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宗
△靖康元年（丙午，一一二六）
１、九月甲子朔，（案：《四史朔閏考》：是年九月朔日無干支。據(jù)《三朝北盟會編》書九月一日甲子，知甲子乃朔日也，下宜有“朔”字，據(jù)增。） 金人陷太原。（案：太原之陷，《續(xù)宋編年通鑒》及《十朝綱要》、《東都事略》、《北盟會編》、《宋史·本紀》、《金史》《本紀》、王宗沐、薛應旂、畢沅《續(xù)通鑒》、徐乾學《后編》并系丙寅。為是月初三日。） 時朝廷以姚古為河北河東制置使，種師中副之。古引兵至威勝，聞粘罕將至，其眾驚擾，一夕遁歸隆德，河東皆震，人民多奔懷澤間。（案：姚古遁歸隆德在是年四月丙辰，見《十朝綱要》。） 時諸路救兵未至，師中兵最先進，至榆次，與賊戰(zhàn)，死之。（案：事在五月丁丑。） 詔以李綱為宣撫使，督諸將救太原，（案：李綱為宣撫在六月戊戌。） 劉韐副之，折彥質(zhì)、王以寧、郭執(zhí)中等十馀人并在幕下。又以解潛為制置使，代姚古、種師中統(tǒng)西番兵，許孝為前軍統(tǒng)制，遣潛屯威勝，韐屯遼州，以寧節(jié)制浙兵，張孝純子灝為陜西路都轉(zhuǎn)運使兼浙東察訪使，與都統(tǒng)制折可求、張思正等皆屯汾州，（案：《十朝綱要》，劉韐、解潛、折可求、張思正、張灝諸人授官治兵分屯各處系於六月辛丑，《宋史·本紀》亦系六月辛丑，而止書劉韐、解潛二人?！毒缚狄洝吩疲褐亮鲁?，太原告急者益少，人皆知困，內(nèi)外憂患?；蚵劺罹V為宣撫已到懷州，乃命劉韐為副使，當平定之路；解潛為制置，當威勝之訩；折可求為都統(tǒng)制，居太原之北；張思正亦為都統(tǒng)制，當文水之南；且命張灝為陜西路都漕兼河東察訪，而督其戰(zhàn)，軍旅威甚，河東之人皆喜曰：“太原圍解，河東安矣?！保?范瓊率山東兵屯南北關(guān)山間，皆去太原五驛，約以三道并進。會城下（案：《續(xù)宋編年通鑒》云：時大雨連月，或謂陰盛以語上，上以綱兵權(quán)太重，處仁曰：“綱書生耳。夷狄，中國之陰。今太原兵圍未解，不以此憂而憂綱乎？”） 有張行中獻戰(zhàn)車，云可當鐵騎。於是造千馀輛。其制兩竿雙輪，前施秕籬，四槊運轉(zhuǎn)甚捷。每車用甲士三十五人，執(zhí)弓弩、槍牌之屬以翼之，結(jié)陣而行，鐵騎遇之皆靡。又為蠻牌，施釘其上，戰(zhàn)則鋪之於地，以卻賊馬之訩突。然河東七月旦暮已涼，而兵猶未進，且多江、浙、閩、蜀人，皆羸弱不可戰(zhàn)。（案：《靖康要錄》云：河東七月旦暮已涼，鎧甲可御，人人相視曰：“炎暑固不可用兵，今已涼，而猶未進，事將奈何？”又見官軍之過者，皆江、浙、閩、蜀，俯僂跛躄，竟日轉(zhuǎn)徙道途之間，問之汝何為者，曰：“救太原兵也?！弊R者默然?；蛴兄撸较嘀^曰：“賊數(shù)不多，廣為虛寨，以張聲勢耳！若使諸帥三路同日而入，賊必不能支，吾取勝必矣；若參差不齊，勝負未可知也?！保?八月，劉韐兵先進，金人并力奭之。韐兵潰，懷州將領王彥戰(zhàn)死。（案：《續(xù)宋編年通鑒》云：凡九戰(zhàn)，皆捷，斬虜數(shù)百。） 而解潛兵與敵遇於南北關(guān)，（案：《十朝綱要》，劉韐、解潛與金人戰(zhàn)并系於是年七月癸巳，《三朝北盟會編》，解潛自威勝進兵屯南關(guān)在七月二十七日辛卯，《傳信錄》亦云二十七日。蓋辛卯進兵而癸巳與敵遇耳。） 轉(zhuǎn)戰(zhàn)四日，殺傷相當。金人濟師，潛軍大敗。潛與數(shù)十騎走山間，（案：《十朝綱要》，解潛敗走系於是年八月癸卯，《三朝北盟會編》在八月三日乙未。） 師中亦敗走，所部兵僅有一二回者。執(zhí)中、彥質(zhì)與河東轉(zhuǎn)運使高衛(wèi)、錢歸善遁至隆德，獨思正之兵在汾州，其眾尚十七萬，號百萬，未出戰(zhàn)。金人相謂曰：“韐、潛既敗，不足慮也?！蹦蓑?qū)婦艾老弱守虛寨，以當平定、威勝之路，而并其兵以奭思正。思正引兵出汾州，（案：《十朝綱要》系此於八月丁未，與折可求潰師同日。） 執(zhí)冀璟，徇於眾曰：“此不堅守石嶺關(guān)遁還者也，斬之?！?em>（案：“冀璟”，《三朝北盟會編》作“冀景”。石嶺關(guān)義勝軍耿守忠叛，冀景棄關(guān)潛走，在宣和七年十二月九日丙午?！毒缚狄洝吩疲宏P(guān)最險要，一夫守之，萬夫莫開。是時太原張孝純謀守關(guān)，人或曰：“冀景可也。”於是命景，景辭以兵不足。孝純命其漢兒耿守忠以本部兵八千助之。景復辭，孝純曰：“弟如我語?！本安坏靡讯?。使守忠當前，慮其居后見襲也。守忠至關(guān)，果啟而獻之。景以軍騎奔還，金人遂圍太原。是時宣和七年十二月之初也。） 是月十五日夜，金人於文水縣張飲賞月，諜者以告，思正、灝襲之，斬首數(shù)百，幾獲李嗣本。（案：《靖康要錄》：灝、思正以小捷之故，馳黃幟呼於中路，曰“汾州報捷”。州縣歡聲震地，曰我?guī)焺僖?，或持酒席相慶曰：“皇帝圣慈，吾其見太平乎?！敝劣懈衅鼡]涕者。） 十六日，復出戰(zhàn)，金人曰：“彼眾雖多而喧囂不整，無能為也。”乃以鐵騎三千直訩我?guī)?。我?guī)煷蟊?，相蹂踐而死者數(shù)萬人，坑谷皆滿。思正以敗卒數(shù)千奔汾州，灝以牙兵數(shù)百趨慈隰。於是威勝、隆德、汾、晉、澤、絳之民扶攜老幼渡河南奔者以萬計，諸州縣井邑皆空。時粘罕已至，乘勝急攻太原，太原凡被圍九月，至是力不支，城遂陷。（《紀事本末》卷百四十五。案：張灝、張思正之敗，陶宣傒《河東·逢虜記》言其始末最詳，今附錄於此?！斗晏斢洝吩疲簽姺谥荩l(xiāng)兵、正兵約七八萬；解潛正軍、威勝軍護甲鄉(xiāng)兵、正兵約九萬。先七月初一日，張灝遣統(tǒng)制官折可求、副統(tǒng)制張思正統(tǒng)領軍馬解圍太原。凡七日，軍行三十五里，至地名郭山柵，營於中下四高迫窄之地，中有溝澗；諜者不審，柝望不明，大軍止為一營。十一日早，賊兵先至，擊左軍，左軍稍勝；又擊右軍，右軍不勝，突入中軍。是時兩統(tǒng)制使與應副錢糧向運使三人帳中早膳，正膳間，賊騎突入，流矢中向運使，死，二統(tǒng)制騎馬走，后軍不見陣而潰。八月初，解潛護甲軍無探諜、無柝望，忽見賊幟，潰於軍中，元負器甲槍刀，皆未釋縛，軍中驚潰，兵馬填塞坑谷，不知其數(shù)；拋棄金銀、錢糧、縑帛以數(shù)十萬計。先一日，護甲地震，殷殷如雷聲。次日，軍壞，解潛僅免，竄歸藍田。宣撫司聞，止解潛軍前。自八月十四日，張灝遣副統(tǒng)制張思正統(tǒng)軍馬，由文水縣解圍太原。張灝約張思正，思正答云：“軍中無此禮?！睘逡箶y具入軍中相見，啜茶列杯盤，聞軍中虛驚喧亂，張灝急索馬馳歸，須臾，軍起潰散，傷損千馀人矣。十七日，至文水縣，統(tǒng)制官李安并其子忠信先登，殺獲幾二三千人，不暇取級。城中見官軍至，歡呼鼓舞，皆以壺漿相餽。既得文水，張思正更不入城，留其軍保守，貪功希賞，遂徑趨太原。未行間，十八日，賊兵清曉至，人馬困乏，所負器械皆未解縛，恐我軍先動，遂鼓噪發(fā)喊三聲以恐，我軍不動，賊兵遂至。始發(fā)一隊，自西南來，相繼不絕而至，我軍走山，山后絕壁，我軍橫死者不知其數(shù)。軍皆四走，已在賊圍中。賊說令降，皆脫剝赤露，然后敲死，得免者十無三四。使臣將佐百馀員，金銀、錢糧、縑帛拋棄以十馀萬計。后軍統(tǒng)制冀景不見敵先遁，張灝軍一次陷郭山柵，一次陷文水，所失七萬馀眾，被宣撫司指揮，往彼點勘軍馬，止有八千馀人，馬五百匹；每賊至城下，杜門謹守不敢出戰(zhàn)。賊兵恣行剽掠，無有救者。文水之舉，先約許孝烈軍克日并進，至日失期；張灝軍有赤露披堅執(zhí)銳者，有賣軍器者，有鼓唱引去者，有使臣妄冒占放者。將佐輩日事杯酒，更無紀律。汾、晉一帶，已失支梧?！毒缚狄洝罚喊嗽率湃眨訓|察訪使張灝、都統(tǒng)制折可求等，與金人合戰(zhàn)，潰散兩陣人馬，那回還汾州團結(jié)。奉圣旨，折可求降兩官，差遣依舊；張思正等令李綱體度輕責，降奪官資，依舊軍前使喚，以觀后效。）
?。?、壬申，臣僚言：“蔡京蠹國二十馀年，罪惡貫盈。陛下奮獨斷之威，投之海外，京滯留道途，至長沙而卒。識與不識，無不抵掌而嘆。攸之罪不減乃父，燕山之役，禍及天下，驕奢淫佚，載籍所無，若不竄之海外，恐不足以正兇人之罪。”詔移萬安軍。攸行至嶺外，上遣使以手劄隨所至賜死，并誅其弟翛及朱勔云。（《紀事本末》卷百四十八。案：《續(xù)宋編年通鑒》附載此事於二月，《靖康要錄》系此於九月九日。以月朔甲子推之，與此壬申正合?！度泵藭帯罚壕旁挛迦瘴斐揭撇特f安軍安置，十九日壬午賜蔡攸自盡。均與此不合?！端问贰け炯o》在辛未，薛應旂、王宗沐《續(xù)通鑒》在丙寅，均誤。徐乾學《后編》、畢沅《續(xù)通鑒》均在壬申，與此同?！兑洝罚壕旁戮湃眨剂派涎裕骸安叹┦褏敲糁?，滯留道途，至長沙而卒。識與不識，無不罪敏之沮格言章，不早投竄，致京身死內(nèi)地，抵掌而嘆者紛然。蔡攸之罪不減乃父，敏乃置之雷州。雷雖在廣南，其地濱海，地無煙瘴，風土不異於中州，此吳敏之私意也。今若不置之海外，無以正兇人之罪而服眾人之心。無若使京之早斃，再失天下之望?！狈钍ブ?，移萬安軍。）
《續(xù)宋編年資治通鑒》：九月，金人陷太原。始，粘罕久攻太原不下，乃於城外筑舊城居之，號元帥府，已而歸云中，留銀朱大王攻城。至是粘罕自云中復至，乘勝急攻。丙寅，城陷。太原城方四十里，人守甚堅，而百姓自十五以上六十以下皆籍為兵。屋舍盡拆去壁，令其相通；時時出兵，劫番賊寨，掠取柴薪；糧食既盡，殺老弱餉軍，沚羸日甚。賊知城困甚，以云梯登城，守城者猶與之戰(zhàn)。城破，軍民猶巷戰(zhàn)。賊怒，縱兵屠其城，盡殺勝捷軍，擒帥臣張孝純，副總管王稟負太原廟御容赴汾水而死，轉(zhuǎn)運韓總、提舉單孝忠三十六人皆被害。太原自去年十二月乙卯受圍，凡二百六十日，城中軍民餓死者十八九，固守不下，至是始破。原注太原之援，自種師中一敗於榆次，姚古復敗於盤陀，解潛又敗於南關(guān)，張灝繼敗於文水，四敗之馀，朝廷急召李綱。綱方欲出師決戰(zhàn)，召歸，而太原更無可援之兵，坐待其亡也。太原陷凡十五日，上下相蒙，上皆不知。太原者，京師之藩屏。太原陷，則王室孤矣，內(nèi)外無援矣?；蛑^河東之援兵非不多，良將非不用，而竟不能以救太原者，何哉？朝廷之威令不嚴，將帥紀律不一，大臣議論不和，此靖康之所以敗也。案：太原失守，封有功《編年》詳載其事，附錄於此。《編年》云：粘罕攻城之具曰炮石洞、子鵝車、編橋、云梯、火梯，凡有數(shù)千。每攻城，先列炮三十座；凡舉一炮，聽鼓聲，齊發(fā)炮。炮石入城者，大過於斗，樓櫓中炮，無不壞者。賴總管王稟先設虛柵，下又置粗糠布袋在樓櫓上，雖為所敗，即時復成。粘罕填濠之法：先用洞子，下置車輪，上安巨木，狀如屋形，以生牛皮幔上，又以鐵葉裹之，人在其內(nèi)，推而行之，節(jié)次相續(xù)，凡五十馀輛，人運土木、柴薪於中。粘罕填濠，先用大板薪柴，次以薦覆，然后置土在上，增覆如初。王稟每見填濠，即先穿壁為竅，致大鞴在內(nèi)；俟其薪多，即便放燈於水中；其燈下水尋木，能燃濕薪，火既漸盛，令人鼓鞴，其焰互天，能致不令填濠。其鵝車一如鵝形，下亦用車輪，冒之以鐵皮，使數(shù)千百人推行，欲上城樓。王稟於城中亦設跳樓，亦如鵝形，使人在內(nèi)迎敵，亦先以索絡巨石，置彼鵝車上，又令人在下，以搭鉤及繩拽之，其車前倒，又不能進。其云梯、火梯，悉用車輪，其高一如城樓，悉為王稟隨機應變，終不能攻。我又嘗內(nèi)起重城，慮外壁之壞。