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卷第二百二

資治通鑒 作者:宋·司馬光


  「唐紀(jì)十八」起重光協(xié)洽,盡重光大荒落,凡十一年。

  高宗天皇大圣大弘孝皇帝中之下咸亨二年(辛未,公元六七一年)

  春,正月,甲子,上幸東都。

  夏,四月,甲申,以西突厥阿史那都支為左驍衛(wèi)大將軍兼匐延都督,以安集五咄陸之眾。

  初,武元慶等既死,皇后奏以其姊子賀蘭敏之為士彟之嗣,襲爵周公,改姓武氏,累遷弘文館學(xué)士、左散騎常侍。魏國夫人之死也,上見敏之,悲泣曰:“向吾出視朝猶無恙,退朝已不救,何倉卒如此!”敏之號(hào)哭不對。后聞之,曰:“此兒疑我!”由是惡之。敏之貌美,蒸于太原王妃;及居妃喪,釋衰绖,奏妓。司衛(wèi)少卿楊思儉女,有殊色,上及后自選以為太子妃,昏有日矣,敏之逼而淫之。后于是表言敏之前后罪惡,請加竄逐。六月,丙子,敕流雷州,復(fù)其本姓。至韶州,以馬韁絞死。朝士坐與敏之交游,流嶺南者甚眾。

  秋,七月,乙未朔,高侃破高麗馀眾于安市城。九月,丙申,潞州刺史徐王元禮薨。

  冬,十一月,甲午朔,日有食之。

  車駕自東都幸許、汝;十二月,癸酉,校獵于葉縣;丙戌,還東都。

  高宗天皇大圣大弘孝皇帝中之下咸亨三年(壬申,公元六七二年)

  春,正月,辛丑,以太子右衛(wèi)副率梁積壽為姚州道行軍總管,將兵討叛蠻。

  庚戌,昆明蠻十四姓二萬三千戶內(nèi)附,置殷、敦、總?cè)荨?br />
  二月,庚午,徙吐谷渾于鄯州浩亹水南。吐谷渾畏吐蕃之強(qiáng),不安其居,又鄯州地狹,尋徙靈州,以其部落置安樂州,以可汗諾曷缽為刺史。吐谷渾故地皆入于吐蕃?! 〖好?,侍中永安郡公姜恪薨。

  夏,四月,庚午,上幸合璧宮。

  吐蕃遣其大臣仲琮入貢,上問以吐蕃風(fēng)俗,對曰:“吐蕃地薄氣寒,風(fēng)俗樸魯;然法令嚴(yán)整,上下一心,議事常自下而起,因人所利而行之,斯所以能持久也?!鄙显懸酝虦缤鹿葴?、敗薛仁貴、寇逼涼州事,對曰:“臣受命貢獻(xiàn)而已,軍旅之事,非所聞也?!鄙虾褓n而遣之。癸未,遣都水使者黃仁素使于吐蕃?! ∏铮嗽?,壬午,特進(jìn)高陽郡公許敬宗卒。太常博士袁思古議:“敬宗棄長子于荒徼,嫁少女于夷貊。按《謚法》,‘名與實(shí)爽曰繆,’請謚為繆?!本醋趯O太子舍人彥伯訟思古與許氏有怨,請改謚。太常博士王福畤議,以為:“謚者得失一朝,榮辱千載。若嫌隙有實(shí),當(dāng)據(jù)法推繩;如其不然,義不可奪?!睉舨可袝髦恋轮^福畤曰:“高陽公任遇如是,保以謚之為繆?”對曰:“昔晉司空何曾既忠且孝,徒以日食萬錢,秦秀謚之曰‘繆’。許敬宗忠孝不逮于曾,而飲食男女之累過之,謚之曰‘繆’,無負(fù)許氏矣。”詔集五品已上更議,禮部尚書陽思敬議:“按《謚法》,既過能改曰恭。請謚曰恭?!痹t從之。敬宗嘗奏流其子昂于嶺南,又以女嫁蠻酋馮盎之子,多納其貨,故思古議及之。福畤,勃之父也。

  九月,癸卯,徙沛王賢為雍王?! 《?,十月,己未,詔太子監(jiān)國。

  壬戌,車駕發(fā)東都?! ∈辉?,戊子朔,日有食之。

  甲辰,車駕至京師。

  十二月,高侃與高麗馀眾戰(zhàn)于白水山,破之。新羅遣兵救高麗,侃擊破之。

  癸卯,以左庶子劉仁軌同中書門下三品。太子罕接宮臣,典膳丞全椒邢文偉輒減所供膳,并上書諫太子。太子復(fù)書,謝以多疾及入侍少暇,嘉納其意。頃之,右史缺,上曰:“邢文偉事吾子,能撤膳進(jìn)諫,此直士也?!边獮橛沂?。太子因宴集,命宮臣擲倒,次至左奉裕率王及善,及善曰:“擲倒自有伶官,臣若奉令,恐非所以羽翼殿下也?!碧又x之。上聞之,賜及善縑百匹,尋遷左千牛衛(wèi)將軍。

  高宗天皇大圣大弘孝皇帝中之下咸亨四年(癸酉,公元六七三年)

  春,正月,丙辰,絳州刺史鄭惠王元懿薨。

  三月,丙申,詔劉仁軌等改修國史,以許敬宗等所記多不實(shí)故也。

  夏,四月,丙子,車駕幸九成宮?! ¢c五月,燕山道總管、右領(lǐng)軍大將軍李謹(jǐn)行大破高麗叛者于瓠蘆河之西,俘獲數(shù)千人,馀眾皆奔新羅。時(shí)謹(jǐn)行妻劉氏留伐奴城,高麗引靺鞨攻之,劉氏擐甲帥眾守城,久之,虜退。上嘉其功,封燕國夫人。謹(jǐn)行,靺鞨人突地稽之子也,武力絕人,為眾夷所憚。

