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紀十〔起閼逢執(zhí)徐（甲辰），盡著雍涒灘（戊申），凡五年。〕
長城公下
至德二年（甲辰、五八四）
1春，正月，甲子，日有食之。
2己巳，隋主享太廟；辛未，祀南郊。
3壬申，梁主入朝于隋，〔朝，直遙翻；下同。〕服通天冠、絳紗袍，北面受郊勞。及入見於大興殿，隋主服通天冠、絳紗袍，梁主服遠遊冠、朝服，君臣並拜。〔通天冠、絳紗袍，天子之服也；服天子之服，北面以受郊勞，示臣服於隋而未至純於臣也。遠遊冠、朝服，諸王見天子之服也；入見大興殿，純於臣矣。大興殿，隋新都正殿也，唐為西 內(nèi)太極殿。遠遊，三梁冠，黑介幘。朝服，絳紗單衣，白紗內(nèi)單，皁領(lǐng)、袖，皁纐，革帶，鉤黲，假帶，方心；絳紗蔽膝，韈，鳥，綬，劍佩。君臣並拜，非禮也。 勞，力到翻。見，賢遍翻。纐，雛免翻。黲，丑例翻，又敕列翻?！?/em>賜縑萬匹，珍玩稱是。〔稱是，言其直與萬縑稱也。稱，尺證翻?！?/em>
4隋前華州刺史張賓、〔華，戶化翻?！?/em>儀同三司劉暉等造甲子元曆成，〔甲子元曆，其要以上元甲子，己巳已來至開皇四年歲在甲辰積算起。〕奏之。壬辰，詔領(lǐng)新曆。〔考異曰：隋律曆志云：「二月撰成奏上?！菇駨牡奂o?！?/em>
5癸巳，大赦。
6二月，乙巳，隋主餞梁主於灞上。〔梁主歸國，故餞之?！?/em>
7突厥蘇尼部男女萬餘口降隋。〔厥，九勿翻。尼，女夷翻。降，戶江翻；下同?！?/em>
8庚戌，隋主如隴州。〔五代志：扶風(fēng)汧源縣，西魏置隴東郡及東秦州，後改隴州?！?/em>
9突厥達頭可汗請降於隋。〔可，從刊入聲。汗，音寒?？籍愒唬核宓奂o云：「突厥阿史那玷厥帥其屬來降。」按時玷厥方強，蓋文降耳。〕
10夏，四月，庚子，隋以吏部尚書虞慶則為右僕射。
帝以隴西頻被寇掠，而俗不設(shè)村塢，〔塢，安古翻，壁壘也。說文曰：小障也，一曰庳城也。通俗文：營居曰塢。被，皮義翻?！?/em>命子幹勒民為堡，〔堡，音保，小城也?！?/em>仍營田積穀。子幹上書曰：「隴右、河西，土?xí)缑裣?，邊境未寧，不可廣佃。〔上，時掌翻。佃，徒年翻，作田也?！?/em>比見屯田之所，〔比，毗至翻?！?/em>獲少費多，虛役人功，卒逢踐暴；〔少，詩沼翻。卒，子恤翻?！?/em>屯田疏遠者請皆廢省。但隴右之人以畜牧為事，〔畜，許六翻。〕若更屯聚，彌不自安。但使鎮(zhèn)戍連接，烽堠相望，〔堠，戶遘翻。〕民雖散居，必謂無慮。」帝從之。
以子幹曉習(xí)邊事，丁巳，以為榆關(guān)總管。〔五代志：榆林郡金河縣，開皇三年置榆關(guān)總管。榆林郡後置勝州?！?/em>
12五月，以吏部尚書江總為僕射。
13隋主以渭水多沙，深淺不常，漕者苦之，六月，壬子，詔太子左庶子宇文愷帥水工鑿渠，引渭水，〔帥，讀曰率?！?/em>自大興城東至潼關(guān)三百餘里，名曰廣通渠。漕運通利，關(guān)內(nèi)賴之。
14秋，七月，丙寅，遣兼散騎常侍謝泉等聘于隋。〔散，悉亶翻。騎，奇寄翻?！?/em>
15八月，壬寅，隋鄧恭公竇熾卒。〔熾，昌志翻。卒，子恤翻?！?/em>
16乙卯，將軍夏侯苗請降于隋，〔夏，戶雅翻。降，戶江翻?！?/em>隋主以通知，不納。
17九月，甲戌，隋主以關(guān)中饑，行如洛陽。
18隋主不喜詞華，〔喜，許記翻?！?/em>詔天下公私文翰並宜實錄。泗州刺史司馬幼之〔五代志：下邳郡，後魏置南徐州，梁改東徐州，陳改安州，後周改泗州?！?/em>文表華豔，付所司治罪。治事侍御史趙郡李諤亦以當時屬文，體尚輕薄，〔治，直之翻。屬，之欲翻?！?/em>上書曰：「魏之三祖，〔上，時掌翻。三祖，謂曹魏父子孫太祖武皇帝、高祖文皇帝、烈祖明皇帝。〕崇尚文詞，忽君人之大道，好雕蟲之小藝。〔揚子曰：童子雕蟲篆刻。好，呼到翻?！?/em>下之從上，遂成風(fēng)俗。江左、齊、梁，其弊彌甚：競一韻之奇，爭一字之巧；連篇累牘，不出月露之形，積案盈箱，唯是風(fēng)雲(yún)之狀。世俗以此相高，朝廷據(jù)茲擢士。祿利之路既開，愛尚之情愈篤。於是閭里童昏，貴遊總丱，〔童昏，言童幼昏蒙，未有知識也。鄭玄曰：貴遊子弟，王公之子弟；遊，無官司者。詩：總角丱兮。毛傳曰：總角，聚兩髦也。丱，幼稚也，丱，古患翻?！?/em>未窺六甲，〔古者，八歲入小學(xué)，學(xué)六甲、五方、書計之事。六甲，謂六十甲子也?！?/em>先製五言，〔謂五言詩?！?/em>至如羲皇、舜、禹之典，伊、傅、周、孔之說，不復(fù)關(guān)心，〔復(fù)，扶又翻?！?/em>何嘗入耳。以傲誕為清虛，以緣情為勳績，指儒素為古拙，用詞賦為君子。故文筆日繁，其政日亂，良由棄大聖之軌模，搆無用以為用也。今朝廷雖有是詔，如聞外州遠縣，仍踵弊風(fēng)：躬仁孝之行者，〔行，下孟翻?！?/em>擯落私門，不加收齒；工輕薄之藝者，選充吏職，舉送天朝。〔朝，直遙翻?！?/em>蓋由刺史、縣令未遵風(fēng)教。請普加采察，送臺推劾?！?em>〔劾，戶概翻，又戶得翻?！?/em>又上言：士大夫矜伐干進，無復(fù)廉恥，乞明加罪黜，以懲風(fēng)軌?！?em>〔風(fēng)軌，風(fēng)跡也。上，時掌翻?！?/em>詔以諤前後所奏頒示四方。
19突厥沙鉢略可汗數(shù)為隋所敗，〔厥，九勿翻?？桑瑥目肼?。汗，音寒。數(shù)，所角翻。敗，補邁翻?！?/em>乃請和親。千金公主自請改姓楊氏，為隋主女。隋主遣開府儀同三司徐平和使於沙鉢略，更封千金公主為大義公主。〔千金公主，字文氏，請於沙鉢略，欲復(fù)讎；及兵敗於外，眾離於內(nèi)，乃請為隋主女。更封以大義，非嘉名也，取「大義滅親」云爾，為大義不得其死張本。使，疏吏翻；下同。更，工衡翻。〕晉王廣請因釁乘之，〔釁，許覲翻。〕隋主不許。
沙鉢略遣使致書曰：「從天生大突厥天下賢聖天子伊利居盧設(shè)莫何沙鉢略可汗【章：十二行本「居」作「俱」；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em>致書大隋皇帝：皇帝，婦父，乃是翁比。此為女夫，乃是兒例。兩境雖殊，情義如一。自今子子孫孫，乃至萬世，親好不絕。〔好，呼到翻。〕上天為證，終不違負！此國羊馬，皆皇帝之畜。〔畜，許救翻。〕彼之繒綵，皆此國之物?！?em>〔繒，疾陵翻?！?/em>
帝復(fù)書曰：「大隋天子貽書大突厥沙鉢略可汗：得書，知大有善意。既為沙鉢略婦翁，今日視沙鉢略與兒子不異。時遣大臣往彼省女，復(fù)省沙鉢略也?！?em>〔省，悉景翻。復(fù)，扶又翻?！?/em>於是遣尚書右僕射虞則使於沙鉢略，車騎將軍長孫晟副之。〔騎，奇寄翻。長，知兩翻。晟，承正翻?！?/em>
沙鉢略陳兵列其珍寶，坐見慶則，稱病不能起，且曰：「我諸父以來，不向人拜?！箲c則責(zé)而諭之。千金公主私謂慶則曰：「可汗豺狼性；過與爭，將齧人。」〔齧，五結(jié)翻，噬也?！?/em>長孫晟謂沙鉢略曰：「突厥與隋俱大國天子，可汗不起，安敢違意。但可賀敦為帝 女，則可汗是大隋女伲，柰何不敬婦翁！」沙鉢略笑謂其達官曰：「須拜婦翁！」〔突厥子弟曰特勒；大臣曰葉護，曰屈律啜。曰阿波，曰俟利發(fā)，曰吐屯，曰俟 斤，曰閻洪達，曰頡利發(fā)，曰達干，皆達官也?！?/em>乃起拜頓顙，〔顙，桑黨翻?！?/em>跪受璽書，以戴於首。〔璽，斯氏翻。〕既而大慙，與群下相聚慟哭。慶則又遣稱 臣，沙鉢略謂左右曰：「何謂臣﹖」左右曰：「隋言臣，猶此云奴耳?！股炽\略曰：「得為大隋天子奴，虞僕射之力也。」贈慶則馬千匹，并以從妹妻之。〔從，才用翻。妻，七細翻?！?/em>
20冬，十一月，壬戌，隋主遣兼散騎常侍薛道衡等來聘，〔散，悉亶翻。騎，寄寄翻?！?/em>戒道衡「當識朕意，勿以言辭相折?！?em>〔折，之舌翻?！?/em>
21是歲，上於光昭殿前起臨春、結(jié)綺、望仙三閣，各高數(shù)十丈，〔高，古到翻。〕連延數(shù)十間，其哋、牖、壁帶、縣楣、欄、檻皆以沈、檀為之，〔釋名曰：哋，聰也，於內(nèi)見外之聰明也。牖，亦哋也。說文：牖，穿壁，以木為交哋。壁帶，壁中橫木。班固西都賦：金釭銜璧，是為列錢。賢註曰：以黃金為釭，其中銜璧，納之於壁帶，為行列，歷歷如錢也。懸楣，橫木，施於前後兩楹之間，下不裝構(gòu)，今人謂之掛 楣。欄、檻皆所以哋也，施於簷下階際者曰欄，施於哋間者曰檻。沈、檀，皆香木。縣，讀曰懸。沈，持林翻。〕飾以金玉，間以珠翠，〔珠，珍珠。翠，翡翠毛。 間，古莧翻?！?/em>外施珠簾，內(nèi)有寶床、寶帳，其服玩瑰麗，近古所未有。每微風(fēng)暫至，香聞數(shù)里。〔瑰，工回翻。聞，音問?！?/em>其下積石為山，引水為池，雜植奇花異卉。〔卉，百草總名，音許偉翻，又音諱?！?/em>
上自居臨春閣，張貴妃居結(jié)綺閣，龔、孔二貴嬪居望仙閣，並複道交相往來。又有王、李二美人，張、薛二淑媛，袁昭儀、何婕妤、江脩容，並有寵，〔梁制：貴妃、貴嬪、貴姬，是為三夫人，金章龜鈕，紫綬八十首，佩于窴玉、虎頭鞶。淑媛、淑儀、淑容、昭華、昭儀、昭容、脩華、脩儀、脩容、是為九嬪，金章龜鈕，青綬八十首，虎頭鞶，佩采黿玉。婕妤、容華、充華、承徽、列榮五職，位亞九嬪，銀印珪鈕，艾綬，虎頭鞶。美人、才人、良人三職，散位，銅印環(huán)鈕，墨綬，虎頭鞶。嬪，毗賓翻。媛，于眷翻。婕妤，音接于?！?/em>迭遊其上。以宮人有文學(xué)者袁大捨等為女學(xué)士。僕射江總雖為宰輔，不親政務(wù)，日與都官尚書孔範、散騎常侍王瑳等〔散，悉亶翻。騎，奇寄翻?，?，倉何翻。〕文士十餘人，侍上遊宴後庭，無復(fù)尊卑之序，謂之「狎客」。上每飲酒，使諸妃、嬪及女學(xué)士與狎客共賦詩，互相贈答，〔考異曰：平陳記云：「張貴妃等八人夾坐，江總等十人預(yù)宴。先令八婦人襞采牋製五言詩，十客一時繼和，稽緩則罰酒?！菇駨年悤⒛鲜贰！?/em>采其尤艷麗者，被以新聲，〔被，皮義翻?！?/em>選宮女千餘人習(xí)而歌之，分部迭進。其曲有玉樹後庭花、臨春樂等，〔五代志：後主於清樂中造黃鸝留及玉樹後庭花、金釵兩鬢垂等曲，與幸臣製其歌詞，綺豔相高，極於輕薄。男女唱和，其音甚哀。臨春樂者，言臨春閣之樂也。樂，音洛。〕大略皆美諸妃嬪之容色。君臣酣歌，自夕達旦，以此為常。
張貴妃名麗華，本兵家女，為龔貴嬪侍兒，上見而悅之， 得幸，生太子深。貴妃髮長七尺，其光可鑑，〔長，直亮翻?！?/em>性敏慧，有神彩，進止詳，【章：十二行本「詳」作「閑」；乙十一行本同?！?/em>華，〔詳審而華 麗也?！?/em>每瞻視眄睞，〔仰視曰瞻。正觀曰視。正觀日視。斜視曰眄。旁視曰睞。眄，莫甸翻。睞，洛代翻?！?/em>光采溢目，照映左右。善候人主顏色，引薦諸宮女； 後宮咸德之，競言其善。又有厭魅之術(shù)，〔厭魅，所謂婦人媚道也。厭，一琰翻。魅，音媚?！?/em>常置淫祀於宮中，聚女巫鼓舞。上怠於政事，百司啟奏，並因宦者蔡脫兒、李善度進請；上倚隱囊，〔隱囊者，為囊實以細鮞，置諸坐側(cè)，坐倦則側(cè)身曲肱以隱之。隱，於靳翻?！?/em>置張貴妃於膝上，共決之。李、蔡所不能記者，貴妃並為條疏，〔疏，分也。為，于偽翻。〕無所遺脫。因參訪外事，人間有一言一事，貴妃必先知白之；由是益加寵異，冠絕後庭。〔冠，古玩翻?！?/em>宦宮近習(xí)，內(nèi)外連結(jié)，援引宗戚，縱橫不法，〔援，于元翻。橫，下孟翻。〕賣官鬻獄，貨賂公行；賞罰之命，不出于外。〔言出命不由中書而出於宮掖也?！?/em>大臣有不從者，因而譖之。於是孔、張之權(quán)熏灼四方，〔孔、張，謂孔貴嬪、張貴妃也?！?/em>大臣執(zhí)政皆從風(fēng)諂附。