無何，人眾糧乏，三軍先食牛馬騾驢，次烹弓弩筋甲；百姓煮浮萍、草、樹皮、糠粃、草茭以充腹，次則妻男將斃，雖慈父、義夫無不親食其肉，不暇相易，恐斤兩輕重人之不等也。非王公之功，則太原不旬月即失矣。又曰：太原被圍二百五十馀日，外城已失，月城中乏薪，乃毀屋取木，燃骨充爨，殍死百分，惟僅存一二，馀皆病不能起。雖披堅執(zhí)銳者，以其沚乏，悉委軍器，但倚壁瞠目，不能步走。至是金人攻重城如蹈平地。王稟聞金人入城，復領羸兵與之巷戰(zhàn)，身被數(shù)十創(chuàng)。孝純等為金人所執(zhí)，粘罕謂曰：“爾以一城輒敢拒守！且大遼為我滅，今城既為我得，有何能乎？”孝純曰：“使我有糧，爾豈能逞其志也！聞自古為天下者，務廣德不務廣地。爾滅大遼，使不繼世，滅人宗廟，德既不施，地雖廣大，極盛必衰，兵雖黷武，好戰(zhàn)必亡?！闭澈毙χ^之曰：“大遼天祚，內(nèi)政不修，外侮鄰國，畋獵不時，女色無厭，躭酒嗜音。我家大圣皇帝，知其必亡，躬行天討。以順伐逆，社稷邱墟，固已宜矣，何云無德？爾家國主，遣使海上，就盟者屢矣，數(shù)次敗好，我太祖武元皇帝存大體，不欲出師問罪。我家既得云中，聞你家始以兵來朔界，后以趙良嗣、馬擴等來，我皇帝責其敗盟，乃不遣使事。本當欲不通和，以良嗣等再三請求，乞依舊好，大圣皇帝降旨云：初以南朝失信，斷絕無疑，緣南朝皇帝御筆親書，今更不論元約，特與燕京、涿、易、檀、順、景薊六州二十四縣漢民，其係官物及奚、契丹、渤海、西京、平、灤等州不在許與之數(shù)。后聞爾家竊入燕京，用兵失律，敗衄奔歸；童貫再遣趙良嗣來請我家圍燕京。我大圣皇帝遂分三路入燕。偽后奔走，遼大臣開門以降，乃遣良嗣、馬擴歸你家朝廷獻捷。吾大圣皇帝不豫歸國，交與你燕京。爾家遣詹度，使人招我家知平州張覺加其節(jié)鉞，使世襲平州；又將不係交割民戶招誘南去，敗盟之君，有如此乎？向者我皇帝遣二太子郎君與我等分兵問罪，天兵既抵汴京，爾家君臣哀鳴請和，交割三鎮(zhèn)二十州以贖其罪。太子矜憐從請，遂乃班師。誓墨未乾，盟言又變，三鎮(zhèn)不還，以兵襲我。自古違盟，不能享國。今再奉敕命復行吊伐，汝宜自新，吾當用汝?！毙⒓冊唬骸俺⒅拢椅磭L與聞。惟被命帥此一方，世受國恩，焉敢背棄？我聞不戰(zhàn)屈人之兵者為上，向數(shù)攻城，未嘗得志。近以我兵沚乏，故城為爾所得。又況攻城為下策，何足道哉！孝純惟有一死以報朝廷，勿復多言?！彼祛坎徽Z。粘罕又使人捽仆孝純及子浹於地，曰：“從我則有生理，不然，我以萬種之刑及爾父子。”浹大聲曰：“我不負朝廷。”頗被楚捶，抗言不撓，父子要以必死。粘罕曰：“爾父子不畏死，先取其馀各官來令看！”遂將統(tǒng)制高子祐、統(tǒng)領李宗顏、運副韓總、提舉單孝忠、廉訪狄流、通判方笈張叔達三十馀人皆被殺，而孝純父子顏色不變。粘罕顧謂高尚書曰：“押去，勿令自盡。”孝純不食者累日，稍稍為左右誘令啜粥食。粘罕令人押付云中?！毒缚狄洝吩疲航鹑祟I兵寇澤州，逢朝廷講和官，乃還太原，遣人入城諭之曰：“朝廷已割太原矣，亟開門?！毙⒓儾⒏笨偣芡醴A曰：“朝廷已割太原矣，爾但奏朝廷，云某等不肯?！眻允厝绯?。金人大怒，無如之何，留兵數(shù)萬守之。其酋歸云中，賊於太原城外用植鹿角木，環(huán)其城原數(shù)里，中為小徑，往來縱犬以警之。是時天氣已熱，各休於林樾之下，而分食太原十邑，其守益固。大酋既歸云中，有諜者來，云四月二十七日於云中張飲而慶者三日，漢兒蕃兵打球以助焉。太原雖被圍甚密，而竊出告急不絕，皆於衣領中藏奏狀以達朝廷。且令速進兵解圍。告急之人能至脫者，閒為賊獲逮，其書至朝廷，以兵與之，賊亦甚懼。其告急之人能至者，枯瘠如鬼，曰：“太原城中煮弓弩皮甲以食，又將告竭矣?！庇衷普澈币蕴聪拢訓|勁兵必乘其后，因留攻太原，稟總守奭，以死拒寇。城中食盡，至煮弓弩、馬甲，取筋皮充糧。雖粘罕盡銳攻之，自十二月至七月不能陷也。久之，食盡人疲，力不能支。諸道援兵如姚古、折可求、劉光世、種師中、劉韐、張灝、解潛等軍，四面俱至，賊分兵摧之，皆不得前。是月九日，城遂不守，帥臣檢校少保張孝純不能死，為賊所擒；稟獨與部下決戰(zhàn)，突圍而出，胡騎追之，力戰(zhàn)不解，部曲盡亡，稟遂負太原廟中太宗御容赴汾水而死?！毒缚颠z錄》謂金人攻陷太原，張孝純拜降，誤也。孝純被執(zhí)不屈，封氏《編年》備載其詳。又云謂王稟登閣抱太宗御容，令人縱火而死。與此異。然《靖康要錄》、《靖康小雅》亦并云投汾水死?！哆z史》又謂走入統(tǒng)平殿，取檀香御像以匹練系於其背，縋城投溪其死。而《金虜節(jié)要》謂粘罕移得其秘，令孝純驗之。夫秘猶可驗，則死於水，不死於火明矣?！度泵藭帯酚州d運判王舉被殺，通判王逸自焚死?！端问贰け炯o》又載通判方笈死之，詳見封氏《編年》。
又朔州守臣孫翊領兵援太原，敗於城下。翊，河東名將也，金人亦憚之。粘罕既侵太原，反據(jù)雁門，翊自朔不得而入，遂由寧化、岢嵐、憲州出天門關(guān)以援太原，營於城下。翊之離朔也，旬馀之間，朔以無守已降於敵，而翊麾下多朔人，至是驅(qū)朔之父老以示翊軍，於是軍叛。翊方戰(zhàn)，為叛卒所害。案：此文與《金虜節(jié)要》略同。原本系於此月恐誤?！度泵藭帯罚盒推吣晔率巳找颐?，粘罕兵至太原，知朔寧府孫翊來援，戰(zhàn)敗被殺。則宣和七年事也，書於太原陷時者，殆史有附見之例耳，今姑附此於月末。封氏《編年》曰：粘罕兵至太原，朔寧府孫翊來援，兵不滿二千，與金人戰(zhàn)於城下，張孝純曰：“賊已在近，不敢開門，觀察可盡忠報國。”翊曰：“但恨兵少力乏?！蹦藦蛻?zhàn)數(shù)日，五兵皆盡，為金人所殺。
又府州守臣折可求援太原，敗於交城?？汕蠼y(tǒng)麟、府之師二萬眾，自府州涉大河，由岢嵐、憲州將出天門關(guān)以援太原，為敵據(jù)關(guān)，不克，復越山取松子嶺道出焉。至於交城，遇粘罕之眾，大戰(zhàn)移時，可求遠來新至，勞逸有間，故敗績。原注金人初犯太原，翊與可求隨而援之，可謂勤矣。然雖有援太原之心而無援太原之術(shù)，何哉？當粘罕自云中悉眾侵太原之初，翊在朔州，由馬邑、懷仁東去云中無數(shù)舍之遠；可求在武州，由武、朔東去云中路近於交城，皆是坦途，更無關(guān)阻。若翊與可求會麟、府、武、朔之師，并力以搗云中，時粘罕妻子財室盡在云中，敵必倉皇歸救根本，太原之軍自可從后襲之。孫臏走大梁而救韓，皆此道也。粘罕失意，則斡離不亦喪氣矣。由是痛翊與可求救太原之無術(shù)也。案：原本系此於是月，亦誤。李《十朝綱要》：是年八月丁未，折可求率兵擊金人於子夏山，師潰?！稏|都事略》在八月辛丑，《宋史·本紀》在八月己酉，陳桱《續(xù)編》、徐乾學《后編》、畢沅《續(xù)通鑒》亦并系此於八月，則原本誤也。薛應旂《續(xù)通鑒》亦并系此於九月，沿舊誤耳。
又吳革以邠門舍人充使，見粘罕，庭揖不拜，責其貪利敗約。氣勁詞直，虜相顧動色愧服，為追回威勝軍人馬。受書以歸，備得其情狀，報宣撫使。折彥質(zhì)請於朝，急備河南。及對，上問割地事，革曰：“金人有吞箭之盟，入寇必矣，乞措置邊事，起陜西兵為京城援?！辈粡妥h和，乃遣革使陜西句兵，命諸帥臣講武備。案：《三朝北盟會編》系此於是月十一日甲戌，吳革回闕在十月十日壬寅，亦見《會編》。
又何鹵請置四道總管府，分總四道兵。以知大名府趙野總北道，知河南府王襄總西道，知鄧州張叔夜總南道，知應天府胡直孺總東道。事得專決，財?shù)猛ㄓ?，官得辟置，兵得誅賞，緩急則以羽檄，召之入衛(wèi)京師。案：《靖康要錄》系此於是年九月二十三日，止書臣僚上言，不書何鹵請置。以甲子推之，二十三日乃丙戌也?！兑洝酚朱妒窃露呷諘ブ?，差北道都總管趙野、副顏岐，東道都總管胡直孺、副朱勝非，西道都總管王襄、副張杲，南道都總管張叔夜、副高公純。二十七日為庚寅，蓋丙戌請置，而庚寅舉行耳?！端问贰け炯o》丙戌、庚寅兩書其事，與《要錄》合。薛應旂、畢沅《續(xù)通鑒》及徐乾學《后編》止於丙戌日書之，從其請置之日也；李《十朝綱要》、王宗沐《續(xù)通鑒》止於庚寅日書之，從其舉行之日也?！度泵藭帯罚菏悄臧嗽露展锍?，詔四總管許自選將以奭都城。而西道總管孫昭遠副之，北道總管范訥副之，無顏岐、張杲二人，馀皆與《靖康要錄》、《十朝綱要》同。疑四總管本有此職，至九月丙戌請於四總管各加帥銜，使所部州軍莫不受其節(jié)制耳。《會編》又於九月二十一日甲申書置四道總管，與此止差兩日，當同一事?！稏|都事略》獨系於戊寅之下，與諸書不合，恐誤也。何鹵奏牘見《要錄》，附載於此。《要錄》：元年九月二十三日，臣僚上言：“契勘金賊游騎侵犯河北，都城備奭，決可無虞，理當更強外援。如今春勤王之師，無所統(tǒng)一，沿路作過，來不及期，若俟臨時遣使，決難倚辦。萬一道路沮擁，朝廷號令，不以時達，州縣緩急，私自為計，各相愿望，亦無任其責者。天下之勢，治平則宜重內(nèi)，遭亂則宜重外。重外者宜假之以權(quán)，今將佐士卒，官吏財用，足以應辦。今擇人分總四道，各付以一面，令事得專決，財?shù)猛ㄓ?，吏得罷置，兵得誅賞。倉猝之際，合從以衛(wèi)王室，連橫以奭狂虜，不煩朝廷警急措畫，可以指揮，以為救援，此今日之急計也。擇之既精，待之宜厚，委之既專，賞之既寵，彼若不捐軀以報君父，則不忠不孝之罪，天下得以滅之，豈敢復有愿望哉？謹條具如右：一、以三京并鄧州為四帥，各帶都總管。北京帥總北道、河北東路、京東東路，西京帥總西道、京西北路、陜西、京兆、秦鳳、環(huán)慶路，南京帥總東道、京東西、淮南東西路，鄧州帥總河南道、京西西南路、荊湖北路，仍各置副一員，出則留守，事平日依舊。一、四帥分總四道，止為警急，帥所部勤王，差撥兵馬，移運錢糧，令所部州軍各聽節(jié)制，相為應援，其馀事并依舊法。一、四帥舊係帥府處自依舊，舊非帥府處，幕府官屬，依帥府差辟隨府置罷。一、合用兵馬，遂令所部州召募訓練，以備差發(fā)。仍於所差處，不限文武，選有謀略忠勇官統(tǒng)制。合用錢糧，遂令所部州縣不限高卑，選通曉財用官，以遠及近，攢移運別項樁管，充差發(fā)兵馬之用。取進止?！狈钍ブ家雷?。又臣僚上言：“竊見臣僚集議，乞於洪州、潁昌府、開德府、鄭州各置都副總管用武臣，緣上件委任，所責非輕，惟人才實可濟今日急難者用之，必不如平時間，其元初薦引及目前瑕疵，以為窒礙，如此庶幾可以得人。若使集侍從、臺諫同一處薦舉，又恐人數(shù)不多，難於推擇。臣愚欲乞令六曹尚書侍郎、開封府同集一處，翰林學士、兩省待制同集一處。臺官在本臺各屬文武可充都總管四人，內(nèi)有議論不同，許別為一狀薦舉，以充其數(shù)外，武臣副總管四員，乞令三衙都指揮使、樞密院承旨同集一處，以同薦舉。若此選擇，必可得人，不誤他日朝廷倚仗?！狈钍ブ家雷?，并限一日。
