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紀(jì)二十五 起閼逢攝提格，盡旃蒙單閼，凡二年。
孝成皇帝下綏和二年
綏和二年（甲寅、前七）
①春，正月，上行幸甘泉，郊泰畤。
?、诙?，〔考異：荀紀(jì)云「赦天下」今本紀(jì)無之，故不取?！?/em>壬子，丞相方進(jìn)薨。
時(shí)熒惑守心，〔心為明堂；熒惑守心，王者惡之。火曰熒惑星。熒惑，天子理也。雖有明天子，必視熒惑所在。見天文志?！?/em>丞相府議曹平陵李尋〔議曹，職在論議，自公府至州郡皆有之?！?/em>奏記方進(jìn)，言：「災(zāi)變迫切，大責(zé)日加，安得保斥逐之戮！〔師古曰：言其事重，不但斥逐而已也?！?/em>闔府三百餘人，〔師古曰：三百餘人，言丞相之官屬也。〕唯君侯擇其中，與盡節(jié)轉(zhuǎn)兇。」方進(jìn)憂之，不知所出。會(huì)郎賁麗善為星，〔善為甘、石之學(xué)也。師古曰：賁，姓也。麗，名也。賁，音肥?！?/em>言大臣宜當(dāng)之。上乃召見方進(jìn)。還歸，未及引決，〔師古曰：引決，自裁也。還，從宣翻?！?/em>上遂賜冊(cè)，責(zé)讓以政事不治，災(zāi)害並臻，百姓窮困，〔冊(cè)，即策書也。說文：冊(cè)，符命也，諸侯進(jìn)受於王也；象其札一長一短，中有二繩之形。程大昌演繁露曰：策制長二尺，短者半之；其次一長一短；兩編下唯用篆書：此漢策拜丞相之制也。至策免，則以尺一木，兩行而隸書，與策拜異矣。治，直吏翻?！?/em>曰：「欲退君位，尚未忍，使尚書令賜君上尊酒十石，養(yǎng)牛一，君審處焉！」〔如淳曰：漢儀注，有天地大變，天下大過，皇帝使侍中持節(jié)乘四白馬，賜上尊酒十斛，牛一頭，策告殃咎。使者去半道，丞相即上病。使者還，未白事，尚書以丞相不起聞。律：稻米一斗得酒一斗為尊，稷米一斗得酒一斗為中尊，粟米一斗得酒一斗為下尊。師古曰：稷，即粟也；宜為黍米，不當(dāng)言稷。且作酒自有澆、淳之異，為上、中、下耳。處，昌呂翻。〕方進(jìn)即日自殺。上祕(mì)之，遣九節(jié)策贈(zèng)印綬，賜乘輿祕(mì)器、少府供張，柱檻皆衣素。〔乘，繩證翻。祕(mì)器，東園祕(mì)器也。供，音居用翻。張，音竹亮翻。師古曰：柱，屋柱也；檻，軒前闌版也；皆以白素衣之。衣，音於既翻。〕天子親臨弔者數(shù)至，禮賜異於他相故事。〔師古曰：漢舊儀云：丞相有疾，皇帝法駕親至問疾，從西門入；即薨，移居第中。車駕往弔，賜棺、棺斂斂具；贈(zèng)錢、葬地。葬日，公卿已下會(huì)葬。數(shù)，所角翻?！?/em>
臣光曰：晏嬰有言：「天命不慆，不貳其命?！?em>〔晏子對(duì)齊侯禳彗之辭也。杜預(yù)曰：慆，疑也，音他刀翻。〕禍福之至，安可移乎！昔楚昭王、宋景公不忍移災(zāi)於卿佐，曰：「移腹心之疾，寘諸股肱，何益也！」〔左傳：哀六年，有雲(yún)如眾赤鳥，夾日而飛，三日。楚子使問諸周太史，周太史曰：「其當(dāng)王身乎！若禜之，可移於令尹、司馬?！雇踉唬骸敢聘剐闹捕鴮吂呻?，何益！」遂弗禜。史記：宋景公時(shí)，熒惑守心，景公憂之。司星子韋曰：「可移於相?！构唬骸赶啵嶂呻??！乖唬骸缚梢旗睹瘛！构唬骸妇叽??！乖唬骸缚梢旗稓q。」公曰：「歲饑民困，吾誰為君！」子韋曰：「天高聽卑，君有仁人之言三，熒惑宜有動(dòng)。」候之，果徙三度?！?/em>藉其災(zāi)可移，〔藉之為言借也，假也；設(shè)為之言，以發(fā)所欲言之意?！?/em>仁君猶不忍【章：十四行本「忍」作「肯」；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em>為，況不可乎！使方進(jìn)罪不至死而誅之，以當(dāng)大變，是誣天也；方進(jìn)有罪當(dāng)刑，隱其誅而厚其葬，是誣人也；孝成欲誣天、人而卒無所益，〔卒，子恤翻?！?/em>可謂不知命矣。
帝素強(qiáng)無疾病，〔自強(qiáng)以為無疾病也?！?/em>是時(shí)，楚思王衍、梁王立來朝，〔衍，楚孝王囂之子?！?/em>明旦，當(dāng)辭去，上宿，供張白虎殿；又欲拜左將軍孔光為丞相，已刻侯印，；書贊。〔師古曰：贊，謂延拜之文。贊，進(jìn)也，延進(jìn)而拜之也。書贊者，書贊辭於策也?！?/em>昏夜，平善，鄉(xiāng)晨，傅絝韈欲起，〔應(yīng)劭曰：傅，著也。師古曰：鄉(xiāng)，讀曰嚮。傅，讀曰附。絝，古袴字也。韈，音武伐翻?！?/em>因失衣，不能言，〔攬衣而失，手緩縱也?！?/em>晝漏上十刻而崩。〔司漏之度，有晝漏、夜漏。是時(shí)三月，晝漏五十八刻。上者，漏箭浮而上也。上，時(shí)掌翻?！?/em>民間讙譁，咸歸罪趙昭儀。〔讙，許元翻。〕皇太后詔大司馬莽雜與御史、丞相、廷尉治，問皇帝起居發(fā)病狀；趙昭儀自殺。
班彪贊曰：臣姑充後宮為婕妤，〔婕妤，音接予?！?/em>父子、昆弟侍帷幄，數(shù)為臣言：〔數(shù)，所角翻。為，于偽翻。〕「成帝善修容儀，升車正立，不內(nèi)顧，不疾言，不親指，〔師古曰：不內(nèi)顧者，儼然端嚴(yán)，不迴眄也。不疾言者，為輕肆也。不親指者，為惑下也。此三句者，本論語鄉(xiāng)黨篇述孔子之事，班氏引之。今論語云：車中不內(nèi)顧，不疾言，不親指。內(nèi)顧者，說者以為前視不過衡軛，旁視不過蟥較，與此不同。蟥，音於綺翻。余謂此亦成帝學(xué)論語而有得於脩容儀者也。夫聖人道德之容，積於中而發(fā)於外；帝則因論語之文，而剛制其外而巳。損者三樂，帝何不能服膺斯言乎！嗚呼，豈唯是哉！論語二十篇，脩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盡在是矣。〕臨朝淵嘿，尊嚴(yán)若神，可謂【章：十四行本「謂」下有「有」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穆穆天子之容 【章：十四行本「容」下有「者」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矣。〔淵，深；嘿，靜也。師古曰：禮記云：天子穆穆，諸侯皇皇，大夫濟(jì)濟(jì)，士蹌蹌。毛晃 曰：穆穆，和敬貌。朝，直遙翻；下同?！?/em>博覽古今，容受直辭，公卿奏議可述。遭世承平，上下和睦。然湛于【章：十四行本「于」作「乎」；乙十一行本同； 孔本同?！?/em>酒色，〔師古曰：湛，讀曰耽?？追f達(dá)曰：耽者，過禮之樂?！?/em>趙氏亂內(nèi)，外家擅朝，言之可為於邑！」〔師古曰：於邑，短氣貌，讀如本字。於，又音烏；邑，又音烏合翻?！?/em>建始以來，王氏始執(zhí)國命，哀、平短祚，莽遂篡位，蓋其威福所由來者漸矣！〔言不氏之禍，始於成帝?！?/em>
