如令?!箯闹?br />
遷翰林學(xué)士。因論奏相州獄,為蔡確所陷,落職知撫州。移杭州,以龍圖閣直學(xué)士知成都府。召復(fù)翰林學(xué)士兼掌皇子閤牋記,一時制作,獨倚潤甫焉。哲宗立,惟潤甫在院,一夕草制二十有二。進承旨,修撰神宗實錄。以母喪去,終制,為吏部尚書。梁燾論其草蔡確制,妄稱有定策功,乃以龍圖閣學(xué)士知亳州。閱歲,復(fù)以承旨召。數(shù)月,除端明殿學(xué)士、禮部尚書。請郡,得知蔡州,移永興軍。
元祐末,以兵部尚書召。紹聖初,哲宗親政,潤甫首陳武王能廣文王之聲,成王能嗣文、武之道,以開紹述。遂拜尚書左丞。章惇議重謫呂大防、劉摯,潤甫不以為然,曰:「俟見上,當(dāng)力爭?!篃o何,暴卒,年六十八。輟視朝二日。以嘗掌均邸牋奏,優(yōu)贈開府儀同三司,謚曰安惠。
林希字子中,福州人。舉進士,調(diào)涇縣主簿,為館閣???、集賢校理。神宗朝,同知太常禮院?;屎蟾竼?,太常議服淺素,希奏:「禮,后為父降服期。今服淺素,不經(jīng)?!辜扒彩垢啕?,希聞命,懼形於色,辭行。神宗怒,責(zé)監(jiān)杭州樓店務(wù)。歲餘,通判秀州,復(fù)知太常禮院,遷著作佐郎、禮部郎中。元豐六年,詔修兩朝寶訓(xùn),上之。元祐初,歷祕書少監(jiān)、起居舍人、起居郎,進中書舍人。言者疏其行誼浮偽,士論羞薄,不足以玷從列。以集賢殿修撰知蘇州,更宣、湖、潤、杭、亳五州,加天章閣待制。
紹聖初,進寶文閣直學(xué)士、知成都府。道闕下,會哲宗親政,章惇用事,嘗曰:「元祐初,司馬光作相,用蘇軾掌制,所以能鼓動四方,安得斯人而用之?!够蛟唬骸赶?伞!箰瓜5鋾讯眷对v諸臣,且許以為執(zhí)政。希亦以久不得志,將甘心焉,遂留行。復(fù)為中書舍人,修神宗實錄兼侍讀。
哲宗問:「神宗殿曰宣光,前代有此名乎?」希對曰:「此石勒殿名也?!鼓烁鼮轱@承。時方推明紹述,盡黜元祐羣臣,希皆密豫其議。自司馬光、呂公著大防、劉摯、蘇軾轍等數(shù)十人之制,皆希為之,詞極其醜詆,至以「老姦擅國」之語陰斥宣仁,讀者無不憤歎。一日,希草制罷,擲筆于地曰:「壞了名節(jié)矣?!?br />
遷禮部吏部尚書、翰林學(xué)士,擢同知樞密院。始,惇疑曾布在樞府間己,使希為貳,以相伺察。希日為布所誘,且怨惇不引為執(zhí)政,遂叛惇。會邢恕論希罪,惇因并去之,罷知亳州,移杭州,布不能救也。旋以端明殿學(xué)士知太原府。
徽宗立,徙大名。上河?xùn)|邊計三策,朝廷以其詞命醜正之罪,奪職知揚州,徙舒州。未幾卒,年六十七。追贈資政殿學(xué)士,謚曰文節(jié)。弟旦。
旦,第進士,熙寧中,由著作佐郎主管淮南常平,擢太子中允、監(jiān)察御史裏行。居臺五月,以論李定事罷守故官。久之,幹當(dāng)奏院;陳繹領(lǐng)門下封駁,又摭其前論罷之。累年,乃簽書淮南判官。入為太常博士,工部、考功員外郎。
元祐元年,拜殿中侍御史。甫蒞職,即上疏曰:「廣言路然後知得失,達民情然後知利病。竊見去歲五月,詔求讜言,士民爭欲自獻。及詳觀詔語,名雖求諫,實欲拒言,約束丁寧,使不得觀望迎合,犯令干譽,終之,以必行黜罰以恐懼之。於是人人相戒,言將出而復(fù)止;至於再申諭告,方達天聰。聞初詔乃蔡確、章惇造端,其詞盡出於惇。今二人既去,其餘黨常懷醜正惡直之心,願深留宸慮,以折邪謀?!顾煺搮位萸?、鄧綰,謂「綰雖罷揚州,猶蒞小郡,小郡之民奚罪焉?乞投之散地,以謝天下」。又言:「近彈王中正、石得一等,雖已薄責(zé),得一所任肘腋小人,如翟勍之徒,亦宜編削。」詔並降支郡營校。又論崔臺符、賈種民舞文深酷之罪,皆逐之。出為淮南轉(zhuǎn)運副使,歷右司郎中、祕書少監(jiān)、太僕卿,終河?xùn)|轉(zhuǎn)運使。
子膚,坐元符上書,陷於黨籍。
蔣之奇字穎叔,常州宜興人。以伯父樞密直學(xué)士堂蔭得官。擢進士第,中春秋三傳科,至太常博士;又舉賢良方正,試六論中選,及對策,失書問目,報罷。英宗覽而善之,擢監(jiān)察御史。
神宗立,轉(zhuǎn)殿中侍御史,上謹始五事:一曰進忠賢,二曰退姦邪,三曰納諫諍,四曰遠近習(xí),五曰閉女謁。神宗顧之曰:「斜封、墨敕必?zé)o有,至於近習(xí)之戒,孟子所謂『觀遠臣以其所主』者也。」之奇對曰:「陛下之言及此,天下何憂不治?!?br />
初,之奇為歐陽脩所厚,制科既黜,乃詣脩盛言濮議之善,以得御史。復(fù)懼不為衆(zhòng)所容,因脩妻弟薛良孺得罪怨脩,誣脩及婦吳氏事,遂劾脩。神宗批付中書,問狀無實,貶監(jiān)道州酒稅,仍榜朝堂。至州,上表哀謝,神宗憐其有母,改監(jiān)宣州稅。
新法行,為福建轉(zhuǎn)運判官。時諸道免役推行失平,之奇約僦庸費,隨算錢高下均取之,民以為便。遷淮東轉(zhuǎn)運副使。歲惡民流,之奇募使修水利以食流者。如揚之天長三十六陂,宿之臨渙橫斜三溝,尤其大也,用工至百萬,溉田九千頃,活民八萬四千。