孔範與孔貴嬪結(jié)為兄妹；上惡聞過失，〔惡，烏路翻?！?/em>每有惡事，孔範必曲為文飾，稱揚贊美，由是寵遇優(yōu)渥，言聽計從。群臣有諫者，輒以罪斥之。中書舍人施文慶，頗涉書史，嘗事上於東宮，聰敏強記，明閑吏職，〔閑，習(xí)也。〕心算口占，應(yīng)時條理，由是大被親幸。〔被，皮義翻?！?/em>又薦所善吳興沈客卿、〔五代志：吳郡烏程縣，舊置吳興郡?！?/em>陽惠朗、徐哲、暨慧景等，〔姓纂：周景王封少子於陽樊，因邑命氏。余按春秋之時，齊人遷陽，子孫蓋以國為氏。江南自來有暨姓，吳時有暨豔。暨，戟弓翻?！?/em>云有吏能，上皆擢用之；以客卿為中書舍人?？颓溆锌谵q，頗知朝廷典故，兼掌金帛局。〔陳中書省分為二十一局?！?/em>舊制：軍人、士人並無關(guān)市之稅。上盛脩宮室，窮極耳目，府庫空虛，有所興造，恆苦不給?？颓渥嗾埐皇渴鼇K責(zé)關(guān)市之征，而又增重其舊。於是以陽惠朗為太市令，暨慧景為尚書金、倉都令史，〔梁制：太市令屬太府卿，秩六百石。尚書金、倉都令史，金部、倉部都令史也。梁制，尚書都令史視奉朝請。恆，戶登翻?！?/em>二人家本小吏，考校簿領(lǐng)，纖亳不差；然皆不達大體，督責(zé)苛碎，聚斂無厭，〔斂，力贍翻。厭，於鹽翻。〕士民嗟怨。客卿總督之，每歲所入，過於常格數(shù)十倍。〔過，工禾翻?！?/em>上大悅，益以施文慶為知人，〔臨亂之君，各賢其臣，其信然矣。〕尤見親重，小大眾事，無不委任；轉(zhuǎn)相汲引，〔汲水者引綆期必上，人臣之相汲引，亦猶是也?！?/em>珥貂蟬者五十人。珥，市志翻。
孔範自謂文武才能，舉朝莫及，〔朝，直遙翻?！?/em>從容白上曰：「外間諸將，起自行伍，〔從，千容翻。將，即亮翻。行，戶剛翻?！?/em>匹夫敵耳。深見遠慮，豈其所知！」上以問施文慶，文慶畏範，亦以為然；司馬申復(fù)贊之。〔復(fù)，扶又翻?！?/em>自是將帥微有過失，帥，所類翻。即奪其兵，分配文吏；奪任忠部曲以配範及蔡徵。由是文武解體，以至覆滅。〔通鑑具敘陳氏亡國之由?！?/em>
三年（乙巳、五八五）
1春，正月，戊午朔，日有食之。
2隋主命禮部尚書牛弘脩五禮，勒成百卷；戊辰，詔行新禮。〔五禮：吉、兇、軍、賓、嘉?！?/em>
3三月，戊午，隋以尚書左僕射高熲為左領(lǐng)軍大將軍。
4豐州刺史章大寶，昭達之子也，〔五代志：建安郡界，陳置閩州，後又置州。章昭達歷事高祖、世祖、高宗，皆有戰(zhàn)功。〕在州貪縱，朝廷以太僕卿李暈代之。暈將至，辛酉，大寶襲殺暈，舉兵反。
5隋大司郢公王誼〔大司徒，周之六官。按王誼拜大司徒，隋主未受禪也；隋既受禪，改周之六官，司徒列於三公，不應(yīng)復(fù)加「大」字?！?/em>與隋主有舊，〔王誼少與隋主同學(xué)?！?/em>其子尚帝女蘭陵公主。帝待之恩禮稍薄，誼頗怨望。或告誼自言名應(yīng)圖讖，相表當王；〔相，息亮翻?！?/em>公卿奏誼大逆不道。壬寅，賜誼死。
6成申，隋主還長安。〔去年九月隋主如洛陽，今還?！?/em>
7章大寶遣其將楊通攻建安，不克。〔以此觀之，陳之豐州治閩縣，而建安縣自別置建安郡。將，即亮翻?！?/em>臺軍將至，大寶眾潰，逃入山，為追兵所擒，夷三族。
8隋度支尚書長孫平〔元年，隋已度支為民部，志作「工部尚書長孫平」。度，徒洛翻。長，知兩翻?！?/em>奏「令民間每秋家出粟麥一石以下，貧富為差，儲之當社，委社司檢校，以備兇年，名曰『義倉』」，【章：十二行本「倉」下有「平儉之子也」五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em>隋主從之。五月甲申，初詔郡、縣置義倉。時民間多妄稱老、小以免賦役，〔隋承周制，男女三歲已下為黃，十歲已下為小，六十者為老?！?/em>山東承北齊之弊政，〔北齊，高齊。言北齊者，以別蕭氏之南齊?！?/em>戶口租調(diào)，姦偽尤多。隋主命州縣大索貌閱，〔調(diào)，徒弔翻。索，山客翻。貌閱者，閱其貌以驗老小之實。〕戶口不實者，里正、黨長遠配；〔隋頒新令，制人五家為保，保有長；保五為閭，閭四為族， 皆有正；畿外置里正，比閭正；黨長，比族正；以相檢察焉。長，知兩翻?！?/em>大功以下，皆令析籍，以防容隱。〔堂兄弟，其服大功?！?/em>於是計帳得新附一百六十四 萬餘口。高熲【章：十二行本「熲」下有「又言民間課輸無定簿，難以推校」十三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em>請為輸籍法，徧下諸州，〔輸籍，凡民間課輸，皆籍其數(shù)，使州縣長吏不得以走弄出沒。下，戶嫁翻?！?/em>帝從之，自是姦無所容矣。
諸州調(diào)物，每歲河南自潼關(guān)，河北自蒲坂，輸長安者相屬於路，〔調(diào)，徒弔翻。屬，之欲翻?！?/em>晝夜不絕者數(shù)月。
9梁主殂，諡曰孝明皇帝，廟號世宗。世宗孝慈儉約，境內(nèi)安之。太子琮嗣位。〔琮，藏宗翻。〕
10初，突厥阿波可汗既與沙鉢略有隙，【章：十二行本「隙」下有「分而為二」四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厥，九勿翻。可，從刊入聲。汗，音寒。有隙事始上卷元年?！嘲⒉ń?，東距都斤，〔都斤，突厥中山名。沙鉢略初立，建牙於此山。〕西越金山，龜茲、鐵勒、伊吾及西域諸胡悉附之，〔伊吾之地，吐屯設(shè)主之，蓋突厥所署置也。龜茲，音丘慈?！?/em>號西突厥。〔突厥自是分為東、西。〕隋主亦遣上大將軍元契使于阿波以撫之。〔使，疏吏翻。〕
11秋，七月，庚申，遣散騎常侍王話等聘于隋。〔散，悉亶翻。奇寄翻?！?/em>
12突厥沙鉢略既為達頭所困，〔達頭資阿波以兵，使攻沙鉢略，是為其所困者也?！?/em>又畏契丹，〔西既為達頭所困，東又畏契丹見逼。，契欺訖翻，又音喫?！?/em>遣使告急於隋，請將部落度漠南，寄居白道川。〔欲南傍長城下，倚隋為援。使，疏吏翻。將，即亮翻。又如字。〕隋主許之，命晉王廣以兵援之，〔晉王廣時為并省，北邊皆屬焉，故命以兵援沙鉢略?！?/em>給以衣食，賜之車服鼓吹。〔吹，昌瑞翻?！?/em>沙鉢略因西擊阿波，破之。〔借隋兵之勢以獲勝。〕而阿拔國乘虛掠其妻子；官軍為擊阿拔，敗之，〔為，于偽翻。敗，補邁翻?！?/em>所獲悉與沙鉢略。
沙鉢略大喜，乃立約，以磧?yōu)榻纾?em>〔磧，七跡翻?！?/em>因上表曰：「天無二日，土無二王，〔此語本之孟子。上，時掌翻；下同。〕大隋皇帝真皇帝也，豈敢阻兵恃險，偷竊名號！今感慕淳風(fēng)，歸心有道，屈膝稽顙，〔稽，音啟。顙，桑黨翻?！?/em>永為藩附?！骨财渥訋旌险嫒氤?。〔考異曰：隋突厥傳作「窟合真」，今從帝紀。朝，直遙翻?！?/em>
八月，丙戌，庫合真至長安。隋主下詔曰：「沙鉢略往雖與和，〔往，已往事也。〕猶是二國；今作君臣，便成一體。」因命肅告郊廟，普頒遠近；凡賜沙鉢略詔，不稱其名。宴庫合真於內(nèi)殿，〔突厥馮陵諸夏，周、齊屈體結(jié)之。今沙鉢略奉表稱臣，遣子入覲，隋主告之郊廟，布之臣庶，大其事也；宴之於內(nèi)殿，親之也?！?/em>引見皇后，賞勞甚厚。〔見，賢遍翻。勞，力到翻?！?/em>沙鉢略大悅，自是歲時貢獻不絕。
13九月，將軍湛文徹侵隋和州，隋儀同三司費首擊擒之。〔費，扶拂翻，姓也?！?/em>
15冬，十月，壬辰，隋以上柱國楊素為信州總管。〔五代志：巴東郡，梁置信州。隋置楊素於永安，將使之為舟師以伐陳也?！?/em>
16初，北地傅縡〔縡，作代翻?！?/em>以庶子事上於東宮，及即位，遷祕書監(jiān)、右衛(wèi)將軍兼中書通事舍人，負才使氣，人多怨之。施文慶、沈客卿共譖縡受高麗使金，上收縡下獄。〔麗，力知翻。使，疏吏翻。下，戶嫁翻?！?/em>
縡於獄中上書曰：「夫君人者，恭事上帝，子愛下民，省嗜欲，遠諂佞，未明求衣，日旰忘食，〔中上，時掌翻。夫，音扶。遠，于願翻。旰，古按翻?！?/em>是以澤被區(qū)宇，〔被，皮義翻。〕慶流子孫。陛下頃來酒色過度，不虔郊廟大神，專媚淫昏之鬼， 〔謂寵張貴妃，使女巫鼓舞於宮中而淫祀也?！?/em>小人在側(cè)，宦豎弄權(quán)，惡忠直若仇讎，視生民如草芥，後宮曳綺繡，貛馬餘菽粟，百姓流離，殭尸蔽野，貨賄公行， 帑藏損耗，神怒民怨，眾叛親離，臣恐東南王氣自斯而盡。」〔惡，烏路翻。殭，居良翻。帑，他朗翻。藏，徂浪翻。王，于況翻，又如字?！?/em>
書奏，上大怒。頃之，意稍解，遣使謂縡曰：「我欲赦卿，卿能改過不﹖」〔使，疏吏翻。不，讀曰否?！?/em>對曰：「臣心如面，臣面可改，則臣心可改?！股弦媾罨抡呃钌茟c窮治其事，遂賜死獄中。〔治，直之翻?！?/em>
上每當郊祀，常稱疾不行，故縡言及之。
17是歲，梁大將軍威昕以舟師襲公安，不克而還。〔公安，陳荊州治所。昕，斤翻。還，音旋，又如字。〕
隋主徵梁主叔父太尉吳王岑入朝，拜大將軍，封懷義公，因留不遣；〔朝，直遙翻。〕復(fù)置江陵總管以監(jiān)之。〔隋罷江陵總管，見上卷陳高宗太建十四年。復(fù)，扶又翻。監(jiān)，工銜翻?！?/em>
梁大將軍許世武密以城召荊州刺史宜黃侯慧紀；〔宜黃，古縣，吳立，屬臨州郡，隋併省。〕謀泄，梁主殺之?；奂o，高祖之從孫也。〔從，才用翻?！?/em>
18隋主使司農(nóng)少卿崔仲方發(fā)丁三萬，於朔方、靈武築長城，東距河，西至綏州，〔五代志：雕陰郡，西魏置綏州?！?/em>綿歷七百里，以遏胡冠。
四年（丙午、五八六）
1梁改元廣運。
2甲子，黨項羌請降於隋。〔隋書：黨項羌者，三苗之後也，自稱獼猴種。東接臨洮、西平，西距葉護，南北數(shù)千里，每姓別為部落。黨，底朗翻。降，戶江翻。〕
3庚午，隋頒曆於突厥。〔班曆則稟受正朔矣。〕
4二月，隋始令刺史上佐每歲暮更入朝，上考課。〔上佐，謂長史、司馬。更，工衡翻。上，時掌翻?！?/em>
5丁亥，隋復(fù)令崔仲方發(fā)丁十五萬，於朔方以東，緣邊險要，築數(shù)十城。〔朔方郡，夏州。復(fù)，扶又翻。〕
6丙申，立皇弟叔謨?yōu)榘蜄|王，叔顯為臨江王，叔坦為新會王，叔隆為新寧王。〔五代志：歷陽郡烏江縣，陳為臨江郡；南?？ば聲h，舊置新會郡；信安郡新興縣，梁置新寧郡。〕
7庚子，隋大赦。
8三月，己未，洛陽男子高德上書，請隋主為太上皇，傳位皇太子。帝曰：「朕承天命，撫育蒼生，日旰孜孜，猶恐不逮。」〔旰，古按翻。〕豈效近代帝王，傳位於子，自求逸樂者哉！」〔言不效齊武成、周天元也。樂，音洛?！?/em>
9夏，四月，己亥，遣周磻等聘于隋。〔磻，薄官翻。〕
10五月，丁巳，立皇子莊為會稽王。〔會，古外翻。〕
11秋，八月，隋遣散騎常侍裴豪等來聘。〔散，悉亶翻。騎，奇寄翻?！?/em>
12戊申，隋申明公李穆卒，〔隋以李穆能知幾保身，故諡曰明。卒，子恤翻?！?/em>葬以殊禮。
13閏月，丁卯，隋太子勇鎮(zhèn)洛陽。
14隋上柱國郕公梁士彥討尉遲迴，〔事見一百七十四卷高宗太建十二年。尉，紆勿翻。〕所當必破，代迴為相州刺史；〔相，息亮翻。〕隋主忌之，召還長安。上柱國杞公宇文忻與隋主少相厚，〔少，詩照翻。〕善用兵，有威名；隋主亦忌之，以譴去官，〔忻為右領(lǐng)軍大將軍?！?/em>以【章：十二行本「以」作「與」；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em>柱國舒公劉昉皆被疏遠，〔被，皮義翻。遠，于願翻。「以」，當作「與」?！?/em>閒居無事，頗懷怨望，數(shù)相往來，〔數(shù)，所角翻?！?/em>陰謀不軌。
忻欲使士彥於蒲州起兵，〔蒲州，蒲坂，河津之要，去長安三百餘里?！?/em>己為內(nèi)應(yīng)，士彥之甥裴通預(yù)其謀而告之。帝隱其事，以士彥為晉州刺史，〔晉州，平陽，用武之地。周、齊兵爭，以為重鎮(zhèn)?！?/em>欲觀其意；士彥忻然，謂昉等曰：「天也！」又請儀同三司薛摩兒為長史，帝亦許之。後與公卿朝謁，〔朝，直遙翻；下同。〕帝令左右執(zhí)士彥、忻、昉於行間，詰之，〔行，戶剛翻。詰，去吉翻?！?/em>初猶不伏；捕薛摩兒適至，命之庭對，〔於殿庭面質(zhì)其事?！?/em>摩兒具論始末，士彥失色，顧謂摩兒曰：「汝殺我！」丙子，士彥、忻、昉皆伏誅，叔姪、兄弟免死除名。
九月，辛巳，隋主素服臨射殿，命百官射三家資物以為誠。〔三人者與隋主有舊，又有翼戴之功，而謀為不軌，故為之素服而又以誡百官?！?/em>
15冬，十月，己酉，隋以兵部尚書楊尚希為禮部尚書。隋主每旦臨朝，日昃不倦，尚希諫曰：「周文王以憂勤損壽，武王以安樂延年。〔鄭玄註禮記有是言。昃，阻力翻。樂，音洛。〕願陛下舉大綱，責(zé)成宰輔。繁碎之務(wù)，非人主所宜親也?！沟凵浦荒軓摹?br />
16癸丑，隋置山南道行臺於襄州；〔襄州治襄陽，其地在長安南山之南?！?/em>以秦王俊為尚書令?？″奘仙?，隋主喜，頒賜群官。