?。?、十月（案：錢大昕《四史朔閏考》：是月癸巳朔。） 丁酉，金人陷真定府，吉州防奭使、本路兵馬都鈐轄劉翊死之。（《紀事本末》卷百四十五。案：《續(xù)宋編年資治通鑒》云：斡離不陷真定府。初，虜人以三鎮(zhèn)未得，復兩道入寇。斡離不之師八月十四日入塞，微以眾攻廣信軍、保州，不克，遂越中山攻真定。先是，真定帥劉韐守奭備具，人恃以安。總管王淵、鈐轄李質(zhì)，訓練士卒數(shù)千人皆可用，虜不敢犯。是時真定在河朔最為堅壘，上以太原危急，恐敵東軼侵犯河朔，命韐為宣撫副使，領兵五萬守遼州以據(jù)其險，又辟淵、質(zhì)自隨。乃以李邈代守真定。邈措置乖謬，鈐轄劉稟率眾鐫夜搏戰(zhàn)城上。金人初攻北壁，稟身拒之，至是偽移攻城東，邈復趣稟往應，力攻兩日，一夕賊潛移攻具薄北城，城中不知也。黎明，金人忽鼓，眾憑堞而上，城陷。李邈不能死，黎明為虜人所擒。稟猶率眾巷戰(zhàn)，麾下稍稍亡去，稟顧其弟曰：“我，大將也，其可受賊戮乎！”因策馬挺刀潰圍欲出，而諸門皆為金人所守，遂於孫氏園山亭中解絳絕脰而死。邈被執(zhí)至燕山，不屈死之。據(jù)趙子砥《燕云錄》曰：知真定李邈城陷之日，金人執(zhí)見斡離不，使之跪，曰：“本朝無此使之拜。”又云：“比肩難當。”使之飲，曰：“我非臣仆?！庇{而從之，斡離不止之曰：“其人高節(jié)，不可屈致?！膘妒桥c之伴食同飲。斡離不南寇，欲與偕行，邈辭。於是押至燕山。張匯《金虜節(jié)要》曰：真定之陷也，邈已抗節(jié)於斡離不，故斡離不執(zhí)之燕山。金相劉彥宗逼邈，不從，復逼邈剃頭朆，邈亦不從。逼之甚，邈遂盡削朆為僧，終不從彼之俗。遂又且示其不仕。彥宗憾之，聞於粘罕，命彥宗殺之，邈談笑赴市，至死不改。又案“劉翊”，《續(xù)宋編年通鑒》及《宋史·本紀》、《九朝編年備要》王宗沐、《續(xù)通鑒》并作“劉稟”，李《十朝綱要》作“劉靖”。古字書無“稟”字，惟吳任臣《字匯補》云：從性切，音凈，人名。宋有劉稟。與《十朝綱要》劉靖同音，疑并沿舊誤?！毒缚狄洝?、《北盟會編》及徐乾學《后編》、薛應旂、畢沅《續(xù)通鑒》并作“劉翊”，同《紀事》。此節(jié)原本附系九月，則誤，九月甲子朔不得有丁酉日?！端问贰け炯o》是年十月癸巳朔，丁酉乃十月初五日也?！独m(xù)宋編年通鑒》、《九朝編年備要》并系此於十月，《宋史·本紀》、《東都事略》、徐乾學《后編》、薛應旂、畢沅《續(xù)通鑒》并書十月丁酉，惟《北盟會編》系十月六日戊戌，較丁酉后一日耳。《靖康要錄》雖於是年九月七日書吉州防奭使、本路都鈐轄劉翊卒，而又於十月五日書斡離不軍陷真定府，殆傳聞異辭，故并存之?！督鹗贰ぬ诒炯o》系此於九月辛未，而陳桱《通鑒續(xù)編》、王宗沐《續(xù)通鑒》亦并系於九月，殆因此誤歟。）
２、戊戌，虜使楊天吉、王汭（案：“王汭”，《續(xù)宋編年通鑒》及《九朝編年備要》作“王芮”，他書并作“王汭”。） 來議事，取蔡京、童貫、王黼、吳敏、李綱等九人家屬，命王時雍、曹矇館之。時雍議盡以三鎮(zhèn)所入歲幣并祖宗內(nèi)府所藏珍玩悉歸二帥，且以河東宿師暴露日久，欲厚犒之。天吉、汭頗領其說，先取犒師絹十萬匹以行。（《紀事本末》卷百四十五。案：《續(xù)宋編年通鑒》云：斡離不、粘罕以楊天吉、王芮為問罪使，齋書來責問契丹梁王及余睹蠟書并元割三鎮(zhèn)，并令開門以待。先是，斡離不歸，粘罕聞斡離不獲金帛不貲而己無所得，遣使求賂。時勤王兵集，有輕敵意，乃拘其使，逾月不遣。有都管趙倫者，懼不得歸，詐以告館伴邢倞曰：“金國有余睹者，領契丹精銳甚眾，貳於金人，愿歸大國，可結(jié)之以圖二酋?！贝蟪夹胖匆栽t書付倫賜睹，仍賜倫銀絹。倫歸白粘罕，罕怒，表聞其主。其主報云深入攻討，委元帥從長措置。又麟府折可求來獻言：“夏國之北，有大遼天祚梁王出榜，稱‘金國不道，毀我宗廟。今南朝天子如能合擊金人，立我宗社，則當修好如初?！眳敲糇嗌希钪聲和?，乃由河東入麟府，為粘罕游兵所得，故金以為詞。金使之來也，禮貌甚倨，持其書於上前曰：“陛下既不割三鎮(zhèn)之地，又安忍復欲立契丹之后？”上曰：“此乃奸人所為也?！倍鹗拐埍馗钊?zhèn)，要金帛、車輅儀及加其主之徽號。上乃卑辭深明其非朝廷之罪，吏書王時雍實館之云。又案粘罕令楊天吉、王汭等問罪書見《北盟會編》。書曰：大金骨盧你移赍勃極烈左副元帥、皇子右副元帥，同致書於大宋皇帝闕下，頃因啟釁，以致連兵，曲直所歸，彼此自見。思得尋盟之計，用申割地之言。厥后事因稽留，已約復變。況上皇之鑒未遠，抑亡遼之戒在前。既思再造之功，可忽輕志之意。將久保有成之信，盍早畫元議之疆。曾自為辭，管行割送。今則反假士民之固圉，更張軍勢以解圍。茲事難圖，昔言安在？乃者，差蕭仲恭、趙倫等齋書報復，回日輒受間諜之語，陰傳構(gòu)結(jié)之文。敢蹈前非，又在今日。為此申過朝廷，奉到宣命，據(jù)此釁惡，更逾上皇，仰就便差官問罪，從長相度施行。今差保靜軍節(jié)度使楊天吉、昭德軍節(jié)度使王汭充問罪使副前去；若深悔前過，請速令皇叔越王、弟鄆王并太少宰一員，同詣行府，齋書陳請過咎。仍據(jù)元割三鎮(zhèn)，即行戒諭，并令開門，以待撫定。茍不能此，的示所圖。謹白?！毒缚狄洝吩疲菏辉率?，新差知鼎州邢倞除名勒停，追敘此事云：先是二月間，斡離不軍既還，粘罕尚留隆德府，詔遣路允迪等以和議之書往。粘罕聞斡離不軍獲金帛寶貨，而己無所得，遣使數(shù)來求賂。時勤王之師踵至，大臣有輕敵之意，猥曰：“吾兵強盛雄壯如此，當與虜抗衡而滅之；彼既領吾肅王過河，吾何不能留其使與之相當？”於是館其使蕭仲恭、趙倫等，逾月不遣。有都管趙倫者，本燕人，獪狡懼不得歸，乃詐以情告館伴邢倞曰：“金國有余睹金吾者，領契丹精銳甚眾，貳於金人，愿歸大國。大國可結(jié)之，圖其二酋。”倞遂以聞，朝廷大臣信之，即以詔書授倫賜余睹，納倫衣領中，仍送賜趙倫等各帛絹千匹、白金千兩。倫至粘罕所，首以其書獻之。粘罕大怒，以倫所獻書表聞其主，且具言南宋反覆之狀。其主復報云：“深入攻討，事無大小，委元帥府從長措置?！彼炱铺岜蚓?。朝廷以倞始禍，故有是命。又案此節(jié)原本附系九月誤也，戊戌為十月初六日。《東都事略》、《宋史·本紀》、薛應旂、王宗沐、畢沅《續(xù)通鑒》及徐乾學《后編》并書十月戊戌。《靖康要錄》系此於十月五日，差一日耳?！侗泵藭帯废荡遂妒率巳崭欤c此差十二日，然并在十月也，今據(jù)正?！独m(xù)宋編年資治通鑒》亦系此於十月。）
?。?、金人陷汾州，知州右文殿修撰張克戩死之。（《紀事本末》卷百四十五。案：《續(xù)宋編年資治通鑒》云：粘罕陷汾、澤等州。汾雖糧乏兵疲，而知州張克戩堅守以待敵。俄聞朝廷分河東為兩路，隆德為東，平陽為西，各命守臣救汾州，兵未至而城陷?？藨炷舷蚍傧惆菸?，乃自引決，其家死於難者凡十八人。紹興中贈忠確。都監(jiān)賈亶死之。又案“克戩”，《紀事本末》誤作“克戰(zhàn)”，恐系傳鈔之誤?！独m(xù)宋編年資治通鑒》作“克戩”，他書亦并作“克戩”，今據(jù)改。此節(jié)與前節(jié)《紀事本末》同系九月，并誤。雖《東都事略》、《宋史·本紀》、薛應旂、畢沅《續(xù)通鑒》、徐乾學《后編》并系此於十月庚子，《靖康要錄》在十月八日亦為庚子，亦并與戊戌差二日耳?！度泵藭帯吩谑率杖梢?，亦止與戊戌差四日耳。陳桱《通鑒續(xù)編》、陳均《九朝編年備要》、王宗沐《續(xù)通鑒》等書亦并系於十月。）
?。?、庚戌，王云遣使臣至自真定府，報金人已講和，不復議割三鎮(zhèn)，止須玉輅、冠冕及上尊號等事。（《紀事本末》卷百四十五。案：《靖康要錄》系此於十九日，則辛亥也，與此差一日。李《十朝綱要》亦在辛亥日。）
?。?、壬子，詔太常禮官入議金主尊號，命康王使斡離不軍，尚書左丞王?副之。后?辭，以知樞密院馮澥行，（案：《宋史·本紀》，貶?為單州團練副使，命馮澥代行在是月戊午。） 親衛(wèi)大夫、康州防奭使、知東上邠門事高世則領遙郡觀察使充參議官。初，金騎之退也，朝廷遣王云、曹曚奉使軍前，六月十九日始回，云、曚言金人七月十一日復至燕京，十五日議罷兵，八月一日更不點集。宰執(zhí)以為不可信，出云知唐州，曚罷職。至九月間，聞金人已陷太原，始召云、曚再使。曚不肯行，曰：“但速起天下兵控要害，寇必再至?！庇殖鰰渫馊螌m觀。云請試行，探賾其意。既至軍前，即先遣，從李?；?，稱云“金人索謝和議禮物，須康王親到，議乃可成?！惫视惺敲?。（《紀事本末》卷百四十五。）
?。丁⒐锍?，金人陷平陽府。（案：《靖康要錄》系此於二十四丙辰，《東都事略》、《北盟會編》、《十朝綱要》同。） 初，汾州既陷，議者謂汾州之南有回牛嶺，險峻如壁，可以控扼，乃命將以守，朝廷有遣劉琬（案：“劉琬”，《北盟會編》作“劉銳”，《宣和錄》、《河東逢虜·記》亦作“劉銳”，乃劉仲武之子。） 統(tǒng)眾駐平陽以捍北邊。然國用乏竭，倉廩不足，士之守回牛者，日給豌豆二升或陳麥而已。士笑曰：“軍食如此，而使我戰(zhàn)乎！”金人領銳師寇嶺，於山下仰望官兵曰：“彼若以矢石自上而下，吾曹病矣，為之奈何？”徘徊未敢進。俄而官軍潰散，遂越嶺至平陽。琬領兵遁去，（案：《北盟會編》、《河東逢虜·記》：知平陽府經(jīng)略使林積仁亦於是日遁去。） 城遂陷，官吏皆縋而出。已而威勝、隆德、澤州皆陷。（《紀事本末》卷百四十五。案：《續(xù)宋編年資治通鑒》云：金人陷威勝軍，執(zhí)守臣張堯佐。據(jù)李《十朝綱要》系此於十月壬寅，而《北盟會編》在八月二日乙未，恐誤。是年二月金人攻陷威勝軍，三月姚古復之，至是又陷。《北盟會編》又載：是年十二月十六日丁丑，金人送東道總管胡直孺、知威勝軍張堯佐入城。則被執(zhí)而未死也。）
?。?、辛酉，檢校少傅、鎮(zhèn)洮軍節(jié)度使、河北河東路宣撫使種師道薨。（《紀事本末》卷百四十五。案：《續(xù)宋編年通鑒》書十一月種師道薨，上臨其喪，后謚忠憲?！毒缚狄洝芬鄷辉滤娜仗?、鎮(zhèn)洮軍節(jié)度使、同知樞密院種師道卒。而此系於十月辛酉，《北盟會編》、《宋史·本紀》、王宗沐、薛應旂、畢沅《續(xù)通鑒》及徐乾學《后編》并系辛酉，與此同。師道追謚在高宗時，事狀告詞并見封有功《編年》，附錄於此。《編年》曰：種師道薨后，猶子湘知敘州，以伯父師道自來勞績奏上，乞加褒恤。中書門下?。豪舨繝顪仕痉怅P(guān)，紹興五年六月三日，敕中書門下尚書省送到故太尉同知樞密院事開府儀同三司種師道親侄邠門宣贊舍人新差權(quán)發(fā)遣敘州軍州事種湘狀：“亡伯師道，出入五朝，四更文武，忠亮顯著，見於勛業(yè)。任提舉常平日，因上言免役等事，入元祐等黨籍。伏念伯師道，元係太尉，見任樞臣，薨背日，蒙恩止依散節(jié)度使劉昌祚等例，贈開府儀同三司。今伯師道在位并無子孫，其告敕等，屢經(jīng)兵火，并皆失去，無緣詳具。今略具大節(jié)，并遺表錄白在前，欲乞依元祐宰臣呂大防近例，恭候行下太常寺定謚。其贈官更望朝廷詳酌施行，伏候指揮?！比?、樞密院同奉圣旨：“種師道特贈少保，仍令太常寺定謚。”今來太常寺擬謚曰忠憲。謹按謚法曰：慮國忘家曰“忠”，文武可法曰“憲”。勘會本官係特恩贈謚，依指揮合命詞給告，伏乞朝廷詳酌施行，伏候指揮。六月二十一日奉圣旨：“依太常寺所申司封供到，勘會種師道生前封邑，昨緣渡江失散案牘，無憑契勘外，尋將渡江后應管簿書，檢照得無種師道封邑，除下已種湘取索，候到別具狀供施行?！狈铍分迹骸肮耪咚蓝鵁o謚。至於周，有考行易名，付之公論，褒貶予奪，莫之敢私，百世傳焉，垂勸天下。故太尉、鎮(zhèn)洮軍節(jié)度使、同知樞密院事、贈少保種師道，世載韜略，性服仁義。早親有道，以自修飭。言行無玷，出處可觀。論新法之害民，遂坐黨籍；言北伐之誤國，致使退休。女真內(nèi)侵，起授師柄。昌言擊討，國勢所憑。和議奪之，至於禍敗。馳驅(qū)出入，以沒其身。天下盡傷，九原難作。夫心篤國家之念，可謂曰‘忠’，材兼文武之資，是宜為‘憲’。使爾不朽，名言在茲。精爽未淪，尚歆加寵，可謚曰‘忠憲’?！备嬖~云：“材弗究於當時，名愈高於后世。自古賢哲，遺恨常多。朕方聽鼙鼓而增思悼爪牙之先奪，肆加褒恤，載揚芬芳。故太尉、鎮(zhèn)洮軍節(jié)度使、同知樞密院事、贈開府儀同三司種師道，文武俱宜，忠孝無爽，昔在燕山之役，每忤權(quán)臣，至於靖康之初，首陳善計。謀既沮於和議，功莫遂乎戰(zhàn)多。飲恨而終，昌言猶在，贈典未及，人情郁然！因猶子之控陳，升亞保而作寵。夫誦詩見方虎之烈，拊髀聞頗牧之風，夢想音容，悼嗟何已！恩章所及，其尚知歆。可特贈少保，馀如故?！保?