?、鼙纾郾烙谖囱雽m。〔臣瓚曰：帝年二十即位，即位二十六年，壽四十五。師古曰：即位明年乃改元耳，壽四十六。〕
?、菔侨眨坠忪洞笮星鞍菔茇┫?、博山侯印綬。〔大行前，謂大行皇帝柩前。韋昭曰：大行者，不反之辭。恩澤侯表，博山侯，國於南陽順陽?！?/em>
?、薷黄胶顝埛怕劦郾?，思慕哭泣而死。〔放自河?xùn)|都尉徵為侍中、光祿勳；丞相翟方進(jìn)奏免放，遣就國?！?/em>
荀悅論曰：放非不愛上，忠不存焉。故愛而忠，仁之賊也！
⑧夏，四月，丙午，太子即皇帝位，謁高廟；尊皇太后曰太皇太后，皇后曰皇太后。大赦天下。
⑨ 己卯，葬孝成皇帝于延陵。〔臣瓚曰：自崩至葬凡五十四日。延陵在扶風(fēng)，去長安六十二里。考異曰：成紀(jì)：「三月，丙戌，帝崩于未央宮。四月，己卯，葬延 陵。」臣瓚曰：「自崩及葬凡五十四日。」?jié)h紀(jì)：「三月，丙午，帝崩，四月，己卯，葬延陵?！棺员兰霸崛娜?。按是年三月己巳朔，無丙午；四月己亥朔，無 己卯。若依成紀(jì)，則當(dāng)云「五月己卯葬」；依荀紀(jì)，當(dāng)云「閏三月丙午崩」。二者各有差舛，未知孰是。按是年閏七月，不當(dāng)頓差四月。今且從成紀(jì)之文?！?/em>
?、馓侍罅罡堤?、丁姬十日一至未央宮。
有詔問丞相、大司空：「定陶共王太后宜當(dāng)何居﹖」〔共，讀曰恭?！?/em>丞相孔光素聞傅太后為人剛暴，長於權(quán)謀，自帝在襁褓，而養(yǎng)長教道至於成人，〔養(yǎng)長，知兩翻。道，讀曰導(dǎo)?！?/em>帝之立又有力；〔事見上卷元延四年?！?/em>光心恐傅太后與政事，〔師古曰：與，讀曰豫?！?/em>不欲與帝旦夕相近，〔近，其靳翻?！?/em>即議以為： 「定陶太后宜改築宮。」大司空何武曰：「可居北宮?！股蠌奈溲浴１睂m有紫房複道通未央宮，〔長安記：桂宮在未央宮北，亦曰北宮。余按漢書平帝紀(jì)，成帝趙皇 后退居北宮，哀帝傅皇后退居桂宮，則北宮、桂宮自是兩宮?！?/em>傅太后果從複道朝夕至帝所，求欲稱尊號(hào)，貴寵其親屬，使上不得由直道行。〔師古曰：不得依正直之道也。余謂子宗不得間大宗，藩后不得位四長樂，私戚不得妄干恩澤，所謂正道也?！?/em>高昌侯董宏〔宏，高昌侯董忠子也。功臣表，高昌侯，國於千乘?！?/em>希指，上書言：「秦莊襄王母本夏氏，而為華陽夫人所子，及即位後，俱稱太后。〔事見六卷秦孝文王元年。上，時(shí)掌翻。華，戶化翻?！?/em>宜立定陶共王后為帝太后?！故孪掠兴?，〔下，遐稼翻?！?/em>大司馬王莽、左將軍、關(guān)內(nèi)侯、領(lǐng)尚書事師丹劾奏宏：「知皇太后至尊之號(hào)，天下一統(tǒng)，而稱引亡秦以為比喻，詿誤聖朝，〔劾，戶概翻。詿，戶卦翻?！?/em>非所宜言，大不道！」上新立，謙讓，納用莽、丹言，免宏為庶人。傅太后大怒，要上，欲必稱尊號(hào)。〔要，一遙翻。〕上乃白太皇太后，令下詔尊定陶恭王為恭皇。
五月，丙戌，立皇后傅氏，傅太后從弟晏之子也。〔從，才用翻?！?/em>
詔曰：「春秋，母以子貴。〔見公羊春秋傳隱元年?！?/em>宜尊定陶太后曰恭皇太后、丁姬曰恭皇后，各置左右詹事，食邑如長信宮、中宮?！?em>〔應(yīng)劭曰：成帝母王太后居長信宮。李奇曰：傅姬如長信，丁姬如中宮也。師古曰：中宮，皇后之宮?！?/em>追尊傅父為崇祖侯，丁父為褒德侯；封舅丁明為陽安侯，舅子滿為平周侯，皇后父晏為孔卿侯，〔師古曰：傅父，傅太后之父。丁父，丁太后之父。地理志，汝南郡有陽安縣。恩澤侯表，平周侯，食邑於南陽湖陽?？浊浜?，食邑於沛郡夏丘?！?/em>皇太后弟侍中、光祿大夫趙欽為新 城侯。〔地理志，河南郡有新城縣?！?/em>太皇太后詔大司馬莽就第，避帝外家，莽上疏乞骸骨。帝遣尚書令詔起莽，又遣丞相孔光、大司空何武、左將軍師丹、衛(wèi)尉傅 喜白太皇太后曰：「皇帝聞太后詔，甚悲！大司馬即不起，皇帝即不敢聽政！」太后乃復(fù)令莽視事。〔太皇太后止稱太后，史省文。復(fù)，扶又翻?！?/em>
成帝之世，鄭聲尤甚，〔周末有鄭、衛(wèi)之樂：東門、溱洧之詩，鄭聲也；桑中、濮上之音，衛(wèi)聲也：皆淫聲也。其後凡淫聲通謂之鄭聲?？鬃釉唬亨嵚曇?，是也?！?/em>黃門名倡丙彊、景武之屬富顯世，〔倡，音齒良翻?！?/em>貴戚至與人主爭女樂。〔蓋王氏五侯、淳于長之屬也?！?/em>帝自為定陶王時(shí)疾之，又性不好音，〔好，呼到翻。〕六月，詔曰：「孔子不云乎：『放鄭聲，鄭聲淫。』〔師古曰：論語載孔子之言。鄭國有溱、洧之水，男女亟於其間聚會(huì)，故俗亂而樂淫?！?/em>其罷樂府官；〔立樂府見十九卷元狩三年?！?/em>郊祭樂及古兵法武樂在經(jīng)，非鄭、衛(wèi)之樂者，別【章：十四行本「別」上有「條奏」二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退齋校同?！?/em>屬他官?！?em>〔郊祭樂，亦武帝置，今以給 祠南、北郊。大樂鼓、嘉至鼓、邯鄲鼓、騎吹鼓、江南鼓、淮南鼓、巴俞鼓、歌鼓、楚嚴(yán)鼓、梁皇鼓、臨淮鼓、茲邡鼓，朝賀置酒，陳殿上，應(yīng)古兵法，凡鼓十二， 人員百一十八人，郊祭員十三人；諸族樂人兼雲(yún)招給祠南、北郊用六十七人，兼給事雅樂用四人，夜誦員五人，剛、別柎員二人，給盛德主調(diào)篪員二人，聽工以日 知律冬夏至一人，鍾工、磬工、簫工員各一人；僕射二人，主領(lǐng)諸樂人；皆不可罷。竽工員三人，罷一；琴工員五人，罷三；柱工員二人，罷一；繩弦工員六人，罷 四；鄭四會(huì)員六十二人，留一人給事雅樂，餘罷；張瑟員八人，留一；安世樂鼓、沛吹鼓。族歌鼓。陳吹鼓、商樂鼓、東海鼓、長樂鼓、縵樂鼓，凡鼓八，員百二十八人，朝賀置酒陳前殿房中，不應(yīng)經(jīng)法；治竽員五人，楚鼓員六人，常從倡三十人，常從象人四人，詔隨常從倡十六人；秦倡員二十九人，秦倡象人員三人，詔隨秦 倡一人；雅大人員九人，朝賀置酒為樂；楚四會(huì)員十七人，巴四會(huì)員十二人，銚四會(huì)員十二人，齊四會(huì)員十 九人，蔡謳員三人，齊謳員六人，竽、瑟、鍾、磬員五人，皆鄭聲，可罷。師學(xué)百四十四人，其七十二人給太官挏馬酒，其七十二人可罷。大凡八百二十九人，其三 百八十八人不可罷，可領(lǐng)屬大樂；其四百四十一人不應(yīng)經(jīng)法，或鄭、衛(wèi)之聲，皆可罷。奏可。晉灼曰：邡，音方。師古曰：招，讀與翹同。剛及別柎，皆鼓名也。柎，音膚。柱工，主箏瑟之柱者，弦，琴瑟之弦。繩，言主糾合作之也?？z樂，雜樂也，音漫。挏，音動(dòng)。李奇曰：以馬乳為酒，撞挏乃成。孟康曰：象人，若今戲蝦、魚、師子者也。韋昭曰：著假面者也。〕凡所罷省過半。然百姓漸漬日久，又不制雅樂有以相變，豪富吏民湛沔自若。〔漸，讀曰沾。師古曰：湛，讀曰沈，又讀曰耽。自若，言自如故也?！?/em>
