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紀(jì)一】起柔兆敦牂，盡昭陽作噩，凡二十八年?！碴懙旅髟唬呵兀]西谷名也，在雍州鳥鼠山之東北。秦之先非子，為周孝王養(yǎng)馬于汧、渭之間，封為附庸，邑之秦谷。非子曾孫秦仲，周宣王命為大夫。仲之孫襄公，討西戎救周，平王東遷，以岐、豐之地賜之，列為儲(chǔ)候。春秋時(shí)稱秦伯?！?br />昭襄王〔名稷，惠文王庶子也。西周既亡，天下莫適為主。通鑒以秦卒并天下，因以昭襄王系年。謚法：昭德有勞日昭；辟地有德曰襄。以沈約謐法言之，則昭襄復(fù)謚也。卒，子恤翻。謐，神至翻。辟，讀曰辟。〕
五十二年（丙午，公元前二五五年）
①河?xùn)|守王稽坐與諸侯通。棄市?！埠?xùn)|本魏地，秦取之，以其地在大河之東，置河?xùn)|郡。守，式又翻。刑人于市，與眾棄之。秦法論死于市，謂之棄市?！硲?yīng)侯日以不懌。〔王稽薦范睢于秦王，睢既相秦，稽亦進(jìn)用，今以罪死，故睢日以不懌。懌，悅也。不懌，不悅也。應(yīng)，于陵翻?；蛟唬悍额≈踹M(jìn)用于秦，至于為相，昭襄王誠悅之也，鄭安平既降趙，王稽又得罪，睢雖為相，昭襄王臨朝接之，日以不悅。懌，羊益翻。〕王臨朝而嘆，〔朝，直遙翻?！硲?yīng)侯請(qǐng)其故。王曰：“今武安君死，而鄭安平、王稽等皆畔，內(nèi)無良將而外多敵國，吾是以憂！”〔將，既亮翻?！硲?yīng)侯懼，不知所出。
燕客蔡澤聞之，〔燕，于賢翻。蔡，姓也，以國為氏。〕西入秦，先使人宣言于應(yīng)侯曰，“蔡澤，天下雄辯之士；彼見王，必困君而奪君之位?！睉?yīng)侯怒，使人召之。蔡澤見應(yīng)侯，禮又倨?！操疲佑?，傲也?！硲?yīng)侯不快，因讓之曰：“子宣言欲代我相，〔相，息亮翻?！痴?qǐng)聞其說。”蔡澤曰：“吁，〔孔安國曰：吁，疑怪之辭?？追f達(dá)曰：吁者，心有所嫌而為此聲，故以為疑怪之辭也。〕君何見之晚也。夫四時(shí)之序，成功者去?！仓^春生，夏長，秋就實(shí)，冬閉藏，各成其功而相代謝也！夫，音扶；下同。〕君獨(dú)不見夫秦之商君、楚之吳起、越之大夫種，何足愿與。”〔商君事見二卷周顯王三十一年。吳起事見一卷安王二十一年。大夫種相越王句踐以雪會(huì)稽之恥，功成不退，為句踐所殺。種，溫公音章勇翻。與，讀曰歟。句，音鉤。踐，慈淺翻。種，章勇翻?！硲?yīng)侯謬曰：“何為不可！此三子者，義之至也，忠之盡也。君子有殺身以成名，死無所恨。”蔡澤曰：“夫人立功，豈不期于成全邪！〔應(yīng)，于陵翻。謬，靡幼翻。邪，音耶?！成砻闳撸弦?；名可法而身死者，次也；名僇辱而身全者，下也。〔僇，與戮同?！撤蛏叹?、吳起、大夫種，其為人臣盡忠致功，則可愿矣。閎夭、周公，豈不亦忠且圣乎！三子之可愿，孰與閎夭、周公哉？”〔閎夭，周文王、武王之賢臣。閎，音宏。夭，于驕翻，又于表翻。〕應(yīng)候曰：“善?！辈虧稍唬骸叭粍t君之主敦厚舊故，不倍功臣，孰與孝公、楚王、越王？”〔倍，與背同，蒲昧翻?！吃唬骸拔粗稳?。”蔡澤曰：“君之功能孰與三子？”曰：“不若?！辈虧稍唬骸叭粍t君身不退，患恐甚于三子矣。語曰：『日中則移，月滿則虧』進(jìn)退嬴縮，〔五星早出為嬴，晚出為縮。嬴，余輕翻、縮，所六翻?！撑c時(shí)變化，圣人之道也。