《續(xù)宋編年資治通鑒》：冬十月，竄李綱。言者謂綱專主戰(zhàn)，議喪師費財，又指言十罪。責授節(jié)副，建昌軍安置。以綱上疏辨論，謂退，有后言以惑眾聽，再謫寧江。案：《靖康要錄》：元年十月一日，臣僚論列李綱章疏甚多。奉圣旨，李綱差提舉杭州洞霄宮，尋責授保靜軍節(jié)度副使，建昌軍安置?！度泵藭帯废じ捷d於九月十九日除知揚州之后?！兑洝罚涸晔乱蝗?，臣僚上言：“所謂大臣者，以身任社稷之安危，儻輕動妄作，懷私誤國，豈能逃譴哉？伏見李綱本以凡才，誤膺器使，卵翼於蔡氏之門，傾心死黨，逮上皇將有內(nèi)禪之意，攸先刺探，引綱為援，使冒策立之功，而綱之罪狀有不可言者，臣請為陛下陳之。太上皇帝心存道奧，倦聽萬幾，陛下以太子受大寶位，臣下何預焉，乃敢貪天之功以為己力，此其罪一也。金人之兵，薄於城下，逮西京兵至，彼且心懼氣懾，不敢肆行抄掠，莫測西兵之多寡強弱，兩軍相持，則易於和議矣；綱乃妄意一勝，逮姚平仲之挫衄，使金人復肆虎狼之心，其罪二也。王孝迪榜取民金寶，京都之民，為之騷動。朝廷大議已定，不取於民；而綱自出榜文，以為己功，身為大臣，躬至肆市，以收前榜，竊譽兵民，使怨歸於君上，其罪三也。兵既妄動，朝廷不得已蹔行罷免，為之死黨者，默喻其意，力率士庶伏闕，乞用李綱，脅持君父，幾至變亂，其罪四也。身領守奭，不知體國，假君爵祿，以市私恩，四璧之賞太濫，幾至數(shù)千人；而親戚故舊，或濫轉(zhuǎn)官資，或白身授官，鮮有遺者，其罪五也。陰與吳敏，黨庇蔡氏，薦京入對；上皇之歸也，力引蔡氏，俾還京國，蹤跡詭秘，其遺攸書，則有密語不敢忘之說，但不知所謂密語者何事，其罪六也。自謂功多，排斥同列，任情好惡，妄作威福，至陛下有惟辟作福作威之戒，其罪七也。身為樞輔，智術(shù)疏淺，不能逆詐，輒以蠟書付入金國之使，妄結(jié)余睹，使金人復加怨憤，抄掠吾民，而河東、河北之寇未平，其罪八也。陛下以種師中之敗沒，欲遣樞臣宣撫河東；而綱輒拒抗君命，乞納陛下所與之命，以臣抗君，幾於跋扈，其罪九也。逮至澤孟，不務持重，以量兵勢，惟以軍法督戰(zhàn)，遂至解潛之兵潰散，卒無尺寸之功，而并門失守，其罪十也。古人所云，是口尚乳臭者，其綱之謂乎？且行軍用兵，徒知襲童貫之跡，妄自尊大，為僚佐者罕見其面，獨持淺智，不能用賢，果致憤敗，欲誅厥由，咎將誰執(zhí)？伏望陛下早正十罪，特賜竄斥?！庇殖剂派涎裕骸俺悸剣颜哔p罰也，民之所信者號令也。若黜賞之心不當於？心，號令之施，播告或匿厥指，則非所以定國是而孚民聽也。臣竊見李綱自樞密出為宣撫，其任可謂重矣。綱天資疏薄，濟以兇愎，地位尊崇，況於咨訪。辟置幕府，皆一時趨附之憸人；選用裨佐，多平日敗亡之冗士。圖事揆策，既非所長；料敵應變，又其所短。淹留累月，糜費國用，不可資計，卒不能解太原之圍。若不究正其罪而顯黜之，則非所以定國是也。然綱強辨似智，敢為似勇，竊主威以交群枉，違公道以市私恩。故一時小人，喜為稱譽，每綱之敗，則歸咎朝廷，以賈眾怨。蚩蚩之民，輕信易動，綱之奸詐，何由盡知。若不明數(shù)其罪而播告之，則非所以孚庶聽也。臣按綱之罪，未易悉陳，請為陛下言其大者。上皇獨決大議，傳位陛下，蔡攸乃詭傳上皇之命，謂吳敏有建請之功，峻加柄用，以庇蔡氏之宗，敏固已不勝誅矣。綱於陛下龍飛之后，乃始引敏以為證質(zhì)，奏疏自云，臣與吳敏力建大策，贊成內(nèi)禪。綱之欺天罔上，抑又甚矣！綱之罪一也。今春金騎至城下，陛下屈己為民，以講和好，其使都邑之民輸金帛以助國，蓋非得已。執(zhí)政王孝迪庸暗無狀，揭大榜於通衢，肆為乖謬不可施行之論。臺諫交章奏劾，陛下即罷輸納，或命以官，或以官屋折還元價。綱乃掠人主之美，使行營司收榜，都人但見李綱收榜，曾不知出於陛下也。故綱之罷，其徒倡市井無賴千百為群，白鐫縱殺，幾至生事，綱之罪二也。陛下始降親征之詔，燕、越兩王上表固諫，從臣言官亦皆奏疏乞罷親征，嚴都城守奭，雖殿臣武帥亦以為言，綱又言為躬述利害，回鑾輿之行。陛下俯順群情，豈獨綱之力哉？欺愚惑眾，妄是夸耀，綱之罪三也。迨西師四集，種師道與諸將劄兵郊外，金營寢懼，若綱稍加持重，從師道之謀，絕其抄掠，徐為后圖，豈有姚平仲喪敗之禍！平仲之戰(zhàn)，綱實使之輕舉妄發(fā)，誤國大計，猶復肆為狂誕之言，瀆亂朝聽，綱之罪四也。蔡京之棄君父，遁於洪州，遣人以奏牘抵綱，使之請對。綱輒敢為京敷奏，京亦恃綱在朝，遽至國門，以俟召命，顯庇元惡，輕負國恩，綱之罪五也。蔡攸建請上皇為渡江之計，日搆奸言，離間兩宮。逮其黨宋傳導語言，狂率不遜，神人共憤。攸既以罪被斥，綱為營救，綱之罪六也。攸在丹陽，綱自圍城中通書，至為諛詞云，不敢渝德，又有太師鈞候甚安，此中不輟通問之語，時京在占云館也。其披寫腹心，親密無間，一至於此，綱之罪七也。於乞去之章，妄云奉使兩宮協(xié)和，上皇之於陛下，陛下之奉上皇，天性至愛，本無纖毫之間，綱安得此語哉？綱之罪八也。綱任為元帥，偃蹇違命，輒取陛下除授兵部侍郎以后誥敕，繳納朝廷，略無顧憚，綱之罪九也。綱總行營，專主用兵，邇者乃復請卑詞厚幣以講和，又請親降手詔棄太原於度外，綱之罪十也。今夷狄憑陵，國威未振，綱之誤朝致寇，喪師辱命，與夫懷奸黨惡之罪，已條具於前矣。伏望陛下秉乾綱之斷，曠離照之明，處之散秩，竄之遐方，以申邦憲?！?br />
又陷平定軍。粘罕東攻太原之壽陽。城小而百姓死守，凡三受攻，殄虜之眾萬人，竟不能拔，乃攻平定，欲據(jù)井陘。其始攻也，喪士三千，復與斡離不合兵攻平定，亦喪二三萬人，拔之。粘罕、窩里孛會議平定，再寇京闕，兀室曰：“今河東已得太原，河北已得真定，二者乃兩河領袖也，乘此先取兩河，徐取東京不為晚；先犯東京不利，則兩河非我有也；兼太子昨已到東京，不能取之。”粘罕曰：“東京天下之根本，我謂不得東京，兩河雖得莫守；昨東京不能得者，以我不在彼也?！庇质嬗沂肿魅∥镏疇钤唬骸叭邕\臂取物，回首得之矣。”諸酋稱善。案：李《十朝綱要》系此於丙午，為是月十四日?！侗泵藭帯吩诰旁露蝗占咨?，《宋史·本紀》、徐乾學《后編》及薛應旂、畢沅《續(xù)通鑒》并書攻平定軍於十月庚子，為初八日。蓋攻於甲申而陷於丙午也。
上聞新失太原、真定，大以為憂，乃下哀痛之詔，命兩河互相救援，命諸路合從連衡，見便而動，無拘一律。案：《靖康要錄》系此於十月十五日丁未，李《十朝綱要》系於丙午，為十四日?！端问贰け炯o》、徐乾學《后編》、薛應旂、畢沅《續(xù)通鑒》并系辛丑，則為初九日。詔文見《要錄》，附載於此。詔曰：“朕通好鄰國，屈己增幣，無所不至，凡所以保疆土，全養(yǎng)生靈。敵未退師，攻陷城邑，每聞邊報，痛切朕心，已令盡召天下之兵矣。凡爾州郡，豈可嬰城自困，坐待其斃？今仰河東、河北諸路帥臣，傳檄所部州軍，各得便宜行事，合縱連橫，相為救援，見便即動，無拘於律。其見官吏能與鄉(xiāng)里豪杰率眾捍敵，保守郡邑，大者寵以公爵，次者授以節(jié)鉞，或召用於朝，或世襲其地。各宜體國，奮然自拔，無使鄉(xiāng)里墳墓，坐被殘破，父母妻子，生致離散。所祈皇天后土宗廟，北顧流涕，明告此言，忠臣義士，寧不動心？故茲詔示，想宜知悉，仍仰宣撫使遍行告諭。”十一月八日，詔曰：朕嗣有大統(tǒng)，屬時艱難，外傷憑陵，元元被害，於是捐棄金帛寶玉不可數(shù)計，以救百姓於垂斃。繼修和好，遺賂之使，項背相望，凡有所求，悉從其請，雖袞冕車輅，稱號之美，概無所愛，凡以保守土地，全活生靈。而敵勢未已，動起兵端，必欲割我人民，覆我宗社，使我百姓，父母妻子，悉被驅(qū)擄，財物積聚，皆遭劫奪。忠臣孝子，自當體國念家，人自為戰(zhàn)。令下之日，應河北、河東、京畿便行清野，保守城池。其眾徒結(jié)，捍寇立功，自節(jié)鉞以下，皆以充賞。仍仰州縣預以報聞。若自能斬首獲級者，倍軍功。凡吾赤子，與其殘於敵人之手，流為異域之人，孰若從危即安，轉(zhuǎn)禍求福？興言及此，流涕無從。其馀諸路有忠義之人，能率眾勤王，或立功河北、河東者，并依此恩推之。咨爾眾庶，咸體朕意。
陷隆德府，執(zhí)守臣張有極。案：《北盟會編》系此於十月十七日乙酉。是年二月粘罕陷隆德府，守臣張確見殺；三月姚古復之，四月以杜充知隆德府，至是又陷。未知杜充受代在何時耳？《會編》云：是日，粘罕至城下，言要守城者出議。是日通判李諤出城入粘罕寨，見粘罕言：“我今提兵問罪趙皇去，不攻你城，但將犒軍酒食糧料來，我等乘夜過去?！敝@乃奉聽。是夜入城，言於知府張有極，言可與父老共議。遂呼在城父老等言：“通判昨日相見，言不攻打城壁，只要犒設酒食等物，可否？”良久，眾曰：“若如此，拜降也。如通判要與即與，男女等即愿守城?！彼觳怀鰣?。次日早，粘罕使人來問犒設物，眾官上城，城上人云：“前日李大夫許我犒設，昨日何故不送來？”父老喧言罵詈：“這悰無犒設物?！敝@止之，又云：“不可！但與他所許物，無使攻城。萬一不虞，悔之何及？”將官言：“公莫待反也？”遂以刃中諤面。粘罕攻城，城陷，殺戮甚眾，劫掠無遺，知府張有極被俘。《會編》又載：是年十二月十六日，金人請以河東轉(zhuǎn)運使張有極為大金隨軍轉(zhuǎn)運使。
雨木冰。案：《靖康要錄》十月二十三日，乃乙卯也，《宋史·本紀》、徐乾學《后編》、畢沅《續(xù)通鑒》同。
高麗來貢。胡舜陟言：高麗事金國，必窺我之虛實以報敵，望止令遞表，卻其使還。案：《靖康要錄》系胡舜陟奏於十月二十五日，則丁巳也?！兑洝酚朱妒辉挛迦蛰d高麗貢使，十一月一日至定?？h?！端问贰け炯o》竟於十月丁巳書高麗入貢，則誤矣。《要錄》：十月二十五日侍御史胡舜陟奏：“漢建武時，西域請置都護，送侍子，光武不許。唐貞觀中，高昌王將入城，西域諸國悉欲遣使奉獻，魏徵以為不可，太宗從之。皆不欲蠻夷弊中國也。高麗弊我國家五十馀年矣。政和以來，人使每歲一至，淮、浙之間，不勝其擾。所過州縣，官私船嘡奪為用，驅(qū)村堡挽舟，一縣至有數(shù)百人，田桑農(nóng)業(yè)盡廢。州縣前期句致保丁，多至凍餓失所，沿流亭館寺觀，悉陳設排新，所用之物，皆出於民。官吏督迫，急於軍期，吏緣為奸，民無所訴。更有宦官為之提轄，事過有須索，州縣猶苦之，鞭笞取辨於口。故淮、浙間，皆言高麗一過，甚於遭寇。朝廷所得貢獻，皆玩好無用之物，所費皆帑藏之寶，民之膏血。近日賜予，尤加優(yōu)典，所費不貲，而又有一路饋遺燕勞之用約數(shù)十萬緡。高麗人貪利欲數(shù)至，臣不知朝廷蠹國害民以待此小詀，果何用邪？又有為害之大者。彼昔臣事契丹，今必事大金矣。二虜能致其死命，而我無如彼何，故畏虜而不畏我。所得賜予，聞與敵分；我之山川形勢，兵旅眾寡，財用虛實，往往窺測以報金人。如此，不惟有所煩費，實養(yǎng)虎遺患，豈非為害之大者乎？臣近見兩浙中路高麗人使入朝，不久則至明州。臣恐復如前日騷動淮、浙，耗蠹邦財。今日圣政一新，悉革弊事，以撫養(yǎng)我赤子。伏望陛下以漢光武、唐太宗為法，勿使入朝，實國之利；如使人已到明州，止令本州遞表入進，遣還使人。大率高麗人入朝，於國於民有害，但於州縣駐吏管待，小人有利焉。臣愿睿明察此，去數(shù)十年之弊政，以慰天下企望之情。”奉圣旨依奏。十一月五日，高麗國王楷使賀皇帝登寶位，詔差衛(wèi)膚敏借太常少卿為接伴使，未至，以明州知鄞縣李文淵攝事管客。十一月一日至定?？h，計二百九十二人，館於樂賓館。先是，樞密院奉圣旨，令人使更不赴闕，明州差官押送禮物。至明年四月，人使離館歸國去云。
（慈谿馮一梅輯注）
△靖康元年（丙午，一一二六）