王莽薦中壘校尉劉歆有材行，〔行，下孟翻?！?/em>為侍中，稍遷光祿大夫，貴幸；更名秀。〔歆改名秀，冀以應(yīng)圖讖。更，工衡翻?！?/em>上復(fù)令秀典領(lǐng)五經(jīng)，卒父前業(yè)；〔秀父向典校書，見三十卷河平三年。師古曰：卒，終也。復(fù)，扶又翻。卒，子恤翻?！?/em>秀於是總?cè)簳嗥淦呗?，有輯略、有六藝略、有諸子略、有詩賦略、有兵書略、有術(shù)數(shù)略、有方技略。〔師古曰：輯略，謂群書之總要。輯，與集同。六藝，六經(jīng)也。諸子，即下九流是也。詩賦，則自屈原、荀卿至揚(yáng)雄等所作也。兵書，則權(quán)謀、技巧、形勢(shì)、陰陽之書也。術(shù)數(shù)，則天文、曆譜、五行、蓍龜、雜占、形法之書也。方技，則醫(yī)經(jīng)、經(jīng)方、房中、神仙之書也?！?/em>凡書六略，三十八種，〔種，章勇翻?！?/em>五百九十六家、萬三千二百六十九卷。其敘諸子，分為九流：曰儒，曰道，曰陰陽，曰法，曰名，曰墨，曰從橫，曰雜，曰農(nóng)，〔從，子容翻?！?/em>以為：「九家皆起於王道既微，諸侯力政，時(shí)君世主好惡殊方，〔好，呼到翻。惡，烏路翻?！?/em>是以九家之術(shù)倮出並作，〔師古曰：倮與鋒同。〕各引一端，崇其所善，以此馳說，取合諸侯，其言雖殊，譬如水火相滅，亦相生也；〔水滅火而生木，木復(fù)生火?！?/em>仁之與義，敬之與和，相反而皆相成也。易曰：『天下同歸而殊塗，一致而百慮』。〔師古曰：下繫之辭?！?/em>今異家者推所長，窮知究慮以明其指，雖有蔽短，合其要?dú)w，亦六經(jīng)之支與流裔；〔師古曰：裔，衣末也。其於六經(jīng)，如水之下流，衣之末裔?！?/em>使其人遭明王聖主，得其所折中，〔中，竹仲翻?！?/em>皆股肱之材已。〔師古曰：巳，語終辭?！?/em>仲尼有言：『禮失而求諸野?！?em>〔師古曰：言都邑失禮，則於外野求之，亦將有獲?！?/em>方今去聖久遠(yuǎn)，道術(shù)缺廢，無所更索，〔師古曰：索，求也。索，山客翻?！?/em>彼九家者，不猶愈於野乎！〔師古曰：愈，勝也?！?/em>若能脩六藝之術(shù)而觀此九家之言，舍短取長，〔舍，讀曰捨。〕則可以通萬方之略矣?！?br />
河間惠王良能脩獻(xiàn)王之行，〔行，下孟翻?！?/em>母太后薨，服喪如禮；詔益封萬戶，以為宗室儀表。〔師古曰：儀表者，言為禮儀之表率。余謂有儀可象謂之儀，四外望之以取正謂之表?！?/em>
初，董仲舒說武帝，〔說，輸芮翻?！?/em>以「秦用商鞅之法，除井田，〔事見二卷周顯王十九年?！?/em>民得賣買，富者田連阡陌，貧者亡立錐之地。〔亡，讀與無同?！?/em>邑有人君之尊，里有公侯之富，小民安得不困！古井田法雖難卒行，〔卒，讀曰猝?！?/em>宜少近古，〔少，詩沼翻?！?/em>限民名田以贍不足，〔師古曰：名田，占田也。各為立限，不使富者過制，則可使貧弱之家足也?！?/em>塞并兼之路；去奴婢，除專殺之威；〔服虔曰：不得專殺奴婢也。塞，悉則翻。去，羌呂翻?！?/em>薄賦斂，省繇役，〔斂，力贍翻。繇，讀曰傜?！?/em>以寬民力，然後可善治也！」〔治，直吏翻?！?/em>及上即位，師丹復(fù)建言：〔復(fù)，扶又翻?！?/em>「今累世承平，豪富吏民訾數(shù)鉅萬，〔訾，與貲同?！?/em>而貧弱愈困，宜略為限?！?天子下其議，〔下，遐稼翻?！?/em>丞相光、大司空武奏請(qǐng)：「自諸侯王、列侯、公主名田各有限；關(guān)內(nèi)侯、吏、民名田皆毋過三十頃；奴婢毋過三十人，〔據(jù)哀帝紀(jì)： 有司條奏：「諸侯王、列侯得名田國中，列侯在長安及公主得名田縣、道。關(guān)內(nèi)侯、吏、民名田皆毋得過三十頃。諸侯王奴婢二百人，列侯、公主百人，關(guān)內(nèi)侯吏民 三十人?！古c此少異。食貨志亦與紀(jì)同?！?/em>期盡三年；犯者沒入官?！箷r(shí)田宅、奴婢賈為減賤，〔賈，讀曰價(jià)?！?/em>貴戚近習(xí)皆不便也，〔皆不以為便於己也?！?/em>詔書且須後，〔師古曰：須，待也?！?/em>遂寢不行。又詔：「齊三服官、諸官，織綺繡難成、害女紅之物，皆止，無作輸。〔齊三服官及諸織官，皆無作難成之物以輸送也。如淳曰：紅，亦工也。其所作已成、未成，皆止無復(fù)作，皆輸所近官府也。師古曰：如說非也，謂未成者不作，已成者不輸耳。余謂如說固非，顏說亦未若余說之為簡易明白也?！?/em>除任子令及誹謗詆欺法。〔應(yīng)劭曰：任子令者，漢儀注：吏二千石以上視事滿三年，得任同產(chǎn)若子一人為郎。不以德選，故除之。師古曰：任，保也。詆，誣也?！?/em>掖庭宮人年三十以下，出嫁之；〔重絕人道也?！?/em>官奴婢五十以上，免為庶人。益吏三石以下俸?！?br />
上置酒未央宮，內(nèi)者令為傅太后張幄，坐於太皇太后坐旁。〔百官志：內(nèi)者令，屬少府，以宦者為之，掌中布張諸衣物。為，于偽翻。師古曰：坐，音材臥翻；下同。〕大司馬莽按行，〔行，下孟翻?！?/em>責(zé)內(nèi)者令曰：「定陶太后，藩妾，何以得與至尊並！」徹去，更設(shè)坐。〔去，羌呂翻。更，工衡翻。〕傅太后聞之，大怒，不肯會(huì)，重怨恚莽；〔師古曰：會(huì)，謂至酒所也。重，音直用翻。〕莽復(fù)乞骸骨。〔復(fù)，扶又翻?！?/em>秋，七月，丁卯，上賜莽黃金五百斤，安車駟馬，罷就第。〔考異曰：公卿表：「十一月，丁卯，大司馬莽免。庚午，師丹為大司馬。四月，徙?！褂衷唬骸甘拢镉?，丹為大司空?！褂衷唬骸柑犹祹煹樽髮④?，五月遷?！管骷o(jì)：「七月，丁巳，大司馬莽免?！拱吹と粢允辉聻樗抉R，四月徙官，不得以十月為司空也。七月丁卯朔，無丁巳。年表月誤，荀紀(jì)日誤。〕公卿大夫多稱之者，上乃加恩寵，置中黃門，為莽家給使，〔蘇林曰：使黃門在其家為使令?！?/em>十日一賜餐。又下詔益封曲陽侯根、安陽侯舜、新都侯莽、丞相光、大司空武邑戶各有差。〔益封根二千戶；舜五百戶，舜，音子也；莽三百五十戶；光千戶；武更以南陽犨之博望鄉(xiāng)為氾鄉(xiāng)侯國，益封千戶?！?/em>以莽為特進(jìn)、給事中，朝朔望，見禮如三公。〔朝，直遙翻?！?/em>又還紅陽侯立於京師。〔立就國見上卷去年。〕
