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紀十〔上章閹茂（庚戌），一年?！?/em>
高祖武皇帝十
中大通二年（庚戌，五三○）
1春，正月，己丑，魏益州刺史長孫壽、梁州刺史元儁等遣將擊嚴始欣，斬之，蕭玩等亦敗死，〔玩援始欣見上卷上年。長，知兩翻。將，即亮翻。〕失亡萬餘人。
2辛亥，魏東徐州城民呂文欣等刺史元大賓，據(jù)城反，〔魏孝昌元年，置東徐州於下邳?！?/em>魏遣都官尚書平城樊子鵠討之；二月，甲寅，斬文欣。
3萬俟醜奴侵擾關中，〔萬，莫北翻。俟，渠之翻。〕魏爾朱榮遣武衛(wèi)將軍賀拔討之。岳私謂其兄勝曰：「醜奴，勍敵也，〔勍，其京翻。〕今攻之不勝，固有罪，勝之，讒嫉將生。」勝曰：「然則柰何﹖」岳曰：「願得爾朱氏一人為帥而佐之?！?em>〔帥，所類翻?！?/em>勝為之言於榮，〔為，于偽翻。〕榮悅，以爾朱天光為使持節(jié)、都督二雍、二岐諸軍事、驃騎大將軍、雍州刺史，〔後魏雍州治長安，北雍州治華原縣，東雍州治鄭縣，岐州治扶風雍縣，南岐州治河池故道縣。使，疏吏翻。雍，於用翻。驃，匹妙翻。騎，奇計翻?！?/em>以岳為左大都督，又以征西將軍代郡侯莫陳悅為右大都督，〔侯莫陳，其先魏之別部也，居庫斛真水，世為渠帥，遂以為氏，其後鎮(zhèn)代郡武川，因家焉?！?/em>並為天光之副以討之。
天光初行，唯配軍士千人，發(fā)洛陽以西路次民馬以給之。時赤水蜀賊斷路，〔水經(jīng)註：赤水在鄭縣北，即山海經(jīng)之灌水也，北注于渭。蜀賊，本蜀人之遷關中者，乘亂相聚為賊。斷，丁管翻?！?/em>詔侍中楊侃先行慰諭，并稅其馬，〔華陰諸楊仕魏，奕世貴顯，關西所歸重，故使之先行慰諭也。〕賊持疑不下。軍至潼關，天光不敢進，岳曰：「蜀賊鼠竊，公尚遲疑，若遇大敵，將何以戰(zhàn)！」天光曰：「今日之事，一以相委?！乖浪爝M擊蜀於渭北，破之，獲馬二千匹，簡其壯健以充軍士，又稅民馬合萬餘匹。以軍士尚少，〔少，詩沼翻?！?/em>淹留未進。榮怒，遣騎兵參軍劉貴乘驛至軍中責天光，杖之一百，以軍士二千人益之。
三月，醜奴自將其眾圍岐州，遣其大行臺尉遲菩薩、〔李延壽曰：其先魏之別號尉遲部，因以為氏。尉，音鬱。菩薄胡翻。薩，桑葛翻。〕僕射萬俟仵自武功南渡渭，攻圍趣柵，〔仵，疑古翻?？籍愒唬罕笔纷鳌溉f俟行醜」。今從周書?！?/em>天光使賀拔岳將千騎救之。菩薩等已拔柵而還，〔還，從宣翻，又如字?！?/em>岳故殺掠其吏民以挑之，菩薩率步騎二萬至渭北。〔挑，徒了翻。帥，讀曰率?！?/em>岳以輕騎數(shù)十自渭南與菩薩隔水而語，稱揚國威，菩薩令省事傳語，〔省事，蓋猶今之通事，兩敵相向，使之往來通傳言語。省，悉井翻?！?/em>岳怒曰：「我與菩薩語，卿何人也！」射殺之。〔射，而亦翻?！?/em>明日，復引百餘騎隔水與賊語，〔復，扶又翻?！?/em>稍引而東，至水淺可涉之處，岳即馳馬東出。賊以為走，乃棄步兵輕騎南渡渭追岳，岳依橫岡設伏兵以待之，賊半渡岡東，岳還兵擊之，賊兵敗走。〔岳既還兵擊賊，伏兵又發(fā)，故敗走?！?/em>岳下令，賊下馬者勿殺，賊悉投馬，俄獲三千人，馬亦無遺，遂擒菩薩；仍渡渭北，降步卒萬餘，並收其輜重。〔降，戶江翻。重，直用翻?！?/em>醜奴聞之，棄岐州，北走安定，〔走，音奏?！?/em>置柵於平亭。天光方自雍至岐，與岳合。〔平亭在涇州北。自雍至岐，自雍州至岐州也?！?/em>
夏，四月，天光至汧、渭之間，〔汧水出汧縣西北而入于渭。汧，口堅翻?！?/em>停軍牧馬，宣言：「天時將熱，未可行師，俟秋涼更圖進止，」獲醜奴覘候者，縱遣之。〔覘，丑廉翻，又丑豔翻?！?/em>醜奴信之，散眾耕於細川，〔據(jù)令狐德棻後周書，百里、細川在岐州北。又據(jù)元豐九域志，涇州靈臺縣有百里鎮(zhèn)，蓋即細川之地。細川、平亭當亦相近。〕使其太尉侯伏侯元進將兵五千，據(jù)險立柵，〔侯伏侯，虜三字姓。將，即亮翻?！?/em>其餘千人以下為柵者甚眾。天光知其勢分，晡時，密嚴諸軍，相繼俱發(fā)，黎明，圍元進大柵，拔之，所得俘囚，一皆縱遣，諸柵聞之皆降。〔唐末，高仁厚平阡能等亦用此術。降，戶江翻；下同。〕天光晝夜徑進，抵安定城下，賊涇州刺史侯幾長貴以城降。〔侯幾，虜複姓。魏書官氏志，內(nèi)入諸姓有俟幾氏。俟、侯字相近?！?/em>醜奴棄平亭走，欲趣高平，〔九域志：鎮(zhèn)戎軍，古高平地也。趣，七喻翻。〕天光遣賀拔岳輕騎追之，丁卯，及於平?jīng)?。賊未成列，直閤代郡侯莫陳崇單騎入賊中，於馬上生擒醜奴，因大呼，眾皆披靡，〔呼，火故翻。披，普彼翻?！?/em>無敢當者，後騎益集，賊眾崩潰，遂大破之。天光進逼高平，城中執(zhí)送蕭寶寅以降。〔萬俟醜奴，胡琛之將也，普通六年，破魏將崔延伯，其眾始盛。蕭寶寅大通元年叛魏，至二年敗，奔醜奴，及是皆平。〕
4壬申，以吐谷渾王佛輔為西秦、河二州刺史。〔吐，從暾入聲。谷，音浴?！?/em>
5甲戌，魏以關中平，大赦。萬俟醜奴、蕭寶寅至洛陽，置閶闔門外都街之中，士女聚觀凡三日。丹楊王蕭贊表請寶寅之命，〔贊以寶寅為叔父，故請其命?！?/em>吏部尚書李神儁、黃門侍郎高道穆素與寶寅善，欲左右之，〔左右，讀曰佐佑。〕言於魏主曰：「寶寅叛逆，事在前朝。」〔朝，直遙翻?！?/em>會應詔王道習自外至，〔應詔，猶漢之待詔也，〕帝問道習：「在外何所聞﹖」對曰：「惟聞李尚書、高黃門與蕭寶寅周款，〔周，至也，密也。款，愛也?！?/em>並居得言之地，必能全之。且二人謂寶寅叛逆在前朝，寶寅為醜奴太傅，豈非陛下時邪﹖賊臣不翦，法欲安施！」帝乃賜寶寅死於駝牛署，〔邪，音耶。後魏官有駝牛都尉；署者，其寺舍也。五代志：太僕寺之屬有駝牛署，掌飼駝騾驢牛，有令丞。〕斬醜奴於都市。
6六月，丁巳，帝復以魏汝南王悅為魏王。〔復，扶又翻?？籍愒唬毫旱奂o：「中大通元年，正月，甲子，魏汝南王悅求還本國，許之。二年，六月，丁巳，遣悅還北，為魏主?！拱次簳鴲倐鳎瑦偽磭L歸魏復入梁，今刪去元年事?！?/em>
7戊寅，魏詔胡氏親屬受爵於朝者皆黜為民。〔謂靈后親屬也。朝，直遙翻?！?/em>
8庚申，以魏降將范遵為安北將軍、司州牧，從魏王悅北還。〔范遵，魏北海王顥之舅，蓋與顥同來奔。降，戶江翻。將，即亮翻?！?/em>
9萬俟醜奴既敗，自涇、豳以西至靈州，〔後魏滅赫連，以赫連果城置薄骨律鎮(zhèn)，莊孝昌中改鎮(zhèn)為靈州。杜佑曰：薄骨律鎮(zhèn)，今靈武郡；富平，今迴樂縣。唐靈州治迴樂。括地志云：薄骨律鎮(zhèn)城在河渚之中，隨水上下，未嘗陷沒，故號靈州也?！?/em>賊黨皆降於魏，唯所署行臺萬俟道洛帥眾六千逃入山中，不降。〔降，戶江翻。帥，讀曰率；下同?！?/em>時高平大旱，爾朱天光以馬乏草，退屯城東五十里，遣都督長孫邪利帥二百人行原州事以鎮(zhèn)之。〔魏太延二年，置高平鎮(zhèn)；正光五年，改曰原州，治高平城，領高平、長城二郡。〕道洛潛與城民通謀，掩襲邪利，并其所部皆殺之。天光帥諸軍赴之，道洛出戰(zhàn)而敗，帥其眾西入牽屯山，〔班志：幵頭山在安定郡涇陽縣西，涇水所出。師古註曰：幵，音牽。此山在今靈州東南，俗語訛謂之幵屯山。杜佑曰：牽屯山在今原州高平縣?！?/em>據(jù)險自守。爾朱榮以天光失邪利，不獲道洛，復遣使杖之一百，〔復，扶又翻。使，疏吏翻?！?/em>以詔書黜天光為撫軍將軍、雍州刺史，降爵為侯。
天光追擊道洛於牽屯，道洛敗走，入隴，〔隴，隴山也?！?/em>歸略陽賊帥王慶雲(yún)。〔晉武帝分天水置略陽郡，隋廢為隴城縣，屬秦州?？籍愒唬何旱奂o作「白馬龍涸胡王慶雲(yún)」。今從爾朱天光傳。帥，音所類翻?！?/em>道洛驍果絕倫，〔驍，堅堯翻?！?/em>慶雲(yún)得之，甚喜，謂大事可濟，遂稱帝於水洛城，〔水經(jīng)註：水洛水導源隴山，西逕水洛亭西，南注略陽川。九域志：水洛城在德順軍西南一百里。范仲淹曰：朝那之西，秦亭之東，有水洛城。〕置百官，以道洛為大將軍。
秋，七月，天光帥諸軍入隴，至水洛城，慶雲(yún)、道洛出戰(zhàn)，天光射道洛中臂，〔射，而亦翻。中，竹仲翻?！?/em>失弓還走，拔其東城。賊併兵趣西城，〔趣，七喻翻?！?/em>城中無水，眾渴乏，有降者言慶雲(yún)、道洛欲突走。天光恐失之，乃遣人招諭慶雲(yún)使早降，〔降，戶江翻?！?/em>曰：「若未能自決，當聽諸人，今夜共議，明晨早報?！箲c雲(yún)等冀得少緩，因待夜突出，〔少，詩沼翻。〕乃報曰：「請俟明日?！固旃庖蚴怪^曰：「知須水，〔須者，意所欲也?！?/em>今相為小退，〔為，于偽翻?！?/em>任取澗水飲之?！?賊眾悅，無復走心。天光密使軍士多作木槍，各長七尺，〔此即拒馬槍也。杜佑曰：拒馬槍，以木徑二尺，長短隨事，十字鑿孔，縱橫安檢，長丈，銳其端以塞要 路?！?/em>昏後，繞城布列，要路加厚，又伏人槍中，備其衝突，兼令密縛長梯於城北。其夜，慶雲(yún)、道洛果馳馬突出，遇槍，馬各傷倒，伏兵起，即時擒之。軍士緣梯入城，餘眾皆出城南，還槍而止，窮窘乞降。〔降，戶江翻。〕丙子，天光悉收其仗而阬之，死者萬七千人，分其家口。於是三秦、河、渭、瓜、涼、鄯州皆降。〔三秦，秦、東秦、南秦也。河州，乞伏之地也。魏太武真君六年，置枹罕鎮(zhèn)，後改為河州，領金城、武始、洪和、臨洮郡。渭州領隴西、南安、南安陽、廣寧郡。瓜州，即古敦煌之地。鄯州，禿髮氏之地，漢金城西部都尉所統(tǒng)也。師古曰：瓜州，即左傳所云允姓之戎居于瓜州者也。其地今大瓜，刁者，狐入瓜中食之，首尾不出。〕
天光頓軍略陽。詔復天光官爵，尋加侍中、儀同三司。以賀拔岳為涇州刺史，侯莫陳悅為渭州刺史。秦州城民謀殺刺史駱超，南秦州城民謀殺刺史辛顯，超、顯皆覺之，走歸天光，天光遣兵討平之。
步兵校尉宇文泰從賀拔岳入關，以功遷征西將軍，行原州事。時關、隴彫弊，泰撫以恩信，民皆感悅，曰：「早遇于文使君，吾輩豈從亂乎！」〔為宇文泰得賀拔岳之眾以創(chuàng)大業(yè)於關西張本。〕
10八月，庚戌，上餞魏王悅於德陽堂，遣兵送至境上。〔考異曰：悅傳云：「立為魏主，號年更興。衍遣其將軍王僧辯送至境上，以冀侵逼?！拱瓷q傳未嘗送悅，蓋王弁耳?！?/em>
11魏爾朱榮雖居外藩，遙制朝政，〔朝，直遙翻。〕樹置親黨，布列魏主左右，伺察動靜，大小必知。〔伺，相吏翻?！?/em>魏主雖受制於榮，然性勤政事，朝夕不倦，數(shù)親覽辭訟，理冤獄，〔數(shù)，所角翻?！?/em>榮聞之，不悅。〔史言魏主不能養(yǎng)晦?！?/em>帝又與吏部尚書李神儁議清治選部，〔治，直之翻。選，須絹翻；下同?！?/em>榮嘗關補曲陽縣令，〔據(jù)榮傳，即上曲陽縣也，漢、晉屬常山郡，後魏屬中山郡。關補者，先補授而後關吏部。五代志：趙州鼓城縣，舊曰曲陽。劉昫曰：漢上曲陽縣，隋改曰恆陽，唐元和十五年，復曰曲陽。趙州之曲陽，下曲陽也。〕神儁以階懸，不奏，〔言階級相去懸絕，其人不應補為縣令?！?/em>別更擬人。榮大怒，即遣所補者往奪其任；神儁懼而辭位，榮使尚書左僕射爾朱世隆攝選。榮啟北人為河南諸州，帝未之許；太宰天穆入見面論，〔見，賢遍翻?！?/em>帝猶不許。天穆曰：「天柱既有大功，為國宰相，若請普代天下官，恐陛下亦不得違之，如何啟數(shù)人為州，遽不用也！」帝正色曰：「天柱若不為人臣，朕亦須代；如其猶存臣節(jié)，無代天下百官之理?！箻s聞之，大恚恨，曰：「天子由誰得立！今乃不用我語！」