１、九月甲子朔，（案：《四史朔閏考》：是年九月朔日無干支。據(jù)《三朝北盟會編》書九月一日甲子，知甲子乃朔日也，下宜有“朔”字，據(jù)增。） 金人陷太原。（案：太原之陷，《續(xù)宋編年通鑒》及《十朝綱要》、《東都事略》、《北盟會編》、《宋史·本紀》、《金史》《本紀》、王宗沐、薛應旂、畢沅《續(xù)通鑒》、徐乾學《后編》并系丙寅。為是月初三日。） 時朝廷以姚古為河北河東制置使，種師中副之。古引兵至威勝，聞粘罕將至，其眾驚擾，一夕遁歸隆德，河東皆震，人民多奔懷澤間。（案：姚古遁歸隆德在是年四月丙辰，見《十朝綱要》。） 時諸路救兵未至，師中兵最先進，至榆次，與賊戰(zhàn)，死之。（案：事在五月丁丑。） 詔以李綱為宣撫使，督諸將救太原，（案：李綱為宣撫在六月戊戌。） 劉韐副之，折彥質(zhì)、王以寧、郭執(zhí)中等十馀人并在幕下。又以解潛為制置使，代姚古、種師中統(tǒng)西番兵，許孝為前軍統(tǒng)制，遣潛屯威勝，韐屯遼州，以寧節(jié)制浙兵，張孝純子灝為陜西路都轉(zhuǎn)運使兼浙東察訪使，與都統(tǒng)制折可求、張思正等皆屯汾州，（案：《十朝綱要》，劉韐、解潛、折可求、張思正、張灝諸人授官治兵分屯各處系於六月辛丑，《宋史·本紀》亦系六月辛丑，而止書劉韐、解潛二人?！毒缚狄洝吩疲褐亮鲁?，太原告急者益少，人皆知困，內(nèi)外憂患?；蚵劺罹V為宣撫已到懷州，乃命劉韐為副使，當平定之路；解潛為制置，當威勝之訩；折可求為都統(tǒng)制，居太原之北；張思正亦為都統(tǒng)制，當文水之南；且命張灝為陜西路都漕兼河東察訪，而督其戰(zhàn)，軍旅威甚，河東之人皆喜曰：“太原圍解，河東安矣?！保?范瓊率山東兵屯南北關(guān)山間，皆去太原五驛，約以三道并進。會城下（案：《續(xù)宋編年通鑒》云：時大雨連月，或謂陰盛以語上，上以綱兵權(quán)太重，處仁曰：“綱書生耳。夷狄，中國之陰。今太原兵圍未解，不以此憂而憂綱乎？”） 有張行中獻戰(zhàn)車，云可當鐵騎。於是造千馀輛。其制兩竿雙輪，前施秕籬，四槊運轉(zhuǎn)甚捷。每車用甲士三十五人，執(zhí)弓弩、槍牌之屬以翼之，結(jié)陣而行，鐵騎遇之皆靡。又為蠻牌，施釘其上，戰(zhàn)則鋪之於地，以卻賊馬之訩突。然河東七月旦暮已涼，而兵猶未進，且多江、浙、閩、蜀人，皆羸弱不可戰(zhàn)。（案：《靖康要錄》云：河東七月旦暮已涼，鎧甲可御，人人相視曰：“炎暑固不可用兵，今已涼，而猶未進，事將奈何？”又見官軍之過者，皆江、浙、閩、蜀，俯僂跛躄，竟日轉(zhuǎn)徙道途之間，問之汝何為者，曰：“救太原兵也?！弊R者默然?；蛴兄撸较嘀^曰：“賊數(shù)不多，廣為虛寨，以張聲勢耳！若使諸帥三路同日而入，賊必不能支，吾取勝必矣；若參差不齊，勝負未可知也?！保?八月，劉韐兵先進，金人并力奭之。韐兵潰，懷州將領王彥戰(zhàn)死。（案：《續(xù)宋編年通鑒》云：凡九戰(zhàn)，皆捷，斬虜數(shù)百。） 而解潛兵與敵遇於南北關(guān)，（案：《十朝綱要》，劉韐、解潛與金人戰(zhàn)并系於是年七月癸巳，《三朝北盟會編》，解潛自威勝進兵屯南關(guān)在七月二十七日辛卯，《傳信錄》亦云二十七日。蓋辛卯進兵而癸巳與敵遇耳。） 轉(zhuǎn)戰(zhàn)四日，殺傷相當。金人濟師，潛軍大敗。潛與數(shù)十騎走山間，（案：《十朝綱要》，解潛敗走系於是年八月癸卯，《三朝北盟會編》在八月三日乙未。） 師中亦敗走，所部兵僅有一二回者。執(zhí)中、彥質(zhì)與河東轉(zhuǎn)運使高衛(wèi)、錢歸善遁至隆德，獨思正之兵在汾州，其眾尚十七萬，號百萬，未出戰(zhàn)。金人相謂曰：“韐、潛既敗，不足慮也?！蹦蓑?qū)婦艾老弱守虛寨，以當平定、威勝之路，而并其兵以奭思正。思正引兵出汾州，（案：《十朝綱要》系此於八月丁未，與折可求潰師同日。） 執(zhí)冀璟，徇於眾曰：“此不堅守石嶺關(guān)遁還者也，斬之?！?em>（案：“冀璟”，《三朝北盟會編》作“冀景”。石嶺關(guān)義勝軍耿守忠叛，冀景棄關(guān)潛走，在宣和七年十二月九日丙午?！毒缚狄洝吩疲宏P(guān)最險要，一夫守之，萬夫莫開。是時太原張孝純謀守關(guān)，人或曰：“冀景可也。”於是命景，景辭以兵不足。孝純命其漢兒耿守忠以本部兵八千助之。景復辭，孝純曰：“弟如我語?！本安坏靡讯?。使守忠當前，慮其居后見襲也。守忠至關(guān)，果啟而獻之。景以軍騎奔還，金人遂圍太原。是時宣和七年十二月之初也。） 是月十五日夜，金人於文水縣張飲賞月，諜者以告，思正、灝襲之，斬首數(shù)百，幾獲李嗣本。（案：《靖康要錄》：灝、思正以小捷之故，馳黃幟呼於中路，曰“汾州報捷”。州縣歡聲震地，曰我?guī)焺僖?，或持酒席相慶曰：“皇帝圣慈，吾其見太平乎?！敝劣懈衅鼡]涕者。） 十六日，復出戰(zhàn)，金人曰：“彼眾雖多而喧囂不整，無能為也。”乃以鐵騎三千直訩我?guī)?。我?guī)煷蟊?，相蹂踐而死者數(shù)萬人，坑谷皆滿。思正以敗卒數(shù)千奔汾州，灝以牙兵數(shù)百趨慈隰。於是威勝、隆德、汾、晉、澤、絳之民扶攜老幼渡河南奔者以萬計，諸州縣井邑皆空。時粘罕已至，乘勝急攻太原，太原凡被圍九月，至是力不支，城遂陷。（《紀事本末》卷百四十五。案：張灝、張思正之敗，陶宣傒《河東·逢虜記》言其始末最詳，今附錄於此?！斗晏斢洝吩疲簽姺谥荩l(xiāng)兵、正兵約七八萬；解潛正軍、威勝軍護甲鄉(xiāng)兵、正兵約九萬。先七月初一日，張灝遣統(tǒng)制官折可求、副統(tǒng)制張思正統(tǒng)領軍馬解圍太原。凡七日，軍行三十五里，至地名郭山柵，營於中下四高迫窄之地，中有溝澗；諜者不審，柝望不明，大軍止為一營。十一日早，賊兵先至，擊左軍，左軍稍勝；又擊右軍，右軍不勝，突入中軍。是時兩統(tǒng)制使與應副錢糧向運使三人帳中早膳，正膳間，賊騎突入，流矢中向運使，死，二統(tǒng)制騎馬走，后軍不見陣而潰。八月初，解潛護甲軍無探諜、無柝望，忽見賊幟，潰於軍中，元負器甲槍刀，皆未釋縛，軍中驚潰，兵馬填塞坑谷，不知其數(shù)；拋棄金銀、錢糧、縑帛以數(shù)十萬計。先一日，護甲地震，殷殷如雷聲。次日，軍壞，解潛僅免，竄歸藍田。宣撫司聞，止解潛軍前。自八月十四日，張灝遣副統(tǒng)制張思正統(tǒng)軍馬，由文水縣解圍太原。張灝約張思正，思正答云：“軍中無此禮?！睘逡箶y具入軍中相見，啜茶列杯盤，聞軍中虛驚喧亂，張灝急索馬馳歸，須臾，軍起潰散，傷損千馀人矣。十七日，至文水縣，統(tǒng)制官李安并其子忠信先登，殺獲幾二三千人，不暇取級。城中見官軍至，歡呼鼓舞，皆以壺漿相餽。既得文水，張思正更不入城，留其軍保守，貪功希賞，遂徑趨太原。未行間，十八日，賊兵清曉至，人馬困乏，所負器械皆未解縛，恐我軍先動，遂鼓噪發(fā)喊三聲以恐，我軍不動，賊兵遂至。始發(fā)一隊，自西南來，相繼不絕而至，我軍走山，山后絕壁，我軍橫死者不知其數(shù)。軍皆四走，已在賊圍中。賊說令降，皆脫剝赤露，然后敲死，得免者十無三四。使臣將佐百馀員，金銀、錢糧、縑帛拋棄以十馀萬計。后軍統(tǒng)制冀景不見敵先遁，張灝軍一次陷郭山柵，一次陷文水，所失七萬馀眾，被宣撫司指揮，往彼點勘軍馬，止有八千馀人，馬五百匹；每賊至城下，杜門謹守不敢出戰(zhàn)。賊兵恣行剽掠，無有救者。文水之舉，先約許孝烈軍克日并進，至日失期；張灝軍有赤露披堅執(zhí)銳者，有賣軍器者，有鼓唱引去者，有使臣妄冒占放者。將佐輩日事杯酒，更無紀律。汾、晉一帶，已失支梧?！毒缚狄洝罚喊嗽率湃眨訓|察訪使張灝、都統(tǒng)制折可求等，與金人合戰(zhàn)，潰散兩陣人馬，那回還汾州團結(jié)。奉圣旨，折可求降兩官，差遣依舊；張思正等令李綱體度輕責，降奪官資，依舊軍前使喚，以觀后效。）
?。?、壬申，臣僚言：“蔡京蠹國二十馀年，罪惡貫盈。陛下奮獨斷之威，投之海外，京滯留道途，至長沙而卒。識與不識，無不抵掌而嘆。攸之罪不減乃父，燕山之役，禍及天下，驕奢淫佚，載籍所無，若不竄之海外，恐不足以正兇人之罪。”詔移萬安軍。攸行至嶺外，上遣使以手劄隨所至賜死，并誅其弟翛及朱勔云。（《紀事本末》卷百四十八。案：《續(xù)宋編年通鑒》附載此事於二月，《靖康要錄》系此於九月九日。以月朔甲子推之，與此壬申正合?！度泵藭帯罚壕旁挛迦瘴斐揭撇特f安軍安置，十九日壬午賜蔡攸自盡。均與此不合?！端问贰け炯o》在辛未，薛應旂、王宗沐《續(xù)通鑒》在丙寅，均誤。徐乾學《后編》、畢沅《續(xù)通鑒》均在壬申，與此同?！兑洝罚壕旁戮湃眨剂派涎裕骸安叹┦褏敲糁?，滯留道途，至長沙而卒。識與不識，無不罪敏之沮格言章，不早投竄，致京身死內(nèi)地，抵掌而嘆者紛然。蔡攸之罪不減乃父，敏乃置之雷州。雷雖在廣南，其地濱海，地無煙瘴，風土不異於中州，此吳敏之私意也。今若不置之海外，無以正兇人之罪而服眾人之心。無若使京之早斃，再失天下之望?！狈钍ブ?，移萬安軍。）
《續(xù)宋編年資治通鑒》：九月，金人陷太原。始，粘罕久攻太原不下，乃於城外筑舊城居之，號元帥府，已而歸云中，留銀朱大王攻城。至是粘罕自云中復至，乘勝急攻。丙寅，城陷。太原城方四十里，人守甚堅，而百姓自十五以上六十以下皆籍為兵。屋舍盡拆去壁，令其相通；時時出兵，劫番賊寨，掠取柴薪；糧食既盡，殺老弱餉軍，沚羸日甚。賊知城困甚，以云梯登城，守城者猶與之戰(zhàn)。城破，軍民猶巷戰(zhàn)。賊怒，縱兵屠其城，盡殺勝捷軍，擒帥臣張孝純，副總管王稟負太原廟御容赴汾水而死，轉(zhuǎn)運韓總、提舉單孝忠三十六人皆被害。太原自去年十二月乙卯受圍，凡二百六十日，城中軍民餓死者十八九，固守不下，至是始破。原注太原之援，自種師中一敗於榆次，姚古復敗於盤陀，解潛又敗於南關(guān)，張灝繼敗於文水，四敗之馀，朝廷急召李綱。綱方欲出師決戰(zhàn)，召歸，而太原更無可援之兵，坐待其亡也。太原陷凡十五日，上下相蒙，上皆不知。太原者，京師之藩屏。太原陷，則王室孤矣，內(nèi)外無援矣?；蛑^河東之援兵非不多，良將非不用，而竟不能以救太原者，何哉？朝廷之威令不嚴，將帥紀律不一，大臣議論不和，此靖康之所以敗也。案：太原失守，封有功《編年》詳載其事，附錄於此。《編年》云：粘罕攻城之具曰炮石洞、子鵝車、編橋、云梯、火梯，凡有數(shù)千。每攻城，先列炮三十座；凡舉一炮，聽鼓聲，齊發(fā)炮。炮石入城者，大過於斗，樓櫓中炮，無不壞者。賴總管王稟先設虛柵，下又置粗糠布袋在樓櫓上，雖為所敗，即時復成。粘罕填濠之法：先用洞子，下置車輪，上安巨木，狀如屋形，以生牛皮幔上，又以鐵葉裹之，人在其內(nèi)，推而行之，節(jié)次相續(xù)，凡五十馀輛，人運土木、柴薪於中。粘罕填濠，先用大板薪柴，次以薦覆，然后置土在上，增覆如初。王稟每見填濠，即先穿壁為竅，致大鞴在內(nèi)；俟其薪多，即便放燈於水中；其燈下水尋木，能燃濕薪，火既漸盛，令人鼓鞴，其焰互天，能致不令填濠。其鵝車一如鵝形，下亦用車輪，冒之以鐵皮，使數(shù)千百人推行，欲上城樓。王稟於城中亦設跳樓，亦如鵝形，使人在內(nèi)迎敵，亦先以索絡巨石，置彼鵝車上，又令人在下，以搭鉤及繩拽之，其車前倒，又不能進。其云梯、火梯，悉用車輪，其高一如城樓，悉為王稟隨機應變，終不能攻。我又嘗內(nèi)起重城，慮外壁之壞。無何，人眾糧乏，三軍先食牛馬騾驢，次烹弓弩筋甲；百姓煮浮萍、草、樹皮、糠粃、草茭以充腹，次則妻男將斃，雖慈父、義夫無不親食其肉，不暇相易，恐斤兩輕重人之不等也。非王公之功，則太原不旬月即失矣。