歷江西、河北、陝西副使。之奇在陝西,經(jīng)賦入以給用度,公私用足。比其去,庫緡八十餘萬,邊粟皆支二年。移淮南,擢江、淮、荊、浙發(fā)運副使。元豐六年,漕粟至京,比常歲溢六百二十萬石,錫服三品。請鑿龜山左肘至洪澤為新河,以避淮險,自是無覆溺之患。詔增二秩,加直龍圖閣,升發(fā)運使。凡六年,其所經(jīng)度,皆為一司故事。
元祐初,進天章閣待制、知潭州。御史韓川孫升、諫官朱光庭皆言之奇小人,不足當(dāng)斯選。改集賢殿修撰、知廣州。妖人岑探善幻,聚黨二千人,謀取新興,略番禺,包據(jù)嶺表,羣不逞借之為虐,其勢張甚。之奇遣鈐轄楊從先致討,生擒之。加寶文閣待制。南海饒寶貨,為吏者多貪聲,之奇取前世牧守有清節(jié)者吳隱之、宋璟、盧奐、李勉等,繪其象,建十賢堂以祀,冀變其習(xí)。
徙河北都轉(zhuǎn)運使、知瀛州。遼使耶律迪道死,所過郡守皆再拜致祭。之奇曰:「天子方伯,奈何為之屈膝邪!」奠而不拜。入為戶部侍郎。未幾,復(fù)出知熙州。夏人論和,請畫封境。之奇揣其非誠心,務(wù)修守備,謹斥候,常若敵至。終之奇去,夏人不敢犯塞。
紹聖中,召為中書舍人,改知開封府,進龍圖閣直學(xué)士,拜翰林學(xué)士兼侍讀。元符末,鄒浩以言事得罪,之奇折簡別之,責(zé)守汝州。閱月,徙慶州。
徽宗立,復(fù)為翰林學(xué)士,拜同知樞密院。明年,知院事。沅州蠻擾邊,之奇請遣將討之,以其地為徽、靖二州。崇寧元年,除觀文殿學(xué)士、知杭州。以棄河、湟事奪職,由正議大夫降中大夫。以疾告歸,提舉靈仙觀。三年,卒,年七十四。後錄其嘗陳紹述之言,盡復(fù)官職。
之奇為部使者十二任,六典會府,以治辦稱。且孜孜以人物為己任,在閩薦處士陳烈,在淮南薦孝子徐積,每行部至,必造之。特以畔歐陽脩之故,為清議所薄。
子瑎至侍從,曾孫芾別有傳。
陸佃字農(nóng)師,越州山陰人。居貧苦學(xué),夜無燈,映月光讀書。躡屩從師,不遠千里。過金陵,受經(jīng)於王安石。熙寧三年,應(yīng)舉入京。適安石當(dāng)國,首問新政,佃曰:「法非不善,但推行不能如初意,還為擾民,如青苗是也?!拱彩@曰:「何為乃爾?吾與呂惠卿議之,又訪外議。」佃曰:「公樂聞善,古所未有,然外間頗以為拒諫。」安石笑曰:「吾豈拒諫者?但邪說營營,顧無足聽?!沟柙唬骸甘悄怂灾氯搜砸病!姑魅?,安石召謂之曰:「惠卿云:『私家取債,亦須一雞半豚?!灰亚怖畛兄够茨腺|(zhì)究矣?!辜榷兄€,詭言於民無不便,佃說不行。
禮部奏名為舉首。方廷試賦,遽發(fā)策題,士皆愕然;佃從容條對,擢甲科。授蔡州推官。初置五路學(xué),選為鄆州教授,召補國子監(jiān)直講。安石以佃不附己,專付之經(jīng)術(shù),不復(fù)咨以政。安石子雱用事,好進者坌集其門,至崇以師禮,佃待之如常。
同王子韶修定說文。入見,神宗問大裘襲袞,佃考禮以對。神宗悅,用為詳定郊廟禮文官。時同列皆侍從,佃獨以光祿丞居其間。每有所議,神宗輒曰:「自王、鄭以來,言禮未有如佃者?!辜蛹t校理、崇政殿說書,進講周官,神宗稱善,始命先一夕進稿。同修起居注。元豐定官制,擢中書舍人、給事中。哲宗立,太常請復(fù)太廟牙盤食。博士呂希純、少卿趙令鑠皆以為當(dāng)復(fù)。佃言:「太廟,用先王之禮,於用俎豆為稱;景靈宮、原廟,用時王之禮,於用牙盤為稱,不可易也?!棺鋸牡枳h。
是時,更先朝法度,去安石之黨,士多諱變所從。安石卒,佃率諸生供佛,哭而祭之,識者嘉其無向背。遷吏部侍郎,以修撰神宗實錄徙禮部。數(shù)與史官范祖禹、黃庭堅爭辨,大要多是安石,為之晦隱。庭堅曰:「如公言,蓋佞史也。」佃曰:「盡用君意,豈非謗書乎!」
進權(quán)禮部尚書。鄭雍論其穿鑿附會,改龍圖閣待制、知潁州。佃以歐陽脩守潁有遺愛,為建祠宇。實錄成,加直學(xué)士,又為韓川、朱光庭所議,詔止增秩,徙知鄧州。未幾,知江寧府。甫至,祭安石墓。句容人盜嫂害其兄,別誣三人同謀。既皆訊服,一囚父以冤訴,通判以下皆曰:「彼怖死耳,獄已成,不可變?!沟铻殚唽?,三人皆得生。紹聖初,治實錄罪,坐落職,知泰州,改海州。朝論灼其情,復(fù)集賢殿修撰,移之蔡。
徽宗即位,召為禮部侍郎。上疏曰:「人君踐祚,要在正始,正始之道,本於朝廷。近時學(xué)士大夫相傾競進,以善求事為精神,以能訐人為風(fēng)采,以忠厚為重遲,以靜退為卑弱。相師成風(fēng),莫之或止,正而救之,實在今日。神宗延登真儒,立法制治,而元祐之際,悉肆紛更。紹聖以來,又皆稱頌。夫善續(xù)前人者,不必因所為,否者賡之,善者揚焉。元祐紛更,是知賡之而不知揚之之罪也;紹聖稱頌,是知揚之而不知賡之之過也。願咨謀人賢,詢考政事,惟其當(dāng)之為貴,大中之期,亦在今日也?!够兆谒烀拚茏趯嶄?。
遷吏部尚書,報聘于遼,歸,半道聞遼主洪基喪,送伴者赴臨而返,誚佃曰:「國哀如是,漢使殊無弔唁之儀,何也?」佃徐應(yīng)曰:「始意君匍匐哭踴而相見,即行弔禮;今偃然如常時,尚何所弔?」伴者不能答。