爾朱皇后性勡忌，屢致忿恚。帝遣爾朱世隆語以大理，〔恚，於避翻。語，牛倨翻。大理，謂事理之大致也?！?/em>后曰：「天子由我家置立，今便如此；我父本即自作，今亦復決?！?em>〔決，判也，謂天下事有判決也。復，扶又翻。〕世隆曰：「止自不為，〔「止」當作「正」?！?/em>若本自為之，臣今亦封王矣。」
帝既外逼於榮，內(nèi)逼皇后，恆怏怏不以萬乘為樂，〔恆，音常。怏，於兩翻。乘，繩正翻。樂，音洛；下同?！?/em>唯幸寇盜未息，欲使與榮相持。及關、隴既定，告捷之日，乃百甚喜，謂尚書令臨淮不或曰：「即今天下便是無賊?！够蛞姷凵粣?，曰：「臣恐賊平之後，方勞聖慮?！沟畚佛N人怪之，還以他語亂之曰：「然。撫寧荒餘，〔荒餘，謂兵荒之餘民也?！?/em>彌成不易。」〔易，以豉翻?！?/em>榮見四方無事，秦稱「參軍許周勸臣取九錫，臣惡其言，己斥遣令去?！箻s時望得殊禮，故以意諷朝廷，帝實不欲與之，因稱歎其忠。
榮好獵，〔惡，烏路翻。好，呼報翻?！?/em>不捨寒暑，列圍而進，令士卒必齊壹，雖遇險阻，不得違避，一鹿逸出，必數(shù)人坐死。有一卒見虎而走，榮謂曰：「汝畏死邪！」即斬之，自是每獵，士卒如登戰(zhàn)場。嘗見虎在窮谷中，榮令十餘人空手搏之，毋得損傷，死者數(shù)人，卒擒得之，〔魏道武帝因搏熊而謝于栗磾，爾朱榮反是，嗜殺人者烏能定天下邪！卒，音子恤翻。〕以此為樂，其下甚苦之。太宰天穆從容謂榮曰：〔樂，音洛。從，千容翻?！?/em>「大王勳業(yè)已盛，四方無事，唯宜脩政養(yǎng)民，順時蒐狩，〔禮，春蒐、夏田、秋獮、冬狩。杜預曰：蒐，索擇取不孕者。苗，為苗除害也。獮，殺也；以殺為名，順秋氣也。狩，圍守也；冬物畢成，獲則取之，無所擇也?！?/em>何必盛夏驅(qū)逐，感傷和氣﹖」榮攘袂曰：「靈后女主，不能自正，推奉天子，乃人臣常節(jié)。葛榮之徒， 本皆奴才，乘時作亂，譬如奴走，擒獲即已。頃來受國大恩，未能混壹海內(nèi)，何得遽言勳業(yè)！如聞朝士猶自寬縱，今秋欲與兄戒勒士馬，校獵嵩高，令貪汙朝貴，入 圍搏虎。〔朝，直遙翻?！?/em>仍出魯陽，歷三荊，悉擁生蠻，北填六鎮(zhèn)，〔杜佑曰：北荊州，今即伊陽縣；東荊州，後改曰淮州，今淮安郡；荊州，今南陽郡。余按榮 言出魯陽，則已越伊陽而南矣。五代志：舂陵郡，後魏置南荊州。當以此足三荊之數(shù)。生蠻，謂諸蠻戶之未附於魏者。六鎮(zhèn)叛亂，鎮(zhèn)戶荒殘，故欲填之?！?/em>回軍之際，掃平汾胡。〔稽胡皆居汾州界，謂之汾胡。〕明年，簡練精騎，分出江、淮，蕭衍若降，乞萬戶侯；〔騎，奇計翻。降，戶江翻。乞，丘計翻，與也。〕如其不降，以數(shù)千騎徑渡縛取。然後與兄奉天子，巡四方，乃可稱勳耳。今不頻獵，兵士懈怠，安可復用也！」〔懈，七隘翻。復，扶又翻?！?/em>
城陽王徽之妃，帝之舅女；侍中李或，延寔之子，帝之姊伲也?；铡⒒蛴脵鄬?，惡榮為己害，日毀榮於帝，勸帝除之。帝懲河陰之難，〔河陰之難，事見一百五十二卷。惡，烏路翻。難，乃旦翻?！?/em>恐榮終難保，由是密有圖榮之意，侍中楊侃、尚書右僕射元羅亦預其謀。〔元羅，叉之弟也。〕
會榮請入朝，欲視皇后蟣乳，〔蟣，與免同，又音晚。師古曰：免乳，為產(chǎn)子也。乳，人喻翻。唐韻曰：子母相解曰免?！?/em>徽等勸帝因其入，刺殺之。〔刺，七亦翻?！?/em>唯膠東侯李侃晞、濟陰王暉業(yè)言：「榮若來，必當有備，恐不可圖?！?em>〔濟，子禮翻?！?/em>又欲殺其黨與，發(fā)兵拒之。帝疑未定，而洛陽人懷憂懼，中書侍郎邢子才之徒已避之東出，〔邢劭，字子才，避魏主兄彭城王劭諱，故以字行。本傳云：少時有避，遂不行名?！?/em>榮乃遍與朝士書，相任去留。中書舍人溫子昇以書呈帝，帝恆望其不來，〔恆，戶登翻。〕及見書，以榮必來，色甚不悅。子才名劭，以字行，巒之族弟也。〔邢巒事魏宣武帝，屢經(jīng)將領，有功?？籍愒唬罕笔沸蠋n卷首排目云「族孫臧、劭」，而卷中乃云「巒叔祖祐，祐從子虯，虯子臧、劭」。魏書亦云「巒從祖祐」。然則臧、劭乃巒族弟，非族孫也?！?/em>時人多以字行者，舊史皆因之。
武衛(wèi)將軍奚毅，建義初往來通命，〔事見二百五十二卷大通二年。〕帝每期之甚重，然猶以榮所親信，不敢與之言情。毅曰：「若必有變，臣寧死陛下，不能事契胡?！?em>〔爾朱氏，契胡種也。契，欺訖翻?！?/em>帝曰：「朕保天柱無異心，亦不忘卿忠款?！?em>〔款，誠也。〕
爾朱世隆疑帝欲為變，乃為匿名書自牓其門云：「天子與楊侃、高道穆等為計，欲殺天柱。」取以呈榮。榮自恃其強，不以為意，手毀其書，唾地曰：「世隆無膽。誰敢生心！」榮妻北鄉(xiāng)長公主亦勸榮不行，〔榮妻非元氏也，以榮功封北鄉(xiāng)長公主?？籍愖鳌膏l(xiāng)郡長公主」，註曰：北史世隆傳作「北鄉(xiāng)郡公主」，今從魏帝紀。按考異作「鄉(xiāng)郡長公主」是也，通鑑作「北鄉(xiāng)長公主」，傳寫之誤耳。五代志：上黨郡鄉(xiāng)縣，石勒置武鄉(xiāng)郡，後魏去「武」字為鄉(xiāng)郡。證以魏收志無北鄉(xiāng)郡，則從鄉(xiāng)郡為是。唾，吐臥翻。長，知兩翻?！?/em>榮不從。
是月，榮將四五千騎發(fā)并州，〔將，即亮翻。騎，奇計翻?！?/em>時人皆言「榮反」，又云「天子必當圖榮?！咕旁?，榮至洛陽，〔考異曰：魏帝紀曰：「辛卯，榮、天穆自晉陽來朝?！拱幢笔?，九月初，榮至京，十五日天穆至。是月甲戌朔，辛卯乃十八日，非也?！?/em>帝即欲殺之，以太宰天穆在并州，恐為後患，故忍未發(fā)，并召天穆。有人告榮云：「帝欲圖之?！箻s即具奏，帝曰：「外人亦言王欲害我，豈可信之！」於是榮不自疑，每入謁帝，從人不過數(shù)十，〔從，才用翻?！?/em>又皆挺身不持兵仗。〔挺，徒頂翻，直也?！?/em>帝欲止，城陽王徽曰：「縱不反，亦何可耐，〔耐，忍也?！?/em>況不可保邪！」
先是，長星出中臺，掃大角；恆州人高榮祖頗知天文，榮問之，對曰：「除舊布新之象也?！?em>〔三臺，中臺上星為諸侯三公。大角者，天王座也。傳曰：彗所以除舊布新。先，悉薦翻。恆，戶登翻?！?/em>榮甚悅。榮至洛陽，行臺郎中李顯和曰：「天柱至，那無九錫，安須王自索也！〔李顯和蓋為并、肆九州行臺郎中，時從榮至洛陽。索，山客翻?！?/em>亦是天子不見機?！苟级焦_察曰：「今年真可作禪文，〔河陰之難，榮已募朝士作禪文，故羅察云然。郭羅察，即郭羅剎。〕何但九錫！」參軍褚光曰：「人言并州城上有紫氣，何慮天柱不應之！」榮下人皆陵侮帝左右，無所忌憚，故其事皆上聞。〔皆上，時掌翻?！?/em>
奚毅又見帝，求間，〔求間，即請間也?！?/em>帝即下明光殿與語，知其至誠，乃召城陽王徽及楊侃、李或告以毅語。榮小女適帝兄子陳留王寬，榮嘗指之曰：「我終得此伲力。」徽以白帝，曰：「榮慮陛下終為己患，脫有東宮，必貪立孩幼，〔孩，何開翻?！?/em>若皇后不生太子，則立陳留耳。」帝夢手持刀自割落十指，惡之，〔惡，烏路翻?！?/em>告徽及楊侃，徽曰：「蝮蛇螫手，壯士解腕，〔螫，音釋。腕，烏貫翻?！?/em>割指亦是其類，乃吉祥也?！?br />
戊子，天穆至洛陽，帝出迎之。榮與天穆並從入西林園宴射，榮奏曰：「近來侍官皆不習武，陛下宜將五百騎出獵，因省辭訟?！?em>〔將，即亮翻。騎，奇計翻。省，悉井翻?！?/em>先是，奚毅言榮欲因獵挾天子移都，〔先，悉薦翻?！?/em>由是帝益疑之。
辛卯，帝召中書舍人溫子昇，告以殺榮狀，并問以殺董卓事，子昇具道本末。帝曰：「王允若即赦涼州人，必不應至此。」〔董卓、王允事見六十卷漢獻帝初平三年。〕良久，語子昇曰：〔語，牛倨翻?！?/em>「朕之情理，卿所具知。死猶須為，況不必死，吾寧為高貴鄉(xiāng)公死，不為常道鄉(xiāng)公生！」〔謂曹魏高貴鄉(xiāng)公欲誅司馬昭，不克而死，常道鄉(xiāng)公禪位于晉而生也。〕帝謂殺榮、天穆，即赦其黨，皆應不動。應詔王道習曰：「爾朱世隆、司馬子如、朱元龍?zhí)貫闃s所委任，具知天下虛實，謂不宜留。」徽及楊侃皆曰：「若世隆不全，仲遠、天光豈有來理！」〔爾朱仲遠時鎮(zhèn)徐州，天光時鎮(zhèn)關、隴?！?/em>帝亦以為然。徽曰：「榮腰間常有刀，或能狼戾傷人，〔「狼」，當作「很」，孟子樂歲粒米狼戾，猶言狼藉也，非此義?！?/em>臨事願陛下起避之?！鼓朔┑仁N人於明光殿東。其日，榮與天穆並入，坐食未訖，起出，侃等從東階上殿，〔上，時掌翻。〕見榮、天穆已至中庭，事不果。
壬辰，帝忌日；癸巳，榮忌日。〔親喪之日為忌日，禮曰：忌日不樂。〕甲午，榮暫入，即詣陳留王家飲酒，極醉，遂言病動，頻日不入。帝謀頗泄，世隆又以告榮，且勸其速發(fā)，榮輕帝，以為無能為，曰：「何忽忽！」
預帝謀者皆懼，帝患之。城陽王徽曰：「以生太子為辭，榮必入朝，因此斃之?！沟墼唬骸负髴言惺季旁拢珊酴t」〔朝，直遙翻。孕，以正翻。〕徽曰：「婦人不及期而產(chǎn)者多矣，彼必不疑?！沟蹚闹Ｎ煨?，帝伏兵於明光殿東序，聲言皇子生，遣徽馳騎至榮第告之。〔騎，奇計翻?！?/em>榮方與上黨王天穆博，徽脫榮帽，懽舞盤旋，〔唐李太白詩云：「脫君帽，為君笑?！姑撁睉孜?，蓋夷禮也?！?/em>兼殿內(nèi)文武傳聲趣之，〔趣，讀曰促?！?/em>榮遂信之，與天穆俱入朝。帝聞榮來，不覺失色，中書舍人溫子昇曰：「陛下色變。帝連索酒飲之。〔酒能變貌，又能張膽，故連索飲之。索，山客翻?！?/em>帝令子昇作赦文，既成，執(zhí)以出，遇榮自外入，問：「是何文書﹖」子昇顏色不變，曰「敕」，榮不取視而入。帝在東序下西向坐，榮、天穆在御榻西北南向坐。徽入，始一拜，榮見光祿少卿魯安、典御李侃晞等抽刀從東戶入，〔漢九卿惟正卿一人，魏高祖太和十一年始各置少卿一人。典御，嘗食典御也。少，詩沼翻?！?/em>即起趨御座，〔趣，七喻翻?！?/em>帝先橫刀膝下，遂手刃之，安等亂斫，榮與天穆同時俱死。榮子菩提及車騎將軍爾朱陽覩等三十人從榮入宮，亦為伏 兵所殺。〔菩，薄乎翻。〕帝得榮手版，上有數(shù)牒啟，皆左右去留人名，非其腹心者悉在出限，〔出，不使在帝左右。〕帝曰：「豎子若過今日，遂不可制?！轨妒?內(nèi)外喜譟，聲滿洛陽城。百僚入賀。帝登閶闔門，下詔大赦，遣武衛(wèi)將軍奚毅、前燕州刺史崔淵將兵鎮(zhèn)北中。〔燕，因肩翻。將，即亮翻。〕是夜，【章：甲十一行 本「夜」下有「爾朱世隆奉」五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退齋校同?！?/em>北鄉(xiāng)長公主帥榮部曲，焚西陽門，出屯河陰。〔西陽門，即洛陽城西明門也?！?/em>