直祕書內(nèi)省博陵李文博，家素貧，〔曹魏藏書在祕書，中、外三閣，是時祕書已有內(nèi)外之分矣。隋氏開獻書之路，召天下工書之士補續(xù)殘缺，為正副二本，藏于宮中，其餘以實祕書內(nèi)外之閣，故置直祕書內(nèi)省之官。博陵郡，定州?！?/em>人往賀之，文博曰：「賞罰之設(shè)，功過所存。今王妃生男，於群官何事，乃妄受賞也！」聞?wù)呃⒅?br />
17癸亥，以尚書僕射江總為尚書令，吏部尚書謝軎為僕射。〔軎，直祐翻?！?/em>
18十一月，己卯，大赦。
19吐谷渾可汗夸呂在位百年，〔「夸呂」，隋書吐谷渾傳作「呂夸」。〕屢因喜怒廢殺太子。後太子懼，謀執(zhí)夸呂而降；〔降，戶江翻；下同?！?/em>請兵於隋邊吏，秦州總管河間王弘請以兵應(yīng)之，〔秦州，天水郡。河間王弘，隋主從祖弟。〕隋主不許。
太子謀洩，為夸呂所殺，復(fù)立其少子嵬王訶為太子。〔復(fù)，扶又翻；下同。少，詩照翻。嵬，五灰翻。〕壘州刺史杜粲〔五代志：臨洮郡壘川縣，後周置壘州。宋白曰：以其地山多重壘也?！?/em>請因其釁而討之，〔釁，許覲翻?！?/em>隋主又不許。
是歲，嵬王訶復(fù)懼誅，謀帥部落萬五千戶降隋，遣使詣闕，請兵迎之。〔帥，讀曰率。使，疏吏翻；下同?！?/em>隋主曰：「渾賊風(fēng)俗，特異人倫，〔言其去人倫，與中國異俗。〕父既不慈，子復(fù)不孝。朕以德訓(xùn)人，何有成其惡逆乎！」乃謂使者曰：「父有過失，子當諫爭，〔爭與諍同，音則迸翻?！?/em>豈可潛謀非法，受不孝之名！溥天之下皆朕臣妾，各為善事，即稱朕心。〔稱，尺證翻。〕嵬王既欲歸朕，唯教嵬王為臣子之法，不可遠遣兵馬，助為惡事！」〔隋主可謂有君人之言矣?！?/em>嵬王訶乃止。
禎明元年（丁未、五八七）
1春，正月，戊寅，大赦，改元。
2癸巳，隋主享太廟。
3乙未，隋制諸州歲貢士三人。
4二月，丁巳，隋主朝日于東郊。〔五代志：禮，天子以春分朝日於東郊，秋分夕月於西郊。漢法不俟二分，於東、西郊常以郊泰畤，旦出竹宮，東向揖日，其夕西向揖月。魏文譏其煩褻似家人之事，而以正月朝日于東門之外；前史又以為非時。及明帝太和元年二月丁亥，朝日于東郊，八月己丑，夕月於西郊，始合於古。後周以春分朝日於國東門外，為壇如其郊，用特牲，青幣，青圭有邸，皇帝乘青輅，及祀官俱青冕，執(zhí)事者青弁，燔燎如圓丘；秋分夕月於國西門外，為壇於埳中，燔燎，禮如朝日。隋開皇初，於國東春明門外為壇，每以春分朝日，又於國西開遠門外埳中為壇，每以秋分夕月，牲幣與周同。朝，直遙翻?！?/em>
5遣兼散騎常侍王亨等聘于隋。〔散，悉亶翻。騎，奇寄翻?！?/em>
6隋發(fā)丁男十萬餘人修長城，二旬而罷。夏，四月，於揚州開山陽瀆以通運。〔揚州治廣陵，山陽縣屬焉。按春秋，吳城邗，溝通江、淮。山陽瀆通於廣陵尚矣，隋特開而深廣之，將以伐陳也?！?/em>
7突厥沙鉢略可汗遣其子入貢于隋，因請獵於恆、代之間，〔拓跋氏始都平城，建為代都，置司州及代都尹，後遷洛陽，改司州為恆州，故曰恆、代也。厥，九勿翻?？?，從刊入聲。汗，音寒。恆，戶登翻?！?/em>隋主許之，仍遣人賜以酒食。沙鉢略帥部落再拜受賜。〔帥，讀曰率。〕
沙鉢略尋卒，隋為之廢朝三日，〔卒，子恤翻。為，于偽翻。朝，直遙翻?！?/em>遣太常弔祭。
初，沙鉢略以其子雍虞閭懦弱，〔懦，乃臥翻，又奴亂翻?！?/em>遣令立其弟葉護處羅侯。〔葉護，突厥達官?！?/em>雍虞閭遣使迎處羅侯，將立之，〔使，疏吏翻；下同?！?/em>處羅侯曰：「我突厥自木桿可汗以來，多以弟代兄，〔逸可汗捨其子而立木桿，木桿捨其子而立佗鉢，佗鉢卒，攝圖、大邏便遂至爭國事，並見前。桿，古按翻。〕以庶奪嫡，失先祖之法，不相敬畏。〔謂大邏便詈辱菴羅，又與沙鉢略為敵，達頭又從而助之也?！?/em>汝當嗣位，我不憚拜汝。」雍虞閭曰：「叔與我父，共根連體。我，枝葉也，豈可使根本反從枝葉，叔父屈於卑幼乎！且亡父之命，何可廢也！願叔勿疑！」遣使相讓者五六，處羅侯竟立，是為莫何可汗。以為莫何可汗。以雍虞閭為葉護。遣使上表言狀。〔可，從刊入聲。汗，意寒。使，疏吏翻。上，時掌翻?！?/em>
隋使車騎將軍長孫晟持節(jié)拜之，〔騎，奇寄翻。拜莫何為可汗也?！?/em>賜以鼓吹、幡旗。〔吹，昌瑞翻?！?/em>莫何勇而有謀，以隋所賜旗鼓西擊阿波；阿波之眾以為得隋兵助之，多望風(fēng)降附。遂生擒阿波，〔降，戶江翻?？籍愒唬核逋回蕚髑霸啤干炽\略西擊阿波，破擒之」，後又云「處羅侯生擒阿波?！归L孫晟傳曰：「處羅侯因晟奏曰，『阿波為天所滅，與五六千騎在山谷間伏聽詔旨，當取之以獻?！话辞霸啤干炽\略破擒之，」「擒」，衍字耳，處羅侯云「當取以獻」，則是得否未可必，隋安得豫議其死生乎！今從突厥傳後?！?/em>上書請其死生之命。〔上，時掌翻?！?/em>
隋主下其議，〔下，戶嫁翻。莫何不敢專殺阿波而請命於隋，隋之威令可謂行於突厥矣?！?/em>樂安公元諧請就彼梟首；〔梟，古堯翻。〕武陽公李充請生取入朝，〔武陽郡公。隋之魏州武陽郡也。朝，直遙翻；下同?！?/em>顯戮以示百姓。隋主謂長孫晟：「於卿何如﹖」晟對曰：「若突厥背誕，〔杜預(yù)曰：背誕謂背命放誕。陸德明曰：背，音佩；誕，音但。按今讀從去聲，亦通?！?/em>須齊之以刑。今其昆弟自相夷滅，阿波之惡非負國家。因其困窮，取而為戮，恐非招遠之道。不如兩存之?！棺髢W射高熲曰：「骨肉相殘，教之蠹也，宜存養(yǎng)以示寬大?！顾逯鲝闹?。
8甲戌，隋遣兼散騎常侍楊同等來聘。〔散，悉亶翻。騎，奇寄翻?！?/em>
9五月，乙亥朔，日有食之。
10秋，七月，己丑，隋衛(wèi)昭王爽卒。〔卒，子恤翻?！?/em>
11八月，隋主徵梁主入朝。梁主帥其群臣二百餘人發(fā)江陵；〔朝，直遙翻。帥，讀曰率?！?/em>庚申，至長安。
隋主以梁主在外，遣武鄉(xiāng)公崔弘度將兵戍江陵。軍至都州，〔隋無都州，蕭琮傳作「鄀州」，當從之。五代志：竟陵郡樂鄉(xiāng)縣，西魏置鄀州。又，南郡紫陵縣，其城南面，梁置鄀州。鄀，市灼翻。〕梁主叔父太傅安平王巖、弟荊州刺史義興王瓛等〔瓛，戶官翻?！?/em>恐弘度襲之，乙丑，遣都官尚書沈君公詣荊州刺史宜黃侯慧紀請降。〔降，戶江翻?！?/em>九月，庚寅，慧紀引兵至江陵城下。辛卯，巖等驅(qū)文、武、男、女十萬口來奔。
隋主聞之，廢梁國；〔梁敬帝紹泰元年，後梁中宗即帝位，更三主，三十三年而亡?！?/em>遣尚書左僕射高熲安集遣民；〔射，寅謝翻。熲，居永翻。〕梁中宗、世宗各給守冢十戶；拜梁主琮上柱國，賜爵莒公。
12甲午，大赦。
13冬，十月，隋主如同州；癸亥，如蒲州。
14十一月，丙子，以蕭巖為開府儀同三司、東揚州刺史，蕭讞為吳州刺史。〔五代志：會稽郡，梁置東揚州，吳郡，陳置吳州?！?/em>
15丁亥，以豫章王叔英兼司徒。
16甲午，隋主如馮翊，親祠故社；〔隋主生於馮翊，猶漢祀豐枌榆社之意，然視祠則禮重於漢矣?！?/em>戊戌，還長安。〔還，從宣翻，又音如字。〕
是行也，內(nèi)史令李德林以疾不從，〔從，才用翻?！?/em>隋主自同州敕書追之，〔追，召也。〕與議伐陳之計。及還，帝馬上舉鞭南指曰：「待平陳之日，以七寶裝嚴公，使自山以東無及公者?！?em>〔言又將顯貴之使出於等夷。李德林，山東人?！?/em>
17初，隋主受禪以來，與陳鄰好甚篤，每獲陳諜，皆給衣馬禮遣之，〔好，呼到翻。諜，徒協(xié)翻，間探之人。〕而高宗猶不禁掠。故太建之末，隋師入寇；會高宗殂，隋主即命班師，〔事見上卷太建十四年。殂，祚乎翻?！?/em>遣使赴弔，〔使，疏吏翻?！?/em>書稱姓名頓首。帝答之益驕，書未云：「想彼統(tǒng)內(nèi)如宜，此宇宙清泰。」隋主不悅，以示朝臣，〔朝，直遙翻?！?/em>上柱國楊素以為主辱臣死，再拜請罪。
隋主問取陳之策於高熲，對曰：「江北地寒，田收差晚；江東水田早熟。量彼收穫之際，〔熲，居永翻。量，音良?！?/em>微徵士馬，聲言掩襲，彼必屯兵守禦，足得廢其農(nóng)時。彼既聚兵，我便解甲。再三若此，彼以為常；後更集兵，彼必不信。猶豫之頃，我乃濟師；〔此濟師，謂舉兵濟江?！?/em>登陸而戰(zhàn)，兵氣益倍。〔謂兵既登岸，後限大江，士無反顧之心，有必死之志，其氣益倍。〕又，江南土薄，舍多茅竹，所有儲積皆非地窖。〔窖，古孝翻?！?/em>若密遣行人因風(fēng)縱火，待彼脩立，復(fù)更燒之，〔復(fù)，扶又翻?！?/em>不出數(shù)年，自可財力俱盡?！顾逯饔闷洳撸惾耸祭?。
於是楊素、賀若弼及光州刺史高勱、虢州刺史崔仲方等〔五代志：弋陽郡，梁置光州。弘農(nóng)郡，隋置虢州。若，人者翻。勱，音邁。〕爭獻平江南之策。仲方上書曰：「今唯須武昌以下，蘄、和、滁、方、吳、海等州，〔上，時掌翻。武昌，陳為郡；隋平陳，廢為縣， 屬江夏郡。五代志：蘄春郡，後齊置羅州，後周改曰蘄州。歷陽郡，後齊置和州。江都郡清流縣，舊置南譙州，隋改曰滁州。六合縣，後齊置秦州，後周改曰方州。 江都郡本南兗州，後周改曰吳州。東?？?，東魏海州。蘄，居依翻，又音其。〕更帖精兵，〔帖，添帖?！?/em>密營度計；益、信、襄、荊、基、郢等州，〔蜀郡，益 州。巴東郡，信州。陽郡，襄州。南郡，荊州。竟陵郡豐鄉(xiāng)縣，西魏置基州。弋陽郡定城縣，舊置郢州?！?/em>速造舟楫，多張形勢，為水戰(zhàn)之具。蜀、漢二江是其上流，〔蜀江出三峽，過南郡；漢江過襄陽、竟陵、沔陽而二江合流。國於東南者，二江其上流也。〕水路衝要，必爭之所。賊雖流頭、荊門、延洲、公安、巴陵、隱磯、夏首、蘄口、湓城置船，〔水經(jīng)註：江水過夷陵而東，至流頭灘，其水峻激奔暴，魚龜所不能游，行者苦之。又出西陵峽而東，歷荊門、虎牙之門。荊門之下為延洲。又東過南郡而東，右與油水合，謂之油口，油口即公安也。又東過長沙下巂縣，北與湘水會，匯為洞庭而得巴陵。又東至彭城磯，磯北對隱磯。夏道即夏口，以夏水入江而得名。屈原哀郢：過夏首而西浮。江水又東過蘄春縣，與蘄水會，謂之蘄口。又東至尋陽，得湓浦，有湓城，皆沿江要害之地也。夏，戶雅翻?！?/em>然終聚漢口、峽口，以水戰(zhàn)大決。〔漢口，即夏口。峽口，西陵峽口?！?/em>若賊必以上流有軍，令精兵赴援者，下流諸將即須擇便橫渡；如擁眾自衛(wèi)，上江諸軍鼓行以前。〔將，即亮翻。上江諸軍，謂蜀江、漢江順流東下之軍也?！?/em>彼雖恃九江、五湖之險，非德無以為固；徒有三吳、百越之兵，非恩不能自立矣?！顾逯饕灾俜綖榛荽淌?。
及受蕭巖等降，〔降，戶江翻?！?/em>隋主益忿，謂高熲曰：「我為民父母，豈可限一衣帶水不拯之乎！」命大作戰(zhàn)船。人請密之，隋主曰：「吾將顯行大誅，何密之有！」使投其柿於江，〔柿，方廢翻，斫木札也。〕曰：「若彼懼而能改，吾復(fù)何求！」〔復(fù)，扶又翻。〕
楊素在永安，〔蜀先主敗於秭歸，退還白帝，起永安宮居之，故巴東有永安之名。〕造大艦，名曰「五牙」。〔艦，戶黯翻?！?/em>上起樓五層，高百餘尺；左右前後置六拍竿，〔拍竿，發(fā)之以拍敵船?！?/em>並高五十尺，〔高，古號翻?！?/em>容戰(zhàn)士八百人；次曰「黃龍」，置兵百人。自餘平乘、舴艦各有等差。〔舴，陟格翻。艋，莫幸翻?！?/em>
晉州刺史皇甫續(xù)【章：十二行本「續(xù)」作「績」；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em>將之官，稽首言陳有三可滅。〔之，往也；之官，往服官事也?；?，音啟?！?/em>帝問其狀，曰：「大吞小，一也。以有道伐無道，二也。納叛臣蕭巖，於我有詞，三也。陛下若命將出師，臣願展絲髮之效！」隋主勞而遣之。〔將，即亮翻。勞，力到翻?！?/em>
時江南妖異特眾，〔妖，於驕翻。〕臨平湖草久塞，忽然自開。〔臨平湖在餘杭郡錢塘縣，此湖常蓁塞；故老相傳，湖開則天下平。塞，悉則翻?！?/em>帝惡之，乃自賣於佛寺為奴以厭之。〔惡，烏路翻。厭，於葉翻。〕又於建康造大皇寺，起七級浮圖；未畢，火從中起而焚之。