拜尚書右丞。將祀南郊,有司欲飾大裘匣,度用黃金多,佃請易以銀。徽宗曰:「匣必用飾邪?」對曰:「大裘尚質(zhì),後世加飾焉,非禮也?!够兆谠唬骸溉粍t罷之可乎?數(shù)日來,豐稷屢言之矣?!沟枰蛸澰唬骸副菹录按?,盛德之舉也?!够兆谟H祀北郊,大臣以為盛暑不可,徽宗意甚確。朝退,皆曰:「上不以為勞,當(dāng)遂行之。」李清臣不以為然。佃曰:「元豐非合祭而是北郊,公之議也。今反以為不可,何耶?」清臣乃止。
御史中丞趙挺之以論事不當(dāng),罰金。佃曰:「中丞不可罰,罰則不可為中丞。」諫官陳瓘上書,曾布怒其尊私史而壓宗廟。佃曰:「瓘上書雖無取,不必深怒,若不能容,是成其名也。」佃執(zhí)政與曾布比,而持論多近恕。每欲參用元祐人才,尤惡奔競。嘗曰:「天下多事,須不次用人;茍安寧時,人之才無大相遠,當(dāng)以資歷序進。少緩之,則士知自重矣。」又曰:「今天下之勢,如人大病向愈,當(dāng)以藥餌輔養(yǎng)之,須其安平;茍為輕事改作,是使之騎射也?!?br />
轉(zhuǎn)左丞。御史論呂希純、劉安世復(fù)職太驟,請加鐫抑,且欲更懲元祐餘黨。佃為徽宗言不宜窮治,乃下詔申諭,揭之朝堂。讒者用是詆佃,曰:「佃名在黨籍,不欲窮治,正恐自及耳?!顾炝T為中大夫、知亳州,數(shù)月卒,年六十一。追復(fù)資政殿學(xué)士。
佃著書二百四十二卷,於禮家、名數(shù)之說尤精,如埤雅、禮象、春秋後傳皆傳於世。
吳居厚字敦老,洪州人。第嘉祐進士,熙寧初,為武安節(jié)度推官。奉行新法,盡力核閒田,以均給梅山徭,計勞,得大理丞,轉(zhuǎn)補司農(nóng)屬。元豐間,提舉河北常平,增損役法五十一條,賜銀緋,為京東轉(zhuǎn)運判官,升副使。
天子方興鹽、鐵,居厚精心計,籠絡(luò)鈎稽,收羨息錢數(shù)百萬。即萊蕪、利國二冶官自鑄錢,歲得十萬緡。詔褒揭其能。擢天章閣待制、都轉(zhuǎn)運使。前使者皆以不任職蒙譴,居厚與河北蹇周輔、李南公會境上,議鹽法,搜剔無遺。居厚起州縣凡流,無閥閱勳庸,徒以言利得幸,不數(shù)歲,至侍從,嗜進之士從風(fēng)羨美。又請以鹽息買絹,資河?xùn)|馬直;發(fā)大鐵錢二十萬貫,佐陝西軍興;且募民養(yǎng)保馬。當(dāng)時商功利之臣,所在成聚,居厚最為掊克。
劇盜王沖因民不忍,聚衆(zhòng)數(shù)千,欲乘其行部至徐,篡取投諸冶。居厚聞知,間道遁去。元祐治其罪,責(zé)成州團練副使,安置黃州。章惇用事,起為江、淮發(fā)運使。疏支家河通漕,楚、海之間賴其利。召拜戶部侍郎、尚書,以龍圖閣學(xué)士知開封府,為永泰陵橋道頓遞使。坐積雨留滯,罷知和州。
崇寧初,復(fù)尹開封,拜尚書右丞,進中書門下侍郎。以老避位,為資政殿學(xué)士、東太一宮使,恩許仍服方團金毬文帶。自是,前執(zhí)政在京師者視此。出為亳州、洪州,徙太原,道都門,留使佑神觀,復(fù)還政府,遷知樞密院。政和三年,以武康軍節(jié)度使知洪州,卒,年七十九。贈開府儀同三司。
居厚在政地久,以周謹自媚,無赫顯惡,唯一時聚斂,推為稱首。
溫益字禹弼,泉州人。第進士,歷大宗正丞、利州路湖南轉(zhuǎn)運判官、工部員外郎。紹聖中,由諸王府記室出知福州,徙潭州。鄒浩南遷過潭,暮投宿村寺,益即遣州都監(jiān)將數(shù)卒夜出城,逼使登舟,竟凌風(fēng)絕江而去。他逐臣在其境內(nèi),若范純?nèi)?、劉奉世、韓川、呂希純、呂陶,率為所侵困,用事者悅之。未及用,而徽宗以藩邸恩,召為太常少卿,遷給事中兼侍讀。陳瓘指言其過,謂不宜列侍從、處經(jīng)帷,不報。改龍圖閣待制、知開封府,猶兼侍讀。時執(zhí)政倡言,帝當(dāng)為哲宗服兄弟之服。曾肇在邇英讀史記舜紀(jì),因言:「昔堯、舜同出黃帝,世數(shù)已遠,然舜為堯喪三年者,以嘗臣堯故也。」益意附執(zhí)政,進曰:「史記世次不足信,堯、舜非同出?!惯w吏部尚書。
建中靖國元年,拜尚書右丞。鄧洵武獻愛莫助之圖,帝初付曾布,布辭。改付益,益得藉手以為宜相蔡京,天下之善士,一切指為異論,時人惡之。布與京爭事帝前,辭頗厲,益叱曰:「曾布安得無禮!」帝不樂,布由是得罪,而京遂為相。進益中書侍郎。
益仕宦從微至著,無片善可紀(jì),至其狡譎傅合,蓋天稟然。及是,乃時有立異。京一日除監(jiān)司、郡守十人,益稍不謂然。京知中書舍人鄭居中與益厚,使居中自從其所問之,居中以告。益曰:「君在西掖,每見所論事,舍人得舉職,侍郎顧不許耶?今丞相所擬錢龢而下十人,皆其姻黨耳,欲不逆其意得乎?」京聞而頗憚焉。踰年,卒,年六十六。
子萬石至尚書。
論曰:王安石為政,一時士大夫之素知名者,變其所守而從之,比比皆然;元絳所涖,咸有異政,亦諂事之,陋矣。許將嘗力止發(fā)司馬光墓,此為可稱;而言者謂其仕於元祐、紹聖以至建中,左右視利,幡然改圖,初無定論。鄧潤甫初掌牋記,盛有文名,而首贊紹述之謀,又表章蔡確定策之功,雖有他長,無足觀矣。林希草制,務(wù)醜詆正人,自知隳壞名節(jié),擲筆而悔,又何晚也;弟旦反其所為,糾劾巨姦,善惡豈相掩哉!蔣之奇始慫慂濮議,晚摭飛語,擊舉主以自文,小人之魁傑者也。吳居厚奉行新法,剝下媚上,溫益阿附二蔡,物議不容。陸佃雖受經(jīng)安石,而不主新法,元祐黨人之罪,請一施薄罰而已,猶差賢於衆(zhòng)人焉。
