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卷九十二 晉紀(jì)十四

資治通鑑 作者:(北宋)司馬光 主編


  起玄黓敦牂(壬午),盡昭陽協(xié)洽(癸未),凡二年。

  元皇帝永昌元年(壬午、三二二年)

  春,正月,郭璞復(fù)上疏,請因皇孫生,下赦令,帝從之。乙卯,大赦,改元。

  王敦以璞為記室參軍。璞善卜筮,知敦必為亂,己預(yù)其禍,甚憂之。大將軍掾潁川陳述卒,璞哭之極哀,曰:「嗣祖,焉知非福也!」

  敦旣與朝廷乖離,乃羈錄朝士有時望者置己幕府,以羊曼及陳國謝鯤為長史。曼,祜之兄孫也。曼、鯤終日酣醉,故敦不委以事。敦將作亂,謂鯤曰:「劉隗姦邪,將危社稷,吾欲除君側(cè)之惡,何如?」鯤曰:「隗誠始禍,然城狐社鼠?!苟嘏唬骸妇共?,豈達大體!」出為豫章太守,又留不遣。

  戊辰,敦舉兵於武昌,上疏罪狀劉隗,稱:「隗佞邪讒賊,威福自由,妄興事役,勞擾士民,賦役煩重,怨聲盈路。臣備位宰輔,不可坐視成敗,輒進軍致討。隗首朝懸,諸軍夕退。昔太甲顛覆厥度,幸納伊尹之忠,殷道復(fù)昌。願陛下深垂三思,則四海乂安,社稷永固矣?!股虺湟嗥鸨秴桥d以應(yīng)敦,敦以充為大都督、督護東吳諸軍事。敦至蕪湖,又上表罪狀刁協(xié)。帝大怒,乙亥,詔曰:「王敦憑恃寵靈,敢肆狂逆,方朕太甲,欲見幽囚。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今親帥六軍以誅大逆,有殺敦者,封五千戶侯?!苟匦止怃泟旌溯p舟逃歸于敦。

  太子中庶子溫嶠謂僕射周顗曰:「大將軍此舉似有所在,當(dāng)無濫邪?」顗曰:「不然。人主自非堯、舜,何能無失,人臣安可舉兵以脅之!舉動如此,豈得云非亂乎!處仲狼抗無上,其意寧有限邪!」

  敦初起兵,遣使告梁州刺史甘卓,約與之俱下,卓許之。及敦升舟,而卓不赴,使參軍孫雙詣武昌諫止敦。敦驚曰:「甘侯前與吾語云何,而更有異?正當(dāng)慮吾危朝廷耳!吾今但除姦兇,若事濟,當(dāng)以甘侯作公?!闺p還報,卓意狐疑?;蛘f卓:「且偽許敦,待敦至都而討之?!棺吭唬骸肝絷惷糁畞y,吾先從而後圖之,論者謂吾懼逼而思變,心常愧之;今若復(fù)爾,何以自明!」

  卓使人以敦旨告順陽太守魏該,該曰:「我所以起兵拒胡賊者,正欲忠於王室耳。今王公舉兵向天子,非吾所宜與也?!顾旖^之。

  敦遣參軍桓羆說譙王氶,請氶為軍司。氶歎曰:「吾其死矣!地荒民寡,勢孤援絕,將何以濟!然得死忠義,夫復(fù)何求!」氶檄長沙虞悝為長史,會悝遭母喪,氶往弔之,曰:「吾欲討王敦,而兵少糧乏,且新到,恩信未洽。卿兄弟,湘中之豪俊,王室方危,金革之事,古人所不辭,將何以敎之?」悝曰:「大王不以悝兄弟猥劣,親屈臨之,敢不致死!然鄙州荒弊,難以進討;宜且收衆(zhòng)固守,傳檄四方,敦勢必分,分而圖之,庶幾可捷也?!箽槟饲艋噶`,以悝為長史,以其弟望為司馬,督護諸軍,與零陵太守尹奉、建昌太守長沙王循、衡陽太守淮陵劉翼、舂陵令長沙易雄,同舉兵討敦。雄移檄遠近,列敦罪惡,於是一州之內(nèi)皆應(yīng)氶。惟湘東太守鄭澹不從,氶使虞望討斬之,以徇四境。澹,敦姊夫也。