  秋,七月,辛巳,婺州大水,溺死者五千人。

  八月,辛丑,上以瘧疾,令太子于延福殿受諸司啟事。  冬,十月,壬午,中書令閻立本薨?! ∫宜?,車駕還京師。

  十二月,丙午,弓月、疏勒二王來降。西突厥興昔亡可汗之世,諸部離散,弓月及阿悉吉皆叛。蘇定方之西討也,擒阿悉吉以歸。弓月南結(jié)吐蕃,北招咽面,共攻疏勒,降之。上遣鴻臚卿蕭嗣業(yè)發(fā)兵討之。嗣業(yè)兵未至,弓月懼,與疏勒皆入朝;上赦其罪,遣歸國。

  高宗天皇大圣大弘孝皇帝中之下上元元年(甲戌,公元六七四年)

  春,正月,壬午,以左庶子、同中書門下三品劉仁軌為雞林道大總管,衛(wèi)尉卿李弼、右領(lǐng)軍大將軍李謹(jǐn)行副之,發(fā)兵討新羅。時(shí)新羅王法敏既納高麗叛眾,又據(jù)百濟(jì)故地,使人守之。上大怒,詔削法敏官爵;其弟右驍衛(wèi)員外大將軍、臨海郡公仁問在京師,立以為新羅王,使歸國?! ∪拢梁ニ罚沼惺持??! ≠R蘭敏之既得罪,皇后奏召武元爽之子承嗣于嶺南,襲爵周公,拜尚衣奉御;夏,四月,辛卯,遷宗正卿。

  秋,八月,壬辰,追尊宣簡公為宣皇帝,妣張氏為宣莊皇后;懿王為光皇帝,妣賈氏為光懿皇后;太武皇帝為神堯皇帝,太穆皇后為太穆神皇后;文皇帝為太宗文武圣皇帝,文德皇后為文德圣皇后?;实鄯Q天皇,皇后稱天后,以避先帝、先后之稱。改元,赦天下。

  戊戌,敕:“文武官三品以上服紫,金玉帶;四品服深緋,金帶;五品服淺緋,金帶;六品服深綠,七品服淺綠,并銀帶;八品服深青,九品服淺青,并钅俞石帶;庶人服黃,銅鐵帶。自非庶人,不聽服黃?!?br />
  九月,癸丑,詔追復(fù)長孫晟、長孫無忌官爵,以無忌曾孫翼襲爵趙公,聽無忌喪歸,陪葬昭陵。

  甲寅,上御翔鸞閣,觀大?甫。分音樂為東西朋,使雍王賢主東朋,周王顯主西朋,角勝為樂。郝處俊諫曰:“二王春秋尚少,志趣未定,當(dāng)推梨讓棗,相親如一。今分二朋,遞相夸競,俳優(yōu)小人,言辭無度,恐其交爭勝負(fù),譏誚失禮,非所以崇禮義,勸敦睦也?!鄙霄娜辉唬骸扒溥h(yuǎn)識(shí),非眾人所及也。”遽止之。是日,衛(wèi)尉卿李弼暴卒于宴所,為之廢?甫一日。  冬,十一月,丙午朔,車駕發(fā)京師;己酉,校獵華山之曲武原;戊辰,至東都。

  箕州錄事參軍張君澈等誣告刺史蔣王惲及其子汝南郡王煒謀反,敕通事舍人薛思貞馳傳往按之。十二月,癸未,惲惶懼,自縊死。上知其非罪,深痛惜之,斬君澈等四人。

  戊子,于闐王伏阇雄來朝。

  辛卯,波斯王卑路斯來朝?! ∪梢?,天后上表,以為:“國家圣緒,出自玄元皇帝,請令王公以下皆習(xí)《老子》,每歲明經(jīng),準(zhǔn)《孝經(jīng)》、《論語》策試。”又請“自今父在,為母服齊衰三年。又,京官八品以上,宜量加俸祿。”及其馀便宜,合十二條。詔書褒美,皆行之。

  是歲,有劉曉者,上疏論選,以為:“今選曹以檢勘為公道,書判為得人,殊不知考其德行才能。況書判借人者眾矣。又,禮部取士,專用文章為甲乙,故天下之士,皆舍德行而趨文藝,有朝登甲科而夕陷刑辟者,雖日誦萬言,何關(guān)理體!文成七步,未足化人。況盡心卉木之間,極筆煙霞之際,以斯成俗,豈非大謬!夫人之慕名,如水趨下,上有所好,下必甚焉。陛下若取士以德行為先,文藝為末,則多士雷奔,四方風(fēng)動(dòng)矣!”

  高宗天皇大圣大弘孝皇帝中之下上元二年(乙亥,公元六七五年)

  春,正月,丙寅,以于闐國為毘沙都督府,分其境內(nèi)為十州,以于闐王尉遲伏阇雄為毘沙都督。

  辛末,吐蕃遣其大臣論吐渾彌來請和,且請與吐谷渾復(fù)修鄰好;上不許。

  二月,劉仁軌大破新羅之眾于七重城,又使靺鞨浮海略新羅之南境,斬獲甚眾。仁軌引兵還。詔以李謹(jǐn)行為安東鎮(zhèn)撫大使,屯新羅之買肖城以經(jīng)略之,三戰(zhàn)皆捷,新羅乃遣使入貢,且謝罪;上赦之,復(fù)新羅王法敏官爵。金仁問中道而還,改封臨海郡公。