元絳字厚之,其先臨川危氏。唐末,曾祖仔倡聚衆(zhòng)保鄉(xiāng)里,進據(jù)信州,為楊氏所敗,奔杭州,易姓曰元。祖德昭,仕吳越至丞相,遂為錢塘人。絳生而敏悟,五歲能作詩,九歲謁荊南太守,試以三題,上諸朝,貧不能行。長,舉進士,以廷試誤賦韻,得學(xué)究出身。再舉登第,調(diào)江寧推官,攝上元令。
民有號王豹子者,豪占人田,略男女為僕妾,有欲告者,則殺以滅口。絳捕寘于法。甲與乙被酒相毆擊,甲歸臥,夜為盜斷足,妻稱乙,告里長,執(zhí)乙詣縣,而甲已死。絳敕其妻曰:「歸治而夫喪,乙已伏矣?!龟幨剐胖斃糅E其後,望一僧迎笑,切切私語。絳命取僧縶廡下,詰妻姦狀,即吐實。人問其故,絳曰:「吾見妻哭不哀,且與傷者共席而襦無血汚,是以知之?!?br />
安撫使范仲淹表其材,知永新縣。豪子龍聿誘少年周整飲博,以技勝之,計其貲折取上腴田,立券。久而整母始知之,訟于縣,縣索券為證,則母手印存,弗受。又訟于州、于使者,擊登聞鼓,皆不得直。絳至,母又來訴,絳視券,呼謂聿曰:「券年月居印上,是必得周母他牘尾印,而撰偽券續(xù)之耳?!鬼柴斨x,即日歸整田。
知通州海門縣?;疵穸啾I販鹽,制置使建言,滿二十斤者皆坐徒。絳曰「海濱之人,恃鹽以為命,非羣販比也?!贵锥v之。擢江西轉(zhuǎn)運判官、知臺州。州大水冒城,民廬蕩析。絳出庫錢,即其處作室數(shù)千區(qū),命人自占,與期三歲償費,流移者皆復(fù)業(yè)。又甓其城,因門為牐,以禦湍漲,後人守其法。入為度支判官。
儂智高叛嶺南,宿軍邕州而歲漕不足。絳以直集賢院為廣東轉(zhuǎn)運使,建瀕江水砦數(shù)十,以待逋寇;繕治十五城,樓堞械器皆備,軍食有餘。以功遷工部郎中,歷兩浙、河北轉(zhuǎn)運使,召拜鹽鐵副使,擢天章閣待制、知福州,進龍圖閣直學(xué)士,徙廣、越、荊南,為翰林學(xué)士、知開封府,拜三司使、參知政事。數(shù)請老,神宗命其子耆寧校書崇文院,慰留之。
會太學(xué)虞蕃訟博士受賄,事連耆寧,當(dāng)下獄。絳請上還職祿,而容耆寧即訊於外,從之。於是御史至第薄責(zé)絳,絳一不自辨,罷知亳州。入辭,帝謂曰:「朕知卿,一歲即召矣。卿意欲陳訴乎?」絳謝罪,願得潁,即以為潁州。明年,加資政殿學(xué)士、知青州,過都,留提舉中太一宮,力疾入謁,曰:「臣疾憊子弱,儻一旦不幸死,則遺骸不得近先人丘墓?!沟蹛湃辉唬骸鸽逓榍浔孀o,雖百子何以加。」詔毋多拜,乘輿行幸勿扈從。又明年,以太子少保致仕。
絳所至有威名,而無特操,少儀矩。仕已顯,猶謂遲晚。在翰林,諂事王安石及其子弟,時論鄙之。然工於文辭,為流輩推許。景靈宮作神御十一殿,夜傳詔草上梁文,遲明,上之。雖在中書,而蕃夷書詔,猶多出其手。既得謝,帝眷眷命之曰:「卿可營居京師,朕當(dāng)資金幣,且便耆寧仕進?!菇{曰:「臣有田廬在吳,乞歸鬻之,即築室都城,得望屬車之塵,幸矣。敢冀賜邪?!辜刃?,追賚白金千兩,敕以蚤還。絳至吳踰歲,以老病奏,恐不能奉詔。三年而薨,年七十六。贈太子少師,謚曰章簡。
許將字沖元,福州閩人。舉進士第一。歐陽脩讀其賦,謂曰:「君辭氣似沂公,未可量也?!购灂褢c軍判官,代還,當(dāng)試館職,辭曰:「起家為官,本代耕爾,願以守選餘日,讀所未見書。」宰相善其志,以通判明州。神宗召對,除集賢校理、同知禮院,編修中書條例。自太常丞當(dāng)轉(zhuǎn)博士,超改右正言;明日,直舍人院;又明日,判流內(nèi)銓:皆神宗特命,舉朝榮之。
初,選人調(diào)擬,先南曹,次考功。綜核無法,吏得緣文為姦,選者又不得訴長吏。將奏罷南曹,闢公舍以待來訴者,士無留難。進知制誥,特敕不試而命之。
契丹以兵二十萬壓代州境,遣使請代地,歲聘之使不敢行,以命將。將入對曰:「臣備位侍從,朝廷大議不容不知。萬一北人言及代州事,不有以折之,則傷國體?!顾烀鼘⒃剺忻茉洪單臅?。及至北境,居人跨屋棟聚觀,曰:「看南朝狀元。」及肄射,將先破的。契丹使蕭禧館客,禧果以代州為問,將隨問隨答。禧又曰:「界渠未定,顧和好體重,吾且往大國分畫矣?!箤⒃唬骸复耸?,申飭邊臣豈不可,何以使為?」禧慙不能對。歸報,神宗善之,以將知審官西院、直學(xué)士院、判尚書兵部。
時河北保甲、陝西河?xùn)|弓箭社、閩楚槍仗手雖有名籍,其多少與年月不均,以致閱按無法,將一切整攝之。進翰林學(xué)士、權(quán)知開封府,為同進所忌。會治太學(xué)虞蕃訟,釋諸生無罪者,蔡確、舒亶因陷之,逮其父子入御史府,踰月得解,黜知蘄州。
明年,以龍圖閣待制起知秦州,改揚州,又改鄆州。上元張燈,吏籍為盜者繫獄,將曰:「是絕其自新之路也?!瓜たv遣之,自是民無一人犯法,三圄皆空。父老歎曰:「自王沂公後五十六年,始再見獄空耳?!灌i俗士子喜聚肆以謗官政,將雖弗禁,其俗自息。