傅太后從弟右將軍喜，好學(xué)問，有志行。〔從，才用翻。好，呼到翻。行，下孟翻；下同?！?/em>王莽既罷退，眾庶歸望於喜。初，上之官爵外親也，〔外親，外家之親?！?/em>喜獨(dú)執(zhí)謙稱疾；傅太后始與政事，數(shù)諫之；〔與，讀曰豫。數(shù)，所角翻?！?/em>由是傅太后不欲令喜輔政。庚午，以左將軍師丹為大司馬，封高鄉(xiāng)亭侯；〔按丹傳及恩澤侯表，皆云封高樂侯，國於東海。〕賜喜黃金百斤，上右將軍印綬，以光祿大夫養(yǎng)??；以光祿勳淮陽彭宣為右將軍。大司空何武、尚書令唐林皆上書言：「喜行義修潔，忠誠憂國，內(nèi)輔之臣也。〔言可為內(nèi)朝輔弼之臣?！?/em>今以寢病一旦遣歸，眾庶失望，皆曰：『傅氏賢子，以論議不合於定陶太后，故退，』百寮莫不為國恨之。〔為，于偽翻?！?/em>忠臣，社稷之衛(wèi)；魯以季友治亂，〔師古曰：謂季氏亡則魯不昌。治，直吏翻?！?/em>楚以子玉輕重，〔師古曰：謂楚殺子玉而晉侯喜可知?！?/em>魏以無忌折衝，〔事見上卷秦莊襄王三年?！?/em>項(xiàng)以范增存亡。〔事見高帝紀(jì)?！?/em>百萬之眾，不如一賢；故秦行千金以間廉頗，〔事見五卷周赧王五十五年。間，古莧翻?！?/em>漢散萬金以疏亞父。〔事見十卷高帝三年。疏，與捤同?！?/em>喜立於朝，陛下之光輝，傅氏之廢興也。」〔如淳曰：傅喜顯則傅氏興，其廢亦如之。晉灼曰：用喜於陛下有光明，而傅氏之廢復(fù)得興也。師古曰：如說是。余謂晉說未可厚非?！?/em>上亦自重之，故尋復(fù)進(jìn)用焉。〔明年，復(fù)進(jìn)用喜。復(fù)，扶又翻?！?/em>
建平侯杜業(yè)上書詆曲陽侯【章：十四行本「侯」下「有王」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em>根、高陽侯薛宣、安昌侯張禹而薦朱博。帝少而聞知王氏驕?zhǔn)ⅲ?em>〔少，詩照翻?！?/em>心不能善，以初立，故且優(yōu)之。 後月餘，司隸校尉解光〔解，戶買翻。〕奏：「曲陽侯，先帝山陵未成，公聘取【章：十四行本「取」下有「故」字；乙十一本同，孔本同；張校同?！?/em>掖庭女 樂五官殷嚴(yán)、王飛君等置酒歌舞，〔如淳曰：五官，官名也。外戚傳云：五官，視三百石?！?/em>及根兄子成都侯況，亦聘取故掖庭貴人以為妻，〔況，商子也?！?/em>皆無人臣禮，大不敬，不道！」於是天子曰：「先帝遇根、況父子，至厚也，今乃背恩忘義！」〔背，蒲妹翻?！?/em>以根嘗建社稷之策，〔師古曰：謂立哀帝為嗣也。事見上卷元延四年?！?/em>遣歸國；免況為庶人，歸故郡。〔王氏，故魏郡元城人。〕根及況父商所薦舉為官者皆罷。〔以其黨也?！?/em>
九月，庚申，地震，自京師到北邊郡國三十餘處，壞城郭，〔壞，音怪?！?/em>凡壓殺四百餘人。上以災(zāi)異問待詔李尋，〔考異曰：尋傳云：使侍中、衛(wèi)尉傳喜問尋。按公卿表：「傅喜為衛(wèi)尉」；二月，遷右將軍；十一月，罷?！沟卣鹪诰旁拢?dāng)是時(shí)，喜己不為衛(wèi)尉矣。〕對(duì)曰：「夫日者，眾陽之長，〔長，知兩翻?！?/em>人君之表也。君不修道，則日失其度，晻昧亡光。〔師古曰：晻，與暗同；又音烏感翻。〕間者日尤不精，光明侵奪失色，邪氣珥、蜺數(shù)作；〔孟康曰：暈適、背鐍、抱珥、虹蜺，皆日旁氣也。珥，形點(diǎn)黑也。如淳曰：雄為虹，雌為蜺。凡氣在旁相對(duì)為珥，在旁如半鐶向日為抱，向外為背。有氣刺日為鐍，鐍，映傷也。適者，日之將食，先有黑之變也。蜺，讀日齧。珥，音仍吏翻。數(shù)，所角翻；下同?！?/em>小臣不知內(nèi)事，竊以日視陛下，志操衰於始初多矣。唯陛下執(zhí)乾剛之德，強(qiáng)志守度，〔謂守法度也。〕毋聽女謁、邪臣之態(tài)，諸保阿、乳母甘言卑【章：十四行本「卑」作「悲」；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em>辭之託，斷而勿聽，勉強(qiáng)大義。〔斷，丁管翻。強(qiáng)，其兩翻。〕絕小不忍；良有不得已，〔良，甚也?！?/em>可賜以貨財(cái)，不可私以官位，誠皇天之禁也！
臣聞月者，眾陰之長〔長，知兩翻。〕妃后、大臣、諸侯之象也。間者月數(shù)為變，此為母后與政亂朝〔與，讀曰豫。朝，直遙翻；下同。〕陰陽俱傷，兩不相便；外臣不知朝事，竊信天文，即如此，近臣己不足杖矣。〔師古曰：杖，謂倚任也?！?/em>唯陛下親求賢士，無強(qiáng)所惡，〔師古曰：邪佞之人，誠可賤惡，勿得寵而異之，令其盛強(qiáng)也。惡，烏路翻。〕以崇社稷，尊強(qiáng)本朝！
臣聞五行以水為本，〔五行，一曰水。水者，天一所生?！?/em>水為準(zhǔn)平，王道公正脩明，則百川理，落脈通；〔師古曰：落，謂經(jīng)絡(luò)也。〕偏黨失綱，則涌溢為敗。今汝、潁漂涌，〔地理志，潁川郡陽城縣陽乾山，潁水所出，東至沛郡下蔡縣入淮，過郡三，行千五百里。汝水出汝南郡定陵縣高陵山，東南至新蔡入淮，過郡四，行千三百四十里?！?/em>與雨水並為民害，此時(shí)所謂『百川沸騰』，咎在皇甫卿士之屬。〔師古曰：詩小雅十月之交之詩也?；矢η涫浚苁遗畬欀逡??！?/em>唯陛下少抑外親大臣！
臣聞地道柔靜，陰之常義也。間者關(guān)東地?cái)?shù)震，〔數(shù)，所角翻?！?/em>宜務(wù)崇陽抑陰以救其咎，固志建威，〔固志以用英俊，建威以黜姦邪。建，立也。〕閉絕私路，拔進(jìn)英雋，退不任職，以強(qiáng)本朝！夫本強(qiáng)則精神折衝；〔師古曰：言有欲衝突為害者，則折挫之?！?/em>本弱則招殃致兇，為邪謀所陵。聞往者淮南王作謀之時(shí)，其所難者獨(dú)有汲黯，以為公孫弘等不足言也。〔事見十九卷武帝元狩元年。〕弘，漢之名相，於今無比，而尚見輕，何況亡弘之屬乎！故曰朝廷亡人，則為賊亂所輕，〔亡，讀曰無?！?/em>其道自然也?！?br />