今君之怨已讎而德已報(bào)，〔怨已讎，謂殺魏齊；德已報(bào)，謂進(jìn)用王稽、鄭安平等?！骋庥烈佣鵁o變計(jì)，竊為君危之！”〔為，于偽翻?！硲?yīng)侯遂延以為上客，因薦于王。王召與語，大悅，拜為客卿。應(yīng)侯因謝病免。王新悅蔡澤計(jì)畫，遂以為相國。澤為相數(shù)月，免。〔相，息亮翻?！?br />②楚春申君以荀卿為蘭陵令?！残兆V：荀，本姓郇，后去“邑”為“荀”。又晉荀林父，公侯隰叔之后。班志，蘭陵縣屬東?？?。史記正義曰：今沂州承縣有蘭陵山。〕荀卿者，趙人，名況，嘗與臨武君論兵于趙孝成王之前。王曰：“請(qǐng)問兵要?！迸R武君對(duì)曰：“上得天時(shí)，下得地利，觀敵之變動(dòng)，后之發(fā)，先之至，此用兵之要術(shù)也。”〔后、先，皆去聲?！耻髑湓唬骸安蝗?，臣所聞古之道，凡用兵攻戰(zhàn)之本，在乎一民。弓矢不調(diào)，則羿不能以中，六馬不和，則造父不能以致遠(yuǎn)，〔羿，古之善射者；造父，古之善御者也。羿，音詣。中，竹仲翻。父，音甫?！呈棵癫挥H附，則湯、武不能以必勝也。故善附民者，是乃善用兵者也。故兵要在乎附民而已?！迸R武君曰：“不然。兵之所貴者勢利也，所行者變?cè)p也。善用兵者感忽悠暗，〔楊倞曰：感忽，恍惚也。悠暗，謂遠(yuǎn)視不分之貌。〕莫知所從出；孫、吳用之，無敵于天下，豈必待附民哉！”荀卿曰：“不然。臣之所道，仁人之兵，王者之志也。君之所貴，權(quán)謀勢利也。仁人之兵，不可詐也。彼可詐者，怠慢者也，露袒者也，〔露袒，如人之支體上下無衣裳以覆蔽，裸露肉袒者也?！尘忌舷轮g滑然有離德者也?！不艄?，亂也?！彻室澡钤p桀，猶巧拙有幸焉。以桀詐堯，譬之以卵投石，以指橈沸，〔橈，奴巧翻，又奴教翻，攪也。〕若赴水火，入焉焦沒耳。故仁人之兵，上下一心，三軍同力；臣之于君也，下之于上也，若子之事父，弟之事兄，若手臂之捍頭目而覆胸腹也。〔覆，敷救翻，蓋也?！吃p而襲之，與先驚而后擊之，一也。且仁人用十里之國則將有百里之聽，用百里之國則將有千里之聽，用千里之國則將有四海之聽，必將聰明警戒，和傅而一?！部翟唬簩?，音將帥之將。余據(jù)文義，讀如字為通。傅，音附。〕故仁人之兵，聚則成卒，〔百人為卒?！成t成列，延則若莫邪之長刃，〔莫邪，吳之寶劍也。說文：莫邪，長戟也。邪，音耶。〕嬰之者斷，兌則若莫邪之利鋒，當(dāng)之者潰；〔“兌”，劉向新序作“銳”。楊倞曰：兌，猶聚也，讀與隊(duì)同。倞，音諒?！赤骶佣街梗瑒t若盤石然，觸之者角摧而退耳。且夫暴國之君，將誰與至哉？〔夫，音扶?！潮似渌c至者，必其民也。其民之親我歡若父母，其好我芬若椒蘭，彼反顧其上則若灼黥，若仇讎；人之情，雖桀、跖，豈有肯為其所惡，賊其所好者哉！〔字書：仇、讎，皆匹也。說文：仇讎也。讎，猶應(yīng)也。左傳：怨耦曰仇。記曰：父之讎，不與共戴天。蓋謂仇之初匹也。至于耦而成怨，則為仇。讎，校也，兩本相對(duì)，覆校是非也。殺父之人一旦相對(duì)，覆校是非，則不共戴天矣。仇讎之義，至此為甚，后世率以為言。好，呼到翻。為，于偽翻。惡，烏路翻?！呈仟q使人之子孫自賊其父母也。彼必將來告〔章：十二行本“告”下有“之”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退齋校同?！