召為兵部侍郎。上疏言:「兵措於形勢之內(nèi),最彰而易知;隱於權(quán)用之表,最微而難能。此天下之至機也。是以治兵有制,名雖不同,從而橫之,方而圓之,使萬衆(zhòng)猶一人;車馬有數(shù),用雖不同,合而分之,散而斂之,取四方猶跬步;制器有度,工雖不同,左而右之,近而遠之,運衆(zhòng)算猶掌握。非天下之至神,孰能與此?」又條奏八事,以為「兵之事有三:曰禁兵,曰廂兵,曰民兵。馬之事有三:曰養(yǎng)馬,曰市馬,曰牧馬。兵器之事有二:曰繕作,曰給用?!辜拔鞣接帽褡谇步虇柋R之?dāng)?shù),將立具上之;明日,訪樞臣,不能對也。
以龍圖閣直學(xué)士知成都府。元祐三年,再為翰林學(xué)士。四年,拜尚書右丞。將自以在先朝為侍從,每討熙、豐舊章以聞。中旨用王文郁、姚兕領(lǐng)軍,執(zhí)政復(fù)議用張利一、張守約。將始與執(zhí)政同議,復(fù)密疏利一不可用。言者論其窺伺主意,衒直賣友。罷為資政殿學(xué)士、知定州,移揚州,又移大名府。
會黃河?xùn)|、北二議未決,將曰:「度今之利,謂宜因梁村之口以行東,因內(nèi)黃之口以行北,而盡閉諸口,以絕大名諸州之患。俟水大至,觀故道足以受之,則內(nèi)黃之口可塞;不足以受之,則梁村之口可以止;兩不能相奪,則各因其自流以待之?!?br />
紹聖初,入為吏部尚書,上疏乞依元豐詔,定北郊夏至親祀。拜尚書左丞、中書侍郎。章惇為相,與蔡卞同肆羅織,貶謫元祐諸臣,奏發(fā)司馬光墓。哲宗以問將,對曰:「發(fā)人之墓,非盛德事?!狗近h禍作,或舉漢、唐誅戮故事,帝復(fù)問將,對曰:「二代固有之,但祖宗以來未之有,本朝治道所以遠過漢、唐者,以未嘗輒戮大臣也。」哲宗皆納之。
將嘗議正夏人罪,以涇原近夏而地廣,謀帥尤難,乞用章楶,楶果有功。崇寧元年,進門下侍郎,累官金紫光祿大夫,撫定鄯、廓州。邊臣欲舉師渡河,朝議難之,將獨謂:「外國不可以爽信,而兵機有不可失,既已戒期,願遂從之?!刮磶?,捷書至,將以復(fù)河、湟功轉(zhuǎn)特進,凡居政地十年。
御史中丞朱諤取將舊謝章表,析文句以為謗,且謂:「將左顧右視,見利則回,幡然改圖,初無定論。元祐間嘗為丞轄,則盡更元豐之所守。紹聖初復(fù)秉鈞軸,則陰匿元祐之所為。逮至建中,尚此冒居,則紹聖之所為已皆非矣。強顏今日,亦復(fù)偷安,則建中之所為亦隨改焉?!顾煲再Y政殿大學(xué)士知河南府。言者不已,降資政殿學(xué)士、知潁昌府,移大名,加觀文殿學(xué)士、奉國軍節(jié)度使。在大名六年,數(shù)告老,召為佑神觀使。政和初,卒,年七十五。贈開府儀同三司,謚曰文定。
子份,龍圖閣學(xué)士。
鄧潤甫字溫伯,建昌人。嘗避高魯王諱,以字為名,別字聖求,後皆復(fù)之。第進士,為上饒尉、武昌令。舉賢良方正,召試不應(yīng)。熙寧中,王安石以潤甫為編修中書條例、檢正中書戶房事。神宗覽其文,除集賢校理、直舍人院,改知諫院、知制誥。同鄧綰、張琥治鄭俠獄,深致其文,入馮京、王安國、丁諷、王堯臣於罪。
擢御史中丞。上疏曰:「向者陛下登用雋賢,更易百度,士狃於見聞,蔽於俗學(xué),競起而萃非之,故陛下排斥異論,以圖治功。然言責(zé)之路,反為壅抑;非徒抑之,又或疑之。論卹民力,則疑其違道干譽;論補法度,則疑其同乎流俗;論斥人物,則疑其訐以為直。故敢言之氣日以折,而天下事變,有不得盡聞。曩變法之初,勢自當(dāng)爾。今法度已就緒,宜有以來天下論議。至於淫辭詖行,有挾而發(fā),自當(dāng)屏棄。如此,則善言不伏,而真大治也?!?br />
李憲措置熙河邊事,潤甫率其屬周尹、蔡承禧、彭汝礪上書切諫,其略云:「自唐開元以來,用楊思勗、魚朝恩、程元振、吐突承璀為將。有功,則負勢驕恣,陵轢公卿;無功,則挫損國威,為四國笑。今陛下使憲將兵,功之成否,非臣等所能預(yù)料。然以往事監(jiān)之,其有害必矣。陛下仁聖神武,駕御豪桀,雖憲百輩,顧何能為,獨不長念卻慮,為萬世之計乎?豈可使國史所書,以中人將兵,自陛下始?後世沿襲故跡,視以為常,進用其徒握兵柄,則天下之患,將有不可勝言者矣!」不聽。
又言:「興利之臣,議前代帝王陵寢,許民請射耕墾,而司農(nóng)可之。唐之諸陵,因此悉見芟劉,昭陵喬木,翦伐無遺。熙寧著令,本禁樵采,遇郊祀則敕吏致祭,德意可謂遠矣。小人掊克,不顧大體。願絀創(chuàng)議之人,而一切如令?!箯闹?br />
遷翰林學(xué)士。因論奏相州獄,為蔡確所陷,落職知撫州。移杭州,以龍圖閣直學(xué)士知成都府。召復(fù)翰林學(xué)士兼掌皇子閤牋記,一時制作,獨倚潤甫焉。哲宗立,惟潤甫在院,一夕草制二十有二。進承旨,修撰神宗實錄。以母喪去,終制,為吏部尚書。梁燾論其草蔡確制,妄稱有定策功,乃以龍圖閣學(xué)士知亳州。閱歲,復(fù)以承旨召。數(shù)月,除端明殿學(xué)士、禮部尚書。請郡,得知蔡州,移永興軍。