騎都尉平當(dāng)使領(lǐng)河隄，〔師古曰：為使而領(lǐng)其事。使，音疏吏翻?！?/em>奏：「九河今皆窴滅。〔窴，與填同。〕按經(jīng)義，治水有決河深川〔師古曰：決，分泄也。深，浚治也。治，直之翻；下同。〕而無隄防壅塞之文。〔塞，悉則翻?！?/em>河從魏郡以東多溢決；水跡難以分明，四海之眾不可誣。〔爾雅：九夷、八狄、七戎、六蠻，謂之四海?？追f達(dá)曰：東方曰夷者，風(fēng)俗通云：東方人好生，萬物觝觸地而出；夷者，觝也。其類有九。依東夷傳：一曰玄菟，二曰樂浪，三曰高麗，四曰滿飾，五曰鳧臾，六曰索家，七曰東屠，八曰倭人，九曰天鄙。南方曰蠻者，風(fēng)俗通云：君臣同川而浴，極為簡 慢；蠻者，慢也。其類有八。李巡註爾雅云：一曰天竺，二曰咳首，三曰僬僥，四曰跛踵，五曰穿胸，六曰儋耳，七曰狗軹，八曰旁舂。西方曰戎者，風(fēng)俗通云：斬 伐殺生，不得其中。戎者，兇也。其類有六。李巡註爾雅云：一曰僥夷，二曰戎央，三曰老白，四曰耆羌，五曰鼻息，六曰天剛。北方曰狄者，風(fēng)俗通云：父子、嫂 叔同穴無別；狄者，辟也，其行邪辟。其類有五。李巡註爾雅云：一曰月支，二曰穢貊，三曰匈奴，四曰單于，五曰白屋。諸儒之說略有異同。然平當(dāng)所謂四海之眾，但言四海之內(nèi)之人耳。〕宜博求能浚川疏河者。」上從之。
待詔賈讓奏言：「治河有上、中、下策。古者立國居民，疆理土地，必遺川澤之分，度水勢(shì)所不及。〔師古曰：遺，留也。度，計(jì)也。言川澤水所流聚之處，皆留而置之，不以為居邑而妄墾殖，必計(jì)水之所不及，然後居而田之也。分，音扶問翻。度，音大各翻。〕大川無防，小水得入，陂障卑下，以為汙澤，〔師古曰：停水曰汙；音一胡翻?！?/em>使秋水多得其所休息，左右游波寬緩而不迫。夫土之有川，猶人之有口也，治土而防其川，猶止兒啼而塞其口，豈不遽止，然其死可立而待也。〔塞，悉則翻。師古曰：遽，速也，音其庶翻?！?/em>故曰：『善為川者決之使道，善為民者宣之使言?！?em>〔國語召公諫厲王監(jiān)謗之辭。師古曰：道，讀曰導(dǎo)。導(dǎo)，通引也?！?/em>蓋隄防之作，近起戰(zhàn)國，雍防百川，各以自利。〔師古曰：雍，讀曰壅?！?/em>齊與趙、魏以河為竟，〔竟，讀曰境?！?/em>趙、魏瀕山，〔師古曰：瀕山，猶言以山為邊界也。瀕，音頻，又音賓。余謂趙、魏之地，一邊接山，則地勢(shì)高，非邊界也。〕齊地卑下，〔齊地瀕海，故卑下也?！?/em>作隄去河二十五里，河水東抵齊隄則西泛趙、魏；趙、魏亦為隄去河二十五里，雖非其正，水尚有所游盪。時(shí)至而去，則填淤肥美，〔淤，依據(jù)翻?！?/em>民耕田之；或久無害，稍築宮【嚴(yán)：「宮」改「室」?！?/em>宅，遂成聚落；大水時(shí)至，漂沒，則更起隄防以自救，稍去其城郭，排水澤而居之，湛溺自其宜也。〔師古曰：湛，讀曰沈，音持林翻?！?/em>今隄防，涖者去水?dāng)?shù)百步，〔涖，與狹同?！?/em>遠(yuǎn)者數(shù)里，於故大隄之內(nèi)復(fù)有數(shù)重，〔復(fù)，扶又翻。重，直龍翻?！?/em>民居其間，此皆前世所排也。河從河內(nèi)黎陽至魏郡昭陽，東西互有石隄，激水使還，百餘里間，河再西三東，迫阨如此，不得安息。〔地理志，黎陽縣屬魏郡。晉灼曰：黎山在其南，河水經(jīng)其東，其山上碑云：縣取山之名，取水之陽，以為名。按溝洫志其載讓奏曰：河從河內(nèi)北至黎陽，為石隄，激使抵東郡平剛；又為石隄，使西北抵黎陽觀下；又為石隄，使東北抵東郡津北；又為石隄，使西北抵魏郡昭陽，又為石隄，激使東北。〕
今行上策，徙冀州之民當(dāng)水衝者，決黎陽遮害亭，〔遮害亭，布淇口東十八里，有金隄，隄髙一丈；自淇口東地稍高，至遮害亭西五丈。水經(jīng)註曰：舊有宿胥口，河水於此北入。〕放河使北入海；河西薄大山，東薄金隄，勢(shì)不能遠(yuǎn)，泛濫翆月自定。〔薄，伯各翻。〕難者將曰：『若如此，敗壞城郭、田廬、冢墓以萬數(shù)，百姓怨恨。』〔難，乃旦翻。壞，音怪。敗，補(bǔ)邁翻?！?/em>昔大禹治水，山陵當(dāng)路者毀之，故鑿龍門，闢伊闕，析厎柱，破碣石，墮斷天地之性； 〔師古曰：闢，開也。析，分也。墮，毀也，音火規(guī)翻。斷，丁管翻?！?/em>此乃人功所造，何足言也！〔人功所造，謂城郭、田廬、冢墓也?！?/em>今瀕河十郡，治隄歲費(fèi) 且萬萬；〔河南、河內(nèi)、東郡、陳留、魏郡、平原、千乘、信都、清河、勃海，凡十郡?！?/em>及其大決，所殘無數(shù)。如出數(shù)年治河之費(fèi)以業(yè)所徙之民，遵古聖之法，定山川之位，〔謂依禹跡也?！?/em>使神人各處其所而不相奸；〔神，謂川瀆之神。人，謂居人也。處，昌呂翻。師古曰：奸，音干?！?/em>且大漢方制萬里，豈其與水爭咫尺之地哉！此功一立，河定民安，千載無患，故謂之上策。〔載，子亥翻?！?/em>
若乃多穿漕渠於冀州地，使民得以溉田，分殺水怒，〔殺，所介翻；減也?！?/em>雖非聖人法，然亦救敗術(shù)也?？蓮匿靠谝詵|為石隄，〔地理志：淇水出河內(nèi)共縣北，東至黎陽入河。水經(jīng)註曰：魏、晉之枋頭，古淇口也。共，音恭。〕多張水門?？肿h者疑河大川難禁制，滎陽漕渠足以卜之。〔如淳曰：今礫谿口是也。言作水門流水，流不為害也。師古曰：礫谿，谿名，即水經(jīng)所云濟(jì)水東過礫谿者?！?/em>冀州渠首盡，當(dāng)仰此水門，〔仰，牛向翻?！?/em>諸渠皆往往股引取之：〔如淳曰：肢，支別也。據(jù)如說，股當(dāng)作肢?！?/em>旱則開東方下水門，溉冀州；水則開西方高門，分河流，民田適治，河隄亦成。此誠富國安民、興利除害，支數(shù)百歲，故謂之中策。
若乃繕完故隄，增卑倍薄，勞費(fèi)無已，數(shù)逢其害，此最下策也！」〔讓所畫治河三策，自漢至今，未有能行之者。大率古人論事，畫為三策者，其上策多孟浪駭俗而難行，其中策則平實(shí)合宜而可用，其下策則常人所知也。數(shù)，所角翻。〕
孔光何武奏：「迭毀之次當(dāng)以時(shí)定，〔自元帝時(shí)貢禹建毀廟之議。韋玄成、匡衡皆踵其說，以為太祖以下五廟，其親廟四，親盡而迭毀。迄于成帝，終莫能定。今二府復(fù)奏?！?/em>請(qǐng)與群臣雜議?！轨妒枪獾搫炫硇任迨私砸詾椤感⑽浠实垭m有功烈，親盡宜毀。」太僕王舜、中壘校尉劉歆議曰：「禮，天子七廟。七者其正法數(shù)，可常數(shù)者也。〔禮記曰：天子七廟，三昭三穆，與太祖廟而七?！?/em>宗不在此數(shù)中，宗變也。〔師古曰：言非常數(shù)，故云變也?！?/em>茍有功德則宗之，不可預(yù)為設(shè)數(shù)。臣愚以為孝武皇帝功烈如彼，孝宣皇帝崇立之如此，不宜毀！」〔立世宗廟，見二十四卷宣帝本始元年。〕上覽其議，制曰：「太僕舜、中壘校尉歆議可?！?br />