衛(wèi)將軍賀拔勝與榮黨田怡等聞榮死，奔赴榮第。時宮殿門猶未加嚴防，怡等議即攻門，勝止之曰：「天子既行大事，必當有備，吾輩眾少，何可輕爾！〔少，詩沼翻。〕但得出城，更為他計。」怡乃止。及世隆等走，勝遂不從，〔考異曰：周書及北史云：「勝復從世隆至河橋，勝以為臣無讎君之義，遂勒所部還都，莊帝大悅。」今從魏書。〕帝甚嘉之。朱瑞雖為榮所委，而善處朝廷之間，〔朱瑞，本榮之行臺郎中也。榮定魏主於洛陽，以瑞為黃門侍郎兼中書舍人。處，昌呂翻?！?/em>帝亦善遇之，故瑞從世隆走而中道逃還。
榮素厚金紫光祿大夫司馬子女如，榮死，子如自宮中突出，至榮第，棄家，隨榮妻子走出城。世隆即欲還北，子如曰：「兵不厭詐，今天下恟恟，唯強是視，〔恟，許勇翻?！?/em>當此之際，不可以弱示人，若亟北走，恐變生肘腋。〔腋，音亦。〕不如分兵守河橋，還軍向京師，出其不意，或可成功。假使不得所欲，亦足示有餘力，使天下畏我之強，不敢叛散。」世隆從之。己亥，攻河橋，擒奚毅等，殺之，據(jù)北中城。魏朝大懼，遣前華陽太守段育慰諭之，〔魏分漢中之沔陽、西縣置華陽郡，以其地在華山之南也。朝，直遙翻。華，戶化翻?！?/em>世隆斬首以徇。
魏以雍州刺史爾朱天光為侍中、儀同三司。〔雍，於用翻?！?/em>以司空楊津為都督并、肆等九州諸軍事、驃騎大將軍、并州刺史，兼尚書令、北道行臺，經(jīng)略河、汾。〔驃，匹妙翻。騎，奇計翻?！?/em>
榮之入洛也，以高敖曹自隨，禁於駝牛署；〔爾朱榮誘拘高敖曹，事見一百五十二卷大通二年。〕榮死，帝引見，勞勉之。〔見，賢遍翻。勞，力到翻?！?/em>兄乾自東冀州馳赴洛陽，〔魏孝昌末，葛榮作亂，高翼聚眾河、濟間，魏因置東冀州，以翼為刺史。蓋因劉宋先置冀州於河、濟間，而置東冀州以別河北之冀州也。翼，乾之族也。按後以高翼為乾之父?！?/em>帝以乾為河北大使，〔使，疏吏翻?！?/em>敖曹為直閤將軍，使歸，招集鄉(xiāng)曲為表裏形援。帝親送之於河橋，〔敖曹兄弟歸鄉(xiāng)里，路當東出，河橋在洛城北，帝不應送之於此，「河橋」二字，意必有誤?！?/em>舉酒指水曰：「卿兄弟冀部豪傑，能令士卒致死，京城儻有變，可為朕河上一揚塵?！骨固槭茉t，敖曹援劍起舞，誓以必死。〔為，于偽翻；下亦為、吾為、為陛下同。援，于元翻?！?/em>
冬，十月，癸卯朔，世隆遣爾朱拂律歸〔考異曰：魏書無拂律歸名，伽藍記有之。按爾朱度律時在世隆所，或者拂律歸即度律也。〕將胡騎一千，皆白服，來至郭下，索太原王尸。〔榮迎立敬宗，封太原王。將，即亮翻。騎，奇計翻。索，山客翻?！?/em>帝升大夏門望之，〔洛陽城北有大夏、廣莫二門。夏，戶雅翻。〕遣主書牛法尚謂之曰： 「太原王立功不終，陰圖釁逆，〔釁，許覲翻。〕王法無親，〔言法在必行，雖親無赦也?！?/em>已正刑書。罪止榮身，餘皆不問。卿等若降，官爵如故?！狗髀蓺w曰： 「臣等隨太原王入朝，忽致冤酷，今不忍空歸。願得太原王尸，生死無恨。」因涕泣，哀不自勝，〔勝，音升?！?/em>群胡皆慟哭，聲振城邑。帝亦為之愴然，遣侍中朱瑞齎鐵券賜世隆。世隆謂瑞曰：「太原王功格天地，赤心奉國，長樂不顧信誓，枉加屠害，〔魏敬宗本封長樂王。樂，音洛?！?/em>今日兩行鐵字，何足可信！〔行，戶剛翻?！?/em>吾為太原王報讎，終無降理！」瑞還，白帝，帝即出庫物置城西門外，募敢死之士以討世隆，一日即得萬人，與拂律歸等戰(zhàn)於郭外。拂律歸等生長戎旅，〔長，知兩翻?！?/em>洛陽之人不習戰(zhàn)鬬，屢戰(zhàn)不克。甲辰，以前車騎大將軍李叔仁為大都督，帥眾討世隆。
戊申，皇子生，大赦。以中書令魏蘭根兼尚書左僕射，為河北行臺，定、相、殷三州皆稟蘭根節(jié)度。〔相，悉亮翻?！?/em>
爾朱氏兵猶在城下，帝集朝臣博議，皆恇懼不知出。通直散騎常侍李苗奮衣起曰：〔朝，直遙翻。恇，去王翻。散，悉亶翻。騎，奇寄翻。〕「今小賊唐突如此，朝廷有不測之憂，正是忠臣烈士效節(jié)之日。臣雖不武，請以一旅之眾為陛下徑斷河橋?！?em>〔杜預曰：五百人為一旅。斷，丁管翻?！?/em>城陽王徽、高道穆皆以為善，帝許之。乙卯，苗寡人從馬渚上流乘船夜下，去橋數(shù)里，縱火船焚河橋，倏忽而至。爾朱氏兵在南岸者，望之，爭橋北渡，俄而橋絕，溺死者甚眾。苗將百許人泊於小渚以待南援，〔溺，奴狄翻。將，即亮翻；下同。〕官軍不至，爾朱氏就擊之，左右皆盡，苗赴水死。帝傷惜之，贈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封河陽侯，諡曰忠烈。世隆亦收兵北遁。丙辰，詔行臺源子恭將步騎一萬出西道，楊昱將募士八千出東道以討之，〔募士，即洛城西門外所募者也?！?/em>子恭仍鎮(zhèn)太行丹谷，築壘以防之。〔水經(jīng)註：丹水出上黨高都縣故城東北阜下，東南流注于丹谷。晉書地道記曰：縣有太行關，丹溪為關之東谷，塗自此去，不復由關矣。行，戶剛翻。考異曰：伽藍記云：「源子恭、楊寬領步騎三萬鎮(zhèn)河內(nèi)?！菇駨奈簳！?/em>世隆至建州，〔慕容永分上黨置建興郡，魏真君元年省，和平五年復置郡，永安中，罷郡，置建州，治高都城，領高都、長平、安平、恭寧郡。據(jù)五代志：建州即唐澤州之地?！?/em>刺史陸希質(zhì)閉城拒守，世隆攻拔之，殺城中人無遺類，以肆其忿，唯希質(zhì)走免。
詔以前東荊州刺史元顯恭為晉州刺史，〔魏孝昌中置唐州，建義元年改曰晉州，治白馬城，領平陽、西河、南絳、北絳、永安、北五城、定陽、西平城（三字衍）、敷城、河西、五城、冀氏、義寧郡。〕兼尚書左僕射、西道行臺。
12魏東徐州刺史廣牧斛斯椿〔廣牧縣，漢朔方東部都尉治所也。魏省朔方，以廣牧縣屬新興郡。魏收志：屬朔州附化郡?？即粋?，椿，廣牧富昌人，則又似廣牧自為一郡也。斛斯，虜複姓?！?/em>素依附爾朱榮，榮死，椿懼，聞汝南王悅在境上，乃帥部眾棄州歸悅。〔帥，讀曰率；下同。〕悅授椿侍中、大將軍、司空，封靈丘郡公，又為大行臺前驅(qū)都督。
14汾州刺史爾朱兆聞榮死，自汾州帥騎據(jù)晉陽；〔騎，奇計翻?！?/em>世隆至長子，〔考異曰：魏帝紀云，世隆停建興之高都。今從世隆傳?！?/em>兆來會之。壬申，共推太原太守、行并州事長廣王曄即皇帝位，〔守，式又翻。〕大赦，改元建明。曄，英之弟子也。〔中山王英著功於太和、正始之間?！?/em>以兆為大將軍，進爵為王；世隆為尚書令，賜爵樂平王，加太傅、司州牧；又以榮從弟度律為太尉，賜爵常山王；〔從，才用翻?！?/em>世隆兄天柱長史彥伯為侍中；徐州刺史仲遠為車騎大將軍，兼尚書左僕射、三徐州大行臺。仲遠亦起兵向洛陽。〔三徐州：徐州治彭城；北徐州治瑯邪，永安二年置，領東泰山、瑯邪二郡；東徐州治下邳。此皆長廣王所除授?！?/em>
爾朱天光之克平?jīng)鲆?，宿勤明達請降，〔宿勤明達與萬俟醜奴，皆胡琛將也。降，戶江翻?！?/em>既而復叛，北走，天光遣賀拔岳討之，明達奔東夏。〔東夏，唐之延州。夏，戶雅翻?！?/em>岳聞爾朱榮死，不復窮追，〔復，扶又翻?！?/em>還涇州以待天光。天光與侯莫陳悅亦下隴，與岳謀引兵向洛。魏敬宗使朱瑞慰諭天光，天光與岳謀，欲令帝外奔而更立宗室，〔更，工衡翻?！?/em>乃頻啟云：「臣實無異心，唯欲仰奉天顏，以申宗門之罪?！褂质蛊湎铝艑賳⒃疲骸柑旃饷苡挟悎D，願思勝算以防之?！?em>〔天光設兩端以疑魏朝?！?/em>
范陽太守盧文偉誘平州刺史侯淵出獵，閉門拒之。〔淵本領平州，鎮(zhèn)范陽。范陽，即涿郡，後漢章帝改焉。誘，音酉?！?/em>淵屯於郡南，為榮舉哀，〔為，于偽翻?！?/em>勒兵南向，進，至中山，行臺僕射魏蘭根邀擊之，為淵所敗。〔敗，補賣翻?！?/em>
敬宗以城陽王徽兼大司馬、錄尚書事，總統(tǒng)內(nèi)外?；找庵^榮既死，枝葉自應散落，及爾朱世隆等兵四起，黨眾日盛，徽憂怖，不知所出。〔怖，普布翻?！?/em>性多嫉 忌，不欲人居己前，每獨與帝謀議，群臣有獻策者，徽輒勸帝不納，且曰：「小賊何慮不平！」又靳惜財貨，賞賜率皆薄少，〔靳，居焮翻。少，詩沼翻?！?/em>或多而 中減，或與而復追，故徒有糜費而恩不感物。〔史言徽誤魏主。復，扶又翻。〕
十一月，癸酉朔，敬宗以車騎將軍鄭先護為大都督，與行臺楊昱共討爾朱仲遠。
乙亥，以司徒長孫稚為太尉，臨淮王或為司徒。
丙子，進雍州刺史廣宗公爾朱天光爵為王。〔自此以上至鄭先護官爵，皆敬宗所授?！?/em>長廣王亦以天光為隴西王。
爾朱仲遠攻西兗州，〔魏太和中置西兗州於滑臺，孝昌中置西兗州於定陶。下云仲遠與賀拔勝戰(zhàn)于滑臺東，則是時猶以滑臺為西兗州也?！?/em>丁丑，拔之，擒刺史王衍。衍，肅之兄子也。〔王肅去齊入魏而貴顯?！?/em>癸未，敬宗以右衛(wèi)將軍賀拔勝為東征都督；壬辰，又以鄭先護兼尚書左僕射為行臺，與勝共討仲遠。戊戌，詔罷魏蘭根行臺，以定州刺史薛曇尚兼尚書，為北道行臺。〔曇，徒含翻。〕鄭先護疑賀拔勝，置之營外。庚子，勝與仲遠戰(zhàn)於滑臺東，兵敗，降於仲遠。
初，爾朱榮嘗從容問左右曰：〔從，千容翻?！?/em>「一日無我，誰可主軍﹖」皆稱爾朱兆。榮曰：「兆雖勇於戰(zhàn)鬬，然所將不過三千騎，多則亂矣?？按艺撸ㄙR六渾耳。」因戒兆曰：「爾非其匹，終當為其穿鼻?！?em>〔譬之以牛，牛鼻既穿，則為人所制。〕乃以高歡為晉州刺史。及兆引兵向洛，遣使召歡，歡遣長史孫騰詣兆，辭以「山蜀未平，〔蜀人徙汾晉依山而居者，謂之山蜀?！?/em>今方攻討，不可委去，致有後憂。定蜀之日，當隔河為掎角之勢。」〔掎，居蟻翻?！?/em>兆不悅，曰：「還白高晉州，吾得吉夢，夢與吾先人登高丘，丘旁之地，耕之已熟，獨餘馬藺，〔本草：蠡實，馬藺子也，出冀州。圖經(jīng)曰：馬藺子，生河東川谷，葉似薤而長厚。衍義曰：馬藺葉，牛馬皆不食，為纔出土葉已硬也?！?/em>先人命吾拔之，隨手而盡。以此觀之，往無不克?！跪v還報，歡曰：「兆狂愚如是，而敢為悖逆，吾勢不得久事爾朱矣。」〔為歡起兵討爾朱張本。悖，蒲內(nèi)翻，又蒲沒翻?！?/em>
十二月，壬寅朔，爾朱兆攻丹谷，都督崔伯鳳戰(zhàn)死，都督史仵龍開壁請降，〔仵，宜古翻。降，戶江翻?！?/em>源子恭退走。兆輕兵倍道兼行，從河橋西涉渡。〔考異曰：伽藍記云，從雷波涉渡。今從魏書兆傳?！?/em>先是，敬宗以大河深廣，謂兆未能猝濟，〔先，昔薦翻?！?/em>是日，水不沒馬腹。甲辰，暴風，黃塵漲天，兆騎叩宮門，宿衛(wèi)乃覺，彎弓欲射，〔騎，奇計翻；下同。射，而亦翻?！?/em>矢不得發(fā)，一時散走。華山王鷙，斤之玄孫也，〔斤亂代事見一百四卷晉孝武太元元年。魏以此始，亦以此終，天邪，人邪﹖〕素附爾朱氏。帝始聞兆南下，欲自帥諸軍討之，鷙說帝曰：「黃河萬仞，兆安得渡！」帝遂自安。及兆入宮，鷙復約止衛(wèi)兵不使鬬。〔帥，音率。說，式芮翻。復，扶又翻?！?/em>帝步出雲(yún)龍門外，遇城陽王徽乘馬走，帝屢呼之，不顧而去。〔徽預國大謀，敗不即死，去將安之！〕兆騎執(zhí)帝，鎖於永寧寺樓上，帝寒甚，就兆求頭巾，〔頭巾，所謂袹頭也?！?/em>不與。兆營於尚書省，用天子金鼓，設刻漏於庭；撲殺皇子，〔皇子，爾朱后所生也。 撲，弼角翻?！?/em>汙辱嬪御妃主，〔汙，烏故翻。嬪，毗賓翻?！?/em>縱兵大掠，殺司空臨淮王或、尚書左僕射范陽王誨、青州刺史李延寔等。