  氶遣主簿鄧騫至襄陽,說甘卓曰:「劉大連雖驕蹇失衆(zhòng)心,非有害於天下。大將軍以其私憾,稱兵向闕,此忠臣義士竭節(jié)之時也。公受任方伯,奉辭伐罪,乃桓、文之功也?!棺吭唬骸富浮⑽膭t非吾所能,然志在徇國,當(dāng)共詳思之?!箙④娎盍赫f卓曰:「昔隗囂跋扈,竇融保河西以奉光武,卒受其福。今將軍有重望於天下,但當(dāng)按兵坐以待之,使大將軍事捷,當(dāng)委將軍以方面,不捷,朝廷必以將軍代之。何憂不富貴,而釋此廟勝,決存亡於一戰(zhàn)邪?」騫謂梁曰:「光武當(dāng)創(chuàng)業(yè)之初,故隗、竇可以文服從容顧望。今將軍之於本朝,非竇融之比也;襄陽之於太府,非河西之固也。使大將軍克劉隗,還武昌,增石城之戍,絕荊、湘之粟,將軍將安歸乎!勢在人手,而曰我處廟勝,未之聞也。且為人臣,國家有難,坐視不救,於義安乎!」卓尚疑之。騫曰:「今旣不為義舉,又不承大將軍檄,此必至之禍,愚智所見也。且議者之所難,以彼強而我弱也。今大將軍兵不過萬餘,其留者不能五千;而將軍見衆(zhòng)旣倍之矣。以將軍之威名,帥此府之精銳,杖節(jié)鳴鼓,以順討逆,豈王含所能禦哉!遡流之衆(zhòng),勢不自救,將軍之舉武昌,若摧枯拉朽,尚何顧慮邪!武昌旣定,據(jù)其軍實,鎮(zhèn)撫二州,以恩意招懷士卒,使還者如歸,此呂蒙所以克關(guān)羽也。今釋必勝之策,安坐以待危亡,不可以言智矣。」

  敦恐卓於後為變,又遣參軍丹楊樂道融往邀之,必欲與之俱東。道融雖事敦,而忿其悖逆,乃說卓曰:「主上親臨萬機,自用譙王為湘州,非專任劉隗也。而王氏擅權(quán)日久,卒見分政,便謂失職,背恩肆逆,舉兵向闕。國家遇君至厚,今與之同,豈不違負大義!生為逆臣,死為愚鬼,永為宗黨之恥,不亦惜乎!為君之計,莫若偽許應(yīng)命,而馳襲武昌,大將軍士衆(zhòng)聞之,必不戰(zhàn)自潰,大勳可就矣?!棺垦挪挥麖亩?,聞道融之言,遂決曰:「吾本意也。」乃與巴東監(jiān)軍柳純、南平太守夏侯承、宜都太守譚該等露檄數(shù)敦逆狀,帥所統(tǒng)致討。遣參軍司馬讚、孫雙奉表詣臺,羅英至廣州,約陶侃同進。戴淵在江西,先得卓書,表上之,臺內(nèi)皆稱萬歲。陶侃得卓信,卽遣參軍高寶帥兵北下。武昌城中傳卓軍至,人皆奔散。

  敦遣從母弟南蠻校尉魏乂、將軍李恆帥甲卒二萬攻長沙。長沙城池不完,資儲又闕,人情震恐?;蛘f譙王氶,南投陶侃或退據(jù)零、桂。氶曰:「吾之起兵,志欲死於忠義,豈可貪生茍免,為奔敗之將乎!事之不濟,令百姓知吾心耳?!鼓藡氤枪淌亍N磶祝萃麘?zhàn)死,甘卓欲留鄧騫為參軍,騫不可。乃遣參軍虞沖與騫偕至長沙,遺譙王氶書,勸之固守,當(dāng)以兵出沔口,斷敦歸路,則湘圍自解。氶復(fù)書稱:「江左中興,草創(chuàng)始爾,豈圖惡逆萌自寵臣。吾以宗室受任,志在隕命;而至止尚淺,凡百茫然。足下能卷甲電赴,猶有所及;若其狐疑,則求我於枯魚之肆矣?!棺坎荒軓?。

  二月,甲午,封皇子昱為瑯邪王。

  後趙王勒立子弘為世子。遣中山公虎將精卒四萬擊徐龕。龕堅守不戰(zhàn),虎築長圍守之。

  趙主曜自將擊楊難敵,難敵逆戰(zhàn)不勝,退保仇池。仇池諸氐、羌及故晉王保將楊韜、隴西太守梁勛皆降於曜。曜遷隴西萬餘戶於長安,進攻仇池。會軍中大疫,曜亦得疾,將引兵還;恐難敵躡其後,乃遣光國中郎將王獷說難敵,諭以禍福,難敵遣使稱藩。曜以難敵為假黃鉞,都督益 寧 南秦 涼 梁 巴六州 隴上 西域諸軍事、上大將軍、益 寧 南秦三州牧、武都王。