场胺蛴趾慰稍p也，故仁人用，國日明，諸侯先順者安，后順者危，敵之者削，反之者亡。詩曰：『武王載發(fā)，有虔秉鉞，如火烈烈，則莫我敢遏，』此之謂也?！薄采添炛o。武王，湯也。依商頌讀為斾。古者軍將戰(zhàn)則建商斾?！?br />孝成王，臨武君曰：“善。請(qǐng)問王者之兵，設(shè)何道，何行而可？”〔楊倞曰：設(shè)，謂制置。道，謂論說教令也。行，謂動(dòng)用也?！耻髑湓唬骸胺簿t者其國治，君不能者其國亂，隆禮貴義者其國治，簡禮賤義者其國亂。治者強(qiáng)，亂者弱，是強(qiáng)弱之本也。”〔治，直吏翻?！成献惆簞t下可用也，上不足昂則下不可用也?！舶?，古仰字，音魚向翻。楊倞曰：下托上曰仰?！诚驴捎脛t強(qiáng)，下不可用則弱，是強(qiáng)弱之常也。齊章：〔十二行本“齊”上有“好士者強(qiáng)，不好士者弱；愛民者強(qiáng)，不愛民者弱；政令信者強(qiáng)，政令不信者弱；重用兵者強(qiáng)，輕用兵者弱；權(quán)出一者強(qiáng)，權(quán)出二者弱；是強(qiáng)弱之常也?！蔽迨遄?。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退齋校同?！橙寺〖紦?，〔孟康曰：技擊者，兵家之技巧，習(xí)手足，便器械，積機(jī)關(guān)，以立攻守之勝者也。楊倞曰：技，材力賜也。齊人以勇力擊斬?cái)痴撸?hào)為技擊。隆，重也。技，渠綺翻?！称浼家?，得一首者則贖錙金，無本賞矣?！矖顐娫唬喊藘稍诲O。本賞，謂有功同受賞也。其技擊之術(shù)，斬得一首，則官賜以錙金贖之。斬首，雖戰(zhàn)敗亦賞；不斬首，雖勝亦不賞：是無本賞矣。錙，莊持翻?！呈鞘滦畴?，則偷可用也；〔毳，與脆同，音此芮翻?！呈麓髷硤?jiān)，則渙焉離耳；若飛鳥然，傾側(cè)反復(fù)無日，是亡國之兵也，兵莫弱是矣，是其去賃市傭而戰(zhàn)之幾矣?！操U，女禁翻。毛晃曰：借也，僦也。市傭，謂市人之受雇者也?！澄菏现渥?，以度取之；〔楊倞曰：選擇武勇之士，號(hào)為武卒，度取之，謂取長短材力之中度者也?！骋氯龑僦祝踩绱驹唬喝硪?，髀裈一，脛繳一，凡三屬。衣，于既翻。屬，之欲翻?！巢偈?，〔沈括曰：鈞石之石，五權(quán)之名，石重百二十斤。后人以一斛為一石，自漢時(shí)已如此，于定國飲酒一石不亂是也。挽強(qiáng)弓弩，古人以鈞石率之。今人乃以米一斛之重為一石，凡石以九十二斤半為法，乃漢秤三百四十一斤也。今之武卒蹶弩有及九石者，計(jì)其力乃古二十五石，比魏之武卒，當(dāng)二人有余。弓有挽三石者，乃古之二十四鈞，比顏高之弓當(dāng)五人有余。此皆近世教習(xí)所致。武備之盛，前古未有其比。案括之論詳矣；然用之則誤國喪師，不知合變，是趙括之談兵也。操，七刀翻。〕負(fù)矢五十個(gè)，置戈其上，〔謂置戈于身之上，即荷戈也。荷，下可翻?！彻陔袔ΓA三〔章：十二行本“三”作“二”，乙十一行本同。〕日之糧，日中而趨百里；中試則復(fù)其戶，利其田宅?！仓性嚕猿淘嚩卸日?，復(fù)其戶，不徭役也。利其田宅，給以田宅便利之處。胄，今之兜鍪。冠，古玩翻。贏，怡成翻，擔(dān)也。中，竹仲翻。復(fù)，方目翻?！呈瞧錃饬?shù)年而衰，而復(fù)利未可奪也，改造則不易周也，〔改造，謂更選擇也。