吳興章華，好學(xué)，善屬文，朝臣以華素?zé)o伐閱，〔好，呼到翻。屬，之欲翻。朝，直遙翻。顏師古曰：伐，積功也；閱，經(jīng)歷也?！?/em>競排詆之，除太市令。華鬱鬱不得志，上書極諫，略曰：「昔高祖南平百越，〔謂平盧子略、李賁、元景仲、蘭裕、蕭勃之亂。上，時掌翻?！?/em>北誅逆虜，〔謂平侯景?！?/em>世祖東定吳會，〔謂破斬杜龕、張彪?！?/em>西破王琳，〔見一百六十八卷世祖天嘉元年?！?/em>高宗克復(fù)淮南，辟地千里，〔見一百七十一卷太建五年。辟，讀曰闢。〕三祖之功勤亦至矣。陛下即位，千今五年，不思先帝之艱難，不知天命之可畏；溺於嬖寵，惑於酒色；〔溺，奴狄翻。嬖，卑義翻，又博計翻?！?/em>祠七廟而不出，〔記：天子七廟，三昭、三穆與太祖之廟而七?！?/em>拜三妃而臨軒；〔三妃，龔、孔、張也。〕老臣宿將〔將，即亮翻?！?/em>棄之草莽，諂佞讒邪升之朝廷。今疆埸日蹙，〔埸，音亦。〕隋軍壓境，陛下如不改絃易張，〔董仲舒曰：譬之琴瑟不調(diào)，必改絃而更張之，乃可鼓也?！?/em>臣見麋鹿復(fù)遊於姑蘇矣！」〔伍子胥諫吳王而不聽，曰：「臣見麋鹿遊於姑蘇矣。」吳卒以亡。復(fù)，扶又翻。〕帝大怒，即日斬之。〔古語有之：「殺諫臣者必亡其國，」豈不信哉！〕
二年（戊申、五八八）
1春，正月，辛巳，立皇子恮為東陽王，〔恮，莊緣翻?！?/em>恬為錢塘王。
2遣散騎常侍袁雅等聘于隋；〔散，悉亶翻。騎，奇寄翻。〕又遣散騎常侍九江周羅黃將兵屯峽口，侵隋峽州。〔九江郡，江南之尋陽郡，江州治所也。夷陵，梁置宜州，西魏改曰拓州，後周改曰峽州。將，即亮翻。〕
三月，甲戌，隋遣兼散騎常侍程尚賢等來聘。
戊寅，隋主下詔曰：「陳叔寶據(jù)手掌之地，〔辛臣說田戎曰：「洛陽地如掌耳。」〕恣溪壑之欲，〔溪壑難盈，故以為喻?！?/em>劫奪閻閭，資產(chǎn)俱竭，驅(qū)逼內(nèi)外，勞役弗已；窮奢極侈，俾畫作夜；斬直言之客，滅無罪之家； 欺天造惡，祭鬼求恩；盛粉黛而執(zhí)干戈，曳羅綺而呼警蹕；自古昏亂，罕或能比。君子潛逃，小人得志。天災(zāi)地孽，〔孽，魚列翻。〕物怪人妖。衣冠鉗口，〔鉗， 其廉翻。〕道路以目。〔國語：周厲王監(jiān)謗，道路以目。言道路相逢，以目相視，不敢有言?！?/em>重以背德違言，搖蕩疆埸；〔重，直用翻。背，蒲妹翻。埸，音 亦。〕畫伏夜遊，鼠竊狗盜。天之所覆，無非朕臣，〔覆，敷救翻。〕每關(guān)聽覽，有懷傷惻。可出師授律，應(yīng)機誅殄；在斯一舉，永清吳越。」又送璽書暴帝二十惡；〔璽，斯氏翻?！?/em>仍散寫詔書三十萬紙，遍諭江外。〔中原以江南為江外?！?/em>
3太子胤，性聰敏，好文學(xué)，〔好，呼到翻?！?/em>然頗有過失；詹事袁憲切諫，不聽。時沈后無寵，而近侍左右數(shù)於東宮往來，太子亦數(shù)使人至后所，帝疑其怨望，甚惡之。〔數(shù)，所角翻。惡，烏路翻?！?/em>張、孔二貴妃日夜構(gòu)成后及太子之短，孔範之徒又於外助之。帝欲立張貴妃子始安王深為嗣，嘗從容言之。〔嗣，祥吏翻。從，千容翻?！?/em>吏部尚書蔡徵順旨稱贊，袁憲厲色折之曰：「皇太子國家儲副，億兆宅心，卿是何人，輕言廢立！」帝卒從徵議。〔折，之舌翻。宅心，居心也。卒，子恤翻。〕夏，五月，庚子，廢太子胤為吳興王，立揚州刺史始安王深為太子。徵，景歷之子也。〔蔡景歷歷事陳高祖、世祖、高宗?！?/em>深亦聰惠，〔惠，與慧同?！?/em>有志操，〔操，七到翻?！?/em>容止儼然，雖左右近侍未嘗見其喜慍。帝聞袁憲嘗諫胤，即用憲為尚書僕射。
帝遇沈后素薄，張貴妃專後宮之政，后澹然，未嘗有所忌怨，〔澹，徒敢翻?！?/em>身居儉約，衣服無錦繡之飾，唯尋閱經(jīng)史及釋典為事，〔釋典，佛經(jīng)也。〕數(shù)上書諫爭。〔數(shù)，所角翻。上，時掌翻。爭，側(cè)迸翻?！?/em>帝欲之廢之而立張貴妃，會國亡，不果。
4冬，十月，己亥，立皇子蕃為吳郡王。
5己未，隋置淮南行省於壽春，〔行省，即行臺也?！?/em>以晉王廣為尚書令。
帝遣兼散騎常侍王琬、兼通直散騎常侍許善心聘于隋，〔散，悉亶翻。騎，奇寄翻。〕隋人留於客館。王琬等屢請還，不聽。〔還，音旋，又如字。為隋主褒美許善心張本?！?/em>
甲子，隋以出師，有事於太廟，命晉王廣、秦王俊、清河公楊素皆為行軍元帥。〔帥，所類翻?！?/em>廣出六合，〔六合本漢堂邑縣之地，江左立秦郡及尉氏縣，後周改秦郡為六合郡。隋開皇初，廢郡，改尉氏縣為六 合縣?！?/em>俊出襄陽，〔秦王俊以山南道行臺鎮(zhèn)襄陽；今自襄陽出指漢口?！?/em>素出永安，〔素鎮(zhèn)永安，自永安下三峽?！?/em>荊州刺史劉仁恩出江陵，〔荊江治江陵，使劉 仁恩出師，會楊素東下。〕蘄州刺史王世積出蘄春，〔蘄州治蘄春，使王世積出師，自蘄口臨江津。蘄，音機，又音其?！?/em>廬州總管韓擒虎出廬江，〔廬州治廬江， 使韓擒虎出師，自橫江渡，攻姑孰?！?/em>吳州總管賀若弼出廣陵，〔吳州治廣陵，使賀若弼自瓜洲渡江，攻京口。者，人者翻?！?/em>青州總管弘農(nóng)燕榮出東海，〔東海 郡，海州。青州治益都。此蓋使燕榮以青州之師出朐山渡海以攻南沙也。燕，因肩翻?！?/em>凡總管九十，兵五十一萬八千，皆受晉王節(jié)度。東接滄海，西拒巴、蜀，旌旗舟楫，橫亙數(shù)千里。以左僕射高熲為晉王元帥長史，〔帥，所類翻。長，知兩翻?！?/em>右僕射王韶為司馬，軍中事皆取決焉；區(qū)處支度，〔總，昌呂翻。度，徒洛翻?！?/em>無所凝滯。
十一月，丁卯，隋主親餞將士；乙亥，至定城，〔述征記：定城去潼關(guān)三十里，夾道各一城。〕陳師誓眾。
6丙子，立皇弟叔榮為新昌王，叔匡為太原王。
7隋主如河?xùn)|；〔河?xùn)|，蒲州?！?/em>十二月，庚子，還長安。
8突厥莫何可汗西擊鄰國，中流矢而卒。〔厥，九勿翻。可，從刊入聲。汗，音寒。中，竹仲翻。卒，子恤翻?！?/em>國人立雍虞閭，號頡伽施多那都藍可汗。〔為突厥復(fù)亂張本。頡，戶結(jié)翻。伽，求迦翻?！?/em>
9隋軍臨江，高熲謂行臺吏部郎中薛道衡曰：「今茲大舉，江東必可克乎﹖」道衡曰：「克之。嘗聞郭璞有言：〔郭璞，晉人，知數(shù)之士也。〕『江東分王三百年，〔王，于況翻?！?/em>復(fù)與中國合，』今此數(shù)將周，一也。〔晉元帝南渡，即王位於建康，歲在于丑，是年，歲在戊申，凡二百七十二年?！?/em>主上恭儉勤勞，叔寶荒淫驕侈，二也。國之安危在所委任，彼以江總為相，唯事詩酒，拔小人施文慶，委以政事，蕭摩訶、任蠻奴為大將，皆一夫之用耳，三也。〔壬蠻奴，即任忠?！?/em>我有道而大，彼無德而小，量其甲士不過十萬，〔量，音良?！?/em>西自巫峽，東至滄海，分之則勢懸而力弱，聚之則守此而失彼，四也。席卷之勢，事在不疑?！?em>〔卷，讀日捲。〕熲忻然曰：「得君言成敗之理，令人豁然。本以才學(xué)相期，不意籌略乃爾?！?em>〔爾，猶言如此也?！?/em>
秦王俊督諸軍屯漢口，為上流節(jié)度。詔以散騎常侍周羅黃都督巴峽緣江諸軍事以拒之。〔散，悉亶翻。騎，奇寄翻。〕
楊素引舟師下三峽，軍至流頭灘。將軍戚昕以青龍百餘艘，【章：十二行本「艘」下有「兵數(shù)千人」四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em>守狼尾灘，地勢險峭，隋人患之。〔水經(jīng)註：江水過流頭灘，又東逕古宜昌縣北，又東逕狼尾灘，其地猶在黃牛峽之西。杜佑通典曰：狼尾灘，今夷陵郡宜都縣界。艘，蘇遭翻。峭，七笑翻?！?/em>素曰：「勝負大計，在此一舉。若晝?nèi)障麓?，彼見我虛實，灘流迅邀，制不由人，則吾失其便；不如以夜掩之。」素親帥黃龍數(shù)千艘，銜枚而下，遣開府儀同三司主長襲引步卒自南岸擊昕別柵，大將軍劉仁恩帥甲騎自北岸趣白沙，遲明而至，擊之；昕敗走，悉俘其眾，勞而遣之，〔帥，讀曰率；下同。艘，蘇遭翻。柵，直革翻。騎，奇寄翻。趣，七喻翻。遲，直二翻。勞，力到翻?！?/em>秋毫不犯。
素帥水軍東下，舟艫被江，〔艫，音盧。被，皮義翻?！?/em>旌甲曜日。素坐平乘大船，容貌雄偉，陳人望之，皆懼，曰：「清河公即江神也！」
江演鎮(zhèn)戍聞隋軍將至，相繼奏聞；施文慶、沈客卿並抑而不言。
初，上以蕭巖、蕭瓛，梁之宗室，擁眾來奔，心忌之，故遠散其眾，以巖為東揚州刺史，瓛為吳 州刺史；〔瓛，戶官翻。蕭巖、蕭瓛來奔及出藩事，並見上年?！?/em>使領(lǐng)軍任忠出守吳興郡，以襟帶二州。〔任，音壬?！?/em>陳南平王嶷鎮(zhèn)江州，永嘉王彥鎮(zhèn)南徐州。 〔江州治尋陽，南徐州治京口，皆緣江重鎮(zhèn)也。嶷，魚力翻?！?/em>尋召二王赴明年元會，命緣江諸防船艦悉從二王還都，〔艦，戶黯翻。〕為威勢以示梁人之來者。由是江中無一鬬船，上流諸州兵皆阻楊素軍，不得至。
湘州刺史晉熙王叔文，〔湘州治長沙?！?/em>在職既久，大得人和，上以其據(jù)有上流，陰忌之；自度素與群臣少恩，〔度徒洛翻。少，詩沼翻。〕恐不為用，無可任者，乃擢施文慶為都督、湘州刺史，配以精兵二千，欲令西上；〔上，時掌翻?！?/em>仍徵叔文還朝。〔朝，直遙翻；下同?！?/em>文慶深喜其事，然懼出外之後，執(zhí)事者持己短長，因進其黨沈客卿以自代。
未發(fā)間，二人共掌機密。護軍將軍樊毅言於僕射袁憲曰：「京口、采石俱是要地，各須銳兵五千，并出金翅二百，緣江上下，以為防備?！?em>〔金翅，船名?！?/em>憲及驃騎將軍蕭摩訶皆以為然，〔驃，匹妙翻。騎，奇寄翻。〕乃與文武群臣共議，請如毅策。〔未幾，韓擒虎濟采石，賀若弼拔京口，二道並進，而陳以亡。地有所必守，蓋不待智者而後知也?！?/em>施文慶恐無兵從己，廢其述職，〔孟子曰：諸侯朝於天日曰述職。此以出守藩方為述職?！?/em>而客卿又利文慶之任，〔之，往也。任，職也。之任，往赴所職也。〕己得專權(quán)，〔文慶與客卿時共掌機密，文慶若出，則客卿得專之?！?/em>俱言於朝：「必有論議，不假面陳；但作文啟，即為通奏?！?em>〔謂朝臣若必有所陳說，不須面見陳主言之；但文字來，便為聞達。為，于偽翻；下內(nèi)為同?！?/em>憲等以為然，二人齎啟入。白帝曰：「此是常事，邊城將帥足以當之。〔將，即亮翻。帥，所類翻?！?/em>若出人船，必恐驚擾?！?br />
及隋軍臨江，間諜驟至，〔間，古莧翻。諜，徒協(xié)翻?！?/em>憲等殷勤奏請，至于再三。文慶曰：「元會將逼，南郊之日，太子多從；〔陳仍梁制，以間歲正月上辛祀天地於南、北二郊，用特牛一。蓋來年正月當行此禮，故施文慶云然。從，才用翻?！?/em>今若出兵，事便廢闕。」帝曰：「今且出兵，若北邊無事，因以水軍從郊，何為不可！」又曰：「如此則聲聞鄰境，〔聞，音問?！?/em>便謂國弱。」後又以貨動江總，總內(nèi)為之遊說，〔謂眾言雜進之後，文慶又以貨動江總，使之助己。說，輸芮翻。〕帝重違其意，〔重，如字?！?/em>而迫群官之請，乃令付外詳議?？傆忠謶椀?，由是議久不決。
帝從容謂侍臣曰：「王氣在此。齊兵三來，周師再來，無不摧敗。〔齊師三來，謂梁敬帝紹泰元年徐嗣徽、任約以齊師襲建康，據(jù)石頭。太平元年，復(fù)襲破采石， 與齊蕭軌同入寇，逼建康。世祖元嘉元年，齊將劉伯球、慕容恃德助王琳下蕪湖，皆敗。周師再來，謂天嘉元年獨孤盛、賀若敦入湘川，臨海王光大元年，宇文直、 元定助華皎，皆敗。從，千容翻?！?/em>彼何為者邪！」都官尚書孔範曰：「長江天塹，古以為限隔南北，〔魏文帝化吳，臨江，見江濤洶湧，歎曰：「固天所以限南北也?！箟q，七豔翻?！?/em>今日虜軍豈能飛渡邪！邊將欲作功勞，妄言事急。〔將，即亮翻?！?/em>臣每患官卑，虜若渡江，臣定作太尉公矣！」〔孔範自謂兼資文武，故大言自詭立功。自晉、宋以來，率謂三公為太尉公、司徒公、司空公?！?/em>或妄言北軍馬死，範曰：「此是我馬，何為而死！」〔言馬若渡江，必不能北歸，將悉為我有，亦大言也。〕帝笑以為然，故不為深備，奏伎、縱酒、賦詩不輟。〔伎，渠綺翻。女樂也?！?/em>
10是歲，吐谷渾裨王拓跋木彌〔吐谷渾自亦有拓跋姓。裨，音卑。吐，從暾入聲。谷，音浴。〕請以千餘家降隋。〔降，戶江翻。〕隋主曰：「普天之下，皆是朕臣，朕之撫 育，俱存仁孝。渾賊惛狂，妻子懷怖，〔怖，普故翻?！?/em>並思歸化，自救危亡。然叛夫背父，不可收納。〔背，蒲妹翻?！?/em>又其本意正自避死，今若違拒，又復(fù)不 仁。若更有音信，但宜尉撫，任其自拔，不須出兵應(yīng)接。其妹夫及甥欲來，亦任其意，不勞勸誘也。」〔所謂「叛夫背父」、〔妹夫及甥〕，當時必皆有主名，而史 不詳紀。隋書作「名王拓跋木彌」，「裨王」亦用漢書語。背，蒲妹翻。誘，羊久翻?！?br />
11河南王移茲裒卒，隋主令其弟樹歸襲統(tǒng)其眾。〔移茲裒降隋見上卷高宗太建十三年。裒，蒲侯翻。卒，子恤翻?！?/em>
長城公下