  秦州刺史陳安求朝於曜,曜辭以疾。安怒,以為曜已卒,大掠而歸。曜疾甚,乘馬輿而還。使其將呼延寔監(jiān)輜重於後,安邀擊,獲之,謂寔曰:「劉曜已死,子尚誰佐!吾當(dāng)與子共定大業(yè)。」寔叱之曰:「汝受人寵祿而叛之,自視智能何如主上?吾見汝不日梟首於上邽市,何謂大業(yè)!宜速殺我!」安怒,殺之,以寔長史魯憑為參軍。安遣其弟集帥騎三萬追曜,衞將軍呼延瑜逆擊,斬之。安乃還上邽,遣將襲汧城,拔之。隴上氐、羌皆附於安,有衆(zhòng)十餘萬,自稱大都督、假黃鉞、大將軍、雍 涼 秦 梁四州牧、涼王,以趙募為相國。魯憑對安大哭曰:「吾不忍見陳安之死也!」安怒,命斬之。憑曰:「死自吾分,懸吾頭於上邽市,觀趙之?dāng)仃惏惨玻 顾鞖⒅?。曜聞之,慟哭曰:「賢人,民之望也。陳安於求賢之秋而多殺賢者,吾知其無所為也!」

  休屠王石武以桑城降趙,趙以武為秦州刺史,封酒泉王。

  帝徵戴淵、劉隗入衞建康。隗至,百官迎于道,隗岸幘大言,意氣自若。及入見,與刁協(xié)勸帝盡誅王氏;帝不許,隗始有懼色。

  司空導(dǎo)帥其從弟中領(lǐng)軍邃、左衞將軍廙、侍中侃、彬及諸宗族二十餘人,每旦詣臺待罪。周顗將入,導(dǎo)呼之曰:「伯仁,以百口累卿!」顗直入不顧。旣見帝,言導(dǎo)忠誠,申救甚至;帝納其言。顗喜飲酒,至醉而出,導(dǎo)猶在門,又呼之。顗不與言,顧左右曰:「今年殺諸賊奴,取金印如斗大,繫肘後?!箶?,又上表明導(dǎo)無罪,言甚切至。導(dǎo)不之知,甚恨之。

  帝命還導(dǎo)朝服,召見之。導(dǎo)稽首曰:「逆臣賊子,何代無之,不意今者近出臣族!」帝跣而執(zhí)其手曰:「茂弘,方寄卿以百里之命,是何言邪!」

  三月,以導(dǎo)為前鋒大都督,加戴淵驃騎將軍。詔曰:「導(dǎo)以大義滅親,可以吾為安東時節(jié)假之?!挂灾茴墳樯袝髢W射,王邃為右僕射。帝遣王廙往諭止敦;敦不從而留之,廙更為敦用。征虜將軍周札,素矜險好利,帝以為右將軍、都督石頭諸軍事。敦將至,帝使劉隗軍金城,札守石頭,帝親被甲徇師於郊外。以甘卓為鎮(zhèn)南大將軍、侍中、都督荊 梁二州諸軍事,陶侃領(lǐng)江州刺史;使各帥所統(tǒng)以躡敦後。

  敦至石頭,欲攻劉隗。杜弘言於敦曰:「劉隗死士衆(zhòng)多,未易可克;不如攻石頭。周札少恩,兵不為用,攻之必敗,札敗則隗自走矣?!苟貜闹?,以弘為前鋒,攻石頭,札果開門納弘。敦據(jù)石頭。歎曰:「吾不復(fù)得為盛德事矣!」謝鯤曰:「何為其然也!但使自今已往,日忘日去耳?!?br />
  帝命刁協(xié)、劉隗、戴淵帥衆(zhòng)攻石頭,王導(dǎo)、周顗、郭逸、虞潭等三道出戰(zhàn),協(xié)等兵皆大敗。太子紹聞之,欲自帥將士決戰(zhàn);升車將出,中庶子溫嶠執(zhí)鞚諫曰:「殿下國之儲副,柰何以身輕天下!」抽劍斬鞅,乃止。

  敦擁兵不朝,放士卒劫掠,宮省奔散,惟安東將軍劉超按兵直衞,及侍中二人侍帝側(cè)。帝脫戎衣,著朝服,顧而言曰:「欲得我處,當(dāng)早言!何至害民如此!」又遣使謂敦曰:「公若不忘本朝,於此息兵,則天下尚可共安;如其不然,朕當(dāng)歸瑯邪以避賢路。」

  刁協(xié)、劉隗旣敗,俱入宮,見帝於太極東除。帝執(zhí)協(xié)、隗手,流涕嗚咽,勸令避禍。協(xié)曰:「臣當(dāng)守死,不敢有貳?!沟墼唬骸附袷卤埔?,安可不行!」乃令給協(xié)、隗人馬,使自為計。協(xié)老,不堪騎乘,素?zé)o恩紀(jì),募從者,皆委之,行至江乘,為人所殺,送首於敦。隗奔後趙,官至太子太傅而卒。