  三月,丁巳,天后祀先蠶于邙山之陽,百官及朝集使皆陪位。

  上苦風(fēng)眩甚,議使天后攝知國政。中書侍郎同三品郝處俊曰:“天子理外,后理內(nèi),天之道也。昔魏文帝著令,雖有幼主,不許皇后臨朝,所以杜禍亂之萌也。陛下奈何以高祖、太宗之天下,不傳之子孫而委之天后乎!”中書侍郎昌樂李義琰曰:“處俊之言至忠,陛下宜聽之?!鄙夏酥?。

  天后多引文學(xué)之士著作郎元萬頃、左史劉祎之等,使之撰《列女傳》、《臣軌》、《百僚新戒》、《樂書》,幾千馀卷。朝廷奏議及百司表疏,時(shí)密令參決,以分宰相之權(quán),時(shí)人謂之北門學(xué)士。祎之,子翼之子也。

  夏,四月,庚辰,以司農(nóng)少卿韋弘機(jī)為司農(nóng)卿。弘機(jī)兼知東都營田,受詔完葺宮苑。有宦者于苑中犯法,弘機(jī)杖之,然后奏聞。上以為能,賜絹數(shù)十匹,曰:“更有犯者,卿即杖之,不必奏也?!薄 〕酰笄④婇L安趙瑰尚高祖女常樂公主,生女為周王顯妃。公主頗為上所厚,天后惡之。辛巳,妃坐廢,幽閉于內(nèi)侍省,食料給生者,防人候其突煙,已而數(shù)日煙不出,開視,死腐矣。瑰自定州刺史貶括州刺史,令公主隨之官,仍絕其朝謁。

  太子弘仁孝謙謹(jǐn),上甚愛之;禮接士大夫,中外屬心。天后方逞其志,太子奏請,數(shù)迕旨,由是失愛于天后。義陽、宣城二公主,蕭淑妃之女也,坐母得罪,幽于掖庭,年逾三十不嫁。太子見之驚惻,遽奏請出降,上許之。天后怒,即日以公主配當(dāng)上翊衛(wèi)權(quán)毅、王遂古。己亥,太子薨于合璧宮,時(shí)人以為天后鴆之也。

  壬寅,車駕還洛陽宮。五月,戊申,下詔:“朕方欲禪位皇太子,而疾遽不起,宜申往命,加以尊名,可謚為孝敬皇帝。”

  六月,戊寅,立雍王賢為皇太子,赦天下。

  天后惡慈州刺史杞王上金,有司希旨奏其罪;秋,七月,上金坐解官,澧州安置。

  八月,庚寅,葬孝敬皇帝于恭陵。

  戊戌,以戴至德為右仆射,庚子,以劉仁軌為左仆射,并同中書門下三品如故。張文瓘為侍中,郝處俊為中書令,李敬玄為吏部尚書兼左庶子,同中書門下三品如故。劉仁軌、戴志德更日受牒訴,仁軌常以美言許之,至德必?fù)?jù)理難詰,未嘗與奪,實(shí)有冤結(jié)者,密為奏辨。由是時(shí)譽(yù)皆歸仁軌?;騿柶涔剩恋略唬骸巴U呷酥髦顺及驳帽I取之!”上聞,深重之。有老嫗欲詣仁軌陳牒,誤詣至德,至德覽之未終,嫗曰:“本謂是解事仆射,乃不解事仆射邪!歸我牒!”至德笑而授之。時(shí)人稱其長者。文瓘時(shí)兼大理卿,囚聞改官,皆慟哭。文瓘性嚴(yán)正,諸司奏議,多所糾駁,上甚委之?! 「咦谔旎蚀笫ゴ蠛胄⒒实壑兄聝x鳳元年(丙子,公元六七六年)

  春,正月,壬戌,徙冀王輪為相王。

  納州獠反,敕黔州都督發(fā)兵討之。

  二月,甲戌,徙安東都護(hù)府于遼東故城;先是有華人任安東官者,悉罷之。徙熊津都督府于建安故城;其百濟(jì)戶口先徙於徐、兗等州者,皆置于建安。

  天后勸上封中岳;癸未,詔以今冬有事于嵩山。

  丁亥,上幸汝州之溫湯。  三月,癸卯,黃門侍郎來恒、中書侍郎薛元超并同中書門下三品。恒,濟(jì)之兄;元超,收之子也。

  甲辰,上還東都。

  閏月,吐蕃寇鄯、廓、河、芳等州,敕左監(jiān)門衛(wèi)中郎將令狐智通發(fā)興、鳳等州兵以御之。

  己卯,詔以吐蕃犯塞,停封中岳。乙酉,以洛州牧周王顯為洮州道行軍元帥,將工部尚書劉審禮等十二總管,并州大都督相王輪為涼州道行軍元帥,將左衛(wèi)大將軍契苾何力等,以討吐蕃。二王皆不行。  庚寅,車駕西還。

  甲寅,中書侍郎李義琰同中書門下三品。

  戊午,車駕至九成宮。

  六月,癸亥,黃門侍郎晉陵高智周同中書門下三品。

  秋,八月,乙未,吐蕃寇疊州。

  壬寅,敕:“桂、廣、交、黔等都督府,比來注擬土人,簡擇未精,自今每四年遣五品已上清正官充使,仍令御史同往注擬?!睍r(shí)人謂之南選。

  九月,壬申,大理奏左威衛(wèi)大將軍權(quán)善才、右監(jiān)門中郎將范懷義誤斫昭陵柏,罪當(dāng)除名;上特命殺之。大理丞太原狄仁杰奏:“二人罪不當(dāng)死?!鄙显唬骸吧撇诺软搅臧?,我不殺則為不孝?!比式芄虉?zhí)不已,上作色,令出,仁杰曰:“犯顏直諫,自古以為難。臣以為遇桀、紂則難,遇堯、舜則易。今法不至死而陛下特殺之,是法不信于人也,人何所措其手足!且張釋之有言:‘設(shè)有盜長陵一抔土,陛下何以處之?’今以一株柏殺二將軍,后代謂陛下為何如矣?臣不敢奉詔者,恐陷陛下于不道,且羞見釋之于地下故也。”上怒稍解,二人除名,流嶺南。后數(shù)日,擢仁杰為侍御史。