至德二年（甲辰、五八四）
1春，正月，甲子，日有食之。
2己巳，隋主享太廟；辛未，祀南郊。
3壬申，梁主入朝于隋，〔朝，直遙翻；下同。〕服通天冠、絳紗袍，北面受郊勞。及入見於大興殿，隋主服通天冠、絳紗袍，梁主服遠遊冠、朝服，君臣並拜。〔通天冠、絳紗袍，天子之服也；服天子之服，北面以受郊勞，示臣服於隋而未至純於臣也。遠遊冠、朝服，諸王見天子之服也；入見大興殿，純於臣矣。大興殿，隋新都正殿也，唐為西 內(nèi)太極殿。遠遊，三梁冠，黑介幘。朝服，絳紗單衣，白紗內(nèi)單，皁領(lǐng)、袖，皁纐，革帶，鉤黲，假帶，方心；絳紗蔽膝，韈，鳥，綬，劍佩。君臣並拜，非禮也。 勞，力到翻。見，賢遍翻。纐，雛免翻。黲，丑例翻，又敕列翻?！?/em>賜縑萬匹，珍玩稱是。〔稱是，言其直與萬縑稱也。稱，尺證翻?！?/em>
4隋前華州刺史張賓、〔華，戶化翻?！?/em>儀同三司劉暉等造甲子元曆成，〔甲子元曆，其要以上元甲子，己巳已來至開皇四年歲在甲辰積算起。〕奏之。壬辰，詔領(lǐng)新曆。〔考異曰：隋律曆志云：「二月撰成奏上?！菇駨牡奂o?！?/em>
5癸巳，大赦。
6二月，乙巳，隋主餞梁主於灞上。〔梁主歸國，故餞之?！?/em>
7突厥蘇尼部男女萬餘口降隋。〔厥，九勿翻。尼，女夷翻。降，戶江翻；下同?！?/em>
8庚戌，隋主如隴州。〔五代志：扶風(fēng)汧源縣，西魏置隴東郡及東秦州，後改隴州?！?/em>
9突厥達頭可汗請降於隋。〔可，從刊入聲。汗，音寒?？籍愒唬核宓奂o云：「突厥阿史那玷厥帥其屬來降。」按時玷厥方強，蓋文降耳。〕
10夏，四月，庚子，隋以吏部尚書虞慶則為右僕射。
帝以隴西頻被寇掠，而俗不設(shè)村塢，〔塢，安古翻，壁壘也。說文曰：小障也，一曰庳城也。通俗文：營居曰塢。被，皮義翻?！?/em>命子幹勒民為堡，〔堡，音保，小城也?！?/em>仍營田積穀。子幹上書曰：「隴右、河西，土?xí)缑裣?，邊境未寧，不可廣佃。〔上，時掌翻。佃，徒年翻，作田也?！?/em>比見屯田之所，〔比，毗至翻?！?/em>獲少費多，虛役人功，卒逢踐暴；〔少，詩沼翻。卒，子恤翻?！?/em>屯田疏遠者請皆廢省。但隴右之人以畜牧為事，〔畜，許六翻。〕若更屯聚，彌不自安。但使鎮(zhèn)戍連接，烽堠相望，〔堠，戶遘翻。〕民雖散居，必謂無慮。」帝從之。
以子幹曉習(xí)邊事，丁巳，以為榆關(guān)總管。〔五代志：榆林郡金河縣，開皇三年置榆關(guān)總管。榆林郡後置勝州?！?/em>
12五月，以吏部尚書江總為僕射。
13隋主以渭水多沙，深淺不常，漕者苦之，六月，壬子，詔太子左庶子宇文愷帥水工鑿渠，引渭水，〔帥，讀曰率?！?/em>自大興城東至潼關(guān)三百餘里，名曰廣通渠。漕運通利，關(guān)內(nèi)賴之。
14秋，七月，丙寅，遣兼散騎常侍謝泉等聘于隋。〔散，悉亶翻。騎，奇寄翻?！?/em>
15八月，壬寅，隋鄧恭公竇熾卒。〔熾，昌志翻。卒，子恤翻?！?/em>
16乙卯，將軍夏侯苗請降于隋，〔夏，戶雅翻。降，戶江翻?！?/em>隋主以通知，不納。
17九月，甲戌，隋主以關(guān)中饑，行如洛陽。
18隋主不喜詞華，〔喜，許記翻?！?/em>詔天下公私文翰並宜實錄。泗州刺史司馬幼之〔五代志：下邳郡，後魏置南徐州，梁改東徐州，陳改安州，後周改泗州?！?/em>文表華豔，付所司治罪。治事侍御史趙郡李諤亦以當時屬文，體尚輕薄，〔治，直之翻。屬，之欲翻?！?/em>上書曰：「魏之三祖，〔上，時掌翻。三祖，謂曹魏父子孫太祖武皇帝、高祖文皇帝、烈祖明皇帝。〕崇尚文詞，忽君人之大道，好雕蟲之小藝。〔揚子曰：童子雕蟲篆刻。好，呼到翻?！?/em>下之從上，遂成風(fēng)俗。江左、齊、梁，其弊彌甚：競一韻之奇，爭一字之巧；連篇累牘，不出月露之形，積案盈箱，唯是風(fēng)雲(yún)之狀。世俗以此相高，朝廷據(jù)茲擢士。祿利之路既開，愛尚之情愈篤。於是閭里童昏，貴遊總丱，〔童昏，言童幼昏蒙，未有知識也。鄭玄曰：貴遊子弟，王公之子弟；遊，無官司者。詩：總角丱兮。毛傳曰：總角，聚兩髦也。丱，幼稚也，丱，古患翻?！?/em>未窺六甲，〔古者，八歲入小學(xué)，學(xué)六甲、五方、書計之事。六甲，謂六十甲子也?！?/em>先製五言，〔謂五言詩?！?/em>至如羲皇、舜、禹之典，伊、傅、周、孔之說，不復(fù)關(guān)心，〔復(fù)，扶又翻?！?/em>何嘗入耳。以傲誕為清虛，以緣情為勳績，指儒素為古拙，用詞賦為君子。故文筆日繁，其政日亂，良由棄大聖之軌模，搆無用以為用也。今朝廷雖有是詔，如聞外州遠縣，仍踵弊風(fēng)：躬仁孝之行者，〔行，下孟翻?！?/em>擯落私門，不加收齒；工輕薄之藝者，選充吏職，舉送天朝。〔朝，直遙翻?！?/em>蓋由刺史、縣令未遵風(fēng)教。請普加采察，送臺推劾?！?em>〔劾，戶概翻，又戶得翻?！?/em>又上言：士大夫矜伐干進，無復(fù)廉恥，乞明加罪黜，以懲風(fēng)軌?！?em>〔風(fēng)軌，風(fēng)跡也。上，時掌翻?！?/em>詔以諤前後所奏頒示四方。
19突厥沙鉢略可汗數(shù)為隋所敗，〔厥，九勿翻?？桑瑥目肼?。汗，音寒。數(shù)，所角翻。敗，補邁翻?！?/em>乃請和親。千金公主自請改姓楊氏，為隋主女。隋主遣開府儀同三司徐平和使於沙鉢略，更封千金公主為大義公主。〔千金公主，字文氏，請於沙鉢略，欲復(fù)讎；及兵敗於外，眾離於內(nèi)，乃請為隋主女。更封以大義，非嘉名也，取「大義滅親」云爾，為大義不得其死張本。使，疏吏翻；下同。更，工衡翻。〕晉王廣請因釁乘之，〔釁，許覲翻。〕隋主不許。
沙鉢略遣使致書曰：「從天生大突厥天下賢聖天子伊利居盧設(shè)莫何沙鉢略可汗【章：十二行本「居」作「俱」；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em>致書大隋皇帝：皇帝，婦父，乃是翁比。此為女夫，乃是兒例。兩境雖殊，情義如一。自今子子孫孫，乃至萬世，親好不絕。〔好，呼到翻。〕上天為證，終不違負！此國羊馬，皆皇帝之畜。〔畜，許救翻。〕彼之繒綵，皆此國之物?！?em>〔繒，疾陵翻?！?/em>
帝復(fù)書曰：「大隋天子貽書大突厥沙鉢略可汗：得書，知大有善意。既為沙鉢略婦翁，今日視沙鉢略與兒子不異。時遣大臣往彼省女，復(fù)省沙鉢略也?！?em>〔省，悉景翻。復(fù)，扶又翻?！?/em>於是遣尚書右僕射虞則使於沙鉢略，車騎將軍長孫晟副之。〔騎，奇寄翻。長，知兩翻。晟，承正翻?！?/em>
沙鉢略陳兵列其珍寶，坐見慶則，稱病不能起，且曰：「我諸父以來，不向人拜?！箲c則責(zé)而諭之。千金公主私謂慶則曰：「可汗豺狼性；過與爭，將齧人。」〔齧，五結(jié)翻，噬也?！?/em>長孫晟謂沙鉢略曰：「突厥與隋俱大國天子，可汗不起，安敢違意。但可賀敦為帝 女，則可汗是大隋女伲，柰何不敬婦翁！」沙鉢略笑謂其達官曰：「須拜婦翁！」〔突厥子弟曰特勒；大臣曰葉護，曰屈律啜。曰阿波，曰俟利發(fā)，曰吐屯，曰俟 斤，曰閻洪達，曰頡利發(fā)，曰達干，皆達官也?！?/em>乃起拜頓顙，〔顙，桑黨翻?！?/em>跪受璽書，以戴於首。〔璽，斯氏翻。〕既而大慙，與群下相聚慟哭。慶則又遣稱 臣，沙鉢略謂左右曰：「何謂臣﹖」左右曰：「隋言臣，猶此云奴耳?！股炽\略曰：「得為大隋天子奴，虞僕射之力也。」贈慶則馬千匹，并以從妹妻之。〔從，才用翻。妻，七細翻?！?/em>
20冬，十一月，壬戌，隋主遣兼散騎常侍薛道衡等來聘，〔散，悉亶翻。騎，寄寄翻?！?/em>戒道衡「當識朕意，勿以言辭相折?！?em>〔折，之舌翻?！?/em>
21是歲，上於光昭殿前起臨春、結(jié)綺、望仙三閣，各高數(shù)十丈，〔高，古到翻。〕連延數(shù)十間，其哋、牖、壁帶、縣楣、欄、檻皆以沈、檀為之，〔釋名曰：哋，聰也，於內(nèi)見外之聰明也。牖，亦哋也。說文：牖，穿壁，以木為交哋。壁帶，壁中橫木。班固西都賦：金釭銜璧，是為列錢。賢註曰：以黃金為釭，其中銜璧，納之於壁帶，為行列，歷歷如錢也。懸楣，橫木，施於前後兩楹之間，下不裝構(gòu)，今人謂之掛 楣。欄、檻皆所以哋也，施於簷下階際者曰欄，施於哋間者曰檻。沈、檀，皆香木。縣，讀曰懸。沈，持林翻。〕飾以金玉，間以珠翠，〔珠，珍珠。翠，翡翠毛。 間，古莧翻?！?/em>外施珠簾，內(nèi)有寶床、寶帳，其服玩瑰麗，近古所未有。每微風(fēng)暫至，香聞數(shù)里。〔瑰，工回翻。聞，音問?！?/em>其下積石為山，引水為池，雜植奇花異卉。〔卉，百草總名，音許偉翻，又音諱?！?/em>
上自居臨春閣，張貴妃居結(jié)綺閣，龔、孔二貴嬪居望仙閣，並複道交相往來。又有王、李二美人，張、薛二淑媛，袁昭儀、何婕妤、江脩容，並有寵，〔梁制：貴妃、貴嬪、貴姬，是為三夫人，金章龜鈕，紫綬八十首，佩于窴玉、虎頭鞶。淑媛、淑儀、淑容、昭華、昭儀、昭容、脩華、脩儀、脩容、是為九嬪，金章龜鈕，青綬八十首，虎頭鞶，佩采黿玉。婕妤、容華、充華、承徽、列榮五職，位亞九嬪，銀印珪鈕，艾綬，虎頭鞶。美人、才人、良人三職，散位，銅印環(huán)鈕，墨綬，虎頭鞶。嬪，毗賓翻。媛，于眷翻。婕妤，音接于?！?/em>迭遊其上。以宮人有文學(xué)者袁大捨等為女學(xué)士。僕射江總雖為宰輔，不親政務(wù)，日與都官尚書孔範、散騎常侍王瑳等〔散，悉亶翻。騎，奇寄翻?，?，倉何翻。〕文士十餘人，侍上遊宴後庭，無復(fù)尊卑之序，謂之「狎客」。上每飲酒，使諸妃、嬪及女學(xué)士與狎客共賦詩，互相贈答，〔考異曰：平陳記云：「張貴妃等八人夾坐，江總等十人預(yù)宴。先令八婦人襞采牋製五言詩，十客一時繼和，稽緩則罰酒?！菇駨年悤⒛鲜贰！?/em>采其尤艷麗者，被以新聲，〔被，皮義翻?！?/em>選宮女千餘人習(xí)而歌之，分部迭進。其曲有玉樹後庭花、臨春樂等，〔五代志：後主於清樂中造黃鸝留及玉樹後庭花、金釵兩鬢垂等曲，與幸臣製其歌詞，綺豔相高，極於輕薄。男女唱和，其音甚哀。臨春樂者，言臨春閣之樂也。樂，音洛。〕大略皆美諸妃嬪之容色。君臣酣歌，自夕達旦，以此為常。
張貴妃名麗華，本兵家女，為龔貴嬪侍兒，上見而悅之， 得幸，生太子深。貴妃髮長七尺，其光可鑑，〔長，直亮翻?！?/em>性敏慧，有神彩，進止詳，【章：十二行本「詳」作「閑」；乙十一行本同?！?/em>華，〔詳審而華 麗也?！?/em>每瞻視眄睞，〔仰視曰瞻。正觀曰視。正觀日視。斜視曰眄。旁視曰睞。眄，莫甸翻。睞，洛代翻?！?/em>光采溢目，照映左右。善候人主顏色，引薦諸宮女； 後宮咸德之，競言其善。又有厭魅之術(shù)，〔厭魅，所謂婦人媚道也。厭，一琰翻。魅，音媚?！?/em>常置淫祀於宮中，聚女巫鼓舞。上怠於政事，百司啟奏，並因宦者蔡脫兒、李善度進請；上倚隱囊，〔隱囊者，為囊實以細鮞，置諸坐側(cè)，坐倦則側(cè)身曲肱以隱之。隱，於靳翻?！?/em>置張貴妃於膝上，共決之。李、蔡所不能記者，貴妃並為條疏，〔疏，分也。為，于偽翻。〕無所遺脫。因參訪外事，人間有一言一事，貴妃必先知白之；由是益加寵異，冠絕後庭。〔冠，古玩翻?！?/em>宦宮近習(xí)，內(nèi)外連結(jié)，援引宗戚，縱橫不法，〔援，于元翻。橫，下孟翻。〕賣官鬻獄，貨賂公行；賞罰之命，不出于外。〔言出命不由中書而出於宮掖也?！?/em>大臣有不從者，因而譖之。於是孔、張之權(quán)熏灼四方，〔孔、張，謂孔貴嬪、張貴妃也?！?/em>大臣執(zhí)政皆從風(fēng)諂附。
孔範與孔貴嬪結(jié)為兄妹；上惡聞過失，〔惡，烏路翻?！?/em>每有惡事，孔範必曲為文飾，稱揚贊美，由是寵遇優(yōu)渥，言聽計從。群臣有諫者，輒以罪斥之。中書舍人施文慶，頗涉書史，嘗事上於東宮，聰敏強記，明閑吏職，〔閑，習(xí)也。〕心算口占，應(yīng)時條理，由是大被親幸。〔被，皮義翻?！?/em>又薦所善吳興沈客卿、〔五代志：吳郡烏程縣，舊置吳興郡?！?/em>陽惠朗、徐哲、暨慧景等，〔姓纂：周景王封少子於陽樊，因邑命氏。余按春秋之時，齊人遷陽，子孫蓋以國為氏。江南自來有暨姓，吳時有暨豔。暨，戟弓翻?！?/em>云有吏能，上皆擢用之；以客卿為中書舍人?？颓溆锌谵q，頗知朝廷典故，兼掌金帛局。〔陳中書省分為二十一局?！?/em>舊制：軍人、士人並無關(guān)市之稅。上盛脩宮室，窮極耳目，府庫空虛，有所興造，恆苦不給?？颓渥嗾埐皇渴鼇K責(zé)關(guān)市之征，而又增重其舊。於是以陽惠朗為太市令，暨慧景為尚書金、倉都令史，〔梁制：太市令屬太府卿，秩六百石。尚書金、倉都令史，金部、倉部都令史也。梁制，尚書都令史視奉朝請。恆，戶登翻?！?/em>二人家本小吏，考校簿領(lǐng)，纖亳不差；然皆不達大體，督責(zé)苛碎，聚斂無厭，〔斂，力贍翻。厭，於鹽翻。〕士民嗟怨。客卿總督之，每歲所入，過於常格數(shù)十倍。〔過，工禾翻?！?/em>上大悅，益以施文慶為知人，〔臨亂之君，各賢其臣，其信然矣。〕尤見親重，小大眾事，無不委任；轉(zhuǎn)相汲引，〔汲水者引綆期必上，人臣之相汲引，亦猶是也?！?/em>珥貂蟬者五十人。珥，市志翻。