易，弋豉翻?！呈枪实仉m大，其稅必寡，是危國之兵也。秦人，其生民也陿隘，其使民也酷烈，劫之以勢，隱之以厄，忸之以慶賞，鰍之以刑罰，〔陿，與狹同。隘，烏懈翻。楊倞曰：隱之以厄，謂隱蔽以險(xiǎn)厄，使敵不能害。鄭氏曰：秦地多厄，隱藏其民于厄中也。忸，與狃同，串習(xí)也。戰(zhàn)勝則與之慶賞，使習(xí)以為常。鰍，藉也。不勝則以刑罰陵藉之。莊子：風(fēng)謂蛇曰，鰍我亦勝我。陸德明音義曰：鰍，音秋，藉也。李云鰍，藉也；藉則削也。忸，女九翻?！呈姑袼砸谏险?，非無由也。使以功賞相長，五甲首而隸五家，〔楊倞曰：有功則賞之，使相長，凡獲得五甲首則役隸鄉(xiāng)里之五家也。要，一遙翻。長，知兩翻。〕是最為眾強(qiáng)長久之道。故四世有勝，非幸也，數(shù)也?！菜氖?，謂秦孝公、惠文王、悼武王、昭襄王?！彻数R之技擊不可以遇魏之武卒，魏之武卒不可以遇秦之銳士，秦之銳士不可以當(dāng)桓、文之節(jié)制，桓、文之節(jié)制不可以當(dāng)湯、武之仁義，有遇之者，若以焦熬投石焉?！步拱局镏链?，投石則碎。熬，五刀翻?！臣媸菙?shù)國者，皆干賞蹈利之兵也，傭徒鬻賣之道也；未有貴上安制綦節(jié)之理也?！矖顐娫唬焊少p蹈利之兵，與傭徒之人鬻賣其力而作者無異，未有愛貴其上而為之致死。安于制度，自不逾越，極于節(jié)義，心不為非之理也。〕諸侯有能微妙之以節(jié)，則作而兼殆之耳。〔楊倞曰：微妙，精盡也。節(jié)，仁義也。作，起也。殆，危也。諸侯有能精盡仁義，則起而兼此數(shù)國，使之危殆。〕故招延募選，隆勢詐，上功利，是漸之也?！矟u，浸漬也。言勢詐功利漸染以成俗。漸，子廉翻。〕禮義教化，是齊之也。故以詐遇詐，猶有巧拙焉；以詐遇齊，譬之猶以錐刀墮泰山也?！仓^禮義教化之所齊，以詐遇之，無不敗者。墮，讀曰隳。〕故湯、武之誅桀、紂也，拱挹指麾，而強(qiáng)暴之國莫不趨使，〔挹，一及翻，義與揖同?！痴D桀、紂若誅獨(dú)夫。故泰誓曰：『獨(dú)夫紂，』此之謂也。故兵大齊則制天下，小齊則治鄰敵。〔治，直之翻?！橙舴蛘醒幽歼x，隆勢詐，上功利之兵，〔夫，音扶；下同。〕則勝不勝無常，代翕代張，代存代亡，相為雌雄耳，夫是謂之盜兵，君子不由也?！?br />孝成王、臨武君曰：“善，請(qǐng)問為將?！薄矊ⅲ戳练?。〕荀卿曰：“知莫大于棄疑，〔楊倞曰：不用疑謀，此智之大。知，讀曰智?！承心笥跓o過，〔行，下孟翻?！呈履笥跓o悔；事至無悔而止矣，不可必也?！惭圆豢勺砸詾楸貏佟！彻手铺?hào)政令，欲嚴(yán)以威；慶賞刑罰，欲必以信；處舍收藏，欲周以固；〔楊倞曰：處舍，營壘也。收藏，財(cái)物也。周密嚴(yán)固，則敵不得而陵奪也。處，昌呂翻?！翅闩e進(jìn)退，欲安以重，欲疾以速，窺敵觀變，欲潛以深，欲伍以參；〔楊倞曰：謂使間諜觀敵，欲潛隱深入之也。伍參，猶錯(cuò)雜也。使間諜或參之，或伍之于敵之間，而盡知其事。韓子曰：省同異之言，以知朋黨之分，偶參伍之驗(yàn)，以責(zé)陳言之實(shí)。又曰：參之以比物，伍之以合參?！秤鰯硾Q戰(zhàn)，必行吾所明，無行吾所疑；夫是之謂六術(shù)。無欲將而惡廢，〔言欲為將而惡失權(quán)，則舍已之勝算，遷就以逢君之欲矣。將，即亮翻。