  初,仁杰為并州法曹,同僚鄭崇質(zhì)當(dāng)使絕域。崇質(zhì)母老且病,仁杰曰:“彼母如此,豈可使之有萬里之憂!”詣長史藺仁基,請代之行。仁基素與司馬李孝廉不葉,因相謂曰:“吾輩豈可不自愧乎!”遂相與輯睦。

  冬,十月,車駕還京師。

  丁酉,祫享太廟,用太學(xué)博士史璨議,禘后三年而祫,祫后二年而禘。

  郇王素節(jié),蕭淑妃之子也,警敏好學(xué)。天后惡之,自岐州刺史左遷申州刺史。乾封初,敕曰:“素節(jié)既有舊疾,不須入朝。”而素節(jié)實(shí)無疾,自以久不得入覲,乃著《忠孝論》。王府倉曹參軍張柬之因使?jié)摲馄湔撘赃M(jìn)。后見之,誣以贓賄,丙午,降封翻陽王,袁州安置。

  十一月,壬申,改元,赦天下。

  庚寅,以李敬玄為中書令?! ∈?,戊午,以來恒為河南道大使,薛元超為河北道大使,尚書左丞鄢陵崔知悌、國子司業(yè)鄭祖玄為江南道大使,分道巡撫。

  高宗天皇大圣大弘孝皇帝中之下儀鳳二年(丁丑,公元六七七年)

  春,正月,乙亥,上耕籍田。

  初,劉仁軌引兵自熊津還,扶馀隆畏新羅之逼,不敢留,尋亦還朝。二月,丁巳,以工部尚書高藏為遼東州都督,封朝鮮王,遣歸遼東,安輯高麗馀眾;高麗先在諸州者,皆遣與藏俱歸。又以司農(nóng)卿扶馀隆為熊津都督,封帶方王,亦遣歸安輯百濟(jì)馀眾,仍移安東都護(hù)府于新城以統(tǒng)之。時(shí)百濟(jì)荒殘,命隆寓居高麗之境。藏至遼東,謀叛,潛與靺鞨通;召還,徙邛州而死,散徙其人于河南、隴右諸州,貧者留安東城傍。高麗舊城沒于新羅,馀眾散入靺鞨及突厥,隆亦竟不敢還故地,高氏、扶馀氏遂亡?! ∪拢锖ニ?,以郝處俊、高智周并為左庶子,李義琰為右庶子。

  夏,四月,左庶子張大安同中書門下三品。大安,公謹(jǐn)之子也。

  詔以河南、北旱,遣御史中丞崔謐等分道存問賑給。侍御史寧陵劉思立上疏,以為:“今麥秀蠶老,農(nóng)事方殷,敕使撫巡,人皆竦扌卞,忘其家業(yè),冀此天恩,聚集參迎,妨廢不少。既緣賑給,須立簿書,本欲安存,更成煩擾。望且委州縣賑給,待秋深務(wù)閑,出使褒貶?!笔枳啵k等遂不行。

  五月,吐蕃寇扶州之臨河鎮(zhèn),擒鎮(zhèn)將杜孝升,令赍書說松州都督武居寂使降,考升固執(zhí)不從。吐蕃軍還,舍孝升而去,孝升復(fù)帥馀眾拒守。詔以孝升為游擊將軍。

  秋,八月,徙周王顯為英王,更名哲?! ∶鼊⑷受夋?zhèn)洮河軍。冬,十二月,乙卯,詔大發(fā)兵討吐蕃?! ≡t以顯慶新禮,多不師古,其五禮并依《周禮》行事。自是禮官益無憑守,每有大禮,臨時(shí)撰定。

  高宗天皇大圣大弘孝皇帝中之下儀鳳三年(戊寅,公元六七八年)

  春,正月,辛酉,百官及蠻夷酋長朝天后于光順門。

  劉仁軌鎮(zhèn)洮河,每有奏請,多為李敬玄所抑,由是怨之。仁軌知敬玄非將帥才,欲中傷之,奏言:“西邊鎮(zhèn)守,非敬玄莫可?!本葱剔o,上曰:“仁軌須朕,朕亦自往,卿安得辭!”丙子,以敬玄代仁軌為洮河道大總管兼安撫大使,仍檢校鄯州都督。又命益州大都督府長史李孝逸等發(fā)劍南、山南兵以赴之。孝逸,神通之子也。

  癸未,遣左金吾將軍曹懷舜等分往河南、北募猛士,不問布衣及仕宦?! ∠?,四月,戊申,赦天下,改來年元為通乾。

  五月,壬戌,上幸九成宮。丙寅,山中雨,大寒,從兵有凍死者。

  秋,七月,李敬玄奏破吐蕃于龍支。

  上初即位,不忍觀《破陣樂》,命撤之。辛酉,太常少卿韋萬石奏:“久寢不作,懼成廢缺。請自今大宴會(huì)復(fù)奏之?!鄙蠌闹?。  九月,辛酉,車駕還京師。

  上將發(fā)兵討新羅,侍中張文瓘臥疾在家,自輿入見,諫曰:“今吐蕃為寇,方發(fā)兵西討;新羅雖云不順,未嘗犯邊,若又東征,臣恐公私不堪其弊?!鄙夏酥埂9锖?,文瓘薨。