孔範自謂文武才能，舉朝莫及，〔朝，直遙翻?！?/em>從容白上曰：「外間諸將，起自行伍，〔從，千容翻。將，即亮翻。行，戶剛翻?！?/em>匹夫敵耳。深見遠慮，豈其所知！」上以問施文慶，文慶畏範，亦以為然；司馬申復(fù)贊之。〔復(fù)，扶又翻?！?/em>自是將帥微有過失，帥，所類翻。即奪其兵，分配文吏；奪任忠部曲以配範及蔡徵。由是文武解體，以至覆滅。〔通鑑具敘陳氏亡國之由?！?/em>
三年（乙巳、五八五）
1春，正月，戊午朔，日有食之。
2隋主命禮部尚書牛弘脩五禮，勒成百卷；戊辰，詔行新禮。〔五禮：吉、兇、軍、賓、嘉?！?/em>
3三月，戊午，隋以尚書左僕射高熲為左領(lǐng)軍大將軍。
4豐州刺史章大寶，昭達之子也，〔五代志：建安郡界，陳置閩州，後又置州。章昭達歷事高祖、世祖、高宗，皆有戰(zhàn)功。〕在州貪縱，朝廷以太僕卿李暈代之。暈將至，辛酉，大寶襲殺暈，舉兵反。
5隋大司郢公王誼〔大司徒，周之六官。按王誼拜大司徒，隋主未受禪也；隋既受禪，改周之六官，司徒列於三公，不應(yīng)復(fù)加「大」字?！?/em>與隋主有舊，〔王誼少與隋主同學(xué)?！?/em>其子尚帝女蘭陵公主。帝待之恩禮稍薄，誼頗怨望。或告誼自言名應(yīng)圖讖，相表當王；〔相，息亮翻?！?/em>公卿奏誼大逆不道。壬寅，賜誼死。
6成申，隋主還長安。〔去年九月隋主如洛陽，今還?！?/em>
7章大寶遣其將楊通攻建安，不克。〔以此觀之，陳之豐州治閩縣，而建安縣自別置建安郡。將，即亮翻?！?/em>臺軍將至，大寶眾潰，逃入山，為追兵所擒，夷三族。
8隋度支尚書長孫平〔元年，隋已度支為民部，志作「工部尚書長孫平」。度，徒洛翻。長，知兩翻?！?/em>奏「令民間每秋家出粟麥一石以下，貧富為差，儲之當社，委社司檢校，以備兇年，名曰『義倉』」，【章：十二行本「倉」下有「平儉之子也」五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em>隋主從之。五月甲申，初詔郡、縣置義倉。時民間多妄稱老、小以免賦役，〔隋承周制，男女三歲已下為黃，十歲已下為小，六十者為老?！?/em>山東承北齊之弊政，〔北齊，高齊。言北齊者，以別蕭氏之南齊?！?/em>戶口租調(diào)，姦偽尤多。隋主命州縣大索貌閱，〔調(diào)，徒弔翻。索，山客翻。貌閱者，閱其貌以驗老小之實。〕戶口不實者，里正、黨長遠配；〔隋頒新令，制人五家為保，保有長；保五為閭，閭四為族， 皆有正；畿外置里正，比閭正；黨長，比族正；以相檢察焉。長，知兩翻?！?/em>大功以下，皆令析籍，以防容隱。〔堂兄弟，其服大功?！?/em>於是計帳得新附一百六十四 萬餘口。高熲【章：十二行本「熲」下有「又言民間課輸無定簿，難以推校」十三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em>請為輸籍法，徧下諸州，〔輸籍，凡民間課輸，皆籍其數(shù)，使州縣長吏不得以走弄出沒。下，戶嫁翻?！?/em>帝從之，自是姦無所容矣。
諸州調(diào)物，每歲河南自潼關(guān)，河北自蒲坂，輸長安者相屬於路，〔調(diào)，徒弔翻。屬，之欲翻?！?/em>晝夜不絕者數(shù)月。
9梁主殂，諡曰孝明皇帝，廟號世宗。世宗孝慈儉約，境內(nèi)安之。太子琮嗣位。〔琮，藏宗翻。〕
10初，突厥阿波可汗既與沙鉢略有隙，【章：十二行本「隙」下有「分而為二」四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厥，九勿翻。可，從刊入聲。汗，音寒。有隙事始上卷元年?！嘲⒉ń?，東距都斤，〔都斤，突厥中山名。沙鉢略初立，建牙於此山。〕西越金山，龜茲、鐵勒、伊吾及西域諸胡悉附之，〔伊吾之地，吐屯設(shè)主之，蓋突厥所署置也。龜茲，音丘慈?！?/em>號西突厥。〔突厥自是分為東、西。〕隋主亦遣上大將軍元契使于阿波以撫之。〔使，疏吏翻。〕
11秋，七月，庚申，遣散騎常侍王話等聘于隋。〔散，悉亶翻。奇寄翻?！?/em>
12突厥沙鉢略既為達頭所困，〔達頭資阿波以兵，使攻沙鉢略，是為其所困者也?！?/em>又畏契丹，〔西既為達頭所困，東又畏契丹見逼。，契欺訖翻，又音喫?！?/em>遣使告急於隋，請將部落度漠南，寄居白道川。〔欲南傍長城下，倚隋為援。使，疏吏翻。將，即亮翻。又如字。〕隋主許之，命晉王廣以兵援之，〔晉王廣時為并省，北邊皆屬焉，故命以兵援沙鉢略?！?/em>給以衣食，賜之車服鼓吹。〔吹，昌瑞翻?！?/em>沙鉢略因西擊阿波，破之。〔借隋兵之勢以獲勝。〕而阿拔國乘虛掠其妻子；官軍為擊阿拔，敗之，〔為，于偽翻。敗，補邁翻?！?/em>所獲悉與沙鉢略。
沙鉢略大喜，乃立約，以磧?yōu)榻纾?em>〔磧，七跡翻?！?/em>因上表曰：「天無二日，土無二王，〔此語本之孟子。上，時掌翻；下同。〕大隋皇帝真皇帝也，豈敢阻兵恃險，偷竊名號！今感慕淳風(fēng)，歸心有道，屈膝稽顙，〔稽，音啟。顙，桑黨翻?！?/em>永為藩附?！骨财渥訋旌险嫒氤?。〔考異曰：隋突厥傳作「窟合真」，今從帝紀。朝，直遙翻?！?/em>
八月，丙戌，庫合真至長安。隋主下詔曰：「沙鉢略往雖與和，〔往，已往事也。〕猶是二國；今作君臣，便成一體。」因命肅告郊廟，普頒遠近；凡賜沙鉢略詔，不稱其名。宴庫合真於內(nèi)殿，〔突厥馮陵諸夏，周、齊屈體結(jié)之。今沙鉢略奉表稱臣，遣子入覲，隋主告之郊廟，布之臣庶，大其事也；宴之於內(nèi)殿，親之也?！?/em>引見皇后，賞勞甚厚。〔見，賢遍翻。勞，力到翻?！?/em>沙鉢略大悅，自是歲時貢獻不絕。
13九月，將軍湛文徹侵隋和州，隋儀同三司費首擊擒之。〔費，扶拂翻，姓也?！?/em>
15冬，十月，壬辰，隋以上柱國楊素為信州總管。〔五代志：巴東郡，梁置信州。隋置楊素於永安，將使之為舟師以伐陳也?！?/em>
16初，北地傅縡〔縡，作代翻?！?/em>以庶子事上於東宮，及即位，遷祕書監(jiān)、右衛(wèi)將軍兼中書通事舍人，負才使氣，人多怨之。施文慶、沈客卿共譖縡受高麗使金，上收縡下獄。〔麗，力知翻。使，疏吏翻。下，戶嫁翻?！?/em>
縡於獄中上書曰：「夫君人者，恭事上帝，子愛下民，省嗜欲，遠諂佞，未明求衣，日旰忘食，〔中上，時掌翻。夫，音扶。遠，于願翻。旰，古按翻?！?/em>是以澤被區(qū)宇，〔被，皮義翻。〕慶流子孫。陛下頃來酒色過度，不虔郊廟大神，專媚淫昏之鬼， 〔謂寵張貴妃，使女巫鼓舞於宮中而淫祀也?！?/em>小人在側(cè)，宦豎弄權(quán)，惡忠直若仇讎，視生民如草芥，後宮曳綺繡，貛馬餘菽粟，百姓流離，殭尸蔽野，貨賄公行， 帑藏損耗，神怒民怨，眾叛親離，臣恐東南王氣自斯而盡。」〔惡，烏路翻。殭，居良翻。帑，他朗翻。藏，徂浪翻。王，于況翻，又如字?！?/em>
書奏，上大怒。頃之，意稍解，遣使謂縡曰：「我欲赦卿，卿能改過不﹖」〔使，疏吏翻。不，讀曰否?！?/em>對曰：「臣心如面，臣面可改，則臣心可改?！股弦媾罨抡呃钌茟c窮治其事，遂賜死獄中。〔治，直之翻?！?/em>
上每當郊祀，常稱疾不行，故縡言及之。
17是歲，梁大將軍威昕以舟師襲公安，不克而還。〔公安，陳荊州治所。昕，斤翻。還，音旋，又如字。〕
隋主徵梁主叔父太尉吳王岑入朝，拜大將軍，封懷義公，因留不遣；〔朝，直遙翻。〕復(fù)置江陵總管以監(jiān)之。〔隋罷江陵總管，見上卷陳高宗太建十四年。復(fù)，扶又翻。監(jiān)，工銜翻?！?/em>
梁大將軍許世武密以城召荊州刺史宜黃侯慧紀；〔宜黃，古縣，吳立，屬臨州郡，隋併省。〕謀泄，梁主殺之?；奂o，高祖之從孫也。〔從，才用翻?！?/em>
18隋主使司農(nóng)少卿崔仲方發(fā)丁三萬，於朔方、靈武築長城，東距河，西至綏州，〔五代志：雕陰郡，西魏置綏州?！?/em>綿歷七百里，以遏胡冠。
四年（丙午、五八六）
1梁改元廣運。
2甲子，黨項羌請降於隋。〔隋書：黨項羌者，三苗之後也，自稱獼猴種。東接臨洮、西平，西距葉護，南北數(shù)千里，每姓別為部落。黨，底朗翻。降，戶江翻。〕
3庚午，隋頒曆於突厥。〔班曆則稟受正朔矣。〕
4二月，隋始令刺史上佐每歲暮更入朝，上考課。〔上佐，謂長史、司馬。更，工衡翻。上，時掌翻?！?/em>
5丁亥，隋復(fù)令崔仲方發(fā)丁十五萬，於朔方以東，緣邊險要，築數(shù)十城。〔朔方郡，夏州。復(fù)，扶又翻。〕
6丙申，立皇弟叔謨?yōu)榘蜄|王，叔顯為臨江王，叔坦為新會王，叔隆為新寧王。〔五代志：歷陽郡烏江縣，陳為臨江郡；南?？ば聲h，舊置新會郡；信安郡新興縣，梁置新寧郡。〕
7庚子，隋大赦。
8三月，己未，洛陽男子高德上書，請隋主為太上皇，傳位皇太子。帝曰：「朕承天命，撫育蒼生，日旰孜孜，猶恐不逮。」〔旰，古按翻。〕豈效近代帝王，傳位於子，自求逸樂者哉！」〔言不效齊武成、周天元也。樂，音洛?！?/em>
9夏，四月，己亥，遣周磻等聘于隋。〔磻，薄官翻。〕
10五月，丁巳，立皇子莊為會稽王。〔會，古外翻。〕
11秋，八月，隋遣散騎常侍裴豪等來聘。〔散，悉亶翻。騎，奇寄翻?！?/em>
12戊申，隋申明公李穆卒，〔隋以李穆能知幾保身，故諡曰明。卒，子恤翻?！?/em>葬以殊禮。
13閏月，丁卯，隋太子勇鎮(zhèn)洛陽。
14隋上柱國郕公梁士彥討尉遲迴，〔事見一百七十四卷高宗太建十二年。尉，紆勿翻。〕所當必破，代迴為相州刺史；〔相，息亮翻。〕隋主忌之，召還長安。上柱國杞公宇文忻與隋主少相厚，〔少，詩照翻。〕善用兵，有威名；隋主亦忌之，以譴去官，〔忻為右領(lǐng)軍大將軍?！?/em>以【章：十二行本「以」作「與」；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em>柱國舒公劉昉皆被疏遠，〔被，皮義翻。遠，于願翻。「以」，當作「與」?！?/em>閒居無事，頗懷怨望，數(shù)相往來，〔數(shù)，所角翻?！?/em>陰謀不軌。
忻欲使士彥於蒲州起兵，〔蒲州，蒲坂，河津之要，去長安三百餘里?！?/em>己為內(nèi)應(yīng)，士彥之甥裴通預(yù)其謀而告之。帝隱其事，以士彥為晉州刺史，〔晉州，平陽，用武之地。周、齊兵爭，以為重鎮(zhèn)?！?/em>欲觀其意；士彥忻然，謂昉等曰：「天也！」又請儀同三司薛摩兒為長史，帝亦許之。後與公卿朝謁，〔朝，直遙翻；下同。〕帝令左右執(zhí)士彥、忻、昉於行間，詰之，〔行，戶剛翻。詰，去吉翻?！?/em>初猶不伏；捕薛摩兒適至，命之庭對，〔於殿庭面質(zhì)其事?！?/em>摩兒具論始末，士彥失色，顧謂摩兒曰：「汝殺我！」丙子，士彥、忻、昉皆伏誅，叔姪、兄弟免死除名。
九月，辛巳，隋主素服臨射殿，命百官射三家資物以為誠。〔三人者與隋主有舊，又有翼戴之功，而謀為不軌，故為之素服而又以誡百官?！?/em>
15冬，十月，己酉，隋以兵部尚書楊尚希為禮部尚書。隋主每旦臨朝，日昃不倦，尚希諫曰：「周文王以憂勤損壽，武王以安樂延年。〔鄭玄註禮記有是言。昃，阻力翻。樂，音洛。〕願陛下舉大綱，責(zé)成宰輔。繁碎之務(wù)，非人主所宜親也?！沟凵浦荒軓摹?br />
16癸丑，隋置山南道行臺於襄州；〔襄州治襄陽，其地在長安南山之南?！?/em>以秦王俊為尚書令?？″奘仙?，隋主喜，頒賜群官。
直祕書內(nèi)省博陵李文博，家素貧，〔曹魏藏書在祕書，中、外三閣，是時祕書已有內(nèi)外之分矣。隋氏開獻書之路，召天下工書之士補續(xù)殘缺，為正副二本，藏于宮中，其餘以實祕書內(nèi)外之閣，故置直祕書內(nèi)省之官。博陵郡，定州?！?/em>人往賀之，文博曰：「賞罰之設(shè)，功過所存。今王妃生男，於群官何事，乃妄受賞也！」聞?wù)呃⒅?br />