何武後母在蜀郡，〔武，蜀郡郫縣人。〕遣吏歸迎；會(huì)成帝崩，吏恐道路有盜賊，後母留止。〔止，不行也?！?/em>左右或譏武事親不篤，〔師古曰：左右，謂天子側(cè)近之臣?！?/em>帝亦欲改易大臣，冬，十月，策免武，以列侯歸國。癸酉，以師丹為大司空。丹見上多所匡改成帝之政，乃上書言：「古者諒闇不言，聽於冢宰；〔師古曰：論語云：子張?jiān)唬骸笗疲焊咦谡忛?，三年不言?！箍鬃釉唬汉伪馗咦?，古之人皆然。君薨，百官總己以聽於冢宰，三年?！拐?，信也。闇，默然也。鄭玄曰：周之六官，皆總屬於冢宰。冢宰於百官，無所不主。爾雅曰：冢，大也。冢宰，太宰也。乃上，時(shí)掌翻?！?/em>三年無改於父之道。〔師古曰：論語稱孔子曰：「父在觀其志，父沒觀其行，三年無改於父之道，可謂孝矣?！埂?/em>前大行屍柩在堂，而官爵臣等以及親屬，赫然皆貴寵，封舅為陽安侯，皇后尊號(hào)未定，豫封父為孔 鄉(xiāng)侯。出侍中王邑、射聲校王邯等，〔王邑、王邯，太皇太后親屬也。邯，戶甘翻?！?/em>詔書比下，變動(dòng)政事，卒暴無漸。〔師古曰：比，頻也。比，毗至翻。卒，讀 曰猝；下倉卒同?！?/em>臣縱不能明陳大義，復(fù)曾不能牢讓爵位，〔師古曰：牢，堅(jiān)也。復(fù)，扶又翻。曾，才登翻?！?/em>相隨空受封侯，增益陛下之過。間者郡國多地動(dòng)水出，流殺人民，日月不明，五星失行，此皆舉錯(cuò)失中，號(hào)令不定，法度失理，陰陽溷濁之應(yīng)也。〔錯(cuò)，音千故翻。師古曰：溷，音胡頓翻?！?/em>
臣伏惟人情無子，年雖六七十，猶博取而廣求。〔師古曰：取，讀曰娶?！?/em>孝成皇帝深見天命，獨(dú)知至德，〔師古曰：燭，照也。至德，指謂哀帝。〕以壯年克己，〔己者，有我之私。克，去也?！?/em>立陛下為嗣。先帝暴棄天下，〔暴者，言無疾而崩?！?/em>而陛下繼體，四海安寧，百姓不懼，此先帝聖德，當(dāng)合天人之功也。臣聞『天威不違顏咫尺』，〔左傳齊桓公對(duì)宰孔之言。師古曰：言常若在前，宜自肅懼也。〕願(yuàn)陛下深思先帝所以建立陛下之意，且克己躬行，以觀群下之從化。天下者，陛下之家也，胏附何患不富貴，不宜倉卒若是，其不久長矣?！沟鴶?shù)十上，〔上，時(shí)掌翻。〕多切直之言。
傅太后從弟子遷在左右，尤傾邪，〔從，才用翻?！?/em>上惡之，〔惡，烏路翻。〕免官，遣歸故郡。〔傅氏，本河內(nèi)溫人?！?/em>傅太后怒；上不得已，復(fù)留遷。〔復(fù)，扶又翻；下同。〕丞相光與大司空丹奏言：「詔書前後相反，天下疑惑，無所取信。臣請(qǐng)歸遷故郡，以銷姦黨。」卒不得遣，〔卒，子恤翻；終也?！?/em>復(fù)為侍中。其逼於傅太后，皆此類也。〔哀帝之時(shí)，傅氏固為驕橫，然史家所記如此等語，意其出於王氏愛憎之口?！?/em>
議郎耿育上書冤訟陳湯〔成帝永始二年，陳湯徙邊。冤訟，訟其冤也?！?/em>曰：「甘延壽、陳湯，為聖漢揚(yáng)鉤深致遠(yuǎn)之威，〔言湯等深入康居，遠(yuǎn)誅郅支，雖其竄伐荒外，能揚(yáng)威而鉤致之也。為，于偽翻?！?/em>雪國家累年之恥，討絕域不羈之君，〔不羈，言不可羈屬也?！?/em>係萬里難制之虜，豈有比哉！先帝嘉之，仍下明詔，宣著其功，改年垂曆，〔師古曰：謂改年為竟寧也；不以此事，蓋當(dāng)其年，上書者附著耳。余按元紀(jì)，詔曰：「匈奴郅支單于背叛禮義，既伏其辜，呼韓邪單于修朝保塞，邊垂長無兵革之事，其改元為竟寧?！箘t改年亦以此事，非附著也?！?/em>傳之無窮。應(yīng)是，南郡獻(xiàn)白虎，〔白虎，西方之獸，主威武，故以為湯等之應(yīng)?！?/em>邊垂無警備。會(huì)先帝寢疾，然猶垂意不忘，數(shù)使尚書責(zé)問丞相，趣立其功；〔數(shù)，所角翻。趣使丞相、御史立議以序其功也。師古曰：趣，讀曰促?！?/em>獨(dú)丞相匡衡排而不予，〔予，讀曰與?！?/em>封延壽、湯數(shù)百戶，〔事見二十九卷元帝竟寧元年?！?/em>此功臣戰(zhàn)士所以失望也。孝成皇帝承建業(yè)之基，乘征伐之威，兵革不動(dòng)，國家無事，而大臣傾邪，欲專主威，排妒有功，〔妒，與勡同?！?/em>使湯塊然被見拘囚，〔師古曰：塊然，獨(dú)處之意，如土塊也。塊，音口內(nèi)翻。被，皮義翻?！?/em>不能自明，卒以無罪老棄，敦煌正當(dāng)西域通道，〔通道，通行之路也。卒，子恤翻。敦，徒門翻?！?/em>令威名折衝之臣，旋踵及身，〔謂罪及其身也?！?/em>復(fù)為郅支遺虜所笑，誠可悲也！〔復(fù)，扶又翻；下同。〕至今奉使外蠻者，未嘗不陳郅支之誅以揚(yáng)漢國之盛。夫援人之功以懼?jǐn)常?em>〔師古曰：援，引也；音爰?！?/em>棄人之身以快讒，豈不痛哉！且安不忘危，盛必慮衰，今國家素?zé)o文帝累年節(jié)儉富饒之畜，又無武帝薦延〔畜，讀與蓄同。如淳曰：薦延，使群臣薦士而延納之?！?/em>梟俊禽敵之臣，獨(dú)有一陳湯耳！〔師古曰：梟，謂斬其首而縣之也?？?，謂敵之魁率，郅支是也。春左氏傳曰：得俊曰克。仲馮曰：梟俊禽敵之臣，宜與薦延通為一句，則與上文相配，而下言「獨(dú)有一陳湯耳」自不妨。梟善鬭，故云梟俊，猶云梟將也。梟，堅(jiān)堯翻?！?/em>假使異世不及陛下，尚望國家追錄其功，封表其墓，以勸後進(jìn)也。湯幸得身當(dāng)聖世，功曾未久，〔曾，才登翻?！?/em>反聽邪臣鞭逐斥遠(yuǎn)，〔遠(yuǎn)，于願(yuàn)翻。〕使亡逃分竄，死無處所。〔師古曰：分，謂散離也。舜典曰：分北三苗?！?/em>遠(yuǎn)覽之士，莫不計(jì)度，以為湯功累世不可及，而湯過人情所有，〔師古曰：言湯所犯之罪過，人情共有不能免者，非特詭異，深可誅責(zé)也。度，徒洛翻?！?/em>湯尚如此，雖復(fù)破絕筋骨，暴露形骸，猶復(fù)制於脣舌，為嫉妒之臣所係虜耳。〔言湯功如此之偉，猶不免於罪徙，繼今者雖復(fù)捐身為國，終制於吏議，陷於係虜之罪也。復(fù)，扶又翻。〕此臣所以為國家尤戚戚也。」〔為，于偽翻?！?/em>書奏，天子還湯，卒於長安。〔卒子恤翻。〕
孝成皇帝下〔諱欣，定陶恭王康之子也，成帝立以為嗣。荀悅曰：諱「欣」之字曰
「喜」。應(yīng)劭曰：諡法，恭仁短折曰哀?！?/em>
建平元年（乙卯，公元前六年）
?、俅?，正月，隕石于北地十六。
②赦天下。