城陽王徽走至山南，〔山南，伊、潁南山之南也?！?/em>抵前洛陽令寇祖仁家。〔考異曰：魏書作「寇彌」。按寇讚諸孫所字皆連「祖」字，或者名彌字祖仁。今從伽藍記。〕祖仁一門三刺史，皆徽所引拔，以有舊恩，故投之。徽齎金百斤，馬五十匹，祖仁利其財，外雖容納，而私謂子弟曰：「如聞爾朱兆購募城陽王，得之者封千戶侯。今日富貴至矣！」乃佈徽云官捕將至，令其逃於他所，〔怖，普布翻?！?/em>使人於路邀殺之，送道於兆；〔徽背敬宗，而祖仁亦背徽，惡殃之報何速哉！蒼蒼之不可欺也如此。〕兆亦不加勳賞。兆夢徽謂己曰：「我有金二百斤、馬百匹在祖仁家，卿可取之?！拐准扔X，〔覺，古孝翻?！?/em>意所夢為實，即掩捕祖仁，徵其金、馬。祖仁謂人密告，望風款服，云「實得金百斤、馬五十匹。」〔款，誠實也，獄囚招承之辭曰款，言得其實也?！?/em>兆疑其隱匿，依夢徵之，祖仁家舊有金三十斤、馬三十匹，盡以輸兆。兆猶不信，發(fā)怒，執(zhí)祖仁，懸首高樹，大石墜足，捶之至死。〔捶，止橤翻?！?/em>
爾朱世隆至洛陽，〔自長子至洛陽也?！?/em>兆自以為己功，責世隆曰：「叔父在朝日久，〔世隆，榮從弟。兆，榮從子。故呼世隆為叔父。靈后臨朝之時，世隆已在朝，故曰日久。朝，直遙翻?！?/em>耳目應廣，如何令天柱受禍！」按劍瞋目，聲色甚厲；〔瞋，七人翻?！?/em>世隆遜辭拜謝，然後得已，由是深恨之。〔為爾朱兄弟叔姪互相猜疑以致夷滅張本。〕爾朱仲遠亦自滑臺至洛。
戊申，魏長廣王大赦。
爾朱榮之死也，敬宗詔河西賊帥紇豆陵步蕃使襲秀容。〔步蕃居北河之西。紇豆陵，虜三字姓。魏書官氏志，次南諸姓有紇豆陵氏。帥，音所類翻。紇，音下沒翻?！?/em>及兆人洛，步蕃南下，兵勢甚盛，故兆不暇久留，亟還晉陽以禦之，使爾朱世隆、度律、彥伯等留鎮(zhèn)洛陽。甲寅，兆遷敬宗於晉陽，兆自於河梁監(jiān)閱財資。〔河梁，即河橋。監(jiān)，工咸翻?！?/em>高歡聞敬宗向晉陽，帥騎東巡，欲邀之，不及，因與兆書，為陳禍福，不宜害天子，受惡名；兆怒，不納。爾朱天光輕騎入洛，見世隆等，即還雍州。〔帥，讀曰率。騎，奇計翻。為，于偽翻。雍，於用翻?！?/em>
初，敬宗恐北軍不利，〔北軍，謂源子恭鎮(zhèn)丹谷之軍也?！?/em>欲為南走之計，託云征蠻，以高道穆為南道大行臺，未及發(fā)而兆入洛。道穆託疾去，世隆殺之。主者請追李苗封贈，世隆曰：「當時眾議，更一二日即欲縱兵大掠，焚燒郭邑，賴苗之故，京師獲全；天下之善一也，不宜復追?！?em>〔復，扶又翻?！?/em>
爾朱榮之死也，世隆等徵兵於大寧太守代人房謨，〔魏孝昌中置泰寧郡，屬建州，其地當在唐澤州沁水縣界?！复蟆?，當作「泰」。〕謨不應，前後斬其三使，〔使，疏吏翻?！?/em>遣弟毓詣洛陽。及兆得志，其黨建州刺史是蘭安定〔是蘭，姓也；安定，其名?！?/em>執(zhí)謨繫州獄，郡中蜀人聞之，皆叛。〔此謂蜀人之居泰寧者，亦汾蜀、絳蜀之類也?！?/em>安定給謨?nèi)躐R，令軍前慰勞，〔勞，力到翻?！?/em>諸賊見謨，莫不遙拜。謨先所乘馬，安定別給將士，〔將，即亮翻?！?/em>戰(zhàn)敗，蜀人得之，謂謨遇害，莫不悲泣，善養(yǎng)其馬，不聽人乘之，兒童婦女競投草粟，皆言此房公馬也。爾朱世隆聞之，捨其罪，以為其府長史。
爾朱世隆與兄弟密謀，慮長廣王母衛(wèi)氏干預朝政，伺其出行，遣數(shù)十騎如劫盜者於京巷殺之，〔直曰街，曲曰巷。京巷，洛京之曲巷也。朝，直遙翻。伺，相吏翻。〕尋懸牓以千萬錢募賊。
是月，紇豆陵步蕃大破爾朱兆於秀容，南逼晉陽。兆懼，使人召高歡并力。〔考異曰：北齊慕容紹宗傳：「兆召高祖，紹宗諫曰：『今天下擾攘，人懷覬覦，正是智士用策之秋。高晉州才雄氣猛，英略蓋世，譬如蛟龍，安可借以雲(yún)雨﹖』兆怒曰：『我與晉州推誠相待，何得輒相間阻！』囚紹宗，數(shù)日，乃釋之?！贡笔罚B宗語在神武請帥降戶就食山東下。按兆始召歡以自救，非猜嫌之時。今從北史?！?/em>僚屬皆勸歡勿應召，歡曰：「兆方急，保無他慮?！顾煨?。歡所親賀拔焉過兒請緩行弊之，歡往往逼留，辭以河無橋，不得渡。〔此河蓋汾河也?！?/em>步蕃兵日盛，兆屢敗，告急於歡，歡乃往從之。兆時避步蕃南出，步蕃至平樂郡，〔「平樂郡」，據(jù)爾朱兆傳當作「樂平郡」。後漢獻帝分太原置樂平郡，治沾城，唐遼州即其地?！?/em>歡與兆進兵合擊，大破之，斬步蕃於石鼓山，〔魏收志：秀容郡秀容縣有石鼓山?！?/em>其眾退走。兆德歡，相與誓為兄弟，將數(shù)十騎詣歡，通夜宴飲。
初，葛榮部眾流入并、肆者二十餘萬，為契胡凌暴，〔契胡，爾朱之種人也。契，欺訖翻。〕皆不聊生，大小二十六反，誅夷者半，猶謀亂不止。兆患之，問計於歡，歡曰：「六鎮(zhèn)反殘，不可盡殺，〔自破六韓拔陵、杜洛周之敗，其眾盡歸葛榮，皆六鎮(zhèn)人也?！?/em>宜選王腹心使統(tǒng)之，有犯者罪其帥，〔帥，所類翻?！?/em>則所罪者矣。」兆曰：「善！誰可使者﹖」賀拔允時在坐，〔坐，徂臥翻?！?/em>請使歡領之。歡拳毆其口，折一齒，曰：「平生天柱時，奴輩伏處分鷹犬。〔毆，烏口翻。歡自謂也，詭為遜辭，使兆不疑己。折，而設翻。處，昌呂翻。分，扶問翻；下同?！?/em>今日天下事取捨在王，而阿鞠泥敢僭易妄言，請殺之！」〔賀拔允，字阿鞠泥。易，以豉翻?！?/em>兆以歡為誠，遂以其眾委焉。歡以兆醉，恐醒而悔之，遂出，宣言：「受委統(tǒng)州鎮(zhèn)兵，〔魏改六鎮(zhèn)為州，葛榮部眾皆六鎮(zhèn)人，故曰州鎮(zhèn)兵?！?/em>可集汾東受號令。」乃建牙陽曲川，〔水經(jīng)註：汾水自汾陽縣南流，逕陽曲城西。陽曲在秀容之南。地形志：陽曲縣，二漢屬太原郡，後魏永安中，置永安郡，陽曲縣屬焉。宋白曰：唐析州秀容、定襄二縣，皆漢陽曲縣地。河千里一曲，縣當其陽，故曰陽曲。後漢末，移陽曲縣於并州太原縣外，於舊陽曲縣置定襄縣，又分置九原縣屬新興郡。後魏以九原縣為平冠縣，隋為秀容縣。〕陳部分。軍士素惡兆而樂屬歡，〔分，扶問翻。惡，烏故翻。樂，音洛?！?/em>莫不皆至。
居無何，〔居無何，言在事未多時也。無何，猶言無幾何時?！?/em>又使劉貴請兆，以「并、肆頻歲霜旱，降戶掘田鼠而食之，〔降，戶江翻?！?/em>面無穀色，徒?jīng)@人境內(nèi)，〔并、肆之地，兆統(tǒng)內(nèi)也。汙，烏故翻。〕請令就食山東，〔并、肆、冀、定、瀛、相、殷以大行、常山為限，并、肆在山西，餘州皆在山東。歡欲引眾就食山東，正欲遠兆，得以從容收眾心，因之以起兵也?！?/em>待溫飽更受處分?！拐讖钠渥h。長史容紹宗諫曰：「不可。方今四方紛擾，人懷異望，高公雄才蓋世，復使握大兵於外，〔復，扶又翻?！?/em>譬如供蛟龍以雲(yún)雨，將不可制矣?！拐自唬骸赣邢慊鹬厥?，何慮邪！」〔重誓，謂與歡誓為兄弟。〕紹宗曰：「親兄弟尚不可信，何論香火！」〔時爾朱兆與其群從已搆嫌隙，故紹宗以此言諷之?！?/em>時兆左右已受歡金，因稱紹宗與歡有舊隙，兆怒，囚紹宗，趣歡發(fā)。〔趣，讀曰促?！?/em>歡自晉陽出滏口，道逢北鄉(xiāng)長公主自洛陽來，有馬三百匹，盡奪而易之。兆聞之，乃釋紹宗而問之，紹宗曰：「此猶是掌握中物也?！拐啄俗宰窔g，至襄垣，〔襄垣縣，漢屬上黨郡，後魏屬鄉(xiāng)郡，至敬宗建義元年分置襄垣郡。〕會漳水暴漲，橋壞，〔水經(jīng)：漳水自屯留縣東北流，逕襄垣縣故城南?！?/em>歡隔水拜曰：「所以借公主馬，非有他故，備山東盜耳。王信公主之讒，自來賜追，〔歡稱兆為王，因長廣王所封也?！?/em>今不辭渡水而死，恐此眾便叛?！拐鬃躁悷o此意，因馬渡水，與歡坐幕下，【章：甲十一行本「下」下有「陳謝」二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退齋校同。】授歡刀，引頸使歡斫之，〔古之豪雄推赤心置人腹中者，必其威望有以服其心，智力足以制其命，然後行之以安反側(cè)，然亦未至如爾朱兆之輕率也?！?/em>歡大哭曰：「自天柱之薨，賀六渾更何所仰！但願大家千萬歲，以申力用耳。今為旁人所搆間，大家何忍復出此言！」〔歡之此言，亦謬為恭敬耳。歡以主事兆，故稱為大家。間，古莧翻。復，音扶又翻；下同?！?/em>兆投刀於地，復斬白馬，與歡為誓，因留宿夜飲。尉景伏壯士欲執(zhí)兆，〔尉，紆勿翻。〕歡齧臂止之，曰：「今殺之，其黨必奔歸聚結，兵飢馬瘦，不可與敵，若英雄乘之而起，則為害滋甚，不如且置之。兆雖驍勇，兇悍無謀，不足圖也?！?em>〔不足圖也，謂其易圖也。史言舉大事者必審而後發(fā)。驍，堅堯翻。悍，侯旰翻?！?/em>旦日，兆歸營，復召歡，歡將上馬詣之，〔上，時掌翻?！?/em>孫騰牽歡衣，歡乃止。兆隔水肆罵，馳還晉陽。〔當是時，爾朱兆已知高歡之不可制，而無如之何?！?/em>兆腹心念賢領降戶家屬別為營，歡偽與之善，觀其佩刀，因取殺之。〔按通鑑，念賢後仕於西魏貴顯。此豈有一念賢邪﹖又按李百藥北齊書，歡取賢佩刀以殺其從者，從者盡散。則謂所殺者賢之從者，非殺賢也。姓譜有念姓。〕士眾感悅，益願附從。
14齊州城民趙洛周聞爾朱兆入洛，逐刺史丹楊王蕭贊，以城歸兆。贊變形為沙門，逃入長白山，〔五代志：齊州章丘縣，舊曰高唐，有長白山。杜佑曰：長白山在淄州長山縣?！?/em>流轉(zhuǎn)，卒於陽平。〔陽平縣，漢屬東郡，魏、晉以來，分屬陽平郡，隋、唐魏州之莘縣即其地。卒，子恤翻?！?/em>梁人或盜其柩以歸，上猶以子禮葬於陵次。〔豫章王綜奔魏，改名贊，事見一百五十卷普通六年。贊不以帝為父，而帝猶以贊為子，可謂愛其所灴當愛矣。柩，音舊?！?/em>
15魏荊州刺史李琰之，韶之族弟也。南陽太守趙修延，以琰之敬宗外族，〔敬宗母，彭城王妃李氏也，故云然?！?/em>誣琰之欲奔梁，發(fā)兵襲州城，執(zhí)琰之，自行州事。
16魏王悅改元更興，〔更，工行翻?！?/em>聞爾朱兆已入洛，自知不及事，遂南還。斛斯椿復棄悅奔魏。〔為斛斯椿誅爾朱世隆兄弟搆間高歡以分魏為東、西張本。復，扶又翻。〕
17是歲，詔以陳慶之為都督南、北司等四州諸軍事、南、北司二州刺史。〔梁置南司州於安陸，北司州於義陽?！?/em>慶之引兵圍魏懸瓠，破魏潁州刺史婁起等於溱水，〔魏孝昌四年置潁州於汝陰，領汝陰、潁〔弋〕陽、北陳留、潁川、財丘、梁興、西恆農(nóng)、陳南、東郡、汝南、清河、南陽、新蔡、南陳留、滎陽、北通、汝南、太原等雙 郡，東恆農(nóng)、新興等郡。水經(jīng)註：溱水出汝南平輿縣浮石嶺東北青衣山，東南逕朗陵縣故城西，東北逕北宜春縣故城北，又東北入于汝。溱，緇詵翻。宋白曰：蔡州 城南有溱水。〕又破行臺孫騰等於楚城。〔梁置西楚州於楚城，在汝南郡城陽縣界，其地當在唐中州界。按孫騰此時猶從高歡在并、冀、殷、相之間，慶之破騰必非此年事，史究言之耳?！?/em>罷義陽鎮(zhèn)兵，停水陸漕運，江、湖諸州並得休息；〔謂瀕江及洞庭、彭蠡間諸州也?！?/em>開田六千頃，二年之後，倉廩充實。
高祖武皇帝十