17癸亥，以尚書僕射江總為尚書令，吏部尚書謝軎為僕射。〔軎，直祐翻?！?/em>
18十一月，己卯，大赦。
19吐谷渾可汗夸呂在位百年，〔「夸呂」，隋書吐谷渾傳作「呂夸」。〕屢因喜怒廢殺太子。後太子懼，謀執(zhí)夸呂而降；〔降，戶江翻；下同?！?/em>請兵於隋邊吏，秦州總管河間王弘請以兵應(yīng)之，〔秦州，天水郡。河間王弘，隋主從祖弟。〕隋主不許。
太子謀洩，為夸呂所殺，復(fù)立其少子嵬王訶為太子。〔復(fù)，扶又翻；下同。少，詩照翻。嵬，五灰翻。〕壘州刺史杜粲〔五代志：臨洮郡壘川縣，後周置壘州。宋白曰：以其地山多重壘也?！?/em>請因其釁而討之，〔釁，許覲翻?！?/em>隋主又不許。
是歲，嵬王訶復(fù)懼誅，謀帥部落萬五千戶降隋，遣使詣闕，請兵迎之。〔帥，讀曰率。使，疏吏翻；下同?！?/em>隋主曰：「渾賊風(fēng)俗，特異人倫，〔言其去人倫，與中國異俗。〕父既不慈，子復(fù)不孝。朕以德訓(xùn)人，何有成其惡逆乎！」乃謂使者曰：「父有過失，子當諫爭，〔爭與諍同，音則迸翻?！?/em>豈可潛謀非法，受不孝之名！溥天之下皆朕臣妾，各為善事，即稱朕心。〔稱，尺證翻。〕嵬王既欲歸朕，唯教嵬王為臣子之法，不可遠遣兵馬，助為惡事！」〔隋主可謂有君人之言矣?！?/em>嵬王訶乃止。
禎明元年（丁未、五八七）
1春，正月，戊寅，大赦，改元。
2癸巳，隋主享太廟。
3乙未，隋制諸州歲貢士三人。
4二月，丁巳，隋主朝日于東郊。〔五代志：禮，天子以春分朝日於東郊，秋分夕月於西郊。漢法不俟二分，於東、西郊常以郊泰畤，旦出竹宮，東向揖日，其夕西向揖月。魏文譏其煩褻似家人之事，而以正月朝日于東門之外；前史又以為非時。及明帝太和元年二月丁亥，朝日于東郊，八月己丑，夕月於西郊，始合於古。後周以春分朝日於國東門外，為壇如其郊，用特牲，青幣，青圭有邸，皇帝乘青輅，及祀官俱青冕，執(zhí)事者青弁，燔燎如圓丘；秋分夕月於國西門外，為壇於埳中，燔燎，禮如朝日。隋開皇初，於國東春明門外為壇，每以春分朝日，又於國西開遠門外埳中為壇，每以秋分夕月，牲幣與周同。朝，直遙翻?！?/em>
5遣兼散騎常侍王亨等聘于隋。〔散，悉亶翻。騎，奇寄翻?！?/em>
6隋發(fā)丁男十萬餘人修長城，二旬而罷。夏，四月，於揚州開山陽瀆以通運。〔揚州治廣陵，山陽縣屬焉。按春秋，吳城邗，溝通江、淮。山陽瀆通於廣陵尚矣，隋特開而深廣之，將以伐陳也?！?/em>
7突厥沙鉢略可汗遣其子入貢于隋，因請獵於恆、代之間，〔拓跋氏始都平城，建為代都，置司州及代都尹，後遷洛陽，改司州為恆州，故曰恆、代也。厥，九勿翻?？?，從刊入聲。汗，音寒。恆，戶登翻?！?/em>隋主許之，仍遣人賜以酒食。沙鉢略帥部落再拜受賜。〔帥，讀曰率。〕
沙鉢略尋卒，隋為之廢朝三日，〔卒，子恤翻。為，于偽翻。朝，直遙翻?！?/em>遣太常弔祭。
初，沙鉢略以其子雍虞閭懦弱，〔懦，乃臥翻，又奴亂翻?！?/em>遣令立其弟葉護處羅侯。〔葉護，突厥達官?！?/em>雍虞閭遣使迎處羅侯，將立之，〔使，疏吏翻；下同?！?/em>處羅侯曰：「我突厥自木桿可汗以來，多以弟代兄，〔逸可汗捨其子而立木桿，木桿捨其子而立佗鉢，佗鉢卒，攝圖、大邏便遂至爭國事，並見前。桿，古按翻。〕以庶奪嫡，失先祖之法，不相敬畏。〔謂大邏便詈辱菴羅，又與沙鉢略為敵，達頭又從而助之也?！?/em>汝當嗣位，我不憚拜汝。」雍虞閭曰：「叔與我父，共根連體。我，枝葉也，豈可使根本反從枝葉，叔父屈於卑幼乎！且亡父之命，何可廢也！願叔勿疑！」遣使相讓者五六，處羅侯竟立，是為莫何可汗。以為莫何可汗。以雍虞閭為葉護。遣使上表言狀。〔可，從刊入聲。汗，意寒。使，疏吏翻。上，時掌翻?！?/em>
隋使車騎將軍長孫晟持節(jié)拜之，〔騎，奇寄翻。拜莫何為可汗也?！?/em>賜以鼓吹、幡旗。〔吹，昌瑞翻?！?/em>莫何勇而有謀，以隋所賜旗鼓西擊阿波；阿波之眾以為得隋兵助之，多望風(fēng)降附。遂生擒阿波，〔降，戶江翻?？籍愒唬核逋回蕚髑霸啤干炽\略西擊阿波，破擒之」，後又云「處羅侯生擒阿波?！归L孫晟傳曰：「處羅侯因晟奏曰，『阿波為天所滅，與五六千騎在山谷間伏聽詔旨，當取之以獻?！话辞霸啤干炽\略破擒之，」「擒」，衍字耳，處羅侯云「當取以獻」，則是得否未可必，隋安得豫議其死生乎！今從突厥傳後?！?/em>上書請其死生之命。〔上，時掌翻?！?/em>
隋主下其議，〔下，戶嫁翻。莫何不敢專殺阿波而請命於隋，隋之威令可謂行於突厥矣?！?/em>樂安公元諧請就彼梟首；〔梟，古堯翻。〕武陽公李充請生取入朝，〔武陽郡公。隋之魏州武陽郡也。朝，直遙翻；下同?！?/em>顯戮以示百姓。隋主謂長孫晟：「於卿何如﹖」晟對曰：「若突厥背誕，〔杜預(yù)曰：背誕謂背命放誕。陸德明曰：背，音佩；誕，音但。按今讀從去聲，亦通?！?/em>須齊之以刑。今其昆弟自相夷滅，阿波之惡非負國家。因其困窮，取而為戮，恐非招遠之道。不如兩存之?！棺髢W射高熲曰：「骨肉相殘，教之蠹也，宜存養(yǎng)以示寬大?！顾逯鲝闹?。
8甲戌，隋遣兼散騎常侍楊同等來聘。〔散，悉亶翻。騎，奇寄翻?！?/em>
9五月，乙亥朔，日有食之。
10秋，七月，己丑，隋衛(wèi)昭王爽卒。〔卒，子恤翻?！?/em>
11八月，隋主徵梁主入朝。梁主帥其群臣二百餘人發(fā)江陵；〔朝，直遙翻。帥，讀曰率?！?/em>庚申，至長安。
隋主以梁主在外，遣武鄉(xiāng)公崔弘度將兵戍江陵。軍至都州，〔隋無都州，蕭琮傳作「鄀州」，當從之。五代志：竟陵郡樂鄉(xiāng)縣，西魏置鄀州。又，南郡紫陵縣，其城南面，梁置鄀州。鄀，市灼翻。〕梁主叔父太傅安平王巖、弟荊州刺史義興王瓛等〔瓛，戶官翻?！?/em>恐弘度襲之，乙丑，遣都官尚書沈君公詣荊州刺史宜黃侯慧紀請降。〔降，戶江翻?！?/em>九月，庚寅，慧紀引兵至江陵城下。辛卯，巖等驅(qū)文、武、男、女十萬口來奔。
隋主聞之，廢梁國；〔梁敬帝紹泰元年，後梁中宗即帝位，更三主，三十三年而亡?！?/em>遣尚書左僕射高熲安集遣民；〔射，寅謝翻。熲，居永翻。〕梁中宗、世宗各給守冢十戶；拜梁主琮上柱國，賜爵莒公。
12甲午，大赦。
13冬，十月，隋主如同州；癸亥，如蒲州。
14十一月，丙子，以蕭巖為開府儀同三司、東揚州刺史，蕭讞為吳州刺史。〔五代志：會稽郡，梁置東揚州，吳郡，陳置吳州?！?/em>
15丁亥，以豫章王叔英兼司徒。
16甲午，隋主如馮翊，親祠故社；〔隋主生於馮翊，猶漢祀豐枌榆社之意，然視祠則禮重於漢矣?！?/em>戊戌，還長安。〔還，從宣翻，又音如字。〕
是行也，內(nèi)史令李德林以疾不從，〔從，才用翻?！?/em>隋主自同州敕書追之，〔追，召也。〕與議伐陳之計。及還，帝馬上舉鞭南指曰：「待平陳之日，以七寶裝嚴公，使自山以東無及公者?！?em>〔言又將顯貴之使出於等夷。李德林，山東人?！?/em>
17初，隋主受禪以來，與陳鄰好甚篤，每獲陳諜，皆給衣馬禮遣之，〔好，呼到翻。諜，徒協(xié)翻，間探之人。〕而高宗猶不禁掠。故太建之末，隋師入寇；會高宗殂，隋主即命班師，〔事見上卷太建十四年。殂，祚乎翻?！?/em>遣使赴弔，〔使，疏吏翻?！?/em>書稱姓名頓首。帝答之益驕，書未云：「想彼統(tǒng)內(nèi)如宜，此宇宙清泰。」隋主不悅，以示朝臣，〔朝，直遙翻?！?/em>上柱國楊素以為主辱臣死，再拜請罪。
隋主問取陳之策於高熲，對曰：「江北地寒，田收差晚；江東水田早熟。量彼收穫之際，〔熲，居永翻。量，音良?！?/em>微徵士馬，聲言掩襲，彼必屯兵守禦，足得廢其農(nóng)時。彼既聚兵，我便解甲。再三若此，彼以為常；後更集兵，彼必不信。猶豫之頃，我乃濟師；〔此濟師，謂舉兵濟江?！?/em>登陸而戰(zhàn)，兵氣益倍。〔謂兵既登岸，後限大江，士無反顧之心，有必死之志，其氣益倍。〕又，江南土薄，舍多茅竹，所有儲積皆非地窖。〔窖，古孝翻?！?/em>若密遣行人因風(fēng)縱火，待彼脩立，復(fù)更燒之，〔復(fù)，扶又翻?！?/em>不出數(shù)年，自可財力俱盡?！顾逯饔闷洳撸惾耸祭?。
於是楊素、賀若弼及光州刺史高勱、虢州刺史崔仲方等〔五代志：弋陽郡，梁置光州。弘農(nóng)郡，隋置虢州。若，人者翻。勱，音邁。〕爭獻平江南之策。仲方上書曰：「今唯須武昌以下，蘄、和、滁、方、吳、海等州，〔上，時掌翻。武昌，陳為郡；隋平陳，廢為縣， 屬江夏郡。五代志：蘄春郡，後齊置羅州，後周改曰蘄州。歷陽郡，後齊置和州。江都郡清流縣，舊置南譙州，隋改曰滁州。六合縣，後齊置秦州，後周改曰方州。 江都郡本南兗州，後周改曰吳州。東?？?，東魏海州。蘄，居依翻，又音其。〕更帖精兵，〔帖，添帖?！?/em>密營度計；益、信、襄、荊、基、郢等州，〔蜀郡，益 州。巴東郡，信州。陽郡，襄州。南郡，荊州。竟陵郡豐鄉(xiāng)縣，西魏置基州。弋陽郡定城縣，舊置郢州?！?/em>速造舟楫，多張形勢，為水戰(zhàn)之具。蜀、漢二江是其上流，〔蜀江出三峽，過南郡；漢江過襄陽、竟陵、沔陽而二江合流。國於東南者，二江其上流也。〕水路衝要，必爭之所。賊雖流頭、荊門、延洲、公安、巴陵、隱磯、夏首、蘄口、湓城置船，〔水經(jīng)註：江水過夷陵而東，至流頭灘，其水峻激奔暴，魚龜所不能游，行者苦之。又出西陵峽而東，歷荊門、虎牙之門。荊門之下為延洲。又東過南郡而東，右與油水合，謂之油口，油口即公安也。又東過長沙下巂縣，北與湘水會，匯為洞庭而得巴陵。又東至彭城磯，磯北對隱磯。夏道即夏口，以夏水入江而得名。屈原哀郢：過夏首而西浮。江水又東過蘄春縣，與蘄水會，謂之蘄口。又東至尋陽，得湓浦，有湓城，皆沿江要害之地也。夏，戶雅翻?！?/em>然終聚漢口、峽口，以水戰(zhàn)大決。〔漢口，即夏口。峽口，西陵峽口?！?/em>若賊必以上流有軍，令精兵赴援者，下流諸將即須擇便橫渡；如擁眾自衛(wèi)，上江諸軍鼓行以前。〔將，即亮翻。上江諸軍，謂蜀江、漢江順流東下之軍也?！?/em>彼雖恃九江、五湖之險，非德無以為固；徒有三吳、百越之兵，非恩不能自立矣?！顾逯饕灾俜綖榛荽淌?。
及受蕭巖等降，〔降，戶江翻?！?/em>隋主益忿，謂高熲曰：「我為民父母，豈可限一衣帶水不拯之乎！」命大作戰(zhàn)船。人請密之，隋主曰：「吾將顯行大誅，何密之有！」使投其柿於江，〔柿，方廢翻，斫木札也。〕曰：「若彼懼而能改，吾復(fù)何求！」〔復(fù)，扶又翻。〕
楊素在永安，〔蜀先主敗於秭歸，退還白帝，起永安宮居之，故巴東有永安之名。〕造大艦，名曰「五牙」。〔艦，戶黯翻?！?/em>上起樓五層，高百餘尺；左右前後置六拍竿，〔拍竿，發(fā)之以拍敵船?！?/em>並高五十尺，〔高，古號翻?！?/em>容戰(zhàn)士八百人；次曰「黃龍」，置兵百人。自餘平乘、舴艦各有等差。〔舴，陟格翻。艋，莫幸翻?！?/em>
晉州刺史皇甫續(xù)【章：十二行本「續(xù)」作「績」；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em>將之官，稽首言陳有三可滅。〔之，往也；之官，往服官事也?；?，音啟?！?/em>帝問其狀，曰：「大吞小，一也。以有道伐無道，二也。納叛臣蕭巖，於我有詞，三也。陛下若命將出師，臣願展絲髮之效！」隋主勞而遣之。〔將，即亮翻。勞，力到翻?！?/em>
時江南妖異特眾，〔妖，於驕翻。〕臨平湖草久塞，忽然自開。〔臨平湖在餘杭郡錢塘縣，此湖常蓁塞；故老相傳，湖開則天下平。塞，悉則翻?！?/em>帝惡之，乃自賣於佛寺為奴以厭之。〔惡，烏路翻。厭，於葉翻。〕又於建康造大皇寺，起七級浮圖；未畢，火從中起而焚之。
吳興章華，好學(xué)，善屬文，朝臣以華素?zé)o伐閱，〔好，呼到翻。屬，之欲翻。朝，直遙翻。顏師古曰：伐，積功也；閱，經(jīng)歷也?！?/em>競排詆之，除太市令。華鬱鬱不得志，上書極諫，略曰：「昔高祖南平百越，〔謂平盧子略、李賁、元景仲、蘭裕、蕭勃之亂。上，時掌翻?！?/em>北誅逆虜，〔謂平侯景?！?/em>世祖東定吳會，〔謂破斬杜龕、張彪?！?/em>西破王琳，〔見一百六十八卷世祖天嘉元年?！?/em>高宗克復(fù)淮南，辟地千里，〔見一百七十一卷太建五年。辟，讀曰闢。〕三祖之功勤亦至矣。陛下即位，千今五年，不思先帝之艱難，不知天命之可畏；溺於嬖寵，惑於酒色；〔溺，奴狄翻。嬖，卑義翻，又博計翻?！?/em>祠七廟而不出，〔記：天子七廟，三昭、三穆與太祖之廟而七?！?/em>拜三妃而臨軒；〔三妃，龔、孔、張也。〕老臣宿將〔將，即亮翻?！?/em>棄之草莽，諂佞讒邪升之朝廷。今疆埸日蹙，〔埸，音亦。〕隋軍壓境，陛下如不改絃易張，〔董仲舒曰：譬之琴瑟不調(diào)，必改絃而更張之，乃可鼓也?！?/em>臣見麋鹿復(fù)遊於姑蘇矣！」〔伍子胥諫吳王而不聽，曰：「臣見麋鹿遊於姑蘇矣。」吳卒以亡。復(fù)，扶又翻。〕帝大怒，即日斬之。〔古語有之：「殺諫臣者必亡其國，」豈不信哉！〕