③司隸校尉解光奏言:「臣聞許美人及故中宮史曹宮〔史，女史也。中宮，皇后宮也。趙皇后傳：宮屬中宮，為學(xué)事史，通詩，授皇后?！?/em>皆御幸孝成皇帝，產(chǎn)子；子隱不見。〔見，賢遍翻?！?/em>臣遣吏驗(yàn)問，皆得其狀：元延元年，宮有身；其十月，宮乳掖庭牛官令舍。〔師古曰：乳，產(chǎn)也，音而具翻；下皆類此?！?/em>中黃門田客〔續(xù)漢志：中黃門，比百石，掌給事禁中，以宦者為之?！?/em>持詔記與掖庭獄丞籍武，令收置暴室獄。〔掖庭令，屬少府，有左、右丞、暴室丞各一人，皆宦者為之。暴室丞，主中婦人疾病者，就此室；其皇后、貴人有罪，亦就此室。籍姓，晉大夫籍氏之後，其先有孫伯黶，司晉之典籍，以為大政，故曰籍氏?！?/em>『毋問兒男、女，誰兒也！』宮曰：『善臧我兒胞。〔臧，古藏字通。師古曰：胞，謂胎之衣也；音苞?！?/em>丞知是何等兒也！』〔師古曰：意言是天子兒耳?！?/em>後三日，客持詔記與武，問：『兒死未﹖』武對(duì)：『未死?！豢驮唬骸荷吓c昭儀大怒，〔趙昭儀也。〕柰何不殺！』武叩頭啼曰：『不殺兒，自知當(dāng)死；殺之，亦死！』〔不殺，則為違詔命，故知當(dāng)死。殺之，則後人以害皇子之罪加之，故知亦死?！?/em>即因客奏封事曰：『陛下未有繼嗣，子無貴賤，唯留意！』奏入，客復(fù)持詔記取兒，付中黃門王舜、舜受詔，內(nèi)兒殿中，為擇乳母，〔復(fù)，扶又翻。為，于偽翻?！?/em>告『善養(yǎng)兒，且有賞，毋令漏泄！』舜擇官婢張棄為乳母。〔宮婢，蓋以罪沒入掖庭，男為官奴，女為官婢。鄭玄曰：古者從坐男女沒入縣官為奴，其少才知以為奚。今之侍史官婢，或謂之奚官女?！?/em>後三日，客復(fù)持詔記并藥以飲宮。〔師古曰：飲，音於禁翻?！?/em>宮曰：『果也欲姊弟擅天下！我兒，男也，雒上有壯髮，類孝元皇帝。〔師古曰：壯髮當(dāng)雒前侵下而生，今俗呼為圭頭者是也。雒，鄂格翻。〕今兒安在﹖危殺之矣！〔師古曰：危，險(xiǎn)也，猶今人言險(xiǎn)不殺耳?！?/em>梧何令長信得聞之﹖』〔師古曰：長信，謂太后?！?/em>遂飲藥死。棄所養(yǎng)兒，〔師古曰：棄，謂張棄也?！?/em>十一日，宮長李南以詔書取兒去，〔晉灼曰：漢儀注，有女長御，比侍中，宮長豈此邪﹖余謂宮長者，蓋老於宮中諸女御，因稱之為宮長；猶三署諸郎，謂久次者為郎署長也。前持詔記，此以詔書書之，與記有以異乎﹖曰：有。詔記，手記也，後世謂之手記。光武所謂「詔書、手記不可數(shù)得」。手記出於上手；詔書則下為之，以璽為信。長，知兩翻?！?/em>不知所置。〔師古曰：終竟不知置何所也。〕
許美人元延二年懷子，十一月乳。〔乳，如注翻；蟣乳也。〕昭儀謂帝曰：『常紿我言從中宮來。即從中宮來，許美人兒何從生中！許氏竟當(dāng)復(fù)立邪』〔晉妁曰：昭儀前要帝不得立許美人以為皇后，而今有子中，許氏竟當(dāng)復(fù)立為皇后邪！此前約之言也。師古曰：此說非也。言美人在內(nèi)中，何從得兒而生也。故言何從生中次。此下乃始言約耳?！?/em>懟，以手自擣，〔師古曰：懟，怨怒也。擣，築也。懟，音直類翻。〕以頭擊壁戶柱，從牀上自投地，啼泣不肯食，曰：『今當(dāng)安置我，我欲歸耳！』帝曰：『今故告之，反怒為，〔師古曰：故以許美人生子告汝，何為反怒。〕殊不可曉也！』〔殊，異甚也。〕帝亦不食。昭儀曰：『陛下自知是，不食何為！陛下嘗自言：「約不負(fù)女！」〔師古曰：女，讀曰汝?！?/em>今美人有子，竟負(fù)約，謂何﹖』帝曰：『約以趙氏故不立許氏，使天下無出趙氏上者，毋憂也！』後詔使中黃門靳嚴(yán)從許美人取兒去，盛以葦篋，〔靳，居焮翻。盛，時(shí)征翻。葦，葭類也；織以為篋也。〕置飾室簾南去。〔飾室，室之以金玉為飾者，昭陽舍是也。師古曰：簾，戶簾也，音廉?！?/em>帝與昭儀坐，使御者于客子解篋緘，未已，〔御者，侍者也。師古曰：緘，束篋之繩，音古咸翻?！?/em>帝使客子及御者皆出，自閉戶，獨(dú)與昭儀在。須臾開戶，吔客子〔吔，古呼字?！?/em>使緘封篋，及詔記令中黃門吳恭持以與籍武曰：『告武，篋中有死兒，埋屏處，〔屏處，有遮蔽處，人所不見者。屏，必郢翻?！?/em>勿令人知！』武穿獄樓垣下為坎，埋其中。〔獄，掖庭獄也?！?/em>
其他飲藥傷墮者無數(shù)事，皆在四月丙辰赦令前。〔考異曰：趙后傳作「丙辰」。按哀帝紀(jì)，「四月丙午即位，赦天下」。蓋傳誤也?；蛘呒次皇蔗嵘庖病！?/em>臣謹(jǐn) 按：永光三年，男子忠等發(fā)長陵傅夫人冢，事更大赦，〔更，工衡翻。〕孝元皇帝下詔曰：『此朕所不當(dāng)?shù)蒙庖?！』窮治，盡伏辜。天下以為當(dāng)。〔當(dāng)，丁浪翻。〕趙昭儀傾亂聖朝，親滅繼嗣，家屬當(dāng)伏天誅。而同產(chǎn)親屬皆在尊貴之位，迫近帷幄，〔近，其靳翻?！?/em>天下寒心，請(qǐng)事窮竟！〔謂窮治其獄而竟其情。〕丞相以下議正法，〔令外朝大議以正其罪?！?/em>帝於是免新成侯趙欽、欽兄子咸陽癸訢皆為庶人，〔訢，臨之子也?！?/em>將家屬徙遼西郡。
議郎耿育上疏言：「臣聞繼嗣失統(tǒng)，廢適立庶，〔師古曰：適，讀曰嫡；下同?！?/em>聖人法禁，古今至戒。然太伯見歷知適，〔師古曰：歷，謂王季，即文王之父也。知適，謂知其當(dāng)為適嗣也。適，丁歷翻。〕逡循固讓，委身吳、粵，〔謂太伯逃之吳、粵以避季歷?！?/em>權(quán)變所設(shè)，不計(jì)常法，致位王季，以崇聖嗣，〔聖嗣，謂文王?！?/em>卒有天下，〔師古曰：卒，終；卒，子恤翻?！?/em>子孫承業(yè)，七八百載，〔載，子亥翻，年也。爾雅曰：唐、虞曰載，取物終更始?！?/em>功冠三王，〔冠，古玩翻。〕道德最備，是以尊號(hào)追及太王。〔太王，古公亶父也。武王克商有天下，追王太王、王季?！?/em>故世必有非常之變，然後乃有非常之謀也。孝成皇帝自知繼嗣不以時(shí)立，念雖末有皇子，萬歲之後未能持國，〔師古曰：末，晚暮也。萬歲，言晏駕也。余謂人之生也，以死為諱，故常人以死後為百年之後，天子曰千秋萬歲後?！?/em>權(quán)柄之重，制於女主，女主驕?zhǔn)t耆欲無極，〔如武帝為鉤弋夫人慮者是也。師古曰：耆，讀曰嗜?！?/em>少主幼弱則大臣不使，〔師古曰：不使，不可使從命也?！?/em>世無周公抱負(fù)之輔，恐危社稷，傾亂天下。知陛下有賢聖通明之德，仁孝子愛之恩，懷獨(dú)見之明，內(nèi)斷於身，〔斷，丁亂翻?！?/em>故廢後宮就館之漸，絕微嗣禍亂之根，〔師古曰；微嗣者，謂幼主也?！?/em>乃欲致位陛下以安宗廟。愚臣既不能深援安危，定金匱之計(jì)，〔師古曰：愚臣，謂解光等也。金匱，言長久之法，可藏於金匱石室者。援，音爰?！?/em>又不知推演聖德，〔師古曰：演，廣也，音弋善翻?！?