中大通二年（庚戌，五三○）
1春，正月，己丑，魏益州刺史長孫壽、梁州刺史元儁等遣將擊嚴始欣，斬之，蕭玩等亦敗死，〔玩援始欣見上卷上年。長，知兩翻。將，即亮翻。〕失亡萬餘人。
2辛亥，魏東徐州城民呂文欣等刺史元大賓，據(jù)城反，〔魏孝昌元年，置東徐州於下邳?！?/em>魏遣都官尚書平城樊子鵠討之；二月，甲寅，斬文欣。
3萬俟醜奴侵擾關中，〔萬，莫北翻。俟，渠之翻。〕魏爾朱榮遣武衛(wèi)將軍賀拔討之。岳私謂其兄勝曰：「醜奴，勍敵也，〔勍，其京翻。〕今攻之不勝，固有罪，勝之，讒嫉將生。」勝曰：「然則柰何﹖」岳曰：「願得爾朱氏一人為帥而佐之?！?em>〔帥，所類翻?！?/em>勝為之言於榮，〔為，于偽翻。〕榮悅，以爾朱天光為使持節(jié)、都督二雍、二岐諸軍事、驃騎大將軍、雍州刺史，〔後魏雍州治長安，北雍州治華原縣，東雍州治鄭縣，岐州治扶風雍縣，南岐州治河池故道縣。使，疏吏翻。雍，於用翻。驃，匹妙翻。騎，奇計翻?！?/em>以岳為左大都督，又以征西將軍代郡侯莫陳悅為右大都督，〔侯莫陳，其先魏之別部也，居庫斛真水，世為渠帥，遂以為氏，其後鎮(zhèn)代郡武川，因家焉?！?/em>並為天光之副以討之。
天光初行，唯配軍士千人，發(fā)洛陽以西路次民馬以給之。時赤水蜀賊斷路，〔水經(jīng)註：赤水在鄭縣北，即山海經(jīng)之灌水也，北注于渭。蜀賊，本蜀人之遷關中者，乘亂相聚為賊。斷，丁管翻?！?/em>詔侍中楊侃先行慰諭，并稅其馬，〔華陰諸楊仕魏，奕世貴顯，關西所歸重，故使之先行慰諭也。〕賊持疑不下。軍至潼關，天光不敢進，岳曰：「蜀賊鼠竊，公尚遲疑，若遇大敵，將何以戰(zhàn)！」天光曰：「今日之事，一以相委?！乖浪爝M擊蜀於渭北，破之，獲馬二千匹，簡其壯健以充軍士，又稅民馬合萬餘匹。以軍士尚少，〔少，詩沼翻?！?/em>淹留未進。榮怒，遣騎兵參軍劉貴乘驛至軍中責天光，杖之一百，以軍士二千人益之。
三月，醜奴自將其眾圍岐州，遣其大行臺尉遲菩薩、〔李延壽曰：其先魏之別號尉遲部，因以為氏。尉，音鬱。菩薄胡翻。薩，桑葛翻。〕僕射萬俟仵自武功南渡渭，攻圍趣柵，〔仵，疑古翻?？籍愒唬罕笔纷鳌溉f俟行醜」。今從周書?！?/em>天光使賀拔岳將千騎救之。菩薩等已拔柵而還，〔還，從宣翻，又如字?！?/em>岳故殺掠其吏民以挑之，菩薩率步騎二萬至渭北。〔挑，徒了翻。帥，讀曰率?！?/em>岳以輕騎數(shù)十自渭南與菩薩隔水而語，稱揚國威，菩薩令省事傳語，〔省事，蓋猶今之通事，兩敵相向，使之往來通傳言語。省，悉井翻?！?/em>岳怒曰：「我與菩薩語，卿何人也！」射殺之。〔射，而亦翻?！?/em>明日，復引百餘騎隔水與賊語，〔復，扶又翻?！?/em>稍引而東，至水淺可涉之處，岳即馳馬東出。賊以為走，乃棄步兵輕騎南渡渭追岳，岳依橫岡設伏兵以待之，賊半渡岡東，岳還兵擊之，賊兵敗走。〔岳既還兵擊賊，伏兵又發(fā)，故敗走?！?/em>岳下令，賊下馬者勿殺，賊悉投馬，俄獲三千人，馬亦無遺，遂擒菩薩；仍渡渭北，降步卒萬餘，並收其輜重。〔降，戶江翻。重，直用翻?！?/em>醜奴聞之，棄岐州，北走安定，〔走，音奏?！?/em>置柵於平亭。天光方自雍至岐，與岳合。〔平亭在涇州北。自雍至岐，自雍州至岐州也?！?/em>
夏，四月，天光至汧、渭之間，〔汧水出汧縣西北而入于渭。汧，口堅翻?！?/em>停軍牧馬，宣言：「天時將熱，未可行師，俟秋涼更圖進止，」獲醜奴覘候者，縱遣之。〔覘，丑廉翻，又丑豔翻?！?/em>醜奴信之，散眾耕於細川，〔據(jù)令狐德棻後周書，百里、細川在岐州北。又據(jù)元豐九域志，涇州靈臺縣有百里鎮(zhèn)，蓋即細川之地。細川、平亭當亦相近。〕使其太尉侯伏侯元進將兵五千，據(jù)險立柵，〔侯伏侯，虜三字姓。將，即亮翻?！?/em>其餘千人以下為柵者甚眾。天光知其勢分，晡時，密嚴諸軍，相繼俱發(fā)，黎明，圍元進大柵，拔之，所得俘囚，一皆縱遣，諸柵聞之皆降。〔唐末，高仁厚平阡能等亦用此術。降，戶江翻；下同。〕天光晝夜徑進，抵安定城下，賊涇州刺史侯幾長貴以城降。〔侯幾，虜複姓。魏書官氏志，內(nèi)入諸姓有俟幾氏。俟、侯字相近?！?/em>醜奴棄平亭走，欲趣高平，〔九域志：鎮(zhèn)戎軍，古高平地也。趣，七喻翻。〕天光遣賀拔岳輕騎追之，丁卯，及於平?jīng)?。賊未成列，直閤代郡侯莫陳崇單騎入賊中，於馬上生擒醜奴，因大呼，眾皆披靡，〔呼，火故翻。披，普彼翻?！?/em>無敢當者，後騎益集，賊眾崩潰，遂大破之。天光進逼高平，城中執(zhí)送蕭寶寅以降。〔萬俟醜奴，胡琛之將也，普通六年，破魏將崔延伯，其眾始盛。蕭寶寅大通元年叛魏，至二年敗，奔醜奴，及是皆平。〕
4壬申，以吐谷渾王佛輔為西秦、河二州刺史。〔吐，從暾入聲。谷，音浴?！?/em>
5甲戌，魏以關中平，大赦。萬俟醜奴、蕭寶寅至洛陽，置閶闔門外都街之中，士女聚觀凡三日。丹楊王蕭贊表請寶寅之命，〔贊以寶寅為叔父，故請其命?！?/em>吏部尚書李神儁、黃門侍郎高道穆素與寶寅善，欲左右之，〔左右，讀曰佐佑。〕言於魏主曰：「寶寅叛逆，事在前朝。」〔朝，直遙翻?！?/em>會應詔王道習自外至，〔應詔，猶漢之待詔也，〕帝問道習：「在外何所聞﹖」對曰：「惟聞李尚書、高黃門與蕭寶寅周款，〔周，至也，密也。款，愛也?！?/em>並居得言之地，必能全之。且二人謂寶寅叛逆在前朝，寶寅為醜奴太傅，豈非陛下時邪﹖賊臣不翦，法欲安施！」帝乃賜寶寅死於駝牛署，〔邪，音耶。後魏官有駝牛都尉；署者，其寺舍也。五代志：太僕寺之屬有駝牛署，掌飼駝騾驢牛，有令丞。〕斬醜奴於都市。
6六月，丁巳，帝復以魏汝南王悅為魏王。〔復，扶又翻?？籍愒唬毫旱奂o：「中大通元年，正月，甲子，魏汝南王悅求還本國，許之。二年，六月，丁巳，遣悅還北，為魏主?！拱次簳鴲倐鳎瑦偽磭L歸魏復入梁，今刪去元年事?！?/em>
7戊寅，魏詔胡氏親屬受爵於朝者皆黜為民。〔謂靈后親屬也。朝，直遙翻?！?/em>
8庚申，以魏降將范遵為安北將軍、司州牧，從魏王悅北還。〔范遵，魏北海王顥之舅，蓋與顥同來奔。降，戶江翻。將，即亮翻?！?/em>
9萬俟醜奴既敗，自涇、豳以西至靈州，〔後魏滅赫連，以赫連果城置薄骨律鎮(zhèn)，莊孝昌中改鎮(zhèn)為靈州。杜佑曰：薄骨律鎮(zhèn)，今靈武郡；富平，今迴樂縣。唐靈州治迴樂。括地志云：薄骨律鎮(zhèn)城在河渚之中，隨水上下，未嘗陷沒，故號靈州也?！?/em>賊黨皆降於魏，唯所署行臺萬俟道洛帥眾六千逃入山中，不降。〔降，戶江翻。帥，讀曰率；下同?！?/em>時高平大旱，爾朱天光以馬乏草，退屯城東五十里，遣都督長孫邪利帥二百人行原州事以鎮(zhèn)之。〔魏太延二年，置高平鎮(zhèn)；正光五年，改曰原州，治高平城，領高平、長城二郡。〕道洛潛與城民通謀，掩襲邪利，并其所部皆殺之。天光帥諸軍赴之，道洛出戰(zhàn)而敗，帥其眾西入牽屯山，〔班志：幵頭山在安定郡涇陽縣西，涇水所出。師古註曰：幵，音牽。此山在今靈州東南，俗語訛謂之幵屯山。杜佑曰：牽屯山在今原州高平縣?！?/em>據(jù)險自守。爾朱榮以天光失邪利，不獲道洛，復遣使杖之一百，〔復，扶又翻。使，疏吏翻?！?/em>以詔書黜天光為撫軍將軍、雍州刺史，降爵為侯。
天光追擊道洛於牽屯，道洛敗走，入隴，〔隴，隴山也?！?/em>歸略陽賊帥王慶雲(yún)。〔晉武帝分天水置略陽郡，隋廢為隴城縣，屬秦州?？籍愒唬何旱奂o作「白馬龍涸胡王慶雲(yún)」。今從爾朱天光傳。帥，音所類翻?！?/em>道洛驍果絕倫，〔驍，堅堯翻?！?/em>慶雲(yún)得之，甚喜，謂大事可濟，遂稱帝於水洛城，〔水經(jīng)註：水洛水導源隴山，西逕水洛亭西，南注略陽川。九域志：水洛城在德順軍西南一百里。范仲淹曰：朝那之西，秦亭之東，有水洛城。〕置百官，以道洛為大將軍。
秋，七月，天光帥諸軍入隴，至水洛城，慶雲(yún)、道洛出戰(zhàn)，天光射道洛中臂，〔射，而亦翻。中，竹仲翻?！?/em>失弓還走，拔其東城。賊併兵趣西城，〔趣，七喻翻?！?/em>城中無水，眾渴乏，有降者言慶雲(yún)、道洛欲突走。天光恐失之，乃遣人招諭慶雲(yún)使早降，〔降，戶江翻?！?/em>曰：「若未能自決，當聽諸人，今夜共議，明晨早報?！箲c雲(yún)等冀得少緩，因待夜突出，〔少，詩沼翻。〕乃報曰：「請俟明日?！固旃庖蚴怪^曰：「知須水，〔須者，意所欲也?！?/em>今相為小退，〔為，于偽翻?！?/em>任取澗水飲之?！?賊眾悅，無復走心。天光密使軍士多作木槍，各長七尺，〔此即拒馬槍也。杜佑曰：拒馬槍，以木徑二尺，長短隨事，十字鑿孔，縱橫安檢，長丈，銳其端以塞要 路?！?/em>昏後，繞城布列，要路加厚，又伏人槍中，備其衝突，兼令密縛長梯於城北。其夜，慶雲(yún)、道洛果馳馬突出，遇槍，馬各傷倒，伏兵起，即時擒之。軍士緣梯入城，餘眾皆出城南，還槍而止，窮窘乞降。〔降，戶江翻。〕丙子，天光悉收其仗而阬之，死者萬七千人，分其家口。於是三秦、河、渭、瓜、涼、鄯州皆降。〔三秦，秦、東秦、南秦也。河州，乞伏之地也。魏太武真君六年，置枹罕鎮(zhèn)，後改為河州，領金城、武始、洪和、臨洮郡。渭州領隴西、南安、南安陽、廣寧郡。瓜州，即古敦煌之地。鄯州，禿髮氏之地，漢金城西部都尉所統(tǒng)也。師古曰：瓜州，即左傳所云允姓之戎居于瓜州者也。其地今大瓜，刁者，狐入瓜中食之，首尾不出。〕
天光頓軍略陽。詔復天光官爵，尋加侍中、儀同三司。以賀拔岳為涇州刺史，侯莫陳悅為渭州刺史。秦州城民謀殺刺史駱超，南秦州城民謀殺刺史辛顯，超、顯皆覺之，走歸天光，天光遣兵討平之。
步兵校尉宇文泰從賀拔岳入關，以功遷征西將軍，行原州事。時關、隴彫弊，泰撫以恩信，民皆感悅，曰：「早遇于文使君，吾輩豈從亂乎！」〔為宇文泰得賀拔岳之眾以創(chuàng)大業(yè)於關西張本。〕
10八月，庚戌，上餞魏王悅於德陽堂，遣兵送至境上。〔考異曰：悅傳云：「立為魏主，號年更興。衍遣其將軍王僧辯送至境上，以冀侵逼?！拱瓷q傳未嘗送悅，蓋王弁耳?！?/em>
11魏爾朱榮雖居外藩，遙制朝政，〔朝，直遙翻。〕樹置親黨，布列魏主左右，伺察動靜，大小必知。〔伺，相吏翻?！?/em>魏主雖受制於榮，然性勤政事，朝夕不倦，數(shù)親覽辭訟，理冤獄，〔數(shù)，所角翻?！?/em>榮聞之，不悅。〔史言魏主不能養(yǎng)晦?！?/em>帝又與吏部尚書李神儁議清治選部，〔治，直之翻。選，須絹翻；下同?！?/em>榮嘗關補曲陽縣令，〔據(jù)榮傳，即上曲陽縣也，漢、晉屬常山郡，後魏屬中山郡。關補者，先補授而後關吏部。五代志：趙州鼓城縣，舊曰曲陽。劉昫曰：漢上曲陽縣，隋改曰恆陽，唐元和十五年，復曰曲陽。趙州之曲陽，下曲陽也。〕神儁以階懸，不奏，〔言階級相去懸絕，其人不應補為縣令?！?/em>別更擬人。榮大怒，即遣所補者往奪其任；神儁懼而辭位，榮使尚書左僕射爾朱世隆攝選。榮啟北人為河南諸州，帝未之許；太宰天穆入見面論，〔見，賢遍翻?！?/em>帝猶不許。天穆曰：「天柱既有大功，為國宰相，若請普代天下官，恐陛下亦不得違之，如何啟數(shù)人為州，遽不用也！」帝正色曰：「天柱若不為人臣，朕亦須代；如其猶存臣節(jié)，無代天下百官之理?！箻s聞之，大恚恨，曰：「天子由誰得立！今乃不用我語！」