二年（戊申、五八八）
1春，正月，辛巳，立皇子恮為東陽王，〔恮，莊緣翻?！?/em>恬為錢塘王。
2遣散騎常侍袁雅等聘于隋；〔散，悉亶翻。騎，奇寄翻。〕又遣散騎常侍九江周羅黃將兵屯峽口，侵隋峽州。〔九江郡，江南之尋陽郡，江州治所也。夷陵，梁置宜州，西魏改曰拓州，後周改曰峽州。將，即亮翻。〕
三月，甲戌，隋遣兼散騎常侍程尚賢等來聘。
戊寅，隋主下詔曰：「陳叔寶據(jù)手掌之地，〔辛臣說田戎曰：「洛陽地如掌耳。」〕恣溪壑之欲，〔溪壑難盈，故以為喻?！?/em>劫奪閻閭，資產(chǎn)俱竭，驅(qū)逼內(nèi)外，勞役弗已；窮奢極侈，俾畫作夜；斬直言之客，滅無罪之家； 欺天造惡，祭鬼求恩；盛粉黛而執(zhí)干戈，曳羅綺而呼警蹕；自古昏亂，罕或能比。君子潛逃，小人得志。天災(zāi)地孽，〔孽，魚列翻。〕物怪人妖。衣冠鉗口，〔鉗， 其廉翻。〕道路以目。〔國語：周厲王監(jiān)謗，道路以目。言道路相逢，以目相視，不敢有言?！?/em>重以背德違言，搖蕩疆埸；〔重，直用翻。背，蒲妹翻。埸，音 亦。〕畫伏夜遊，鼠竊狗盜。天之所覆，無非朕臣，〔覆，敷救翻。〕每關(guān)聽覽，有懷傷惻。可出師授律，應(yīng)機誅殄；在斯一舉，永清吳越。」又送璽書暴帝二十惡；〔璽，斯氏翻?！?/em>仍散寫詔書三十萬紙，遍諭江外。〔中原以江南為江外?！?/em>
3太子胤，性聰敏，好文學(xué)，〔好，呼到翻?！?/em>然頗有過失；詹事袁憲切諫，不聽。時沈后無寵，而近侍左右數(shù)於東宮往來，太子亦數(shù)使人至后所，帝疑其怨望，甚惡之。〔數(shù)，所角翻。惡，烏路翻?！?/em>張、孔二貴妃日夜構(gòu)成后及太子之短，孔範之徒又於外助之。帝欲立張貴妃子始安王深為嗣，嘗從容言之。〔嗣，祥吏翻。從，千容翻?！?/em>吏部尚書蔡徵順旨稱贊，袁憲厲色折之曰：「皇太子國家儲副，億兆宅心，卿是何人，輕言廢立！」帝卒從徵議。〔折，之舌翻。宅心，居心也。卒，子恤翻。〕夏，五月，庚子，廢太子胤為吳興王，立揚州刺史始安王深為太子。徵，景歷之子也。〔蔡景歷歷事陳高祖、世祖、高宗?！?/em>深亦聰惠，〔惠，與慧同?！?/em>有志操，〔操，七到翻?！?/em>容止儼然，雖左右近侍未嘗見其喜慍。帝聞袁憲嘗諫胤，即用憲為尚書僕射。
帝遇沈后素薄，張貴妃專後宮之政，后澹然，未嘗有所忌怨，〔澹，徒敢翻?！?/em>身居儉約，衣服無錦繡之飾，唯尋閱經(jīng)史及釋典為事，〔釋典，佛經(jīng)也。〕數(shù)上書諫爭。〔數(shù)，所角翻。上，時掌翻。爭，側(cè)迸翻?！?/em>帝欲之廢之而立張貴妃，會國亡，不果。
4冬，十月，己亥，立皇子蕃為吳郡王。
5己未，隋置淮南行省於壽春，〔行省，即行臺也?！?/em>以晉王廣為尚書令。
帝遣兼散騎常侍王琬、兼通直散騎常侍許善心聘于隋，〔散，悉亶翻。騎，奇寄翻。〕隋人留於客館。王琬等屢請還，不聽。〔還，音旋，又如字。為隋主褒美許善心張本?！?/em>
甲子，隋以出師，有事於太廟，命晉王廣、秦王俊、清河公楊素皆為行軍元帥。〔帥，所類翻?！?/em>廣出六合，〔六合本漢堂邑縣之地，江左立秦郡及尉氏縣，後周改秦郡為六合郡。隋開皇初，廢郡，改尉氏縣為六 合縣?！?/em>俊出襄陽，〔秦王俊以山南道行臺鎮(zhèn)襄陽；今自襄陽出指漢口?！?/em>素出永安，〔素鎮(zhèn)永安，自永安下三峽?！?/em>荊州刺史劉仁恩出江陵，〔荊江治江陵，使劉 仁恩出師，會楊素東下。〕蘄州刺史王世積出蘄春，〔蘄州治蘄春，使王世積出師，自蘄口臨江津。蘄，音機，又音其?！?/em>廬州總管韓擒虎出廬江，〔廬州治廬江， 使韓擒虎出師，自橫江渡，攻姑孰?！?/em>吳州總管賀若弼出廣陵，〔吳州治廣陵，使賀若弼自瓜洲渡江，攻京口。者，人者翻?！?/em>青州總管弘農(nóng)燕榮出東海，〔東海 郡，海州。青州治益都。此蓋使燕榮以青州之師出朐山渡海以攻南沙也。燕，因肩翻?！?/em>凡總管九十，兵五十一萬八千，皆受晉王節(jié)度。東接滄海，西拒巴、蜀，旌旗舟楫，橫亙數(shù)千里。以左僕射高熲為晉王元帥長史，〔帥，所類翻。長，知兩翻?！?/em>右僕射王韶為司馬，軍中事皆取決焉；區(qū)處支度，〔總，昌呂翻。度，徒洛翻?！?/em>無所凝滯。
十一月，丁卯，隋主親餞將士；乙亥，至定城，〔述征記：定城去潼關(guān)三十里，夾道各一城。〕陳師誓眾。
6丙子，立皇弟叔榮為新昌王，叔匡為太原王。
7隋主如河?xùn)|；〔河?xùn)|，蒲州?！?/em>十二月，庚子，還長安。
8突厥莫何可汗西擊鄰國，中流矢而卒。〔厥，九勿翻。可，從刊入聲。汗，音寒。中，竹仲翻。卒，子恤翻?！?/em>國人立雍虞閭，號頡伽施多那都藍可汗。〔為突厥復(fù)亂張本。頡，戶結(jié)翻。伽，求迦翻?！?/em>
9隋軍臨江，高熲謂行臺吏部郎中薛道衡曰：「今茲大舉，江東必可克乎﹖」道衡曰：「克之。嘗聞郭璞有言：〔郭璞，晉人，知數(shù)之士也。〕『江東分王三百年，〔王，于況翻?！?/em>復(fù)與中國合，』今此數(shù)將周，一也。〔晉元帝南渡，即王位於建康，歲在于丑，是年，歲在戊申，凡二百七十二年?！?/em>主上恭儉勤勞，叔寶荒淫驕侈，二也。國之安危在所委任，彼以江總為相，唯事詩酒，拔小人施文慶，委以政事，蕭摩訶、任蠻奴為大將，皆一夫之用耳，三也。〔壬蠻奴，即任忠?！?/em>我有道而大，彼無德而小，量其甲士不過十萬，〔量，音良?！?/em>西自巫峽，東至滄海，分之則勢懸而力弱，聚之則守此而失彼，四也。席卷之勢，事在不疑?！?em>〔卷，讀日捲。〕熲忻然曰：「得君言成敗之理，令人豁然。本以才學(xué)相期，不意籌略乃爾?！?em>〔爾，猶言如此也?！?/em>
秦王俊督諸軍屯漢口，為上流節(jié)度。詔以散騎常侍周羅黃都督巴峽緣江諸軍事以拒之。〔散，悉亶翻。騎，奇寄翻。〕
楊素引舟師下三峽，軍至流頭灘。將軍戚昕以青龍百餘艘，【章：十二行本「艘」下有「兵數(shù)千人」四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em>守狼尾灘，地勢險峭，隋人患之。〔水經(jīng)註：江水過流頭灘，又東逕古宜昌縣北，又東逕狼尾灘，其地猶在黃牛峽之西。杜佑通典曰：狼尾灘，今夷陵郡宜都縣界。艘，蘇遭翻。峭，七笑翻?！?/em>素曰：「勝負大計，在此一舉。若晝?nèi)障麓?，彼見我虛實，灘流迅邀，制不由人，則吾失其便；不如以夜掩之。」素親帥黃龍數(shù)千艘，銜枚而下，遣開府儀同三司主長襲引步卒自南岸擊昕別柵，大將軍劉仁恩帥甲騎自北岸趣白沙，遲明而至，擊之；昕敗走，悉俘其眾，勞而遣之，〔帥，讀曰率；下同。艘，蘇遭翻。柵，直革翻。騎，奇寄翻。趣，七喻翻。遲，直二翻。勞，力到翻?！?/em>秋毫不犯。
素帥水軍東下，舟艫被江，〔艫，音盧。被，皮義翻?！?/em>旌甲曜日。素坐平乘大船，容貌雄偉，陳人望之，皆懼，曰：「清河公即江神也！」
江演鎮(zhèn)戍聞隋軍將至，相繼奏聞；施文慶、沈客卿並抑而不言。
初，上以蕭巖、蕭瓛，梁之宗室，擁眾來奔，心忌之，故遠散其眾，以巖為東揚州刺史，瓛為吳 州刺史；〔瓛，戶官翻。蕭巖、蕭瓛來奔及出藩事，並見上年?！?/em>使領(lǐng)軍任忠出守吳興郡，以襟帶二州。〔任，音壬?！?/em>陳南平王嶷鎮(zhèn)江州，永嘉王彥鎮(zhèn)南徐州。 〔江州治尋陽，南徐州治京口，皆緣江重鎮(zhèn)也。嶷，魚力翻?！?/em>尋召二王赴明年元會，命緣江諸防船艦悉從二王還都，〔艦，戶黯翻。〕為威勢以示梁人之來者。由是江中無一鬬船，上流諸州兵皆阻楊素軍，不得至。
湘州刺史晉熙王叔文，〔湘州治長沙?！?/em>在職既久，大得人和，上以其據(jù)有上流，陰忌之；自度素與群臣少恩，〔度徒洛翻。少，詩沼翻。〕恐不為用，無可任者，乃擢施文慶為都督、湘州刺史，配以精兵二千，欲令西上；〔上，時掌翻?！?/em>仍徵叔文還朝。〔朝，直遙翻；下同?！?/em>文慶深喜其事，然懼出外之後，執(zhí)事者持己短長，因進其黨沈客卿以自代。
未發(fā)間，二人共掌機密。護軍將軍樊毅言於僕射袁憲曰：「京口、采石俱是要地，各須銳兵五千，并出金翅二百，緣江上下，以為防備?！?em>〔金翅，船名?！?/em>憲及驃騎將軍蕭摩訶皆以為然，〔驃，匹妙翻。騎，奇寄翻。〕乃與文武群臣共議，請如毅策。〔未幾，韓擒虎濟采石，賀若弼拔京口，二道並進，而陳以亡。地有所必守，蓋不待智者而後知也?！?/em>施文慶恐無兵從己，廢其述職，〔孟子曰：諸侯朝於天日曰述職。此以出守藩方為述職?！?/em>而客卿又利文慶之任，〔之，往也。任，職也。之任，往赴所職也。〕己得專權(quán)，〔文慶與客卿時共掌機密，文慶若出，則客卿得專之?！?/em>俱言於朝：「必有論議，不假面陳；但作文啟，即為通奏?！?em>〔謂朝臣若必有所陳說，不須面見陳主言之；但文字來，便為聞達。為，于偽翻；下內(nèi)為同?！?/em>憲等以為然，二人齎啟入。白帝曰：「此是常事，邊城將帥足以當之。〔將，即亮翻。帥，所類翻?！?/em>若出人船，必恐驚擾?！?br />
及隋軍臨江，間諜驟至，〔間，古莧翻。諜，徒協(xié)翻?！?/em>憲等殷勤奏請，至于再三。文慶曰：「元會將逼，南郊之日，太子多從；〔陳仍梁制，以間歲正月上辛祀天地於南、北二郊，用特牛一。蓋來年正月當行此禮，故施文慶云然。從，才用翻?！?/em>今若出兵，事便廢闕。」帝曰：「今且出兵，若北邊無事，因以水軍從郊，何為不可！」又曰：「如此則聲聞鄰境，〔聞，音問?！?/em>便謂國弱。」後又以貨動江總，總內(nèi)為之遊說，〔謂眾言雜進之後，文慶又以貨動江總，使之助己。說，輸芮翻。〕帝重違其意，〔重，如字?！?/em>而迫群官之請，乃令付外詳議?？傆忠謶椀?，由是議久不決。
帝從容謂侍臣曰：「王氣在此。齊兵三來，周師再來，無不摧敗。〔齊師三來，謂梁敬帝紹泰元年徐嗣徽、任約以齊師襲建康，據(jù)石頭。太平元年，復(fù)襲破采石， 與齊蕭軌同入寇，逼建康。世祖元嘉元年，齊將劉伯球、慕容恃德助王琳下蕪湖，皆敗。周師再來，謂天嘉元年獨孤盛、賀若敦入湘川，臨海王光大元年，宇文直、 元定助華皎，皆敗。從，千容翻?！?/em>彼何為者邪！」都官尚書孔範曰：「長江天塹，古以為限隔南北，〔魏文帝化吳，臨江，見江濤洶湧，歎曰：「固天所以限南北也?！箟q，七豔翻?！?/em>今日虜軍豈能飛渡邪！邊將欲作功勞，妄言事急。〔將，即亮翻?！?/em>臣每患官卑，虜若渡江，臣定作太尉公矣！」〔孔範自謂兼資文武，故大言自詭立功。自晉、宋以來，率謂三公為太尉公、司徒公、司空公?！?/em>或妄言北軍馬死，範曰：「此是我馬，何為而死！」〔言馬若渡江，必不能北歸，將悉為我有，亦大言也。〕帝笑以為然，故不為深備，奏伎、縱酒、賦詩不輟。〔伎，渠綺翻。女樂也?！?/em>
10是歲，吐谷渾裨王拓跋木彌〔吐谷渾自亦有拓跋姓。裨，音卑。吐，從暾入聲。谷，音浴。〕請以千餘家降隋。〔降，戶江翻。〕隋主曰：「普天之下，皆是朕臣，朕之撫 育，俱存仁孝。渾賊惛狂，妻子懷怖，〔怖，普故翻?！?/em>並思歸化，自救危亡。然叛夫背父，不可收納。〔背，蒲妹翻?！?/em>又其本意正自避死，今若違拒，又復(fù)不 仁。若更有音信，但宜尉撫，任其自拔，不須出兵應(yīng)接。其妹夫及甥欲來，亦任其意，不勞勸誘也。」〔所謂「叛夫背父」、〔妹夫及甥〕，當時必皆有主名，而史 不詳紀。隋書作「名王拓跋木彌」，「裨王」亦用漢書語。背，蒲妹翻。誘，羊久翻?！?br />
11河南王移茲裒卒，隋主令其弟樹歸襲統(tǒng)其眾。〔移茲裒降隋見上卷高宗太建十三年。裒，蒲侯翻。卒，子恤翻?！?/e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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