/em>述先帝之志，乃反覆校省內(nèi)，暴露私燕，〔師古曰：私燕，謂成帝閒燕之私也。覆，音方目翻。余謂私燕，礮席之私，所謂專房燕，即此燕也?！?/em>誣汙先帝傾惑之過，〔汙，烏故翻。〕成結(jié)寵妾?jiǎng)軏u之誅，〔媢，莫報(bào)翻。〕甚失賢聖遠(yuǎn)見之明，逆負(fù)先帝憂國之意！夫論大德不拘俗，立大功不合眾，〔用衛(wèi)鞅語意?！?/em>此乃孝成皇帝至思所以萬萬於眾臣，陛下聖德盛茂所以符合於皇天也，豈當(dāng)世庸庸斗筲之臣所能及哉！〔筲，竹器也，容斗二升，音所交翻?！?/em>且褒廣將順君父之美，匡救銷滅既往之過，古今通義也。事不當(dāng)時(shí)固爭，防禍於未然，各隨指阿從以求容媚；晏駕之後，尊號(hào)已定，萬事已訖，乃探追不及之事，訐揚(yáng)幽昧之過，此臣所深痛也！〔耿育之言是也。春秋為尊者諱，義正如此。探，吐南翻。師古曰：訐，音居謁翻?！?/em>願(yuàn)下有司議，〔下，遐稼翻。〕即如臣言，宜宣布天下，使咸曉知先帝聖意所起。不然，空使謗議上及山陵，下流後世，遠(yuǎn)聞百蠻，〔聞，音問?！?/em>近布海內(nèi)，甚非先帝託後之意也。蓋孝者，【章：十四行本「者」作「子」；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em>善述父之志，善成人之事，唯陛下省察！」〔省，悉井翻?！?/em>帝亦以為太子頗得趙太后力，〔事見上卷成帝元延四年?！?/em>遂不竟其事。傅太后恩趙太后，〔師古曰：恩，謂以厚恩接遇之、一曰：恩，謂銜其立哀帝嗣之恩也。余謂一說是?！?/em>趙太后亦歸心，故太皇太后及王氏皆怨之。〔為趙后自殺張本。〕
?、芏∮?，光祿大夫傅喜為大司馬，封高武侯。〔恩澤侯表：高武侯，國於南陽杜衍縣。考異曰：公卿表：「綏和二年，十一月，庚午，師丹為大司馬，四月，徙。建平元年，四月，丁酉，傅喜為大司馬?！瓜矀髟疲骸该髂暾?，徙師丹為大司空，而拜喜為大司馬。」荀紀(jì)亦在正月。按長曆此年四月癸亥朔，無丁酉，今從喜傳、漢紀(jì)?！?/em>
⑤秋，九月，甲辰，隕石于虞二。〔地理志，虞縣，屬梁國?！?/em>
?、蘩芍辛钽霭?、〔師古曰：泠，音零。古者樂工謂之泠人，因以為氏。周有泠州鳩。原父曰：按此時(shí)無郎中令。余謂「令」字衍?！?/em>黃門郎段猶等復(fù)奏言：「定陶共皇太后、共皇后皆不宜復(fù)引定陶藩國之名，以冠大號(hào)；〔復(fù)，扶又翻。共，讀曰恭。冠，古玩翻?！?/em>車馬、衣服宜皆稱皇之意，〔師古曰：皇者，至尊之號(hào)，其服御宜皆副稱之也。稱，音尺孕翻?！?/em>置吏二千石以下，各供厥職；〔師古曰：謂詹事、太僕、少府等眾官也?！?/em>又宜為共皇立廟京師?！?em>〔為，于偽翻；下故為同。〕上復(fù)下其議，〔復(fù)，扶又翻。下，遐稼翻?！?/em>群下多順指言：「母以子貴，宜立尊號(hào)以厚孝道。」唯丞相光、大司馬喜、大司空丹以為不可。丹曰：「聖王制禮，取法於天志。尊卑者，所以正天地之位，不可亂也。〔易繫辭曰：天尊地卑，君臣定矣。卑高以陳，貴賤位矣。又履卦大象曰：上天下澤，履，加子以辯上下、定民志。履者，禮也?！?/em>今定陶並皇太后、共皇后以『定陶共』為號(hào)者，母從子，妻從夫之義也。〔共皇太后之號(hào)，為母從子。共皇后之號(hào)，為妻從夫?！?/em>欲立官置吏，車服與太皇太后並，非所以明『尊無二上』之義也。定陶共皇號(hào)諡已前定，義不得復(fù)改。〔復(fù)，扶又翻?！?/em>禮：『父為士，子為天子，祭以天子，其尸服以士服』，子無爵父之義，尊父母也。〔引禮記喪服小記之言。古者祭祀必有尸，服以生時(shí)之服，事亡如事存也。鄭玄曰：祭以天子，養(yǎng)以子道也。尸服士服，父本無爵，不敢以己爵加之，嫌於卑之?！?/em>為人後者為之子，故為所後服斬衰三年，〔斬衰，用麤布，其下斬之不緶。衰，音七雷翻?！?/em>而降其父母期，明尊本祖而重正統(tǒng)也。〔本祖，所後之祖?！?/em>孝成皇帝聖恩深遠(yuǎn)，故為共王立後，〔事見上卷成帝綏和元年?！?/em>奉承祭祀，令共皇長為一國太祖，〔前稱共王，後稱共皇，隨其時(shí)之所稱而稱之也。諸侯之國，以始封之君為國太祖?！?/em>萬世不毀，恩義已備。陛下既繼體先帝，持重大宗，承宗廟、天地、社稷之祀，義不可復(fù)奉定陶共皇，祭入其廟。〔復(fù)，扶又翻；下同?！?/em>今欲立廟於京師，使臣下祭之，是無主也。又，親盡當(dāng)毀，〔禮，太祖以下親廟四，親盡而迭毀?？锖庠唬盒⒛箪秶?yán)父，故父之所尊，子不敢不承；父之所異，子不敢同。禮，公子不得為母信。為後，則於子祭，於孫止。李奇曰：不得信，尊其父也。父子去其所而為大宗後，尚得私祭其母；為孫則止，不得祭公子母也，明繼祖不復(fù)顧其私祖母。此皆親盡當(dāng)毀之義也。師古曰：信，讀曰申?！?/em>空去一國太祖不墮之祀而就無主當(dāng)毀不正之禮，〔共皇立廟於定陶，則為一國太祖之廟，萬世不毀。立廟於京師，則其祭莫適為主；又親盡當(dāng)毀，而於禮又為不正也。墮，讀曰隳。〕非所以尊厚共皇也！」丹由是浸不合上意。
會(huì)有上書言：「古者以龜、貝為貨，今以錢易之，〔貝，博蓋翻，海介蟲也；居陸名贆，在水名函蜬。古者貨貝而寶龜，周有泉，至秦廢貝而行錢。其後王莽以龜貝為貨，蓋祖此說也。埤雅：獸為友，貝二為朋。貝中肉如科斗而有首尾，貝之字從目從八，言貝，目之所背也。鹽鐵論曰：教與俗改，敝與世易，夏后氏以玄貝，殷人以紫石?？追f達(dá)曰：爾雅：貝，居陸?yīng)Y，在水蜬，大者謳，小者鰿。今之細(xì)貝亦有紫色者，出日南。玄貝，胎貝黑色者。餘蚳，黃白文。餘泉，白黃文，白質(zhì)黃文也。詩成貝錦，則紫貝也。紫貝，以紫為質(zhì)，黑為文點(diǎn)也。蚆博而頯，中廣，兩頭銳。蜠大而儉。鰿小而惰，惰狹而長。贆，音標(biāo)。蜬，音含。謳，音況。鰿，音積。蚳，音治。蚆，音葩。頯，匡軌翻。蜠，音囷?！?/em>民以故貧，宜可改幣。」上以問丹，丹對(duì)言可改。章下有司議，〔下，遐稼翻；下同?！?/em>皆以為行錢以來久，難卒變易。〔師古曰：卒，讀曰猝?！?/em>丹老人，忘其前語，〔年老神識(shí)衰減則健忘。忘，音巫放翻?！?/em>復(fù)從公卿議。又丹使吏書奏，吏私寫其草；丁、傅子弟聞之，使人上書告「丹上封事，〔上，時(shí)掌翻?！?/em>行道人偏持其書?！股弦蚤T 口將軍、中朝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