  帝令公卿百官詣石頭見敦,敦謂戴淵曰:「前日之戰(zhàn),有餘力乎?」淵曰:「豈敢有餘,但力不足耳!」敦曰:「吾今此舉,天下以為何如?」淵曰:「見形者謂之逆,體誠者謂之忠?!苟匦υ唬骸盖淇芍^能言。」又謂周顗曰:「伯仁,卿負我!」顗曰:「公戎車犯順,下官親帥六軍,不能其事,使王旅奔敗,以此負公?!?br />
  辛未,大赦;以敦為丞相、都督中外諸軍、錄尚書事、江州牧,封武昌郡公,並讓不受。

  初,西都覆沒,四方皆勸進於帝。敦欲專國政,忌帝年長難制,欲更議所立,王導(dǎo)不從。及敦克建康,謂導(dǎo)曰:「不用吾言,幾至覆族?!?br />
  敦以太子有勇略,為朝野所嚮,欲誣以不孝而廢之。大會百官,問溫嶠曰:「皇太子以何德稱?」聲色俱厲。嶠曰:「鉤深致遠,蓋非淺局所量;以禮觀之,可謂孝矣?!剐\(zhòng)皆以為信然,敦謀遂沮。

  帝召周顗於廣室,謂之曰:「近日大事,二宮無恙,諸人平安,大將軍固副所望邪?」顗曰:「二宮自如明詔,臣等尚未可知?!棺o軍長史郝嘏等勸顗避敦,顗曰:「吾備位大臣,朝廷喪敗,寧可復(fù)草間求活,外投胡、越邪!」敦參軍呂猗,嘗為臺郎,性姦諂,戴淵為尚書,惡之。猗說敦曰:「周顗、戴淵,皆有高名,足以惑衆(zhòng),近者之言,曾無怍色,公不除之,恐必有再舉之憂。」敦素忌二人之才,心頗然之,從容問王導(dǎo)曰:「周、戴南北之望,當(dāng)?shù)侨緹o疑也?!箤?dǎo)不答。又曰:「若不三司,止應(yīng)令僕邪?」又不答。敦曰:「若不爾,正當(dāng)誅爾!」又不答。丙子,敦遣部將陳郡鄧岳收顗及淵。先是,敦謂謝鯤曰:「吾當(dāng)以周伯仁為尚書令,戴若思為僕射。」是日,又問鯤:「近來人情何如?」鯤曰:「明公之舉,雖欲大存社稷,然悠悠之言實未達高義。若果能舉用周、戴,則羣情貼然矣!」敦怒曰:「君粗疏邪!二子不相當(dāng),吾已收之矣!」鯤愕然自失。參軍王嶠曰:「『濟濟多士,文王以寧。』柰何戮諸名士!」敦大怒,欲斬嶠,衆(zhòng)莫敢言。鯤曰:「明公舉大事,不戮一人。嶠以獻替忤旨,便以釁鼓,不亦過乎!」敦乃釋之,黜為領(lǐng)軍長史。嶠,渾之族孫也。

  顗被收,路經(jīng)太廟,大言曰:「賊臣王敦,傾覆社稷,枉殺忠臣;神祇有靈,當(dāng)速殺之!」收人以戟傷其口,血流至踵,容止自若,觀者皆為流涕。幷戴淵殺之於石頭南門之外。

  帝使侍中王彬勞敦。彬素與顗善,先往哭顗,然後見敦。敦怪其容慘,問之。彬曰:「向哭伯仁,情不能已?!苟嘏唬骸覆首灾滦搪?;且凡人遇汝,汝何哀而哭之?」彬曰:「伯仁長者,兄之親友;在朝雖無謇愕,亦非阿黨,而赦後加之極刑,所以傷惋也?!挂虿粩?shù)敦曰:「兄抗旌犯順,殺戮忠良,圖為不軌,禍及門戶矣!」辭氣慷慨,聲淚俱下。敦大怒,厲聲曰:「爾狂悖乃至此,以吾為不能殺汝邪!」時王導(dǎo)在坐,為之懼,勸彬起謝。彬曰:「腳痛不能拜!且此復(fù)何謝!」敦曰:「腳痛孰若頸痛?」彬殊無懼容,竟不肯拜。

  王導(dǎo)後料檢中書故事,乃見顗救己之表,執(zhí)之流涕曰:「吾雖不殺伯仁,伯仁由我而死,幽冥之中,負此良友!」

  沈充拔吳國,殺內(nèi)史張茂。

  初,王敦聞甘卓起兵,大懼。卓兄子卬為敦參軍,敦使卬歸卓曰:「君此自是臣節(jié),不相責(zé)也。吾家計急,不得不爾。想便旋軍襄陽,當(dāng)更結(jié)好。」卓雖慕忠義,性多疑少決,軍于豬口,欲待諸方同出軍,稽留累旬不前。敦旣得建康。乃遣臺使以騶虞幡駐卓軍。卓聞周顗、戴淵死,流涕謂卬曰:「吾之所憂,正為今日。且使聖上元吉,太子無恙,吾臨敦上流,亦未敢遽危社稷。適吾徑據(jù)武昌,敦勢逼,必劫天子以絕四海之望,不如還襄陽,更思後圖?!箙u命旋軍。都尉秦康與樂道融說卓曰:「今分兵斷彭澤,使敦上下不得相赴,其衆(zhòng)自然離散,可一戰(zhàn)擒也。將軍起義兵而中止,竊為將軍不取。且將軍之下,士卒各求其利,欲求西還,亦恐不可得也?!棺坎粡摹5廊跁円蛊G,卓不聽;道融憂憤而卒。卓性本寬和,忽更強塞,徑還襄陽,意氣騷擾,舉動失常,識者知其將死矣。