元祐末,以兵部尚書召。紹聖初,哲宗親政,潤甫首陳武王能廣文王之聲,成王能嗣文、武之道,以開紹述。遂拜尚書左丞。章惇議重謫呂大防、劉摯,潤甫不以為然,曰:「俟見上,當(dāng)力爭?!篃o何,暴卒,年六十八。輟視朝二日。以嘗掌均邸牋奏,優(yōu)贈開府儀同三司,謚曰安惠。
林希字子中,福州人。舉進士,調(diào)涇縣主簿,為館閣???、集賢校理。神宗朝,同知太常禮院?;屎蟾竼?,太常議服淺素,希奏:「禮,后為父降服期。今服淺素,不經(jīng)?!辜扒彩垢啕?,希聞命,懼形於色,辭行。神宗怒,責(zé)監(jiān)杭州樓店務(wù)。歲餘,通判秀州,復(fù)知太常禮院,遷著作佐郎、禮部郎中。元豐六年,詔修兩朝寶訓(xùn),上之。元祐初,歷祕書少監(jiān)、起居舍人、起居郎,進中書舍人。言者疏其行誼浮偽,士論羞薄,不足以玷從列。以集賢殿修撰知蘇州,更宣、湖、潤、杭、亳五州,加天章閣待制。
紹聖初,進寶文閣直學(xué)士、知成都府。道闕下,會哲宗親政,章惇用事,嘗曰:「元祐初,司馬光作相,用蘇軾掌制,所以能鼓動四方,安得斯人而用之?!够蛟唬骸赶?伞!箰瓜5鋾讯眷对v諸臣,且許以為執(zhí)政。希亦以久不得志,將甘心焉,遂留行。復(fù)為中書舍人,修神宗實錄兼侍讀。
哲宗問:「神宗殿曰宣光,前代有此名乎?」希對曰:「此石勒殿名也?!鼓烁鼮轱@承。時方推明紹述,盡黜元祐羣臣,希皆密豫其議。自司馬光、呂公著大防、劉摯、蘇軾轍等數(shù)十人之制,皆希為之,詞極其醜詆,至以「老姦擅國」之語陰斥宣仁,讀者無不憤歎。一日,希草制罷,擲筆于地曰:「壞了名節(jié)矣?!?br />
遷禮部吏部尚書、翰林學(xué)士,擢同知樞密院。始,惇疑曾布在樞府間己,使希為貳,以相伺察。希日為布所誘,且怨惇不引為執(zhí)政,遂叛惇。會邢恕論希罪,惇因并去之,罷知亳州,移杭州,布不能救也。旋以端明殿學(xué)士知太原府。
徽宗立,徙大名。上河?xùn)|邊計三策,朝廷以其詞命醜正之罪,奪職知揚州,徙舒州。未幾卒,年六十七。追贈資政殿學(xué)士,謚曰文節(jié)。弟旦。
旦,第進士,熙寧中,由著作佐郎主管淮南常平,擢太子中允、監(jiān)察御史裏行。居臺五月,以論李定事罷守故官。久之,幹當(dāng)奏院;陳繹領(lǐng)門下封駁,又摭其前論罷之。累年,乃簽書淮南判官。入為太常博士,工部、考功員外郎。
元祐元年,拜殿中侍御史。甫蒞職,即上疏曰:「廣言路然後知得失,達民情然後知利病。竊見去歲五月,詔求讜言,士民爭欲自獻。及詳觀詔語,名雖求諫,實欲拒言,約束丁寧,使不得觀望迎合,犯令干譽,終之,以必行黜罰以恐懼之。於是人人相戒,言將出而復(fù)止;至於再申諭告,方達天聰。聞初詔乃蔡確、章惇造端,其詞盡出於惇。今二人既去,其餘黨常懷醜正惡直之心,願深留宸慮,以折邪謀?!顾煺搮位萸?、鄧綰,謂「綰雖罷揚州,猶蒞小郡,小郡之民奚罪焉?乞投之散地,以謝天下」。又言:「近彈王中正、石得一等,雖已薄責(zé),得一所任肘腋小人,如翟勍之徒,亦宜編削。」詔並降支郡營校。又論崔臺符、賈種民舞文深酷之罪,皆逐之。出為淮南轉(zhuǎn)運副使,歷右司郎中、祕書少監(jiān)、太僕卿,終河?xùn)|轉(zhuǎn)運使。
子膚,坐元符上書,陷於黨籍。
蔣之奇字穎叔,常州宜興人。以伯父樞密直學(xué)士堂蔭得官。擢進士第,中春秋三傳科,至太常博士;又舉賢良方正,試六論中選,及對策,失書問目,報罷。英宗覽而善之,擢監(jiān)察御史。
神宗立,轉(zhuǎn)殿中侍御史,上謹始五事:一曰進忠賢,二曰退姦邪,三曰納諫諍,四曰遠近習(xí),五曰閉女謁。神宗顧之曰:「斜封、墨敕必?zé)o有,至於近習(xí)之戒,孟子所謂『觀遠臣以其所主』者也。」之奇對曰:「陛下之言及此,天下何憂不治?!?br />
初,之奇為歐陽脩所厚,制科既黜,乃詣脩盛言濮議之善,以得御史。復(fù)懼不為衆(zhòng)所容,因脩妻弟薛良孺得罪怨脩,誣脩及婦吳氏事,遂劾脩。神宗批付中書,問狀無實,貶監(jiān)道州酒稅,仍榜朝堂。至州,上表哀謝,神宗憐其有母,改監(jiān)宣州稅。
新法行,為福建轉(zhuǎn)運判官。時諸道免役推行失平,之奇約僦庸費,隨算錢高下均取之,民以為便。遷淮東轉(zhuǎn)運副使。歲惡民流,之奇募使修水利以食流者。如揚之天長三十六陂,宿之臨渙橫斜三溝,尤其大也,用工至百萬,溉田九千頃,活民八萬四千。
歷江西、河北、陝西副使。之奇在陝西,經(jīng)賦入以給用度,公私用足。比其去,庫緡八十餘萬,邊粟皆支二年。移淮南,擢江、淮、荊、浙發(fā)運副使。元豐六年,漕粟至京,比常歲溢六百二十萬石,錫服三品。請鑿龜山左肘至洪澤為新河,以避淮險,自是無覆溺之患。詔增二秩,加直龍圖閣,升發(fā)運使。凡六年,其所經(jīng)度,皆為一司故事。