又曰：太原被圍二百五十馀日，外城已失，月城中乏薪，乃毀屋取木，燃骨充爨，殍死百分，惟僅存一二，馀皆病不能起。雖披堅執(zhí)銳者，以其沚乏，悉委軍器，但倚壁瞠目，不能步走。至是金人攻重城如蹈平地。王稟聞金人入城，復領羸兵與之巷戰(zhàn)，身被數(shù)十創(chuàng)。孝純等為金人所執(zhí)，粘罕謂曰：“爾以一城輒敢拒守！且大遼為我滅，今城既為我得，有何能乎？”孝純曰：“使我有糧，爾豈能逞其志也！聞自古為天下者，務廣德不務廣地。爾滅大遼，使不繼世，滅人宗廟，德既不施，地雖廣大，極盛必衰，兵雖黷武，好戰(zhàn)必亡?！闭澈毙χ^之曰：“大遼天祚，內(nèi)政不修，外侮鄰國，畋獵不時，女色無厭，躭酒嗜音。我家大圣皇帝，知其必亡，躬行天討。以順伐逆，社稷邱墟，固已宜矣，何云無德？爾家國主，遣使海上，就盟者屢矣，數(shù)次敗好，我太祖武元皇帝存大體，不欲出師問罪。我家既得云中，聞你家始以兵來朔界，后以趙良嗣、馬擴等來，我皇帝責其敗盟，乃不遣使事。本當欲不通和，以良嗣等再三請求，乞依舊好，大圣皇帝降旨云：初以南朝失信，斷絕無疑，緣南朝皇帝御筆親書，今更不論元約，特與燕京、涿、易、檀、順、景薊六州二十四縣漢民，其係官物及奚、契丹、渤海、西京、平、灤等州不在許與之數(shù)。后聞爾家竊入燕京，用兵失律，敗衄奔歸；童貫再遣趙良嗣來請我家圍燕京。我大圣皇帝遂分三路入燕。偽后奔走，遼大臣開門以降，乃遣良嗣、馬擴歸你家朝廷獻捷。吾大圣皇帝不豫歸國，交與你燕京。爾家遣詹度，使人招我家知平州張覺加其節(jié)鉞，使世襲平州；又將不係交割民戶招誘南去，敗盟之君，有如此乎？向者我皇帝遣二太子郎君與我等分兵問罪，天兵既抵汴京，爾家君臣哀鳴請和，交割三鎮(zhèn)二十州以贖其罪。太子矜憐從請，遂乃班師。誓墨未乾，盟言又變，三鎮(zhèn)不還，以兵襲我。自古違盟，不能享國。今再奉敕命復行吊伐，汝宜自新，吾當用汝?！毙⒓冊唬骸俺⒅拢椅磭L與聞。惟被命帥此一方，世受國恩，焉敢背棄？我聞不戰(zhàn)屈人之兵者為上，向數(shù)攻城，未嘗得志。近以我兵沚乏，故城為爾所得。又況攻城為下策，何足道哉！孝純惟有一死以報朝廷，勿復多言?！彼祛坎徽Z。粘罕又使人捽仆孝純及子浹於地，曰：“從我則有生理，不然，我以萬種之刑及爾父子。”浹大聲曰：“我不負朝廷。”頗被楚捶，抗言不撓，父子要以必死。粘罕曰：“爾父子不畏死，先取其馀各官來令看！”遂將統(tǒng)制高子祐、統(tǒng)領李宗顏、運副韓總、提舉單孝忠、廉訪狄流、通判方笈張叔達三十馀人皆被殺，而孝純父子顏色不變。粘罕顧謂高尚書曰：“押去，勿令自盡。”孝純不食者累日，稍稍為左右誘令啜粥食。粘罕令人押付云中?！毒缚狄洝吩疲航鹑祟I兵寇澤州，逢朝廷講和官，乃還太原，遣人入城諭之曰：“朝廷已割太原矣，亟開門?！毙⒓儾⒏笨偣芡醴A曰：“朝廷已割太原矣，爾但奏朝廷，云某等不肯?！眻允厝绯?。金人大怒，無如之何，留兵數(shù)萬守之。其酋歸云中，賊於太原城外用植鹿角木，環(huán)其城原數(shù)里，中為小徑，往來縱犬以警之。是時天氣已熱，各休於林樾之下，而分食太原十邑，其守益固。大酋既歸云中，有諜者來，云四月二十七日於云中張飲而慶者三日，漢兒蕃兵打球以助焉。太原雖被圍甚密，而竊出告急不絕，皆於衣領中藏奏狀以達朝廷。且令速進兵解圍。告急之人能至脫者，閒為賊獲逮，其書至朝廷，以兵與之，賊亦甚懼。其告急之人能至者，枯瘠如鬼，曰：“太原城中煮弓弩皮甲以食，又將告竭矣?！庇衷普澈币蕴聪拢訓|勁兵必乘其后，因留攻太原，稟總守奭，以死拒寇。城中食盡，至煮弓弩、馬甲，取筋皮充糧。雖粘罕盡銳攻之，自十二月至七月不能陷也。久之，食盡人疲，力不能支。諸道援兵如姚古、折可求、劉光世、種師中、劉韐、張灝、解潛等軍，四面俱至，賊分兵摧之，皆不得前。是月九日，城遂不守，帥臣檢校少保張孝純不能死，為賊所擒；稟獨與部下決戰(zhàn)，突圍而出，胡騎追之，力戰(zhàn)不解，部曲盡亡，稟遂負太原廟中太宗御容赴汾水而死?！毒缚颠z錄》謂金人攻陷太原，張孝純拜降，誤也。孝純被執(zhí)不屈，封氏《編年》備載其詳。又云謂王稟登閣抱太宗御容，令人縱火而死。與此異。然《靖康要錄》、《靖康小雅》亦并云投汾水死?！哆z史》又謂走入統(tǒng)平殿，取檀香御像以匹練系於其背，縋城投溪其死。而《金虜節(jié)要》謂粘罕移得其秘，令孝純驗之。夫秘猶可驗，則死於水，不死於火明矣?！度泵藭帯酚州d運判王舉被殺，通判王逸自焚死?！端问贰け炯o》又載通判方笈死之，詳見封氏《編年》。
又朔州守臣孫翊領兵援太原，敗於城下。翊，河東名將也，金人亦憚之。粘罕既侵太原，反據(jù)雁門，翊自朔不得而入，遂由寧化、岢嵐、憲州出天門關(guān)以援太原，營於城下。翊之離朔也，旬馀之間，朔以無守已降於敵，而翊麾下多朔人，至是驅(qū)朔之父老以示翊軍，於是軍叛。翊方戰(zhàn)，為叛卒所害。案：此文與《金虜節(jié)要》略同。原本系於此月恐誤?！度泵藭帯罚盒推吣晔率巳找颐?，粘罕兵至太原，知朔寧府孫翊來援，戰(zhàn)敗被殺。則宣和七年事也，書於太原陷時者，殆史有附見之例耳，今姑附此於月末。封氏《編年》曰：粘罕兵至太原，朔寧府孫翊來援，兵不滿二千，與金人戰(zhàn)於城下，張孝純曰：“賊已在近，不敢開門，觀察可盡忠報國。”翊曰：“但恨兵少力乏?！蹦藦蛻?zhàn)數(shù)日，五兵皆盡，為金人所殺。
又府州守臣折可求援太原，敗於交城?？汕蠼y(tǒng)麟、府之師二萬眾，自府州涉大河，由岢嵐、憲州將出天門關(guān)以援太原，為敵據(jù)關(guān)，不克，復越山取松子嶺道出焉。至於交城，遇粘罕之眾，大戰(zhàn)移時，可求遠來新至，勞逸有間，故敗績。原注金人初犯太原，翊與可求隨而援之，可謂勤矣。然雖有援太原之心而無援太原之術(shù)，何哉？當粘罕自云中悉眾侵太原之初，翊在朔州，由馬邑、懷仁東去云中無數(shù)舍之遠；可求在武州，由武、朔東去云中路近於交城，皆是坦途，更無關(guān)阻。若翊與可求會麟、府、武、朔之師，并力以搗云中，時粘罕妻子財室盡在云中，敵必倉皇歸救根本，太原之軍自可從后襲之。孫臏走大梁而救韓，皆此道也。粘罕失意，則斡離不亦喪氣矣。由是痛翊與可求救太原之無術(shù)也。案：原本系此於是月，亦誤。李《十朝綱要》：是年八月丁未，折可求率兵擊金人於子夏山，師潰?！稏|都事略》在八月辛丑，《宋史·本紀》在八月己酉，陳桱《續(xù)編》、徐乾學《后編》、畢沅《續(xù)通鑒》亦并系此於八月，則原本誤也。薛應旂《續(xù)通鑒》亦并系此於九月，沿舊誤耳。
又吳革以邠門舍人充使，見粘罕，庭揖不拜，責其貪利敗約。氣勁詞直，虜相顧動色愧服，為追回威勝軍人馬。受書以歸，備得其情狀，報宣撫使。折彥質(zhì)請於朝，急備河南。及對，上問割地事，革曰：“金人有吞箭之盟，入寇必矣，乞措置邊事，起陜西兵為京城援?！辈粡妥h和，乃遣革使陜西句兵，命諸帥臣講武備。案：《三朝北盟會編》系此於是月十一日甲戌，吳革回闕在十月十日壬寅，亦見《會編》。
又何鹵請置四道總管府，分總四道兵。以知大名府趙野總北道，知河南府王襄總西道，知鄧州張叔夜總南道，知應天府胡直孺總東道。事得專決，財?shù)猛ㄓ?，官得辟置，兵得誅賞，緩急則以羽檄，召之入衛(wèi)京師。案：《靖康要錄》系此於是年九月二十三日，止書臣僚上言，不書何鹵請置。以甲子推之，二十三日乃丙戌也?！兑洝酚朱妒窃露呷諘ブ?，差北道都總管趙野、副顏岐，東道都總管胡直孺、副朱勝非，西道都總管王襄、副張杲，南道都總管張叔夜、副高公純。二十七日為庚寅，蓋丙戌請置，而庚寅舉行耳?！端问贰け炯o》丙戌、庚寅兩書其事，與《要錄》合。薛應旂、畢沅《續(xù)通鑒》及徐乾學《后編》止於丙戌日書之，從其請置之日也；李《十朝綱要》、王宗沐《續(xù)通鑒》止於庚寅日書之，從其舉行之日也?！度泵藭帯罚菏悄臧嗽露展锍?，詔四總管許自選將以奭都城。而西道總管孫昭遠副之，北道總管范訥副之，無顏岐、張杲二人，馀皆與《靖康要錄》、《十朝綱要》同。疑四總管本有此職，至九月丙戌請於四總管各加帥銜，使所部州軍莫不受其節(jié)制耳。《會編》又於九月二十一日甲申書置四道總管，與此止差兩日，當同一事?！稏|都事略》獨系於戊寅之下，與諸書不合，恐誤也。何鹵奏牘見《要錄》，附載於此。《要錄》：元年九月二十三日，臣僚上言：“契勘金賊游騎侵犯河北，都城備奭，決可無虞，理當更強外援。如今春勤王之師，無所統(tǒng)一，沿路作過，來不及期，若俟臨時遣使，決難倚辦。萬一道路沮擁，朝廷號令，不以時達，州縣緩急，私自為計，各相愿望，亦無任其責者。天下之勢，治平則宜重內(nèi)，遭亂則宜重外。重外者宜假之以權(quán)，今將佐士卒，官吏財用，足以應辦。今擇人分總四道，各付以一面，令事得專決，財?shù)猛ㄓ?，吏得罷置，兵得誅賞。倉猝之際，合從以衛(wèi)王室，連橫以奭狂虜，不煩朝廷警急措畫，可以指揮，以為救援，此今日之急計也。擇之既精，待之宜厚，委之既專，賞之既寵，彼若不捐軀以報君父，則不忠不孝之罪，天下得以滅之，豈敢復有愿望哉？謹條具如右：一、以三京并鄧州為四帥，各帶都總管。北京帥總北道、河北東路、京東東路，西京帥總西道、京西北路、陜西、京兆、秦鳳、環(huán)慶路，南京帥總東道、京東西、淮南東西路，鄧州帥總河南道、京西西南路、荊湖北路，仍各置副一員，出則留守，事平日依舊。一、四帥分總四道，止為警急，帥所部勤王，差撥兵馬，移運錢糧，令所部州軍各聽節(jié)制，相為應援，其馀事并依舊法。一、四帥舊係帥府處自依舊，舊非帥府處，幕府官屬，依帥府差辟隨府置罷。一、合用兵馬，遂令所部州召募訓練，以備差發(fā)。仍於所差處，不限文武，選有謀略忠勇官統(tǒng)制。合用錢糧，遂令所部州縣不限高卑，選通曉財用官，以遠及近，攢移運別項樁管，充差發(fā)兵馬之用。取進止?！狈钍ブ家雷?。又臣僚上言：“竊見臣僚集議，乞於洪州、潁昌府、開德府、鄭州各置都副總管用武臣，緣上件委任，所責非輕，惟人才實可濟今日急難者用之，必不如平時間，其元初薦引及目前瑕疵，以為窒礙，如此庶幾可以得人。若使集侍從、臺諫同一處薦舉，又恐人數(shù)不多，難於推擇。臣愚欲乞令六曹尚書侍郎、開封府同集一處，翰林學士、兩省待制同集一處。臺官在本臺各屬文武可充都總管四人，內(nèi)有議論不同，許別為一狀薦舉，以充其數(shù)外，武臣副總管四員，乞令三衙都指揮使、樞密院承旨同集一處，以同薦舉。若此選擇，必可得人，不誤他日朝廷倚仗?！狈钍ブ家雷?，并限一日。