  王敦以西陽王羕為太宰,加王導(dǎo)尚書令,王廙為荊州刺史;改易百官及諸軍鎮(zhèn),轉(zhuǎn)徙黜免者以百數(shù);或朝行暮改,惟意所欲。敦將還武昌,謝鯤言於敦曰:「公至都以來,稱疾不朝,是以雖建勳而人心實有未達。今若朝天子,使君臣釋然,則物情皆悅服矣?!苟卦唬骸妇鼙o變乎?」對曰:「鯤近日入覲,主上側(cè)席,遲得見公,宮省穆然,必?zé)o虞也。公若入朝,鯤請侍從?!苟夭辉唬骸刚龔?fù)殺君等數(shù)百人,亦復(fù)何損於時!」竟不朝而去。夏,四月,敦還武昌。

  初,宜都內(nèi)史天門周級聞譙王氶起兵,使其兄子該潛詣長沙,申款於氶。魏乂等攻湘州急,氶遣該及從事邵陵周崎間出求救,皆為邏者所得。乂使崎語城中,稱大將軍已克建康,甘卓還襄陽,外援理絕。崎偽許之,旣至城下,大呼曰:「援兵尋至,努力堅守!」乂殺之。乂考該至死,竟不言其故,周級由是獲免。

  乂等攻戰(zhàn)日逼,敦又送所得臺中人書疏,令乂射以示氶。城中知朝廷不守,莫不悵惋。相持且百日,劉翼戰(zhàn)死,士卒死傷相枕。癸巳,乂拔長沙,氶等皆被執(zhí)。乂將殺虞悝,子弟對之號泣。悝曰:「人生會當(dāng)有死,今闔門為忠義之鬼,亦復(fù)何恨!」

  乂以檻車載氶及易雄送武昌,佐吏皆奔散,惟主簿桓雄、西曹書佐韓階、從事武延,毀服為僮從氶,不離左右。乂見桓雄姿貌舉止非凡人,憚而殺之。韓階、武延執(zhí)志愈固。荊州刺史王廙承敦旨,殺氶於道中,階、延送氶喪至都,葬之而去。易雄至武昌,意氣忼慨,曾無懼容。敦遣人以檄示雄而數(shù)之,雄曰:「此實有之,惜雄位微力弱,不能救國難耳。今日之死,固所願也?!苟貞勂滢o正,釋之,遣就舍。衆(zhòng)人皆賀之,雄笑曰:「吾安得生!」旣而敦遣人潛殺之。

  魏乂求鄧騫甚急,鄉(xiāng)人皆為之懼,騫笑曰:「此欲用我耳,彼新得州,多殺忠良,故求我以厭人望也。」乃往詣乂。乂喜曰:「君,古之解揚也?!挂詾閯e駕。

  詔以陶侃領(lǐng)湘州刺史;王敦上侃復(fù)還廣州,加散騎常侍。

  甲午,前趙羊后卒,諡曰獻文。

  甘卓家人皆勸卓備王敦,卓不從,悉散兵佃作,聞諫,輒怒。襄陽太守周慮密承敦意,詐言湖中多魚,勸卓遣左右悉出捕魚。五月,乙亥,慮引兵襲卓於寢室,殺之,傳首於敦,幷殺其諸子。敦以從事中郎周撫督沔北諸軍事,代卓鎮(zhèn)沔中。撫,訪之子也。

  敦旣得志,暴慢滋甚,四方貢獻多入其府,將相岳牧皆出其門。以沈充、錢鳳為謀主,唯二人之言是從,所譖無不死者。以諸葛瑤、鄧岳、周撫、李恆、謝雍為爪牙。充等並兇險驕恣,大起營府,侵人田宅,剽掠市道,識者咸知其將敗焉。

  秋,七月,後趙中山公虎拔泰山,執(zhí)徐龕送襄國;後趙王勒盛之以囊,於百尺樓上撲殺之,命王伏都等妻子刳而食之,阬其降卒三千人。

  兗州刺史郗鑒在鄒山三年,有衆(zhòng)數(shù)萬。戰(zhàn)爭不息,百姓饑饉,掘野鼠、蟄燕而食之,為後趙所逼,退屯合肥。尚書右僕射紀(jì)瞻,以鑒雅望清德,宜從容臺閣,上疏請徵之;乃徵拜尚書。徐、兗間諸塢多降於後趙,後趙置守宰以撫之。