元祐初,進天章閣待制、知潭州。御史韓川孫升、諫官朱光庭皆言之奇小人,不足當(dāng)斯選。改集賢殿修撰、知廣州。妖人岑探善幻,聚黨二千人,謀取新興,略番禺,包據(jù)嶺表,羣不逞借之為虐,其勢張甚。之奇遣鈐轄楊從先致討,生擒之。加寶文閣待制。南海饒寶貨,為吏者多貪聲,之奇取前世牧守有清節(jié)者吳隱之、宋璟、盧奐、李勉等,繪其象,建十賢堂以祀,冀變其習(xí)。
徙河北都轉(zhuǎn)運使、知瀛州。遼使耶律迪道死,所過郡守皆再拜致祭。之奇曰:「天子方伯,奈何為之屈膝邪!」奠而不拜。入為戶部侍郎。未幾,復(fù)出知熙州。夏人論和,請畫封境。之奇揣其非誠心,務(wù)修守備,謹斥候,常若敵至。終之奇去,夏人不敢犯塞。
紹聖中,召為中書舍人,改知開封府,進龍圖閣直學(xué)士,拜翰林學(xué)士兼侍讀。元符末,鄒浩以言事得罪,之奇折簡別之,責(zé)守汝州。閱月,徙慶州。
徽宗立,復(fù)為翰林學(xué)士,拜同知樞密院。明年,知院事。沅州蠻擾邊,之奇請遣將討之,以其地為徽、靖二州。崇寧元年,除觀文殿學(xué)士、知杭州。以棄河、湟事奪職,由正議大夫降中大夫。以疾告歸,提舉靈仙觀。三年,卒,年七十四。後錄其嘗陳紹述之言,盡復(fù)官職。
之奇為部使者十二任,六典會府,以治辦稱。且孜孜以人物為己任,在閩薦處士陳烈,在淮南薦孝子徐積,每行部至,必造之。特以畔歐陽脩之故,為清議所薄。
子瑎至侍從,曾孫芾別有傳。
陸佃字農(nóng)師,越州山陰人。居貧苦學(xué),夜無燈,映月光讀書。躡屩從師,不遠千里。過金陵,受經(jīng)於王安石。熙寧三年,應(yīng)舉入京。適安石當(dāng)國,首問新政,佃曰:「法非不善,但推行不能如初意,還為擾民,如青苗是也?!拱彩@曰:「何為乃爾?吾與呂惠卿議之,又訪外議。」佃曰:「公樂聞善,古所未有,然外間頗以為拒諫。」安石笑曰:「吾豈拒諫者?但邪說營營,顧無足聽?!沟柙唬骸甘悄怂灾氯搜砸病!姑魅?,安石召謂之曰:「惠卿云:『私家取債,亦須一雞半豚?!灰亚怖畛兄够茨腺|(zhì)究矣?!辜榷兄€,詭言於民無不便,佃說不行。
禮部奏名為舉首。方廷試賦,遽發(fā)策題,士皆愕然;佃從容條對,擢甲科。授蔡州推官。初置五路學(xué),選為鄆州教授,召補國子監(jiān)直講。安石以佃不附己,專付之經(jīng)術(shù),不復(fù)咨以政。安石子雱用事,好進者坌集其門,至崇以師禮,佃待之如常。
同王子韶修定說文。入見,神宗問大裘襲袞,佃考禮以對。神宗悅,用為詳定郊廟禮文官。時同列皆侍從,佃獨以光祿丞居其間。每有所議,神宗輒曰:「自王、鄭以來,言禮未有如佃者?!辜蛹t校理、崇政殿說書,進講周官,神宗稱善,始命先一夕進稿。同修起居注。元豐定官制,擢中書舍人、給事中。哲宗立,太常請復(fù)太廟牙盤食。博士呂希純、少卿趙令鑠皆以為當(dāng)復(fù)。佃言:「太廟,用先王之禮,於用俎豆為稱;景靈宮、原廟,用時王之禮,於用牙盤為稱,不可易也?!棺鋸牡枳h。
是時,更先朝法度,去安石之黨,士多諱變所從。安石卒,佃率諸生供佛,哭而祭之,識者嘉其無向背。遷吏部侍郎,以修撰神宗實錄徙禮部。數(shù)與史官范祖禹、黃庭堅爭辨,大要多是安石,為之晦隱。庭堅曰:「如公言,蓋佞史也。」佃曰:「盡用君意,豈非謗書乎!」
進權(quán)禮部尚書。鄭雍論其穿鑿附會,改龍圖閣待制、知潁州。佃以歐陽脩守潁有遺愛,為建祠宇。實錄成,加直學(xué)士,又為韓川、朱光庭所議,詔止增秩,徙知鄧州。未幾,知江寧府。甫至,祭安石墓。句容人盜嫂害其兄,別誣三人同謀。既皆訊服,一囚父以冤訴,通判以下皆曰:「彼怖死耳,獄已成,不可變?!沟铻殚唽?,三人皆得生。紹聖初,治實錄罪,坐落職,知泰州,改海州。朝論灼其情,復(fù)集賢殿修撰,移之蔡。
徽宗即位,召為禮部侍郎。上疏曰:「人君踐祚,要在正始,正始之道,本於朝廷。近時學(xué)士大夫相傾競進,以善求事為精神,以能訐人為風(fēng)采,以忠厚為重遲,以靜退為卑弱。相師成風(fēng),莫之或止,正而救之,實在今日。神宗延登真儒,立法制治,而元祐之際,悉肆紛更。紹聖以來,又皆稱頌。夫善續(xù)前人者,不必因所為,否者賡之,善者揚焉。元祐紛更,是知賡之而不知揚之之罪也;紹聖稱頌,是知揚之而不知賡之之過也。願咨謀人賢,詢考政事,惟其當(dāng)之為貴,大中之期,亦在今日也?!够兆谒烀拚茏趯嶄?。
遷吏部尚書,報聘于遼,歸,半道聞遼主洪基喪,送伴者赴臨而返,誚佃曰:「國哀如是,漢使殊無弔唁之儀,何也?」佃徐應(yīng)曰:「始意君匍匐哭踴而相見,即行弔禮;今偃然如常時,尚何所弔?」伴者不能答。
拜尚書右丞。將祀南郊,有司欲飾大裘匣,度用黃金多,佃請易以銀。徽宗曰:「匣必用飾邪?」對曰:「大裘尚質(zhì),後世加飾焉,非禮也?!够兆谠唬骸溉粍t罷之可乎?數(shù)日來,豐稷屢言之矣?!沟枰蛸澰唬骸副菹录按?,盛德之舉也?!够兆谟H祀北郊,大臣以為盛暑不可,徽宗意甚確。朝退,皆曰:「上不以為勞,當(dāng)遂行之。」李清臣不以為然。佃曰:「元豐非合祭而是北郊,公之議也。今反以為不可,何耶?」清臣乃止。