爾朱皇后性勡忌，屢致忿恚。帝遣爾朱世隆語以大理，〔恚，於避翻。語，牛倨翻。大理，謂事理之大致也?！?/em>后曰：「天子由我家置立，今便如此；我父本即自作，今亦復決?！?em>〔決，判也，謂天下事有判決也。復，扶又翻。〕世隆曰：「止自不為，〔「止」當作「正」?！?/em>若本自為之，臣今亦封王矣。」
帝既外逼於榮，內(nèi)逼皇后，恆怏怏不以萬乘為樂，〔恆，音常。怏，於兩翻。乘，繩正翻。樂，音洛；下同?！?/em>唯幸寇盜未息，欲使與榮相持。及關、隴既定，告捷之日，乃百甚喜，謂尚書令臨淮不或曰：「即今天下便是無賊?！够蛞姷凵粣?，曰：「臣恐賊平之後，方勞聖慮?！沟畚佛N人怪之，還以他語亂之曰：「然。撫寧荒餘，〔荒餘，謂兵荒之餘民也?！?/em>彌成不易。」〔易，以豉翻?！?/em>榮見四方無事，秦稱「參軍許周勸臣取九錫，臣惡其言，己斥遣令去?！箻s時望得殊禮，故以意諷朝廷，帝實不欲與之，因稱歎其忠。
榮好獵，〔惡，烏路翻。好，呼報翻?！?/em>不捨寒暑，列圍而進，令士卒必齊壹，雖遇險阻，不得違避，一鹿逸出，必數(shù)人坐死。有一卒見虎而走，榮謂曰：「汝畏死邪！」即斬之，自是每獵，士卒如登戰(zhàn)場。嘗見虎在窮谷中，榮令十餘人空手搏之，毋得損傷，死者數(shù)人，卒擒得之，〔魏道武帝因搏熊而謝于栗磾，爾朱榮反是，嗜殺人者烏能定天下邪！卒，音子恤翻。〕以此為樂，其下甚苦之。太宰天穆從容謂榮曰：〔樂，音洛。從，千容翻?！?/em>「大王勳業(yè)已盛，四方無事，唯宜脩政養(yǎng)民，順時蒐狩，〔禮，春蒐、夏田、秋獮、冬狩。杜預曰：蒐，索擇取不孕者。苗，為苗除害也。獮，殺也；以殺為名，順秋氣也。狩，圍守也；冬物畢成，獲則取之，無所擇也?！?/em>何必盛夏驅(qū)逐，感傷和氣﹖」榮攘袂曰：「靈后女主，不能自正，推奉天子，乃人臣常節(jié)。葛榮之徒， 本皆奴才，乘時作亂，譬如奴走，擒獲即已。頃來受國大恩，未能混壹海內(nèi)，何得遽言勳業(yè)！如聞朝士猶自寬縱，今秋欲與兄戒勒士馬，校獵嵩高，令貪汙朝貴，入 圍搏虎。〔朝，直遙翻?！?/em>仍出魯陽，歷三荊，悉擁生蠻，北填六鎮(zhèn)，〔杜佑曰：北荊州，今即伊陽縣；東荊州，後改曰淮州，今淮安郡；荊州，今南陽郡。余按榮 言出魯陽，則已越伊陽而南矣。五代志：舂陵郡，後魏置南荊州。當以此足三荊之數(shù)。生蠻，謂諸蠻戶之未附於魏者。六鎮(zhèn)叛亂，鎮(zhèn)戶荒殘，故欲填之?！?/em>回軍之際，掃平汾胡。〔稽胡皆居汾州界，謂之汾胡。〕明年，簡練精騎，分出江、淮，蕭衍若降，乞萬戶侯；〔騎，奇計翻。降，戶江翻。乞，丘計翻，與也。〕如其不降，以數(shù)千騎徑渡縛取。然後與兄奉天子，巡四方，乃可稱勳耳。今不頻獵，兵士懈怠，安可復用也！」〔懈，七隘翻。復，扶又翻?！?/em>
城陽王徽之妃，帝之舅女；侍中李或，延寔之子，帝之姊伲也?；铡⒒蛴脵鄬?，惡榮為己害，日毀榮於帝，勸帝除之。帝懲河陰之難，〔河陰之難，事見一百五十二卷。惡，烏路翻。難，乃旦翻?！?/em>恐榮終難保，由是密有圖榮之意，侍中楊侃、尚書右僕射元羅亦預其謀。〔元羅，叉之弟也。〕
會榮請入朝，欲視皇后蟣乳，〔蟣，與免同，又音晚。師古曰：免乳，為產(chǎn)子也。乳，人喻翻。唐韻曰：子母相解曰免?！?/em>徽等勸帝因其入，刺殺之。〔刺，七亦翻?！?/em>唯膠東侯李侃晞、濟陰王暉業(yè)言：「榮若來，必當有備，恐不可圖?！?em>〔濟，子禮翻?！?/em>又欲殺其黨與，發(fā)兵拒之。帝疑未定，而洛陽人懷憂懼，中書侍郎邢子才之徒已避之東出，〔邢劭，字子才，避魏主兄彭城王劭諱，故以字行。本傳云：少時有避，遂不行名?！?/em>榮乃遍與朝士書，相任去留。中書舍人溫子昇以書呈帝，帝恆望其不來，〔恆，戶登翻。〕及見書，以榮必來，色甚不悅。子才名劭，以字行，巒之族弟也。〔邢巒事魏宣武帝，屢經(jīng)將領，有功?？籍愒唬罕笔沸蠋n卷首排目云「族孫臧、劭」，而卷中乃云「巒叔祖祐，祐從子虯，虯子臧、劭」。魏書亦云「巒從祖祐」。然則臧、劭乃巒族弟，非族孫也?！?/em>時人多以字行者，舊史皆因之。
武衛(wèi)將軍奚毅，建義初往來通命，〔事見二百五十二卷大通二年。〕帝每期之甚重，然猶以榮所親信，不敢與之言情。毅曰：「若必有變，臣寧死陛下，不能事契胡?！?em>〔爾朱氏，契胡種也。契，欺訖翻?！?/em>帝曰：「朕保天柱無異心，亦不忘卿忠款?！?em>〔款，誠也。〕
爾朱世隆疑帝欲為變，乃為匿名書自牓其門云：「天子與楊侃、高道穆等為計，欲殺天柱。」取以呈榮。榮自恃其強，不以為意，手毀其書，唾地曰：「世隆無膽。誰敢生心！」榮妻北鄉(xiāng)長公主亦勸榮不行，〔榮妻非元氏也，以榮功封北鄉(xiāng)長公主?？籍愖鳌膏l(xiāng)郡長公主」，註曰：北史世隆傳作「北鄉(xiāng)郡公主」，今從魏帝紀。按考異作「鄉(xiāng)郡長公主」是也，通鑑作「北鄉(xiāng)長公主」，傳寫之誤耳。五代志：上黨郡鄉(xiāng)縣，石勒置武鄉(xiāng)郡，後魏去「武」字為鄉(xiāng)郡。證以魏收志無北鄉(xiāng)郡，則從鄉(xiāng)郡為是。唾，吐臥翻。長，知兩翻?！?/em>榮不從。
是月，榮將四五千騎發(fā)并州，〔將，即亮翻。騎，奇計翻?！?/em>時人皆言「榮反」，又云「天子必當圖榮?！咕旁?，榮至洛陽，〔考異曰：魏帝紀曰：「辛卯，榮、天穆自晉陽來朝?！拱幢笔?，九月初，榮至京，十五日天穆至。是月甲戌朔，辛卯乃十八日，非也?！?/em>帝即欲殺之，以太宰天穆在并州，恐為後患，故忍未發(fā)，并召天穆。有人告榮云：「帝欲圖之?！箻s即具奏，帝曰：「外人亦言王欲害我，豈可信之！」於是榮不自疑，每入謁帝，從人不過數(shù)十，〔從，才用翻?！?/em>又皆挺身不持兵仗。〔挺，徒頂翻，直也?！?/em>帝欲止，城陽王徽曰：「縱不反，亦何可耐，〔耐，忍也?！?/em>況不可保邪！」
先是，長星出中臺，掃大角；恆州人高榮祖頗知天文，榮問之，對曰：「除舊布新之象也?！?em>〔三臺，中臺上星為諸侯三公。大角者，天王座也。傳曰：彗所以除舊布新。先，悉薦翻。恆，戶登翻?！?/em>榮甚悅。榮至洛陽，行臺郎中李顯和曰：「天柱至，那無九錫，安須王自索也！〔李顯和蓋為并、肆九州行臺郎中，時從榮至洛陽。索，山客翻?！?/em>亦是天子不見機?！苟级焦_察曰：「今年真可作禪文，〔河陰之難，榮已募朝士作禪文，故羅察云然。郭羅察，即郭羅剎。〕何但九錫！」參軍褚光曰：「人言并州城上有紫氣，何慮天柱不應之！」榮下人皆陵侮帝左右，無所忌憚，故其事皆上聞。〔皆上，時掌翻?！?/em>
奚毅又見帝，求間，〔求間，即請間也?！?/em>帝即下明光殿與語，知其至誠，乃召城陽王徽及楊侃、李或告以毅語。榮小女適帝兄子陳留王寬，榮嘗指之曰：「我終得此伲力。」徽以白帝，曰：「榮慮陛下終為己患，脫有東宮，必貪立孩幼，〔孩，何開翻?！?/em>若皇后不生太子，則立陳留耳。」帝夢手持刀自割落十指，惡之，〔惡，烏路翻?！?/em>告徽及楊侃，徽曰：「蝮蛇螫手，壯士解腕，〔螫，音釋。腕，烏貫翻?！?/em>割指亦是其類，乃吉祥也?！?br />
戊子，天穆至洛陽，帝出迎之。榮與天穆並從入西林園宴射，榮奏曰：「近來侍官皆不習武，陛下宜將五百騎出獵，因省辭訟?！?em>〔將，即亮翻。騎，奇計翻。省，悉井翻?！?/em>先是，奚毅言榮欲因獵挾天子移都，〔先，悉薦翻?！?/em>由是帝益疑之。
辛卯，帝召中書舍人溫子昇，告以殺榮狀，并問以殺董卓事，子昇具道本末。帝曰：「王允若即赦涼州人，必不應至此。」〔董卓、王允事見六十卷漢獻帝初平三年。〕良久，語子昇曰：〔語，牛倨翻?！?/em>「朕之情理，卿所具知。死猶須為，況不必死，吾寧為高貴鄉(xiāng)公死，不為常道鄉(xiāng)公生！」〔謂曹魏高貴鄉(xiāng)公欲誅司馬昭，不克而死，常道鄉(xiāng)公禪位于晉而生也。〕帝謂殺榮、天穆，即赦其黨，皆應不動。應詔王道習曰：「爾朱世隆、司馬子如、朱元龍?zhí)貫闃s所委任，具知天下虛實，謂不宜留。」徽及楊侃皆曰：「若世隆不全，仲遠、天光豈有來理！」〔爾朱仲遠時鎮(zhèn)徐州，天光時鎮(zhèn)關、隴?！?/em>帝亦以為然。徽曰：「榮腰間常有刀，或能狼戾傷人，〔「狼」，當作「很」，孟子樂歲粒米狼戾，猶言狼藉也，非此義?！?/em>臨事願陛下起避之?！鼓朔┑仁N人於明光殿東。其日，榮與天穆並入，坐食未訖，起出，侃等從東階上殿，〔上，時掌翻。〕見榮、天穆已至中庭，事不果。
壬辰，帝忌日；癸巳，榮忌日。〔親喪之日為忌日，禮曰：忌日不樂。〕甲午，榮暫入，即詣陳留王家飲酒，極醉，遂言病動，頻日不入。帝謀頗泄，世隆又以告榮，且勸其速發(fā)，榮輕帝，以為無能為，曰：「何忽忽！」
預帝謀者皆懼，帝患之。城陽王徽曰：「以生太子為辭，榮必入朝，因此斃之?！沟墼唬骸负髴言惺季旁拢珊酴t」〔朝，直遙翻。孕，以正翻。〕徽曰：「婦人不及期而產(chǎn)者多矣，彼必不疑?！沟蹚闹Ｎ煨?，帝伏兵於明光殿東序，聲言皇子生，遣徽馳騎至榮第告之。〔騎，奇計翻?！?/em>榮方與上黨王天穆博，徽脫榮帽，懽舞盤旋，〔唐李太白詩云：「脫君帽，為君笑?！姑撁睉孜?，蓋夷禮也?！?/em>兼殿內(nèi)文武傳聲趣之，〔趣，讀曰促?！?/em>榮遂信之，與天穆俱入朝。帝聞榮來，不覺失色，中書舍人溫子昇曰：「陛下色變。帝連索酒飲之。〔酒能變貌，又能張膽，故連索飲之。索，山客翻?！?/em>帝令子昇作赦文，既成，執(zhí)以出，遇榮自外入，問：「是何文書﹖」子昇顏色不變，曰「敕」，榮不取視而入。帝在東序下西向坐，榮、天穆在御榻西北南向坐。徽入，始一拜，榮見光祿少卿魯安、典御李侃晞等抽刀從東戶入，〔漢九卿惟正卿一人，魏高祖太和十一年始各置少卿一人。典御，嘗食典御也。少，詩沼翻?！?/em>即起趨御座，〔趣，七喻翻?！?/em>帝先橫刀膝下，遂手刃之，安等亂斫，榮與天穆同時俱死。榮子菩提及車騎將軍爾朱陽覩等三十人從榮入宮，亦為伏 兵所殺。〔菩，薄乎翻。〕帝得榮手版，上有數(shù)牒啟，皆左右去留人名，非其腹心者悉在出限，〔出，不使在帝左右。〕帝曰：「豎子若過今日，遂不可制?！轨妒?內(nèi)外喜譟，聲滿洛陽城。百僚入賀。帝登閶闔門，下詔大赦，遣武衛(wèi)將軍奚毅、前燕州刺史崔淵將兵鎮(zhèn)北中。〔燕，因肩翻。將，即亮翻。〕是夜，【章：甲十一行 本「夜」下有「爾朱世隆奉」五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退齋校同?！?/em>北鄉(xiāng)長公主帥榮部曲，焚西陽門，出屯河陰。〔西陽門，即洛陽城西明門也?！?/em>
衛(wèi)將軍賀拔勝與榮黨田怡等聞榮死，奔赴榮第。時宮殿門猶未加嚴防，怡等議即攻門，勝止之曰：「天子既行大事，必當有備，吾輩眾少，何可輕爾！〔少，詩沼翻。〕但得出城，更為他計。」怡乃止。及世隆等走，勝遂不從，〔考異曰：周書及北史云：「勝復從世隆至河橋，勝以為臣無讎君之義，遂勒所部還都，莊帝大悅。」今從魏書。〕帝甚嘉之。朱瑞雖為榮所委，而善處朝廷之間，〔朱瑞，本榮之行臺郎中也。榮定魏主於洛陽，以瑞為黃門侍郎兼中書舍人。處，昌呂翻?！?/em>帝亦善遇之，故瑞從世隆走而中道逃還。