  王敦自領(lǐng)寧、益二州都督。

  冬,十月,己丑,荊州刺史武陵康侯王廙卒。

  王敦以下邳內(nèi)史王邃都督青、徐、幽、平四州諸軍事,鎮(zhèn)淮陰;衞將軍王含都督沔南諸軍事,領(lǐng)荊州刺史;武昌太守丹楊王諒為交州刺史。使諒收交州刺史脩湛、新昌太守梁碩殺之。諒誘湛,斬之。碩舉兵圍諒於龍編。

  祖逖旣卒,後趙屢寇河南,拔襄城、城父,圍譙。豫州刺史祖約不能禦,退屯壽春。後趙遂取陳留,梁、鄭之間復(fù)騷然矣。

  十一月,以臨潁元公荀組為太尉;辛酉,薨。

  罷司徒,幷丞相府。王敦以司徒官屬為留府。

  帝憂憤成疾,閏月,己丑,崩;司空王導(dǎo)受遺詔輔政。帝恭儉有餘而明斷不足,故大業(yè)未復(fù)而禍亂內(nèi)興。庚寅,太子卽皇帝位,大赦,尊所生母荀氏為建安君。

  十二月,趙主曜葬其父母於粟邑,大赦。陵下周二里,上高百尺,計用六萬夫,作之百日乃成。役者夜作,繼以脂燭,民甚苦之。游子遠諫,不聽。

  後趙濮陽景侯張賓卒,後趙王勒哭之慟,曰:「天不欲成吾事邪,何奪吾右侯之早也!」程遐代為右長史。遐,世子弘之舅也,勒每與遐議,有所不合,輒歎曰:「右侯捨我去,乃令我與此輩共事,豈非酷乎!」因流涕彌日。

  張茂使將軍韓璞帥衆(zhòng)取隴西、南安之地,置秦州。

  慕容廆遣其世子皝襲段末柸,入令支,掠其居民千餘家而還。

  肅宗明皇帝太寧元年(癸未、三二三年)

  春,正月,成李驤、任回寇臺登,將軍司馬玖戰(zhàn)死,越巂太守李釗、漢嘉太守王載皆以郡降于成。

  二月,庚戌,葬元帝于建平陵。

  三月,戊寅朔,改元。

  饒安、東光、安陵三縣災(zāi),燒七千餘家,死者萬五千人。

  後趙寇彭城、下邳,徐州刺史卞敦與征北將軍王邃退保盱眙。敦,壼之從父兄也。

  王敦謀篡位,諷朝廷徵己;帝手詔徵之。夏,四月,加敦黃鉞、班劍,奏事不名,入朝不趨,劍履上殿。敦移鎮(zhèn)姑孰,屯于湖,以司空導(dǎo)為司徒,敦自領(lǐng)揚州牧。敦欲為逆,王彬諫之甚苦。敦變色,目左右,將收之。彬正色曰:「君昔歲殺兄,今又殺弟邪!」敦乃止,以彬為豫章太守。

  後趙王勒遣使結(jié)好於慕容廆,廆執(zhí)送建康。

  成李驤等進攻寧州,刺史褒中壯公王遜使將軍姚嶽等拒之,戰(zhàn)於螗蜋,成兵大敗。嶽追至瀘水,成兵爭濟,溺死者千餘人。嶽以道遠,不敢濟而還。遜以嶽不窮追,大怒,鞭之;怒甚,冠裂而卒。遜在州十四年,威行殊俗。州人立其子堅行州府事,詔除堅寧州刺史。

  廣州刺史陶侃遣兵救交州;未至,梁碩拔龍編,奪刺史王諒節(jié),諒不與,碩斷其右臂。諒曰:「死且不避,斷臂何為!」踰旬而卒。

  六月,壬子,立妃庾氏為皇后;以后兄中領(lǐng)軍亮為中書監(jiān)。

  梁碩據(jù)交州,兇暴失衆(zhòng)心。陶侃遣參軍高寶攻碩,斬之。詔以侃領(lǐng)交州刺史,進號征南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未幾,吏部郎阮放求為交州刺史,許之。放行至寧浦,遇高寶,為寶設(shè)饌,伏兵殺之。寶兵擊放,放走,得免,至州少時,病卒。放,咸之族子也。