  丙寅,李敬玄將兵十八萬與吐蕃將論欽陵戰(zhàn)于青海之上,兵敗,工部尚書、左衛(wèi)大將軍彭城僖公劉審禮為吐蕃所虜。時(shí)審禮將前軍深入,頓于濠所,為虜所攻,敬玄懦怯,按兵不救。聞審禮戰(zhàn)沒,狼狽還走,頓于承風(fēng)嶺,阻泥溝以自固,虜屯兵高岡以壓之。左領(lǐng)軍員外將軍黑齒常之,夜帥敢死之士五百人襲擊虜營,虜眾潰亂,其將跋地設(shè)引兵遁去,敬玄乃收馀眾還鄯州。

  審禮諸子自縛詣闕,請入吐蕃贖其父;敕聽次子易從詣吐蕃省之。比至,審禮已病卒,易從晝夜號(hào)哭不絕聲;吐蕃哀之,還其尸,易從徒跣負(fù)之以歸。上嘉黑齒常之之功,擢拜左武衛(wèi)將軍,充河源軍副使。

  李敬玄之西征也,監(jiān)察御史原武婁師德應(yīng)猛士詔從軍,及敗,敕師德收集散亡,軍乃復(fù)振。因命使于吐蕃,吐蕃將論贊婆迎之赤嶺。師德宣導(dǎo)上意,諭以禍福,贊婆甚悅,為之?dāng)?shù)年不犯邊。師德遷殿中侍御史,充河源軍司馬,兼知營田事。

  上以吐蕃為憂,悉召侍臣謀之,或欲和親以息民;或欲嚴(yán)設(shè)守備,俟公私富實(shí)而討之;或欲亟發(fā)兵擊之。議竟不決,賜食而遣之。

  太學(xué)生宋城魏元忠上封事,言御吐蕃之策,以為:“理國之要,在文與武。今言文者則以辭華為首而不及經(jīng)綸,言武者則以騎射為先而不知方略,是皆何益于理亂哉!故陸機(jī)著《辨亡》之論,無救河橋之?dāng)。B(yǎng)由基射穿七札,不濟(jì)鄢陵之師,此已然之明效也。古語有之:‘人無常俗,政有理亂;兵無強(qiáng)弱,將有巧拙。’故選將當(dāng)以智略為本,勇力為末。今朝廷用人,類取將門子弟及死事之家,彼皆庸人,豈足當(dāng)閫外之任!李左車、陳湯、呂蒙、孟觀,皆出貧賤而立殊功,未聞其家代為將也。

  “夫賞罰者,軍國之切務(wù),茍有功不賞,有罪不誅,雖堯、舜不能以致理。議者皆云:‘近日征伐,虛有賞格而無事實(shí)。’蓋由小才之吏不知大體,徒惜勛庸,恐虛倉庫。不知士不用命,所損幾何!黔首雖微,不可欺罔。豈得懸不信之令,設(shè)虛賞之科,而望其立功乎!自蘇定方征遼東,李勣破平壤,賞絕不行,勛仍淹滯,不聞斬一臺(tái)郎,戮一令史,以謝勛人。大非川之?dāng)。θ寿F、郭待封等不即重誅,向使早誅仁貴等,則自馀諸將豈敢失利于后哉!臣恐葉蕃之平,非旦夕可冀也。  “又,出師之要,全資馬力。臣請開畜馬之禁,使百姓皆得畜馬;若官軍大舉,委州縣長吏以官錢增價(jià)市之,則皆為官有。彼胡虜恃馬力以為強(qiáng),若聽人間市而畜之,乃是損彼之強(qiáng)為中國之利也?!毕仁墙傩招篑R,故元忠言之。上善其言,召見,令直中書省,仗內(nèi)供奉?! 《?,十月,丙午,徐州刺史密貞王元曉薨?! ∈辉?,壬子,黃門侍郎、同中書門下三品來恒薨?! ∈?,詔停來年通乾之號(hào),以反語不善故也。

  高宗天皇大圣大弘孝皇帝中之下調(diào)露元年(己卯,公元六七九年)

  春,正月,己酉,上幸東都。

  司農(nóng)卿韋弘機(jī)作宿羽、高山、上陽等宮,制度壯麗。上陽宮臨洛水,為長廊亙一里。宮成,上移御之。侍御史狄仁杰劾奏弘機(jī)導(dǎo)上為奢泰,弘機(jī)坐免官。左司郎中王本立恃恩用事,朝廷畏之。仁杰奏其奸,請付法回,上特原之,仁杰曰:“國家雖乏英才,豈少本立輩!陛下何惜罪人,以虧王法。必欲曲赦本立,請棄臣于無人之境,為忠貞將來之誡!”本立竟得罪,由是朝廷肅然。

  庚戌,右仆射、太子賓客道恭公戴至德薨。

  二月,壬戌,吐蕃贊普卒,子器弩悉弄立,生八年矣。時(shí)器弩悉弄與其舅麹薩若詣羊同發(fā)兵,有弟生六年,在論欽陵軍中。國人畏欽陵之強(qiáng),欲立之,欽陵不可,與薩若共立器弩悉弄。

  上聞贊普卒,嗣主未定,命裴行儉乘間圖之。行儉曰:“欽陵為政,大臣輯睦,未可圖也。”乃止。

  夏,四月,辛酉,郝處俊為侍中。  偃師人明崇儼,以符呪幻術(shù)為上及天后重,官至正諫大夫。五月,壬午,崇儼為盜所殺,求賊,竟不得。贈(zèng)崇儼侍中。  丙戌,命太子監(jiān)國。太子處事明審,時(shí)人稱之。

  戊戌,作紫桂宮于澠池之西。

  六月,辛亥,赦天下,改元。

  初,西突厥十姓可汗阿史那都支及其別帥李遮匐與吐蕃連和,侵逼安西,朝議欲發(fā)兵討之。吏部侍郎裴行儉曰:“吐蕃為寇,審禮覆沒,干戈未息,豈可復(fù)出師西方!今波斯王卒,其子泥洹師為質(zhì)在京師,宜遣使者送歸國,道過二虜,以便宜取之,可不血刃而擒也?!鄙蠌闹?,命行儉冊立波斯王,仍為安撫大食使。行儉奏肅州刺史王方翼以為己副,仍令檢校安西都護(hù)。