榮素厚金紫光祿大夫司馬子女如，榮死，子如自宮中突出，至榮第，棄家，隨榮妻子走出城。世隆即欲還北，子如曰：「兵不厭詐，今天下恟恟，唯強是視，〔恟，許勇翻?！?/em>當此之際，不可以弱示人，若亟北走，恐變生肘腋。〔腋，音亦。〕不如分兵守河橋，還軍向京師，出其不意，或可成功。假使不得所欲，亦足示有餘力，使天下畏我之強，不敢叛散。」世隆從之。己亥，攻河橋，擒奚毅等，殺之，據(jù)北中城。魏朝大懼，遣前華陽太守段育慰諭之，〔魏分漢中之沔陽、西縣置華陽郡，以其地在華山之南也。朝，直遙翻。華，戶化翻?！?/em>世隆斬首以徇。
魏以雍州刺史爾朱天光為侍中、儀同三司。〔雍，於用翻?！?/em>以司空楊津為都督并、肆等九州諸軍事、驃騎大將軍、并州刺史，兼尚書令、北道行臺，經(jīng)略河、汾。〔驃，匹妙翻。騎，奇計翻?！?/em>
榮之入洛也，以高敖曹自隨，禁於駝牛署；〔爾朱榮誘拘高敖曹，事見一百五十二卷大通二年。〕榮死，帝引見，勞勉之。〔見，賢遍翻。勞，力到翻?！?/em>兄乾自東冀州馳赴洛陽，〔魏孝昌末，葛榮作亂，高翼聚眾河、濟間，魏因置東冀州，以翼為刺史。蓋因劉宋先置冀州於河、濟間，而置東冀州以別河北之冀州也。翼，乾之族也。按後以高翼為乾之父?！?/em>帝以乾為河北大使，〔使，疏吏翻?！?/em>敖曹為直閤將軍，使歸，招集鄉(xiāng)曲為表裏形援。帝親送之於河橋，〔敖曹兄弟歸鄉(xiāng)里，路當東出，河橋在洛城北，帝不應送之於此，「河橋」二字，意必有誤?！?/em>舉酒指水曰：「卿兄弟冀部豪傑，能令士卒致死，京城儻有變，可為朕河上一揚塵?！骨固槭茉t，敖曹援劍起舞，誓以必死。〔為，于偽翻；下亦為、吾為、為陛下同。援，于元翻?！?/em>
冬，十月，癸卯朔，世隆遣爾朱拂律歸〔考異曰：魏書無拂律歸名，伽藍記有之。按爾朱度律時在世隆所，或者拂律歸即度律也。〕將胡騎一千，皆白服，來至郭下，索太原王尸。〔榮迎立敬宗，封太原王。將，即亮翻。騎，奇計翻。索，山客翻?！?/em>帝升大夏門望之，〔洛陽城北有大夏、廣莫二門。夏，戶雅翻。〕遣主書牛法尚謂之曰： 「太原王立功不終，陰圖釁逆，〔釁，許覲翻。〕王法無親，〔言法在必行，雖親無赦也?！?/em>已正刑書。罪止榮身，餘皆不問。卿等若降，官爵如故?！狗髀蓺w曰： 「臣等隨太原王入朝，忽致冤酷，今不忍空歸。願得太原王尸，生死無恨。」因涕泣，哀不自勝，〔勝，音升?！?/em>群胡皆慟哭，聲振城邑。帝亦為之愴然，遣侍中朱瑞齎鐵券賜世隆。世隆謂瑞曰：「太原王功格天地，赤心奉國，長樂不顧信誓，枉加屠害，〔魏敬宗本封長樂王。樂，音洛?！?/em>今日兩行鐵字，何足可信！〔行，戶剛翻?！?/em>吾為太原王報讎，終無降理！」瑞還，白帝，帝即出庫物置城西門外，募敢死之士以討世隆，一日即得萬人，與拂律歸等戰(zhàn)於郭外。拂律歸等生長戎旅，〔長，知兩翻?！?/em>洛陽之人不習戰(zhàn)鬬，屢戰(zhàn)不克。甲辰，以前車騎大將軍李叔仁為大都督，帥眾討世隆。
戊申，皇子生，大赦。以中書令魏蘭根兼尚書左僕射，為河北行臺，定、相、殷三州皆稟蘭根節(jié)度。〔相，悉亮翻?！?/em>
爾朱氏兵猶在城下，帝集朝臣博議，皆恇懼不知出。通直散騎常侍李苗奮衣起曰：〔朝，直遙翻。恇，去王翻。散，悉亶翻。騎，奇寄翻。〕「今小賊唐突如此，朝廷有不測之憂，正是忠臣烈士效節(jié)之日。臣雖不武，請以一旅之眾為陛下徑斷河橋?！?em>〔杜預曰：五百人為一旅。斷，丁管翻?！?/em>城陽王徽、高道穆皆以為善，帝許之。乙卯，苗寡人從馬渚上流乘船夜下，去橋數(shù)里，縱火船焚河橋，倏忽而至。爾朱氏兵在南岸者，望之，爭橋北渡，俄而橋絕，溺死者甚眾。苗將百許人泊於小渚以待南援，〔溺，奴狄翻。將，即亮翻；下同。〕官軍不至，爾朱氏就擊之，左右皆盡，苗赴水死。帝傷惜之，贈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封河陽侯，諡曰忠烈。世隆亦收兵北遁。丙辰，詔行臺源子恭將步騎一萬出西道，楊昱將募士八千出東道以討之，〔募士，即洛城西門外所募者也?！?/em>子恭仍鎮(zhèn)太行丹谷，築壘以防之。〔水經(jīng)註：丹水出上黨高都縣故城東北阜下，東南流注于丹谷。晉書地道記曰：縣有太行關，丹溪為關之東谷，塗自此去，不復由關矣。行，戶剛翻。考異曰：伽藍記云：「源子恭、楊寬領步騎三萬鎮(zhèn)河內(nèi)?！菇駨奈簳！?/em>世隆至建州，〔慕容永分上黨置建興郡，魏真君元年省，和平五年復置郡，永安中，罷郡，置建州，治高都城，領高都、長平、安平、恭寧郡。據(jù)五代志：建州即唐澤州之地?！?/em>刺史陸希質(zhì)閉城拒守，世隆攻拔之，殺城中人無遺類，以肆其忿，唯希質(zhì)走免。
詔以前東荊州刺史元顯恭為晉州刺史，〔魏孝昌中置唐州，建義元年改曰晉州，治白馬城，領平陽、西河、南絳、北絳、永安、北五城、定陽、西平城（三字衍）、敷城、河西、五城、冀氏、義寧郡。〕兼尚書左僕射、西道行臺。
12魏東徐州刺史廣牧斛斯椿〔廣牧縣，漢朔方東部都尉治所也。魏省朔方，以廣牧縣屬新興郡。魏收志：屬朔州附化郡?？即粋?，椿，廣牧富昌人，則又似廣牧自為一郡也。斛斯，虜複姓?！?/em>素依附爾朱榮，榮死，椿懼，聞汝南王悅在境上，乃帥部眾棄州歸悅。〔帥，讀曰率；下同。〕悅授椿侍中、大將軍、司空，封靈丘郡公，又為大行臺前驅(qū)都督。
14汾州刺史爾朱兆聞榮死，自汾州帥騎據(jù)晉陽；〔騎，奇計翻?！?/em>世隆至長子，〔考異曰：魏帝紀云，世隆停建興之高都。今從世隆傳?！?/em>兆來會之。壬申，共推太原太守、行并州事長廣王曄即皇帝位，〔守，式又翻。〕大赦，改元建明。曄，英之弟子也。〔中山王英著功於太和、正始之間?！?/em>以兆為大將軍，進爵為王；世隆為尚書令，賜爵樂平王，加太傅、司州牧；又以榮從弟度律為太尉，賜爵常山王；〔從，才用翻?！?/em>世隆兄天柱長史彥伯為侍中；徐州刺史仲遠為車騎大將軍，兼尚書左僕射、三徐州大行臺。仲遠亦起兵向洛陽。〔三徐州：徐州治彭城；北徐州治瑯邪，永安二年置，領東泰山、瑯邪二郡；東徐州治下邳。此皆長廣王所除授?！?/em>
爾朱天光之克平?jīng)鲆?，宿勤明達請降，〔宿勤明達與萬俟醜奴，皆胡琛將也。降，戶江翻?！?/em>既而復叛，北走，天光遣賀拔岳討之，明達奔東夏。〔東夏，唐之延州。夏，戶雅翻?！?/em>岳聞爾朱榮死，不復窮追，〔復，扶又翻?！?/em>還涇州以待天光。天光與侯莫陳悅亦下隴，與岳謀引兵向洛。魏敬宗使朱瑞慰諭天光，天光與岳謀，欲令帝外奔而更立宗室，〔更，工衡翻?！?/em>乃頻啟云：「臣實無異心，唯欲仰奉天顏，以申宗門之罪?！褂质蛊湎铝艑賳⒃疲骸柑旃饷苡挟悎D，願思勝算以防之?！?em>〔天光設兩端以疑魏朝?！?/em>
范陽太守盧文偉誘平州刺史侯淵出獵，閉門拒之。〔淵本領平州，鎮(zhèn)范陽。范陽，即涿郡，後漢章帝改焉。誘，音酉?！?/em>淵屯於郡南，為榮舉哀，〔為，于偽翻?！?/em>勒兵南向，進，至中山，行臺僕射魏蘭根邀擊之，為淵所敗。〔敗，補賣翻?！?/em>
敬宗以城陽王徽兼大司馬、錄尚書事，總統(tǒng)內(nèi)外?；找庵^榮既死，枝葉自應散落，及爾朱世隆等兵四起，黨眾日盛，徽憂怖，不知所出。〔怖，普布翻?！?/em>性多嫉 忌，不欲人居己前，每獨與帝謀議，群臣有獻策者，徽輒勸帝不納，且曰：「小賊何慮不平！」又靳惜財貨，賞賜率皆薄少，〔靳，居焮翻。少，詩沼翻?！?/em>或多而 中減，或與而復追，故徒有糜費而恩不感物。〔史言徽誤魏主。復，扶又翻。〕
十一月，癸酉朔，敬宗以車騎將軍鄭先護為大都督，與行臺楊昱共討爾朱仲遠。
乙亥，以司徒長孫稚為太尉，臨淮王或為司徒。
丙子，進雍州刺史廣宗公爾朱天光爵為王。〔自此以上至鄭先護官爵，皆敬宗所授?！?/em>長廣王亦以天光為隴西王。
爾朱仲遠攻西兗州，〔魏太和中置西兗州於滑臺，孝昌中置西兗州於定陶。下云仲遠與賀拔勝戰(zhàn)于滑臺東，則是時猶以滑臺為西兗州也?！?/em>丁丑，拔之，擒刺史王衍。衍，肅之兄子也。〔王肅去齊入魏而貴顯?！?/em>癸未，敬宗以右衛(wèi)將軍賀拔勝為東征都督；壬辰，又以鄭先護兼尚書左僕射為行臺，與勝共討仲遠。戊戌，詔罷魏蘭根行臺，以定州刺史薛曇尚兼尚書，為北道行臺。〔曇，徒含翻。〕鄭先護疑賀拔勝，置之營外。庚子，勝與仲遠戰(zhàn)於滑臺東，兵敗，降於仲遠。
初，爾朱榮嘗從容問左右曰：〔從，千容翻?！?/em>「一日無我，誰可主軍﹖」皆稱爾朱兆。榮曰：「兆雖勇於戰(zhàn)鬬，然所將不過三千騎，多則亂矣?？按艺撸ㄙR六渾耳。」因戒兆曰：「爾非其匹，終當為其穿鼻?！?em>〔譬之以牛，牛鼻既穿，則為人所制。〕乃以高歡為晉州刺史。及兆引兵向洛，遣使召歡，歡遣長史孫騰詣兆，辭以「山蜀未平，〔蜀人徙汾晉依山而居者，謂之山蜀?！?/em>今方攻討，不可委去，致有後憂。定蜀之日，當隔河為掎角之勢。」〔掎，居蟻翻?！?/em>兆不悅，曰：「還白高晉州，吾得吉夢，夢與吾先人登高丘，丘旁之地，耕之已熟，獨餘馬藺，〔本草：蠡實，馬藺子也，出冀州。圖經(jīng)曰：馬藺子，生河東川谷，葉似薤而長厚。衍義曰：馬藺葉，牛馬皆不食，為纔出土葉已硬也?！?/em>先人命吾拔之，隨手而盡。以此觀之，往無不克?！跪v還報，歡曰：「兆狂愚如是，而敢為悖逆，吾勢不得久事爾朱矣。」〔為歡起兵討爾朱張本。悖，蒲內(nèi)翻，又蒲沒翻?！?/em>
十二月，壬寅朔，爾朱兆攻丹谷，都督崔伯鳳戰(zhàn)死，都督史仵龍開壁請降，〔仵，宜古翻。降，戶江翻?！?/em>源子恭退走。兆輕兵倍道兼行，從河橋西涉渡。〔考異曰：伽藍記云，從雷波涉渡。今從魏書兆傳?！?/em>先是，敬宗以大河深廣，謂兆未能猝濟，〔先，昔薦翻?！?/em>是日，水不沒馬腹。甲辰，暴風，黃塵漲天，兆騎叩宮門，宿衛(wèi)乃覺，彎弓欲射，〔騎，奇計翻；下同。射，而亦翻?！?/em>矢不得發(fā)，一時散走。華山王鷙，斤之玄孫也，〔斤亂代事見一百四卷晉孝武太元元年。魏以此始，亦以此終，天邪，人邪﹖〕素附爾朱氏。帝始聞兆南下，欲自帥諸軍討之，鷙說帝曰：「黃河萬仞，兆安得渡！」帝遂自安。及兆入宮，鷙復約止衛(wèi)兵不使鬬。〔帥，音率。說，式芮翻。復，扶又翻?！?/em>帝步出雲(yún)龍門外，遇城陽王徽乘馬走，帝屢呼之，不顧而去。〔徽預國大謀，敗不即死，去將安之！〕兆騎執(zhí)帝，鎖於永寧寺樓上，帝寒甚，就兆求頭巾，〔頭巾，所謂袹頭也?！?/em>不與。兆營於尚書省，用天子金鼓，設刻漏於庭；撲殺皇子，〔皇子，爾朱后所生也。 撲，弼角翻?！?/em>汙辱嬪御妃主，〔汙，烏故翻。嬪，毗賓翻?！?/em>縱兵大掠，殺司空臨淮王或、尚書左僕射范陽王誨、青州刺史李延寔等。