?。?、十月（案：錢大昕《四史朔閏考》：是月癸巳朔。） 丁酉，金人陷真定府，吉州防奭使、本路兵馬都鈐轄劉翊死之。（《紀事本末》卷百四十五。案：《續(xù)宋編年資治通鑒》云：斡離不陷真定府。初，虜人以三鎮(zhèn)未得，復兩道入寇。斡離不之師八月十四日入塞，微以眾攻廣信軍、保州，不克，遂越中山攻真定。先是，真定帥劉韐守奭備具，人恃以安。總管王淵、鈐轄李質(zhì)，訓練士卒數(shù)千人皆可用，虜不敢犯。是時真定在河朔最為堅壘，上以太原危急，恐敵東軼侵犯河朔，命韐為宣撫副使，領兵五萬守遼州以據(jù)其險，又辟淵、質(zhì)自隨。乃以李邈代守真定。邈措置乖謬，鈐轄劉稟率眾鐫夜搏戰(zhàn)城上。金人初攻北壁，稟身拒之，至是偽移攻城東，邈復趣稟往應，力攻兩日，一夕賊潛移攻具薄北城，城中不知也。黎明，金人忽鼓，眾憑堞而上，城陷。李邈不能死，黎明為虜人所擒。稟猶率眾巷戰(zhàn)，麾下稍稍亡去，稟顧其弟曰：“我，大將也，其可受賊戮乎！”因策馬挺刀潰圍欲出，而諸門皆為金人所守，遂於孫氏園山亭中解絳絕脰而死。邈被執(zhí)至燕山，不屈死之。據(jù)趙子砥《燕云錄》曰：知真定李邈城陷之日，金人執(zhí)見斡離不，使之跪，曰：“本朝無此使之拜。”又云：“比肩難當。”使之飲，曰：“我非臣仆?！庇{而從之，斡離不止之曰：“其人高節(jié)，不可屈致?！膘妒桥c之伴食同飲。斡離不南寇，欲與偕行，邈辭。於是押至燕山。張匯《金虜節(jié)要》曰：真定之陷也，邈已抗節(jié)於斡離不，故斡離不執(zhí)之燕山。金相劉彥宗逼邈，不從，復逼邈剃頭朆，邈亦不從。逼之甚，邈遂盡削朆為僧，終不從彼之俗。遂又且示其不仕。彥宗憾之，聞於粘罕，命彥宗殺之，邈談笑赴市，至死不改。又案“劉翊”，《續(xù)宋編年通鑒》及《宋史·本紀》、《九朝編年備要》王宗沐、《續(xù)通鑒》并作“劉稟”，李《十朝綱要》作“劉靖”。古字書無“稟”字，惟吳任臣《字匯補》云：從性切，音凈，人名。宋有劉稟。與《十朝綱要》劉靖同音，疑并沿舊誤?！毒缚狄洝?、《北盟會編》及徐乾學《后編》、薛應旂、畢沅《續(xù)通鑒》并作“劉翊”，同《紀事》。此節(jié)原本附系九月，則誤，九月甲子朔不得有丁酉日?！端问贰け炯o》是年十月癸巳朔，丁酉乃十月初五日也?！独m(xù)宋編年通鑒》、《九朝編年備要》并系此於十月，《宋史·本紀》、《東都事略》、徐乾學《后編》、薛應旂、畢沅《續(xù)通鑒》并書十月丁酉，惟《北盟會編》系十月六日戊戌，較丁酉后一日耳。《靖康要錄》雖於是年九月七日書吉州防奭使、本路都鈐轄劉翊卒，而又於十月五日書斡離不軍陷真定府，殆傳聞異辭，故并存之?！督鹗贰ぬ诒炯o》系此於九月辛未，而陳桱《通鑒續(xù)編》、王宗沐《續(xù)通鑒》亦并系於九月，殆因此誤歟。）
２、戊戌，虜使楊天吉、王汭（案：“王汭”，《續(xù)宋編年通鑒》及《九朝編年備要》作“王芮”，他書并作“王汭”。） 來議事，取蔡京、童貫、王黼、吳敏、李綱等九人家屬，命王時雍、曹矇館之。時雍議盡以三鎮(zhèn)所入歲幣并祖宗內(nèi)府所藏珍玩悉歸二帥，且以河東宿師暴露日久，欲厚犒之。天吉、汭頗領其說，先取犒師絹十萬匹以行。（《紀事本末》卷百四十五。案：《續(xù)宋編年通鑒》云：斡離不、粘罕以楊天吉、王芮為問罪使，齋書來責問契丹梁王及余睹蠟書并元割三鎮(zhèn)，并令開門以待。先是，斡離不歸，粘罕聞斡離不獲金帛不貲而己無所得，遣使求賂。時勤王兵集，有輕敵意，乃拘其使，逾月不遣。有都管趙倫者，懼不得歸，詐以告館伴邢倞曰：“金國有余睹者，領契丹精銳甚眾，貳於金人，愿歸大國，可結(jié)之以圖二酋?！贝蟪夹胖匆栽t書付倫賜睹，仍賜倫銀絹。倫歸白粘罕，罕怒，表聞其主。其主報云深入攻討，委元帥從長措置。又麟府折可求來獻言：“夏國之北，有大遼天祚梁王出榜，稱‘金國不道，毀我宗廟。今南朝天子如能合擊金人，立我宗社，則當修好如初?！眳敲糇嗌希钪聲和?，乃由河東入麟府，為粘罕游兵所得，故金以為詞。金使之來也，禮貌甚倨，持其書於上前曰：“陛下既不割三鎮(zhèn)之地，又安忍復欲立契丹之后？”上曰：“此乃奸人所為也?！倍鹗拐埍馗钊?zhèn)，要金帛、車輅儀及加其主之徽號。上乃卑辭深明其非朝廷之罪，吏書王時雍實館之云。又案粘罕令楊天吉、王汭等問罪書見《北盟會編》。書曰：大金骨盧你移赍勃極烈左副元帥、皇子右副元帥，同致書於大宋皇帝闕下，頃因啟釁，以致連兵，曲直所歸，彼此自見。思得尋盟之計，用申割地之言。厥后事因稽留，已約復變。況上皇之鑒未遠，抑亡遼之戒在前。既思再造之功，可忽輕志之意。將久保有成之信，盍早畫元議之疆。曾自為辭，管行割送。今則反假士民之固圉，更張軍勢以解圍。茲事難圖，昔言安在？乃者，差蕭仲恭、趙倫等齋書報復，回日輒受間諜之語，陰傳構(gòu)結(jié)之文。敢蹈前非，又在今日。為此申過朝廷，奉到宣命，據(jù)此釁惡，更逾上皇，仰就便差官問罪，從長相度施行。今差保靜軍節(jié)度使楊天吉、昭德軍節(jié)度使王汭充問罪使副前去；若深悔前過，請速令皇叔越王、弟鄆王并太少宰一員，同詣行府，齋書陳請過咎。仍據(jù)元割三鎮(zhèn)，即行戒諭，并令開門，以待撫定。茍不能此，的示所圖。謹白?！毒缚狄洝吩疲菏辉率?，新差知鼎州邢倞除名勒停，追敘此事云：先是二月間，斡離不軍既還，粘罕尚留隆德府，詔遣路允迪等以和議之書往。粘罕聞斡離不軍獲金帛寶貨，而己無所得，遣使數(shù)來求賂。時勤王之師踵至，大臣有輕敵之意，猥曰：“吾兵強盛雄壯如此，當與虜抗衡而滅之；彼既領吾肅王過河，吾何不能留其使與之相當？”於是館其使蕭仲恭、趙倫等，逾月不遣。有都管趙倫者，本燕人，獪狡懼不得歸，乃詐以情告館伴邢倞曰：“金國有余睹金吾者，領契丹精銳甚眾，貳於金人，愿歸大國。大國可結(jié)之，圖其二酋。”倞遂以聞，朝廷大臣信之，即以詔書授倫賜余睹，納倫衣領中，仍送賜趙倫等各帛絹千匹、白金千兩。倫至粘罕所，首以其書獻之。粘罕大怒，以倫所獻書表聞其主，且具言南宋反覆之狀。其主復報云：“深入攻討，事無大小，委元帥府從長措置?！彼炱铺岜蚓?。朝廷以倞始禍，故有是命。又案此節(jié)原本附系九月誤也，戊戌為十月初六日。《東都事略》、《宋史·本紀》、薛應旂、王宗沐、畢沅《續(xù)通鑒》及徐乾學《后編》并書十月戊戌。《靖康要錄》系此於十月五日，差一日耳?！侗泵藭帯废荡遂妒率巳崭欤c此差十二日，然并在十月也，今據(jù)正?！独m(xù)宋編年資治通鑒》亦系此於十月。）
?。?、金人陷汾州，知州右文殿修撰張克戩死之。（《紀事本末》卷百四十五。案：《續(xù)宋編年資治通鑒》云：粘罕陷汾、澤等州。汾雖糧乏兵疲，而知州張克戩堅守以待敵。俄聞朝廷分河東為兩路，隆德為東，平陽為西，各命守臣救汾州，兵未至而城陷?？藨炷舷蚍傧惆菸?，乃自引決，其家死於難者凡十八人。紹興中贈忠確。都監(jiān)賈亶死之。又案“克戩”，《紀事本末》誤作“克戰(zhàn)”，恐系傳鈔之誤?！独m(xù)宋編年資治通鑒》作“克戩”，他書亦并作“克戩”，今據(jù)改。此節(jié)與前節(jié)《紀事本末》同系九月，并誤。雖《東都事略》、《宋史·本紀》、薛應旂、畢沅《續(xù)通鑒》、徐乾學《后編》并系此於十月庚子，《靖康要錄》在十月八日亦為庚子，亦并與戊戌差二日耳?！度泵藭帯吩谑率杖梢?，亦止與戊戌差四日耳。陳桱《通鑒續(xù)編》、陳均《九朝編年備要》、王宗沐《續(xù)通鑒》等書亦并系於十月。）
?。?、庚戌，王云遣使臣至自真定府，報金人已講和，不復議割三鎮(zhèn)，止須玉輅、冠冕及上尊號等事。（《紀事本末》卷百四十五。案：《靖康要錄》系此於十九日，則辛亥也，與此差一日。李《十朝綱要》亦在辛亥日。）
?。?、壬子，詔太常禮官入議金主尊號，命康王使斡離不軍，尚書左丞王?副之。后?辭，以知樞密院馮澥行，（案：《宋史·本紀》，貶?為單州團練副使，命馮澥代行在是月戊午。） 親衛(wèi)大夫、康州防奭使、知東上邠門事高世則領遙郡觀察使充參議官。初，金騎之退也，朝廷遣王云、曹曚奉使軍前，六月十九日始回，云、曚言金人七月十一日復至燕京，十五日議罷兵，八月一日更不點集。宰執(zhí)以為不可信，出云知唐州，曚罷職。至九月間，聞金人已陷太原，始召云、曚再使。曚不肯行，曰：“但速起天下兵控要害，寇必再至?！庇殖鰰渫馊螌m觀。云請試行，探賾其意。既至軍前，即先遣，從李?；?，稱云“金人索謝和議禮物，須康王親到，議乃可成?！惫视惺敲?。（《紀事本末》卷百四十五。）
?。丁⒐锍?，金人陷平陽府。（案：《靖康要錄》系此於二十四丙辰，《東都事略》、《北盟會編》、《十朝綱要》同。） 初，汾州既陷，議者謂汾州之南有回牛嶺，險峻如壁，可以控扼，乃命將以守，朝廷有遣劉琬（案：“劉琬”，《北盟會編》作“劉銳”，《宣和錄》、《河東逢虜·記》亦作“劉銳”，乃劉仲武之子。） 統(tǒng)眾駐平陽以捍北邊。然國用乏竭，倉廩不足，士之守回牛者，日給豌豆二升或陳麥而已。士笑曰：“軍食如此，而使我戰(zhàn)乎！”金人領銳師寇嶺，於山下仰望官兵曰：“彼若以矢石自上而下，吾曹病矣，為之奈何？”徘徊未敢進。俄而官軍潰散，遂越嶺至平陽。琬領兵遁去，（案：《北盟會編》、《河東逢虜·記》：知平陽府經(jīng)略使林積仁亦於是日遁去。） 城遂陷，官吏皆縋而出。已而威勝、隆德、澤州皆陷。（《紀事本末》卷百四十五。案：《續(xù)宋編年資治通鑒》云：金人陷威勝軍，執(zhí)守臣張堯佐。據(jù)李《十朝綱要》系此於十月壬寅，而《北盟會編》在八月二日乙未，恐誤。是年二月金人攻陷威勝軍，三月姚古復之，至是又陷。《北盟會編》又載：是年十二月十六日丁丑，金人送東道總管胡直孺、知威勝軍張堯佐入城。則被執(zhí)而未死也。）
?。?、辛酉，檢校少傅、鎮(zhèn)洮軍節(jié)度使、河北河東路宣撫使種師道薨。（《紀事本末》卷百四十五。案：《續(xù)宋編年通鑒》書十一月種師道薨，上臨其喪，后謚忠憲?！毒缚狄洝芬鄷辉滤娜仗?、鎮(zhèn)洮軍節(jié)度使、同知樞密院種師道卒。而此系於十月辛酉，《北盟會編》、《宋史·本紀》、王宗沐、薛應旂、畢沅《續(xù)通鑒》及徐乾學《后編》并系辛酉，與此同。師道追謚在高宗時，事狀告詞并見封有功《編年》，附錄於此。《編年》曰：種師道薨后，猶子湘知敘州，以伯父師道自來勞績奏上，乞加褒恤。中書門下?。豪舨繝顪仕痉怅P(guān)，紹興五年六月三日，敕中書門下尚書省送到故太尉同知樞密院事開府儀同三司種師道親侄邠門宣贊舍人新差權(quán)發(fā)遣敘州軍州事種湘狀：“亡伯師道，出入五朝，四更文武，忠亮顯著，見於勛業(yè)。任提舉常平日，因上言免役等事，入元祐等黨籍。伏念伯師道，元係太尉，見任樞臣，薨背日，蒙恩止依散節(jié)度使劉昌祚等例，贈開府儀同三司。今伯師道在位并無子孫，其告敕等，屢經(jīng)兵火，并皆失去，無緣詳具。今略具大節(jié)，并遺表錄白在前，欲乞依元祐宰臣呂大防近例，恭候行下太常寺定謚。其贈官更望朝廷詳酌施行，伏候指揮?！比?、樞密院同奉圣旨：“種師道特贈少保，仍令太常寺定謚。”今來太常寺擬謚曰忠憲。謹按謚法曰：慮國忘家曰“忠”，文武可法曰“憲”。勘會本官係特恩贈謚，依指揮合命詞給告，伏乞朝廷詳酌施行，伏候指揮。六月二十一日奉圣旨：“依太常寺所申司封供到，勘會種師道生前封邑，昨緣渡江失散案牘，無憑契勘外，尋將渡江后應管簿書，檢照得無種師道封邑，除下已種湘取索，候到別具狀供施行?！狈铍分迹骸肮耪咚蓝鵁o謚。至於周，有考行易名，付之公論，褒貶予奪，莫之敢私，百世傳焉，垂勸天下。故太尉、鎮(zhèn)洮軍節(jié)度使、同知樞密院事、贈少保種師道，世載韜略，性服仁義。早親有道，以自修飭。言行無玷，出處可觀。論新法之害民，遂坐黨籍；言北伐之誤國，致使退休。女真內(nèi)侵，起授師柄。昌言擊討，國勢所憑。和議奪之，至於禍敗。馳驅(qū)出入，以沒其身。天下盡傷，九原難作。夫心篤國家之念，可謂曰‘忠’，材兼文武之資，是宜為‘憲’。使爾不朽，名言在茲。精爽未淪，尚歆加寵，可謚曰‘忠憲’?！备嬖~云：“材弗究於當時，名愈高於后世。自古賢哲，遺恨常多。朕方聽鼙鼓而增思悼爪牙之先奪，肆加褒恤，載揚芬芳。故太尉、鎮(zhèn)洮軍節(jié)度使、同知樞密院事、贈開府儀同三司種師道，文武俱宜，忠孝無爽，昔在燕山之役，每忤權(quán)臣，至於靖康之初，首陳善計。謀既沮於和議，功莫遂乎戰(zhàn)多。飲恨而終，昌言猶在，贈典未及，人情郁然！因猶子之控陳，升亞保而作寵。夫誦詩見方虎之烈，拊髀聞頗牧之風，夢想音容，悼嗟何已！恩章所及，其尚知歆。可特贈少保，馀如故?！保?