御史中丞趙挺之以論事不當(dāng),罰金。佃曰:「中丞不可罰,罰則不可為中丞。」諫官陳瓘上書,曾布怒其尊私史而壓宗廟。佃曰:「瓘上書雖無取,不必深怒,若不能容,是成其名也。」佃執(zhí)政與曾布比,而持論多近恕。每欲參用元祐人才,尤惡奔競。嘗曰:「天下多事,須不次用人;茍安寧時,人之才無大相遠,當(dāng)以資歷序進。少緩之,則士知自重矣。」又曰:「今天下之勢,如人大病向愈,當(dāng)以藥餌輔養(yǎng)之,須其安平;茍為輕事改作,是使之騎射也?!?br />
轉(zhuǎn)左丞。御史論呂希純、劉安世復(fù)職太驟,請加鐫抑,且欲更懲元祐餘黨。佃為徽宗言不宜窮治,乃下詔申諭,揭之朝堂。讒者用是詆佃,曰:「佃名在黨籍,不欲窮治,正恐自及耳?!顾炝T為中大夫、知亳州,數(shù)月卒,年六十一。追復(fù)資政殿學(xué)士。
佃著書二百四十二卷,於禮家、名數(shù)之說尤精,如埤雅、禮象、春秋後傳皆傳於世。
吳居厚字敦老,洪州人。第嘉祐進士,熙寧初,為武安節(jié)度推官。奉行新法,盡力核閒田,以均給梅山徭,計勞,得大理丞,轉(zhuǎn)補司農(nóng)屬。元豐間,提舉河北常平,增損役法五十一條,賜銀緋,為京東轉(zhuǎn)運判官,升副使。
天子方興鹽、鐵,居厚精心計,籠絡(luò)鈎稽,收羨息錢數(shù)百萬。即萊蕪、利國二冶官自鑄錢,歲得十萬緡。詔褒揭其能。擢天章閣待制、都轉(zhuǎn)運使。前使者皆以不任職蒙譴,居厚與河北蹇周輔、李南公會境上,議鹽法,搜剔無遺。居厚起州縣凡流,無閥閱勳庸,徒以言利得幸,不數(shù)歲,至侍從,嗜進之士從風(fēng)羨美。又請以鹽息買絹,資河?xùn)|馬直;發(fā)大鐵錢二十萬貫,佐陝西軍興;且募民養(yǎng)保馬。當(dāng)時商功利之臣,所在成聚,居厚最為掊克。
劇盜王沖因民不忍,聚衆(zhòng)數(shù)千,欲乘其行部至徐,篡取投諸冶。居厚聞知,間道遁去。元祐治其罪,責(zé)成州團練副使,安置黃州。章惇用事,起為江、淮發(fā)運使。疏支家河通漕,楚、海之間賴其利。召拜戶部侍郎、尚書,以龍圖閣學(xué)士知開封府,為永泰陵橋道頓遞使。坐積雨留滯,罷知和州。
崇寧初,復(fù)尹開封,拜尚書右丞,進中書門下侍郎。以老避位,為資政殿學(xué)士、東太一宮使,恩許仍服方團金毬文帶。自是,前執(zhí)政在京師者視此。出為亳州、洪州,徙太原,道都門,留使佑神觀,復(fù)還政府,遷知樞密院。政和三年,以武康軍節(jié)度使知洪州,卒,年七十九。贈開府儀同三司。
居厚在政地久,以周謹自媚,無赫顯惡,唯一時聚斂,推為稱首。
溫益字禹弼,泉州人。第進士,歷大宗正丞、利州路湖南轉(zhuǎn)運判官、工部員外郎。紹聖中,由諸王府記室出知福州,徙潭州。鄒浩南遷過潭,暮投宿村寺,益即遣州都監(jiān)將數(shù)卒夜出城,逼使登舟,竟凌風(fēng)絕江而去。他逐臣在其境內(nèi),若范純?nèi)?、劉奉世、韓川、呂希純、呂陶,率為所侵困,用事者悅之。未及用,而徽宗以藩邸恩,召為太常少卿,遷給事中兼侍讀。陳瓘指言其過,謂不宜列侍從、處經(jīng)帷,不報。改龍圖閣待制、知開封府,猶兼侍讀。時執(zhí)政倡言,帝當(dāng)為哲宗服兄弟之服。曾肇在邇英讀史記舜紀(jì),因言:「昔堯、舜同出黃帝,世數(shù)已遠,然舜為堯喪三年者,以嘗臣堯故也。」益意附執(zhí)政,進曰:「史記世次不足信,堯、舜非同出?!惯w吏部尚書。
建中靖國元年,拜尚書右丞。鄧洵武獻愛莫助之圖,帝初付曾布,布辭。改付益,益得藉手以為宜相蔡京,天下之善士,一切指為異論,時人惡之。布與京爭事帝前,辭頗厲,益叱曰:「曾布安得無禮!」帝不樂,布由是得罪,而京遂為相。進益中書侍郎。
益仕宦從微至著,無片善可紀(jì),至其狡譎傅合,蓋天稟然。及是,乃時有立異。京一日除監(jiān)司、郡守十人,益稍不謂然。京知中書舍人鄭居中與益厚,使居中自從其所問之,居中以告。益曰:「君在西掖,每見所論事,舍人得舉職,侍郎顧不許耶?今丞相所擬錢龢而下十人,皆其姻黨耳,欲不逆其意得乎?」京聞而頗憚焉。踰年,卒,年六十六。
子萬石至尚書。
論曰:王安石為政,一時士大夫之素知名者,變其所守而從之,比比皆然;元絳所涖,咸有異政,亦諂事之,陋矣。許將嘗力止發(fā)司馬光墓,此為可稱;而言者謂其仕於元祐、紹聖以至建中,左右視利,幡然改圖,初無定論。鄧潤甫初掌牋記,盛有文名,而首贊紹述之謀,又表章蔡確定策之功,雖有他長,無足觀矣。林希草制,務(wù)醜詆正人,自知隳壞名節(jié),擲筆而悔,又何晚也;弟旦反其所為,糾劾巨姦,善惡豈相掩哉!蔣之奇始慫慂濮議,晚摭飛語,擊舉主以自文,小人之魁傑者也。吳居厚奉行新法,剝下媚上,溫益阿附二蔡,物議不容。陸佃雖受經(jīng)安石,而不主新法,元祐黨人之罪,請一施薄罰而已,猶差賢於衆(zhòng)人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