  陳安圍趙征西將軍劉貢于南安,休屠王石武自桑城引兵趣上邽以救之,與貢合擊安,大破之。安收餘騎八千,走保隴城。秋,七月,趙主曜自將圍隴城,別遣兵圍上邽。安頻出戰(zhàn),輒敗。右軍將軍劉幹攻平襄,克之,隴上諸縣悉降。安留其將楊伯支、姜沖兒守隴城,自帥精騎突圍,出奔陝中。曜遣將軍平先等追之。安左揮七尺大刀,右運丈八蛇矛,近則刀矛俱發(fā),輒殪五六人,遠則左右馳射而走。先亦勇捷如飛,與安搏戰(zhàn),三交,遂奪其蛇矛。會日暮雨甚,安棄馬與左右匿於山中;趙兵索之,不知所在。明日,安遣其將石容覘趙兵,趙輔威將軍呼延青人獲之,拷問安所在,容卒不肯言,青人殺之。雨霽,青人尋其跡,獲安於澗曲,斬之。安善撫將士,與同甘苦,及死,隴上人思之,為作壯士之歌。楊伯支斬姜沖兒,以隴城降;別將宋亭斬趙募,以上邽降。曜徙秦州大姓楊、姜諸族二千餘戶于長安。氐、羌皆送任請降;以赤亭羌酋姚弋仲為平西將軍,封平襄公。

  帝畏王敦之逼,欲以郗鑒為外援,拜鑒兗州刺史,都督揚州江西諸軍事,鎮(zhèn)合肥。王敦忌之,表鑒為尚書令。八月,詔徵鑒還,道經(jīng)姑孰,敦與之論西朝人士,曰:「樂彥輔,短才耳。考其實,豈勝滿武秋邪!」鑒曰:「彥輔道韻平淡,愍懷之廢,柔而能正。武秋失節(jié)之士,安得擬之!」敦曰:「當(dāng)是時,危機交急。」鑒曰:「丈夫當(dāng)死生以之?!苟貝浩溲?,不復(fù)相見,久留不遣。敦黨皆勸敦殺之,敦不從。鑒還臺,遂與帝謀討敦。

  後趙中山公虎帥步騎四萬擊安東將軍曹嶷,青州郡縣多降之,遂圍廣固。嶷出降,送襄國殺之,阬其衆(zhòng)三萬。虎欲盡殺嶷衆(zhòng),青州刺史劉徵曰:「今留徵,使牧民也;無民焉牧;徵將歸耳!」虎乃留男女七百口配徵,使鎮(zhèn)廣固。

  趙主曜自隴上西擊涼州,遣其將劉咸攻韓璞於冀城,呼延晏攻寧羌護軍陰鑒於桑壁,曜自將戎卒二十八萬軍于河上,列營百餘里,金鼓之聲動地,河水為沸,張茂臨河諸戍,皆望風(fēng)奔潰。曜揚聲欲百道俱濟,直抵姑臧,涼州大震。參軍馬岌勸茂親出拒戰(zhàn),長史汜禕怒,請斬之。岌曰:「汜公糟粕書生,刺舉小才,不思家國大計。明公父子欲為朝廷誅劉曜有年矣,今曜自至,遠近之情,共觀明公此舉,當(dāng)立信勇之驗以副秦、隴之望,力雖不敵,勢不可以不出。」茂曰:「善!」乃出屯石頭。茂謂參軍陳珍曰:「劉曜舉三秦之衆(zhòng),乘勝席卷而來,將若之何?」珍曰:「曜兵雖多,精卒至少,大抵皆氐、羌烏合之衆(zhòng),恩信未洽,且有山東之虞,安能捨其腹心之疾,曠日持久,與我爭河西之地邪!若二旬不退,珍請得弊卒數(shù)千,為明公擒之?!姑?,使珍將兵救韓璞。趙諸將爭欲濟河,趙主曜曰:「吾軍勢雖盛,然畏威而來者三分有二,中軍疲困,其實難用。今但按甲勿動,以吾威聲震之,若出中旬張茂之表不至者,吾為負卿矣?!姑瘜で彩狗Q藩,獻馬、牛、羊、珍寶不可勝紀(jì)。曜拜茂侍中、都督?jīng)觥∧稀”鼻亍×骸∫妗“汀h 隴右 西域雜夷 匈奴諸軍事、太師、涼州牧,封涼王,加九錫。

  楊難敵聞陳安死,大懼,與弟堅頭南奔漢中,趙鎮(zhèn)西將軍劉厚追擊之,大獲而還。趙主曜以大鴻臚田崧為鎮(zhèn)南大將軍、益州刺史,鎮(zhèn)仇池。難敵送任請降於成,成安北將軍李稚受難敵賂,不送難敵於成都。趙兵退,卽遣歸武都,難敵遂據(jù)險不服。稚自悔失計,亟請討之。雄遣稚兄侍中、中領(lǐng)軍琀與稚出白水,征東將軍李壽及琀弟玝出陰平,以擊難敵;羣臣諫,不聽。難敵遣兵拒之,壽、玝不得進,而琀、稚長驅(qū)至下辨。難敵遣兵斷其歸路,四面攻之?,H、稚深入無繼,皆為難敵所殺,死者數(shù)千人?,H,蕩之長子,有才望,雄欲以為嗣,聞其死,不食者數(shù)日。