《續(xù)宋編年資治通鑒》：冬十月，竄李綱。言者謂綱專主戰(zhàn)，議喪師費財，又指言十罪。責授節(jié)副，建昌軍安置。以綱上疏辨論，謂退，有后言以惑眾聽，再謫寧江。案：《靖康要錄》：元年十月一日，臣僚論列李綱章疏甚多。奉圣旨，李綱差提舉杭州洞霄宮，尋責授保靜軍節(jié)度副使，建昌軍安置?！度泵藭帯废じ捷d於九月十九日除知揚州之后?！兑洝罚涸晔乱蝗?，臣僚上言：“所謂大臣者，以身任社稷之安危，儻輕動妄作，懷私誤國，豈能逃譴哉？伏見李綱本以凡才，誤膺器使，卵翼於蔡氏之門，傾心死黨，逮上皇將有內(nèi)禪之意，攸先刺探，引綱為援，使冒策立之功，而綱之罪狀有不可言者，臣請為陛下陳之。太上皇帝心存道奧，倦聽萬幾，陛下以太子受大寶位，臣下何預焉，乃敢貪天之功以為己力，此其罪一也。金人之兵，薄於城下，逮西京兵至，彼且心懼氣懾，不敢肆行抄掠，莫測西兵之多寡強弱，兩軍相持，則易於和議矣；綱乃妄意一勝，逮姚平仲之挫衄，使金人復肆虎狼之心，其罪二也。王孝迪榜取民金寶，京都之民，為之騷動。朝廷大議已定，不取於民；而綱自出榜文，以為己功，身為大臣，躬至肆市，以收前榜，竊譽兵民，使怨歸於君上，其罪三也。兵既妄動，朝廷不得已蹔行罷免，為之死黨者，默喻其意，力率士庶伏闕，乞用李綱，脅持君父，幾至變亂，其罪四也。身領守奭，不知體國，假君爵祿，以市私恩，四璧之賞太濫，幾至數(shù)千人；而親戚故舊，或濫轉(zhuǎn)官資，或白身授官，鮮有遺者，其罪五也。陰與吳敏，黨庇蔡氏，薦京入對；上皇之歸也，力引蔡氏，俾還京國，蹤跡詭秘，其遺攸書，則有密語不敢忘之說，但不知所謂密語者何事，其罪六也。自謂功多，排斥同列，任情好惡，妄作威福，至陛下有惟辟作福作威之戒，其罪七也。身為樞輔，智術(shù)疏淺，不能逆詐，輒以蠟書付入金國之使，妄結(jié)余睹，使金人復加怨憤，抄掠吾民，而河東、河北之寇未平，其罪八也。陛下以種師中之敗沒，欲遣樞臣宣撫河東；而綱輒拒抗君命，乞納陛下所與之命，以臣抗君，幾於跋扈，其罪九也。逮至澤孟，不務持重，以量兵勢，惟以軍法督戰(zhàn)，遂至解潛之兵潰散，卒無尺寸之功，而并門失守，其罪十也。古人所云，是口尚乳臭者，其綱之謂乎？且行軍用兵，徒知襲童貫之跡，妄自尊大，為僚佐者罕見其面，獨持淺智，不能用賢，果致憤敗，欲誅厥由，咎將誰執(zhí)？伏望陛下早正十罪，特賜竄斥?！庇殖剂派涎裕骸俺悸剣颜哔p罰也，民之所信者號令也。若黜賞之心不當於？心，號令之施，播告或匿厥指，則非所以定國是而孚民聽也。臣竊見李綱自樞密出為宣撫，其任可謂重矣。綱天資疏薄，濟以兇愎，地位尊崇，況於咨訪。辟置幕府，皆一時趨附之憸人；選用裨佐，多平日敗亡之冗士。圖事揆策，既非所長；料敵應變，又其所短。淹留累月，糜費國用，不可資計，卒不能解太原之圍。若不究正其罪而顯黜之，則非所以定國是也。然綱強辨似智，敢為似勇，竊主威以交群枉，違公道以市私恩。故一時小人，喜為稱譽，每綱之敗，則歸咎朝廷，以賈眾怨。蚩蚩之民，輕信易動，綱之奸詐，何由盡知。若不明數(shù)其罪而播告之，則非所以孚庶聽也。臣按綱之罪，未易悉陳，請為陛下言其大者。上皇獨決大議，傳位陛下，蔡攸乃詭傳上皇之命，謂吳敏有建請之功，峻加柄用，以庇蔡氏之宗，敏固已不勝誅矣。綱於陛下龍飛之后，乃始引敏以為證質(zhì)，奏疏自云，臣與吳敏力建大策，贊成內(nèi)禪。綱之欺天罔上，抑又甚矣！綱之罪一也。今春金騎至城下，陛下屈己為民，以講和好，其使都邑之民輸金帛以助國，蓋非得已。執(zhí)政王孝迪庸暗無狀，揭大榜於通衢，肆為乖謬不可施行之論。臺諫交章奏劾，陛下即罷輸納，或命以官，或以官屋折還元價。綱乃掠人主之美，使行營司收榜，都人但見李綱收榜，曾不知出於陛下也。故綱之罷，其徒倡市井無賴千百為群，白鐫縱殺，幾至生事，綱之罪二也。陛下始降親征之詔，燕、越兩王上表固諫，從臣言官亦皆奏疏乞罷親征，嚴都城守奭，雖殿臣武帥亦以為言，綱又言為躬述利害，回鑾輿之行。陛下俯順群情，豈獨綱之力哉？欺愚惑眾，妄是夸耀，綱之罪三也。迨西師四集，種師道與諸將劄兵郊外，金營寢懼，若綱稍加持重，從師道之謀，絕其抄掠，徐為后圖，豈有姚平仲喪敗之禍！平仲之戰(zhàn)，綱實使之輕舉妄發(fā)，誤國大計，猶復肆為狂誕之言，瀆亂朝聽，綱之罪四也。蔡京之棄君父，遁於洪州，遣人以奏牘抵綱，使之請對。綱輒敢為京敷奏，京亦恃綱在朝，遽至國門，以俟召命，顯庇元惡，輕負國恩，綱之罪五也。蔡攸建請上皇為渡江之計，日搆奸言，離間兩宮。逮其黨宋傳導語言，狂率不遜，神人共憤。攸既以罪被斥，綱為營救，綱之罪六也。攸在丹陽，綱自圍城中通書，至為諛詞云，不敢渝德，又有太師鈞候甚安，此中不輟通問之語，時京在占云館也。其披寫腹心，親密無間，一至於此，綱之罪七也。於乞去之章，妄云奉使兩宮協(xié)和，上皇之於陛下，陛下之奉上皇，天性至愛，本無纖毫之間，綱安得此語哉？綱之罪八也。綱任為元帥，偃蹇違命，輒取陛下除授兵部侍郎以后誥敕，繳納朝廷，略無顧憚，綱之罪九也。綱總行營，專主用兵，邇者乃復請卑詞厚幣以講和，又請親降手詔棄太原於度外，綱之罪十也。今夷狄憑陵，國威未振，綱之誤朝致寇，喪師辱命，與夫懷奸黨惡之罪，已條具於前矣。伏望陛下秉乾綱之斷，曠離照之明，處之散秩，竄之遐方，以申邦憲?！?br />
又陷平定軍。粘罕東攻太原之壽陽。城小而百姓死守，凡三受攻，殄虜之眾萬人，竟不能拔，乃攻平定，欲據(jù)井陘。其始攻也，喪士三千，復與斡離不合兵攻平定，亦喪二三萬人，拔之。粘罕、窩里孛會議平定，再寇京闕，兀室曰：“今河東已得太原，河北已得真定，二者乃兩河領袖也，乘此先取兩河，徐取東京不為晚；先犯東京不利，則兩河非我有也；兼太子昨已到東京，不能取之。”粘罕曰：“東京天下之根本，我謂不得東京，兩河雖得莫守；昨東京不能得者，以我不在彼也?！庇质嬗沂肿魅∥镏疇钤唬骸叭邕\臂取物，回首得之矣。”諸酋稱善。案：李《十朝綱要》系此於丙午，為是月十四日?！侗泵藭帯吩诰旁露蝗占咨?，《宋史·本紀》、徐乾學《后編》及薛應旂、畢沅《續(xù)通鑒》并書攻平定軍於十月庚子，為初八日。蓋攻於甲申而陷於丙午也。
上聞新失太原、真定，大以為憂，乃下哀痛之詔，命兩河互相救援，命諸路合從連衡，見便而動，無拘一律。案：《靖康要錄》系此於十月十五日丁未，李《十朝綱要》系於丙午，為十四日?！端问贰け炯o》、徐乾學《后編》、薛應旂、畢沅《續(xù)通鑒》并系辛丑，則為初九日。詔文見《要錄》，附載於此。詔曰：“朕通好鄰國，屈己增幣，無所不至，凡所以保疆土，全養(yǎng)生靈。敵未退師，攻陷城邑，每聞邊報，痛切朕心，已令盡召天下之兵矣。凡爾州郡，豈可嬰城自困，坐待其斃？今仰河東、河北諸路帥臣，傳檄所部州軍，各得便宜行事，合縱連橫，相為救援，見便即動，無拘於律。其見官吏能與鄉(xiāng)里豪杰率眾捍敵，保守郡邑，大者寵以公爵，次者授以節(jié)鉞，或召用於朝，或世襲其地。各宜體國，奮然自拔，無使鄉(xiāng)里墳墓，坐被殘破，父母妻子，生致離散。所祈皇天后土宗廟，北顧流涕，明告此言，忠臣義士，寧不動心？故茲詔示，想宜知悉，仍仰宣撫使遍行告諭。”十一月八日，詔曰：朕嗣有大統(tǒng)，屬時艱難，外傷憑陵，元元被害，於是捐棄金帛寶玉不可數(shù)計，以救百姓於垂斃。繼修和好，遺賂之使，項背相望，凡有所求，悉從其請，雖袞冕車輅，稱號之美，概無所愛，凡以保守土地，全活生靈。而敵勢未已，動起兵端，必欲割我人民，覆我宗社，使我百姓，父母妻子，悉被驅(qū)擄，財物積聚，皆遭劫奪。忠臣孝子，自當體國念家，人自為戰(zhàn)。令下之日，應河北、河東、京畿便行清野，保守城池。其眾徒結(jié)，捍寇立功，自節(jié)鉞以下，皆以充賞。仍仰州縣預以報聞。若自能斬首獲級者，倍軍功。凡吾赤子，與其殘於敵人之手，流為異域之人，孰若從危即安，轉(zhuǎn)禍求福？興言及此，流涕無從。其馀諸路有忠義之人，能率眾勤王，或立功河北、河東者，并依此恩推之。咨爾眾庶，咸體朕意。
陷隆德府，執(zhí)守臣張有極。案：《北盟會編》系此於十月十七日乙酉。是年二月粘罕陷隆德府，守臣張確見殺；三月姚古復之，四月以杜充知隆德府，至是又陷。未知杜充受代在何時耳？《會編》云：是日，粘罕至城下，言要守城者出議。是日通判李諤出城入粘罕寨，見粘罕言：“我今提兵問罪趙皇去，不攻你城，但將犒軍酒食糧料來，我等乘夜過去?！敝@乃奉聽。是夜入城，言於知府張有極，言可與父老共議。遂呼在城父老等言：“通判昨日相見，言不攻打城壁，只要犒設酒食等物，可否？”良久，眾曰：“若如此，拜降也。如通判要與即與，男女等即愿守城?！彼觳怀鰣?。次日早，粘罕使人來問犒設物，眾官上城，城上人云：“前日李大夫許我犒設，昨日何故不送來？”父老喧言罵詈：“這悰無犒設物?！敝@止之，又云：“不可！但與他所許物，無使攻城。萬一不虞，悔之何及？”將官言：“公莫待反也？”遂以刃中諤面。粘罕攻城，城陷，殺戮甚眾，劫掠無遺，知府張有極被俘。《會編》又載：是年十二月十六日，金人請以河東轉(zhuǎn)運使張有極為大金隨軍轉(zhuǎn)運使。
雨木冰。案：《靖康要錄》十月二十三日，乃乙卯也，《宋史·本紀》、徐乾學《后編》、畢沅《續(xù)通鑒》同。
高麗來貢。胡舜陟言：高麗事金國，必窺我之虛實以報敵，望止令遞表，卻其使還。案：《靖康要錄》系胡舜陟奏於十月二十五日，則丁巳也?！兑洝酚朱妒辉挛迦蛰d高麗貢使，十一月一日至定?？h?！端问贰け炯o》竟於十月丁巳書高麗入貢，則誤矣。《要錄》：十月二十五日侍御史胡舜陟奏：“漢建武時，西域請置都護，送侍子，光武不許。唐貞觀中，高昌王將入城，西域諸國悉欲遣使奉獻，魏徵以為不可，太宗從之。皆不欲蠻夷弊中國也。高麗弊我國家五十馀年矣。政和以來，人使每歲一至，淮、浙之間，不勝其擾。所過州縣，官私船嘡奪為用，驅(qū)村堡挽舟，一縣至有數(shù)百人，田桑農(nóng)業(yè)盡廢。州縣前期句致保丁，多至凍餓失所，沿流亭館寺觀，悉陳設排新，所用之物，皆出於民。官吏督迫，急於軍期，吏緣為奸，民無所訴。更有宦官為之提轄，事過有須索，州縣猶苦之，鞭笞取辨於口。故淮、浙間，皆言高麗一過，甚於遭寇。朝廷所得貢獻，皆玩好無用之物，所費皆帑藏之寶，民之膏血。近日賜予，尤加優(yōu)典，所費不貲，而又有一路饋遺燕勞之用約數(shù)十萬緡。高麗人貪利欲數(shù)至，臣不知朝廷蠹國害民以待此小詀，果何用邪？又有為害之大者。彼昔臣事契丹，今必事大金矣。二虜能致其死命，而我無如彼何，故畏虜而不畏我。所得賜予，聞與敵分；我之山川形勢，兵旅眾寡，財用虛實，往往窺測以報金人。如此，不惟有所煩費，實養(yǎng)虎遺患，豈非為害之大者乎？臣近見兩浙中路高麗人使入朝，不久則至明州。臣恐復如前日騷動淮、浙，耗蠹邦財。今日圣政一新，悉革弊事，以撫養(yǎng)我赤子。伏望陛下以漢光武、唐太宗為法，勿使入朝，實國之利；如使人已到明州，止令本州遞表入進，遣還使人。大率高麗人入朝，於國於民有害，但於州縣駐吏管待，小人有利焉。臣愿睿明察此，去數(shù)十年之弊政，以慰天下企望之情。”奉圣旨依奏。十一月五日，高麗國王楷使賀皇帝登寶位，詔差衛(wèi)膚敏借太常少卿為接伴使，未至，以明州知鄞縣李文淵攝事管客。十一月一日至定?？h，計二百九十二人，館於樂賓館。先是，樞密院奉圣旨，令人使更不赴闕，明州差官押送禮物。至明年四月，人使離館歸國去云。
（慈谿馮一梅輯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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