  秋,七月,己卯朔,詔以今年冬至有事于嵩山。

  初,裴行儉嘗為西州長史,及奉使過西州,吏人郊迎,行儉悉召其豪杰子弟千馀人自隨,且揚(yáng)言天時(shí)方熱,未可涉遠(yuǎn),須稍涼乃西上。阿史那都支覘知之,遂不設(shè)備。行儉徐召四鎮(zhèn)諸胡酋長謂曰:“昔在西州,縱獵甚樂,今欲尋舊賞,誰能從吾獵者?”諸胡子弟爭請從行,近得萬人。行儉陽為畋獵,校勒部伍,數(shù)日,遂倍道西進(jìn)。去都支部落十馀里,先遣都支所親問其安否,外示閑暇,似非討襲,續(xù)使人促召相見。都支先與李遮匐約,秋中拒漢使,猝聞軍至,計(jì)無所出,帥其子弟迎謁,遂擒之。因傳其契箭,悉召諸部酋長,執(zhí)送碎葉城。簡其精騎,輕赍,晝夜進(jìn)掩遮匐,途中,獲都支還使與遮匐使者同來;行儉釋遮匐使者,使先往諭遮匐以都支已就擒,遮匐亦降。于是囚都支、遮匐以歸,遣波斯王自還其國,留王方翼于安西,使筑碎葉城。

  冬,十月,單于大都護(hù)府突厥阿史德溫傅、奉職二部俱反,立阿史那泥熟匐為可汗,二十四州酋長皆叛應(yīng)之,眾數(shù)十萬。遣鴻臚卿單于大都護(hù)府長史蕭嗣業(yè)、右領(lǐng)軍衛(wèi)將軍花大智、右千牛衛(wèi)將軍李景嘉等將兵討之。嗣業(yè)等先戰(zhàn)屢捷,因不設(shè)備;會(huì)大雪,突厥夜襲其營,嗣業(yè)狼狽拔營走,眾遂大亂,為虜所敗,死者不可勝數(shù)。大智、景嘉引步兵且行且戰(zhàn),得入單于都護(hù)府。嗣業(yè)減死,流桂州,大智、景嘉并免官。

  突厥寇定州,刺史霍王元軌命開門偃旗,虜疑有伏,懼而宵遁。州人李嘉運(yùn)與虜通謀,事泄,上令元軌窮其黨與,元軌曰:“強(qiáng)寇在境,人心不安。若多所逮系,是驅(qū)之使叛也?!蹦霜?dú)殺嘉運(yùn),馀無所問,因自劾違制。上覽表大喜,謂使者曰:“朕亦悔之,向無王,失定州矣?!弊允浅⒂写笫?,上多密敕問之。

  壬子,遣左金吾衛(wèi)將軍曹懷舜屯井陘。右武衛(wèi)將軍崔獻(xiàn)屯龍門,以備突厥。突厥扇誘奚、契丹侵掠營州,都督周道務(wù)遣戶曹始平唐休璟將兵擊破之。

  庚申,詔以突厥背誕,罷封嵩山?! 」锖ィ罗某晒髑财浯蟪颊撊{(diào)傍來告喪,并請和親,上遣郎將宋令文詣吐蕃會(huì)贊普之葬。

  十一月,戊寅朔,以太子左庶子、同中書門下三品高智周為御史大夫,罷知政事。

  癸未,上宴裴行儉,謂之曰:“卿有文武兼資,今授卿二職?!蹦顺Y部尚書兼檢校右衛(wèi)大將軍。甲辰,以行儉為定襄道行軍大總管,將兵十八萬,并西軍檢校豐州都督程務(wù)挺、東軍幽州都督李文暕總?cè)湃f以討突厥,并受行檢節(jié)度。務(wù)挺,名振之子也。

  高宗天皇大圣大弘孝皇帝中之下永隆元年(庚辰,公元六八零年)  春,二月,癸丑,上幸汝州之溫湯;戊午,幸嵩山處士三原田游巖所居;己未,幸道士宗城潘師正所居,上及天后、太子皆拜之。乙丑,還東都。

  三月,裴行儉大破突厥于黑山,擒其酋長奉職,可汗泥熟匐為其下所殺,以其首來降。

  初,行儉行至朔川,謂其下曰:用兵之道,撫士貴誠,制敵尚詐。前日蕭嗣業(yè)糧運(yùn)為突厥所掠,士卒凍餒,故敗。今突厥必復(fù)為此謀,宜有以詐之。”乃詐為糧車三百乘,每車伏壯士五人,各持陌刀、勁弩,以羸兵數(shù)百為之援,且伏精兵于險(xiǎn)要以待之;虜果至,羸兵棄車散走。虜驅(qū)車就水草,解鞍牧馬,欲取糧,壯士自車中躍出,擊之,虜驚走,復(fù)為伏兵所邀,殺獲殆盡,自是糧草運(yùn)行者,虜莫敢近。  軍至單于府北,抵暮,下營,掘塹已周,行儉遽命移就高岡;諸將皆言士卒已安堵,不可復(fù)動(dòng),行儉不從,趣使移。是夜,風(fēng)雨暴至,前所營地,水深丈馀。諸將驚服,問其故,行儉笑曰:“自今但從我命,不必問其所由知也?!?br />
  奉職既就擒,馀黨走保狼山。詔戶部尚書崔知悌馳傳詣定襄宣慰將士,且區(qū)處馀寇,行儉引軍還。