  初,趙主曜長子儉,次子胤。胤年十歲,長七尺五寸,漢主聰奇之,謂曜曰:「此兒神氣,非義真之比也,當(dāng)以為嗣。」曜曰:「藩國之嗣,能守祭祀足矣,不敢亂長幼之序?!孤斣唬骸盖渲畡斓拢?dāng)世受專征之任,非他臣之比也,吾當(dāng)更以一國封義真?!鼓朔鈨€為臨海王,立胤為世子。旣長,多力善射,驍捷如風(fēng)。靳準(zhǔn)之亂,沒於黑匿郁鞠部。陳安旣敗,胤自言於郁鞠,郁鞠大驚,禮而歸之。曜悲喜,謂羣臣曰:「義光雖已為太子,然沖幼儒謹,恐不堪今之多難。義孫,故世子也,材器過人,且涉歷艱難。吾欲法周文王、漢光武,以固社稷而安義光,何如?」太傅呼延晏等皆曰:「陛下為國家無窮之計,豈惟臣等賴之,實宗廟四海之慶。」左光祿大夫卜泰、太子太保韓廣進曰:「陛下以廢立為是,不應(yīng)更問羣臣;若以為疑,固樂聞異同之言。臣竊以為廢太子,非也。昔文王定嗣於未立之前,則可也;光武以母失恩而廢其子,豈足為聖朝之法!曏以東海為嗣,未必不如明帝也。胤文武才略,誠高絕於世;然太子孝友仁慈,亦足為承平賢主。況東宮者,民、神所繫,豈可輕動!陛下誠欲如是,臣等有死而已,不敢奉詔?!龟啄?。胤進曰:「父之於子,當(dāng)愛之如一,今黜熙而立臣,臣何敢自安!陛下茍以臣為頗堪驅(qū)策,豈不能輔熙以承聖業(yè)乎!必若以臣代熙,臣請效死於此,不敢聞命。」因歔欷流涕。曜亦以熙羊后所生,不忍廢也,乃追諡前妃卜氏為元悼皇后。泰,卽胤之舅也,曜喜其公忠,以為上光祿大夫、儀同三司、領(lǐng)太子太傅;封胤為永安王,拜侍中、衞大將軍、都督二宮禁衞諸軍事、開府儀同三司、錄尚書事。命熙於胤盡家人之禮。

  張茂大城姑臧,修靈鈞臺。別駕吳紹諫曰:「明公所以修城築臺者,蓋懲旣往之患耳。愚以為茍恩未洽於人心,雖處層臺,亦無所益,適足以疑羣下忠信之志,失士民繫託之望,示怯弱之形,啟鄰敵之謀,將何以佐天子,霸諸候乎!願亟罷茲役,以息勞費。」茂曰:「亡兄一旦失身於物,豈無忠臣義士欲盡節(jié)者哉!顧禍生不意,雖有智勇,無所施耳。王公設(shè)險,勇夫重閉,古之道也。今國家未靖,不可以太平之理責(zé)人於屯邅之世也。」卒為之。

  王敦從子允之,方總角,敦愛其聰警,常以自隨。敦嘗夜飲,允之辭醉先臥。敦與錢鳳謀為逆,允之悉聞其言;卽於臥處大吐,衣面並汚。鳳出,敦果照視,見允之臥於吐中,不復(fù)疑之。會其父舒拜廷尉,允之求歸省父,悉以敦、鳳之謀白舒。舒與王導(dǎo)俱啟帝,陰為之備。

  敦欲強其宗族,陵弱帝室,冬,十一月,徙王含為征東將軍、都督揚州江西諸軍事,王舒為荊州刺史、監(jiān)荊州沔南諸軍事,王彬為江州刺史。

  後趙王勒以參軍樊坦為章武內(nèi)史,勒見其衣冠弊壞,問之。坦率然對曰:「傾為羯賊所掠,資財蕩盡?!估招υ唬骸隔少\乃爾無道邪!今當(dāng)相償。」坦大懼,叩頭泣謝。勒賜車馬、衣服、裝錢三百萬而遣之。

  是歲,越巂斯叟攻成將任回,成主雄遣征南將軍費黑討之。

  會稽內(nèi)史周札,一門五侯,宗族強盛,吳士莫與為比;王敦忌之。敦有疾,錢鳳勸敦早除周氏,敦然之。周嵩以兄顗之死,心常憤憤。敦?zé)o子,養(yǎng)王含之子應(yīng)為嗣,嵩嘗於衆(zhòng)中言應(yīng)不宜統(tǒng)兵,敦惡之。嵩與札兄子莛皆為敦從事中郎。會道士李脫以妖術(shù)惑衆(zhòng),士民頗信事之。

  

上一章目錄下一章

Copyright ? 讀書網(wǎng) ranfinancial.com 2005-2020, All Rights Reserved.
鄂ICP備15019699號 鄂公網(wǎng)安備 42010302001612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