城陽王徽走至山南，〔山南，伊、潁南山之南也?！?/em>抵前洛陽令寇祖仁家。〔考異曰：魏書作「寇彌」。按寇讚諸孫所字皆連「祖」字，或者名彌字祖仁。今從伽藍記。〕祖仁一門三刺史，皆徽所引拔，以有舊恩，故投之。徽齎金百斤，馬五十匹，祖仁利其財，外雖容納，而私謂子弟曰：「如聞爾朱兆購募城陽王，得之者封千戶侯。今日富貴至矣！」乃佈徽云官捕將至，令其逃於他所，〔怖，普布翻?！?/em>使人於路邀殺之，送道於兆；〔徽背敬宗，而祖仁亦背徽，惡殃之報何速哉！蒼蒼之不可欺也如此。〕兆亦不加勳賞。兆夢徽謂己曰：「我有金二百斤、馬百匹在祖仁家，卿可取之?！拐准扔X，〔覺，古孝翻?！?/em>意所夢為實，即掩捕祖仁，徵其金、馬。祖仁謂人密告，望風款服，云「實得金百斤、馬五十匹。」〔款，誠實也，獄囚招承之辭曰款，言得其實也?！?/em>兆疑其隱匿，依夢徵之，祖仁家舊有金三十斤、馬三十匹，盡以輸兆。兆猶不信，發(fā)怒，執(zhí)祖仁，懸首高樹，大石墜足，捶之至死。〔捶，止橤翻?！?/em>
爾朱世隆至洛陽，〔自長子至洛陽也?！?/em>兆自以為己功，責世隆曰：「叔父在朝日久，〔世隆，榮從弟。兆，榮從子。故呼世隆為叔父。靈后臨朝之時，世隆已在朝，故曰日久。朝，直遙翻?！?/em>耳目應廣，如何令天柱受禍！」按劍瞋目，聲色甚厲；〔瞋，七人翻?！?/em>世隆遜辭拜謝，然後得已，由是深恨之。〔為爾朱兄弟叔姪互相猜疑以致夷滅張本。〕爾朱仲遠亦自滑臺至洛。
戊申，魏長廣王大赦。
爾朱榮之死也，敬宗詔河西賊帥紇豆陵步蕃使襲秀容。〔步蕃居北河之西。紇豆陵，虜三字姓。魏書官氏志，次南諸姓有紇豆陵氏。帥，音所類翻。紇，音下沒翻?！?/em>及兆人洛，步蕃南下，兵勢甚盛，故兆不暇久留，亟還晉陽以禦之，使爾朱世隆、度律、彥伯等留鎮(zhèn)洛陽。甲寅，兆遷敬宗於晉陽，兆自於河梁監(jiān)閱財資。〔河梁，即河橋。監(jiān)，工咸翻?！?/em>高歡聞敬宗向晉陽，帥騎東巡，欲邀之，不及，因與兆書，為陳禍福，不宜害天子，受惡名；兆怒，不納。爾朱天光輕騎入洛，見世隆等，即還雍州。〔帥，讀曰率。騎，奇計翻。為，于偽翻。雍，於用翻?！?/em>
初，敬宗恐北軍不利，〔北軍，謂源子恭鎮(zhèn)丹谷之軍也?！?/em>欲為南走之計，託云征蠻，以高道穆為南道大行臺，未及發(fā)而兆入洛。道穆託疾去，世隆殺之。主者請追李苗封贈，世隆曰：「當時眾議，更一二日即欲縱兵大掠，焚燒郭邑，賴苗之故，京師獲全；天下之善一也，不宜復追?！?em>〔復，扶又翻?！?/em>
爾朱榮之死也，世隆等徵兵於大寧太守代人房謨，〔魏孝昌中置泰寧郡，屬建州，其地當在唐澤州沁水縣界?！复蟆?，當作「泰」。〕謨不應，前後斬其三使，〔使，疏吏翻?！?/em>遣弟毓詣洛陽。及兆得志，其黨建州刺史是蘭安定〔是蘭，姓也；安定，其名?！?/em>執(zhí)謨繫州獄，郡中蜀人聞之，皆叛。〔此謂蜀人之居泰寧者，亦汾蜀、絳蜀之類也?！?/em>安定給謨?nèi)躐R，令軍前慰勞，〔勞，力到翻?！?/em>諸賊見謨，莫不遙拜。謨先所乘馬，安定別給將士，〔將，即亮翻?！?/em>戰(zhàn)敗，蜀人得之，謂謨遇害，莫不悲泣，善養(yǎng)其馬，不聽人乘之，兒童婦女競投草粟，皆言此房公馬也。爾朱世隆聞之，捨其罪，以為其府長史。
爾朱世隆與兄弟密謀，慮長廣王母衛(wèi)氏干預朝政，伺其出行，遣數(shù)十騎如劫盜者於京巷殺之，〔直曰街，曲曰巷。京巷，洛京之曲巷也。朝，直遙翻。伺，相吏翻。〕尋懸牓以千萬錢募賊。
是月，紇豆陵步蕃大破爾朱兆於秀容，南逼晉陽。兆懼，使人召高歡并力。〔考異曰：北齊慕容紹宗傳：「兆召高祖，紹宗諫曰：『今天下擾攘，人懷覬覦，正是智士用策之秋。高晉州才雄氣猛，英略蓋世，譬如蛟龍，安可借以雲(yún)雨﹖』兆怒曰：『我與晉州推誠相待，何得輒相間阻！』囚紹宗，數(shù)日，乃釋之?！贡笔罚B宗語在神武請帥降戶就食山東下。按兆始召歡以自救，非猜嫌之時。今從北史?！?/em>僚屬皆勸歡勿應召，歡曰：「兆方急，保無他慮?！顾煨?。歡所親賀拔焉過兒請緩行弊之，歡往往逼留，辭以河無橋，不得渡。〔此河蓋汾河也?！?/em>步蕃兵日盛，兆屢敗，告急於歡，歡乃往從之。兆時避步蕃南出，步蕃至平樂郡，〔「平樂郡」，據(jù)爾朱兆傳當作「樂平郡」。後漢獻帝分太原置樂平郡，治沾城，唐遼州即其地?！?/em>歡與兆進兵合擊，大破之，斬步蕃於石鼓山，〔魏收志：秀容郡秀容縣有石鼓山?！?/em>其眾退走。兆德歡，相與誓為兄弟，將數(shù)十騎詣歡，通夜宴飲。
初，葛榮部眾流入并、肆者二十餘萬，為契胡凌暴，〔契胡，爾朱之種人也。契，欺訖翻。〕皆不聊生，大小二十六反，誅夷者半，猶謀亂不止。兆患之，問計於歡，歡曰：「六鎮(zhèn)反殘，不可盡殺，〔自破六韓拔陵、杜洛周之敗，其眾盡歸葛榮，皆六鎮(zhèn)人也?！?/em>宜選王腹心使統(tǒng)之，有犯者罪其帥，〔帥，所類翻?！?/em>則所罪者矣。」兆曰：「善！誰可使者﹖」賀拔允時在坐，〔坐，徂臥翻?！?/em>請使歡領之。歡拳毆其口，折一齒，曰：「平生天柱時，奴輩伏處分鷹犬。〔毆，烏口翻。歡自謂也，詭為遜辭，使兆不疑己。折，而設翻。處，昌呂翻。分，扶問翻；下同?！?/em>今日天下事取捨在王，而阿鞠泥敢僭易妄言，請殺之！」〔賀拔允，字阿鞠泥。易，以豉翻?！?/em>兆以歡為誠，遂以其眾委焉。歡以兆醉，恐醒而悔之，遂出，宣言：「受委統(tǒng)州鎮(zhèn)兵，〔魏改六鎮(zhèn)為州，葛榮部眾皆六鎮(zhèn)人，故曰州鎮(zhèn)兵?！?/em>可集汾東受號令。」乃建牙陽曲川，〔水經(jīng)註：汾水自汾陽縣南流，逕陽曲城西。陽曲在秀容之南。地形志：陽曲縣，二漢屬太原郡，後魏永安中，置永安郡，陽曲縣屬焉。宋白曰：唐析州秀容、定襄二縣，皆漢陽曲縣地。河千里一曲，縣當其陽，故曰陽曲。後漢末，移陽曲縣於并州太原縣外，於舊陽曲縣置定襄縣，又分置九原縣屬新興郡。後魏以九原縣為平冠縣，隋為秀容縣。〕陳部分。軍士素惡兆而樂屬歡，〔分，扶問翻。惡，烏故翻。樂，音洛?！?/em>莫不皆至。
居無何，〔居無何，言在事未多時也。無何，猶言無幾何時?！?/em>又使劉貴請兆，以「并、肆頻歲霜旱，降戶掘田鼠而食之，〔降，戶江翻?！?/em>面無穀色，徒?jīng)@人境內(nèi)，〔并、肆之地，兆統(tǒng)內(nèi)也。汙，烏故翻。〕請令就食山東，〔并、肆、冀、定、瀛、相、殷以大行、常山為限，并、肆在山西，餘州皆在山東。歡欲引眾就食山東，正欲遠兆，得以從容收眾心，因之以起兵也?！?/em>待溫飽更受處分?！拐讖钠渥h。長史容紹宗諫曰：「不可。方今四方紛擾，人懷異望，高公雄才蓋世，復使握大兵於外，〔復，扶又翻?！?/em>譬如供蛟龍以雲(yún)雨，將不可制矣?！拐自唬骸赣邢慊鹬厥?，何慮邪！」〔重誓，謂與歡誓為兄弟。〕紹宗曰：「親兄弟尚不可信，何論香火！」〔時爾朱兆與其群從已搆嫌隙，故紹宗以此言諷之?！?/em>時兆左右已受歡金，因稱紹宗與歡有舊隙，兆怒，囚紹宗，趣歡發(fā)。〔趣，讀曰促?！?/em>歡自晉陽出滏口，道逢北鄉(xiāng)長公主自洛陽來，有馬三百匹，盡奪而易之。兆聞之，乃釋紹宗而問之，紹宗曰：「此猶是掌握中物也?！拐啄俗宰窔g，至襄垣，〔襄垣縣，漢屬上黨郡，後魏屬鄉(xiāng)郡，至敬宗建義元年分置襄垣郡。〕會漳水暴漲，橋壞，〔水經(jīng)：漳水自屯留縣東北流，逕襄垣縣故城南?！?/em>歡隔水拜曰：「所以借公主馬，非有他故，備山東盜耳。王信公主之讒，自來賜追，〔歡稱兆為王，因長廣王所封也?！?/em>今不辭渡水而死，恐此眾便叛?！拐鬃躁悷o此意，因馬渡水，與歡坐幕下，【章：甲十一行本「下」下有「陳謝」二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退齋校同。】授歡刀，引頸使歡斫之，〔古之豪雄推赤心置人腹中者，必其威望有以服其心，智力足以制其命，然後行之以安反側(cè)，然亦未至如爾朱兆之輕率也?！?/em>歡大哭曰：「自天柱之薨，賀六渾更何所仰！但願大家千萬歲，以申力用耳。今為旁人所搆間，大家何忍復出此言！」〔歡之此言，亦謬為恭敬耳。歡以主事兆，故稱為大家。間，古莧翻。復，音扶又翻；下同?！?/em>兆投刀於地，復斬白馬，與歡為誓，因留宿夜飲。尉景伏壯士欲執(zhí)兆，〔尉，紆勿翻。〕歡齧臂止之，曰：「今殺之，其黨必奔歸聚結，兵飢馬瘦，不可與敵，若英雄乘之而起，則為害滋甚，不如且置之。兆雖驍勇，兇悍無謀，不足圖也?！?em>〔不足圖也，謂其易圖也。史言舉大事者必審而後發(fā)。驍，堅堯翻。悍，侯旰翻?！?/em>旦日，兆歸營，復召歡，歡將上馬詣之，〔上，時掌翻?！?/em>孫騰牽歡衣，歡乃止。兆隔水肆罵，馳還晉陽。〔當是時，爾朱兆已知高歡之不可制，而無如之何?！?/em>兆腹心念賢領降戶家屬別為營，歡偽與之善，觀其佩刀，因取殺之。〔按通鑑，念賢後仕於西魏貴顯。此豈有一念賢邪﹖又按李百藥北齊書，歡取賢佩刀以殺其從者，從者盡散。則謂所殺者賢之從者，非殺賢也。姓譜有念姓。〕士眾感悅，益願附從。
14齊州城民趙洛周聞爾朱兆入洛，逐刺史丹楊王蕭贊，以城歸兆。贊變形為沙門，逃入長白山，〔五代志：齊州章丘縣，舊曰高唐，有長白山。杜佑曰：長白山在淄州長山縣?！?/em>流轉(zhuǎn)，卒於陽平。〔陽平縣，漢屬東郡，魏、晉以來，分屬陽平郡，隋、唐魏州之莘縣即其地。卒，子恤翻?！?/em>梁人或盜其柩以歸，上猶以子禮葬於陵次。〔豫章王綜奔魏，改名贊，事見一百五十卷普通六年。贊不以帝為父，而帝猶以贊為子，可謂愛其所灴當愛矣。柩，音舊?！?/em>
15魏荊州刺史李琰之，韶之族弟也。南陽太守趙修延，以琰之敬宗外族，〔敬宗母，彭城王妃李氏也，故云然?！?/em>誣琰之欲奔梁，發(fā)兵襲州城，執(zhí)琰之，自行州事。
16魏王悅改元更興，〔更，工行翻?！?/em>聞爾朱兆已入洛，自知不及事，遂南還。斛斯椿復棄悅奔魏。〔為斛斯椿誅爾朱世隆兄弟搆間高歡以分魏為東、西張本。復，扶又翻。〕
17是歲，詔以陳慶之為都督南、北司等四州諸軍事、南、北司二州刺史。〔梁置南司州於安陸，北司州於義陽?！?/em>慶之引兵圍魏懸瓠，破魏潁州刺史婁起等於溱水，〔魏孝昌四年置潁州於汝陰，領汝陰、潁〔弋〕陽、北陳留、潁川、財丘、梁興、西恆農(nóng)、陳南、東郡、汝南、清河、南陽、新蔡、南陳留、滎陽、北通、汝南、太原等雙 郡，東恆農(nóng)、新興等郡。水經(jīng)註：溱水出汝南平輿縣浮石嶺東北青衣山，東南逕朗陵縣故城西，東北逕北宜春縣故城北，又東北入于汝。溱，緇詵翻。宋白曰：蔡州 城南有溱水。〕又破行臺孫騰等於楚城。〔梁置西楚州於楚城，在汝南郡城陽縣界，其地當在唐中州界。按孫騰此時猶從高歡在并、冀、殷、相之間，慶之破騰必非此年事，史究言之耳?！?/em>罷義陽鎮(zhèn)兵，停水陸漕運，江、湖諸州並得休息；〔謂瀕江及洞庭、彭蠡間諸州也?！?/em>開田六千頃，二年之後，倉廩充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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