  夏,四月,乙丑,上幸紫桂宮。  戊辰,黃門侍郎聞喜、裴炎、崔知溫、中書侍郎京兆王德真并同中書門下三品。知溫,知悌之弟也。

  秋,七月,吐蕃寇河源,左武衛(wèi)將軍黑齒常之擊卻之。擢常之為河源軍經(jīng)略大使。常之以河源沖要,欲加兵戍之,而轉(zhuǎn)輸險(xiǎn)遠(yuǎn),乃廣置烽戍七十馀所,開屯田五千馀頃,歲收五百馀萬石,由是戰(zhàn)守有備焉。  先是,劍南募兵于茂州西南筑安戎城,以斷吐蕃通蠻之路。吐蕃以生羌為鄉(xiāng)導(dǎo),攻陷其城,以兵據(jù)之,由是西洱諸蠻皆降于吐蕃。吐蕃盡據(jù)羊同、黨項(xiàng)及諸羌之地,東接涼、松、茂、巂等州;南鄰天竺,西陷龜茲、疏勒等四鎮(zhèn),北抵突厥,地方萬馀里,諸胡之盛,莫與為比。

  丙申,鄭州刺史江王元祥薨。

  突厥馀眾圍云州,代州都督竇懷悊、右領(lǐng)軍中郎將程務(wù)挺將兵擊破之。

  八月,丁未,上還東都。

  中書令、檢校鄯州都督李敬玄,軍既敗,屢稱疾請還;上許之。既至,無疾,詣中書視事;上怒,丁巳,貶衡州刺史?! √淤t聞宮中竊議,以賢為天后姊韓國夫人所生,內(nèi)自疑懼。明崇儼以厭勝之術(shù)為天后所信,嘗密稱“太子不堪承繼,英王貌類太宗”。又言“相王相最貴”。天后嘗命北門學(xué)士撰《少陽正范》及《孝子傳》以賜太子,又?jǐn)?shù)作書誚讓之,太子愈不自安。

  及崇儼死,賊不得,天后疑太子所為。太子頗好聲色,與戶奴趙道生等狎昵,多賜之金帛。司議郎韋承慶上書諫,不聽。天后使人告其事。詔薛元超、裴炎與御史大夫高智周等雜鞫之,于東宮馬坊搜得皁甲數(shù)百領(lǐng),以為反具;道生又款稱太子使道生殺崇儼。上素愛太子,遲回欲宥之,天后曰:“為人子懷逆謀,天地所不容;大義滅親,何可赦也!”甲子,廢太子賢為庶人,遣右監(jiān)門中郎將令狐智通等送賢詣京師,幽于別所,黨與皆伏誅,乃焚其甲于天津橋南以示士民。承慶,思謙之子也。

  乙丑,立左衛(wèi)大將軍、雍州牧英王哲為皇太子,改元,赦天下。  太子洗馬劉訥言嘗撰《俳諧集》以獻(xiàn)賢,賢敗,搜得之,上怒曰:“以《六經(jīng)》教人,猶恐不化,乃進(jìn)俳諧鄙說,豈輔導(dǎo)之義邪!”流訥言于振州。左衛(wèi)將軍高真行之子政為太子典膳丞,事與賢連,上以付其父,使自訓(xùn)責(zé)。政入門,真行以佩刀刺其喉,真行兄戶部侍郎審行又刺其腹,真行兄子璿斷其首,棄之道中。上聞之,不悅,貶真行為睦州刺史,審行為渝州刺史。真行,士廉之子也。

  左庶子、同中書門下三品張大安坐阿附太子,左遷普州刺史,其馀宮僚,上皆釋其罪,使復(fù)位,左庶子薛元超等皆舞蹈拜恩;右庶子李義琰獨(dú)引咎涕泣,時(shí)論美之?! 【旁?,甲申,以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三品王德真為相王府長史,罷政事。

  冬,十月,壬寅,蘇州刺史曹王明、沂州刺史嗣蔣王煒,皆坐故太子賢之黨,明降封零陵郡王,黔州安置;煒除名,道州安置。

  丙午,文成公主薨于吐蕃。

  己酉,車駕西還。

  十一月,壬申朔,日有食之。

  高宗天皇大圣大弘孝皇帝中之下開耀元年(辛巳,公元六八一年)

  春,正月,突厥寇原、慶等州。乙亥,遣右衛(wèi)將軍李知十等將兵屯涇、慶二州以備突厥。

  庚辰,以初立太子,敕宴百官及命婦于宣政殿,引九部伎及散樂自宣政門入。太常博士袁利貞上疏,以為:“正寢非命婦宴會(huì)之地,路門非倡優(yōu)進(jìn)御之所,請命婦會(huì)于別殿,九部伎自東西門入,其散樂伏望停省?!鄙夏烁醚缬邝氲碌?;宴日,賜利貞帛百段。利貞,昂之曾孫也。

  利貞族孫誼為蘇州刺史,自以其先自宋太尉淑以來,盡忠帝室,謂瑯邪王氏雖奕世臺(tái)鼎,而為歷代佐命,恥與為比,嘗曰:“所貴于名家者,為其世篤忠貞,才行相繼故也。彼鬻婚姻求祿利者,又烏足貴乎!”時(shí)人是其言。

  裴行儉軍既還,突厥阿史那伏念復(fù)自立為可汗,與阿史德溫傅連兵為寇。癸巳,以行儉為定襄道大總管,以右武衛(wèi)將軍曹懷舜、幽州都督李文暕為副,將兵討之。

  二月,天后表請赦杞王上金、鄱陽王素節(jié)之罪;以上金為沔州刺史,素節(jié)為岳州刺史,仍不聽朝集。

  三月,辛卯,以劉仁軌兼太子少傅,馀如故。以侍中郝處俊為太子少保,罷政事。

  少府監(jiān)裴匪舒,善營利,奏賣苑中馬糞,歲得錢二十萬緡。上以問劉仁軌,對曰:“利則厚矣,恐后代稱唐家賣馬糞,非嘉名也?!蹦酥?。匪舒又為上造鏡殿,成,上與仁軌觀之,仁軌驚趨下殿。上問其故,對曰:“天無二日,土無二王,適視四壁有數(shù)天子,不祥孰甚焉!”上遽令剔去。曹懷舜與裨將竇義昭將前軍擊突厥。或告“阿史那伏念與阿史德溫傅在黑沙北,左右才二十騎以下,可徑往取也?!睉阉吹刃胖?,留老弱于瓠蘆泊,帥輕銳倍道進(jìn),至黑沙,無所見,人馬疲頓,乃引兵還。

  會(huì)薛延陀部落欲西詣伏念,遇懷舜軍,因請降。懷舜等引兵徐還,至長城北,遇溫傅,小戰(zhàn),各引去。至橫水,遇伏念,懷舜、義昭與李文暕及裨將劉敬同四軍合為方陳,且戰(zhàn)且行;經(jīng)一日,伏念乘便風(fēng)擊之,軍中擾亂,懷舜等棄軍走,軍遂大敗,死者不可勝數(shù)。懷舜等收散卒,斂金帛以賂伏念,與之約和,殺牛為盟。伏念北去,懷舜等乃得還。夏。五月,丙戌,懷舜免死,流嶺南。

  己丑,河源道經(jīng)略大使黑齒常之將兵擊吐蕃論贊婆于良非川,破之,收其糧畜而還。常之在軍七年,吐蕃深畏之,不敢犯邊。

  初,太原王妃之薨也,天后請以太平公主為女官以追福。及吐蕃求和親,請尚太平公主,上乃為之立太平觀,以公主為觀主以拒之。至是,始選光祿卿汾陰薛曜之子紹尚焉。紹母,太宗女城陽公主也?! ∏?,七月,公主適薛氏,自興安門南至宣陽坊西。燎炬相屬,夾路槐木多死。紹史顗以公主寵盛,深憂之,以問族祖戶部郎中克構(gòu),克構(gòu)曰:“帝甥尚主,國家故事,茍以恭慎行之,亦何傷!然諺曰:‘娶婦得公主,無事取官府。’不得不為之懼也?! √旌笠灶壠奘捠霞邦壍芫w妻成氏非貴族,欲出之,曰:“我女豈可使與田舍女為妯娌邪!或曰:“蕭氏,瑀之侄孫,國家舊姻?!蹦酥?。

  夏州群牧使安元壽奏:“自調(diào)露元年九月以來,喪馬一十八萬馀匹,監(jiān)牧吏卒為虜所殺掠者八百馀人?!?br />
  薛延陀達(dá)渾等五州四萬馀帳來降。

  甲午,左仆射兼太子少傅、同中書門下三品劉仁軌固請解仆射;許之。

  閏七月,丁未,裴炎為侍中,崔知溫、薛元超并守中書令。

  上征田游巖為太子洗馬,在東宮無所規(guī)益。右衛(wèi)副率蔣儼以書責(zé)之曰:“足下負(fù)巢、由之俊節(jié),傲唐、虞之圣主,聲出區(qū)宇,名流海內(nèi)。主上屈萬乘之重,申三顧之榮,遇子以商山之客,待子以不臣之禮,將以輔導(dǎo)儲(chǔ)貳,漸染芝蘭耳?;侍哟呵锒κ?,圣道未周,仆以不才,猶參庭諍,足下受調(diào)護(hù)之寄,是可言之秋,唯唯而無一談,悠悠以卒年歲。向使不餐周粟,仆何敢言!祿及親矣,以何酬塞?想為不達(dá),謹(jǐn)書起予?!庇螏r竟不能答。

  庚申,上以服餌,令太子監(jiān)國。裴行儉軍于代州之陘口,多縱反間,由是阿史那伏念與阿史德溫傅浸相猜貳。伏念留妻子輜重于金牙山,以輕騎襲曹懷舜。行儉遣裨將何迦密自通漠道,程務(wù)挺自石地道掩取之。伏念與曹懷舜等約和而還,比至金牙山,失其妻子輜重,士卒多疾疫,乃引兵北走保細(xì)沙,行儉又使副總管劉敬同、程務(wù)挺等將單于府兵追躡之。伏念請執(zhí)溫傅以自效,然尚猶豫,又自恃道遠(yuǎn),唐兵必不能至,不復(fù)設(shè)備。敬同等軍到,伏念狼狽,不能整其眾,遂執(zhí)溫傅,從間道詣行儉降。候騎告以塵埃漲天而至,將士皆震恐。行儉曰:“此乃伏念執(zhí)溫傅來降,非他盜也。然受降如受敵,不可無備。”乃命嚴(yán)備,遣單使迎前勞之。少選,伏念果帥酋長縛溫傅詣軍門請罪。行儉盡平突厥馀黨,以伏念、溫傅歸京師。

  冬,十月,丙寅朔,日有食之。

  壬戌,裴行儉等獻(xiàn)定襄之俘。乙丑,改元。丙寅,斬阿史那伏念、阿史德溫傅等五十四人于都市。

  初,行儉許伏念以不死,故降。裴炎疾行儉之功,奏言:“伏念為副將張虔勖、程務(wù)挺所逼,又回紇等自磧北南向逼之,窮窘而降耳?!彼煺D之。行儉嘆曰:“渾、浚爭功,古今所恥。但恐殺降,無復(fù)來者?!币蚍Q疾不出。

  丁亥,新羅王法敏卒,遣使立其子政明。

  十一月,癸卯,徙故太子賢于巴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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