〕無怠勝而忘敗，無威內(nèi)而輕外，無見其利而不顧其害，凡慮事欲熟而用財(cái)欲泰，夫是之謂五權(quán)?！卜颍舴?。〕將所以不受命于主有三：可殺而不可使處不完，可殺而不可使擊不勝，可殺而不可使欺百姓，夫是之謂三至?！矖顐娫唬褐粒^守一而不變。處，昌呂翻?！撤彩苊谥鞫腥?，三軍既定，百官得序，〔楊倞曰：百官，軍之百吏也?！橙何锝哉?，則主不能喜，敵不能怒，夫是之謂至臣。慮必先事而申之以敬，慎終如始，始終如一，夫是之謂大吉。〔楊倞曰：言必?zé)o覆敗之禍?！撤舶偈轮梢脖卦诰粗?，其敗也必在慢之。故敬勝怠則吉。怠勝敬則滅；計(jì)勝欲則從，欲勝計(jì)則兇。戰(zhàn)如守，行如戰(zhàn)，有功如幸。敬謀無曠，敬事無曠，敬吏無曠，敬眾無曠，敬敵無曠，夫是之謂五無曠?！矔?，廢也。夫，音扶?！成餍写肆g(shù)、五權(quán)、三至，而處之以恭敬、無曠，夫是之謂天下之將，則通于神明矣?！?br />臨武君曰：“善。請(qǐng)問王者之軍制?！避髑湓唬骸皩⑺拦?，”〔將，即亮翻。將建旗伐鼓以令三軍之進(jìn)退，死不離局。離，力智翻。〕御死轡，百吏死職，上〔章：乙十一行本“上”作“士”?！炒蠓蛩佬辛?。〔行，戶剛翻。〕聞鼓聲而進(jìn)，聞金聲而退。順命為上，有功次之。令不進(jìn)而進(jìn)，猶令不退而退也，〔令，力正翻?！称渥镂┚?。不殺老弱，不獵禾稼，服者不禽，格者不赦，奔命者不獲?！矖顐娫唬悍?，謂不戰(zhàn)而退者不追禽之。格，謂相拒捍者。奔命，謂奔走來歸其命，不獲之以為囚俘?！撤舱D，非誅其百姓也，誅其亂百姓者也。百姓有捍其賊，則是亦賊也。以其〔章：十二行本“其”作“故”；乙十一行本同。〕順刃者生，傃刃者死，奔命者貢。〔楊倞曰：傃，向也，謂傃向格斗者。貢，謂取歸命者獻(xiàn)于上將也。傃，音素。〕微子開封于宋，〔殷紂暴虐，微子奔周。武王殺紂，封微子于宋。微子本名啟，此云開者，蓋漢景帝諱，劉向改之也。〕曹觸龍斷于軍，〔楊倞曰：說苑云：桀為天子，其臣有左師觸龍者，諂諛不正。此云紂，當(dāng)是說苑誤。按戰(zhàn)國時(shí)趙亦有左師觸龍，豈姓名同乎？姓譜：曹姓，本自顓頊玄孫陸終之子六安，周武王封曹挾于邾，故邾，曹姓也。至魏武帝，始祖曹叔振鐸?！成讨瘢责B(yǎng)生之者無異周人，故近者歌謳而樂之，遠(yuǎn)者竭蹶而趨之，〔以上下文觀之，商、周二字恐或倒置。楊倞曰：竭蹶，顛仆，猶言匍匐也。樂，音洛。蹶，居月翻?！碂o幽閑辟陋之國，莫不趨使而安樂之，〔閑，讀曰閑。辟，讀曰僻?！乘暮Ｖ畠?nèi)若一家，通達(dá)之屬莫不從服，夫是之謂人師。〔夫，音扶?！吃娫唬骸鹤晕髯詵|，自南自北，無思不服?！淮酥^也。〔引文王有聲之詩而言?！惩跽哂姓D而無戰(zhàn)，城守不攻，兵格不擊，敵上下相喜則慶之，不屠城，不潛軍，不留眾，師不越時(shí)，故亂者樂其政，不安其上，欲其至也?！薄瞾y國之民樂吾之政，故不安其上，惟欲吾兵之至也。樂，音洛?！撑R武君曰：“善。”
陳囂問荀卿曰：〔囂，虛驕翻；又牛刀翻?！场毕壬h兵，常以仁義為本，仁者愛人，義者循理，然則又何以兵為？凡所為有兵者，為爭奪也?！啊矠闋?，于偽翻?！耻髑湓唬骸胺侨晁?。彼仁者愛人，愛人，故惡人之害之也，義者循理，循理，故惡人之亂之也?！矏海瑸趼贩??！潮吮?，所以禁暴除害也，非爭奪也?！?br />③燕孝王薨，子喜立。
④周民東亡?！擦x不為秦民也。〕秦人取其寶器。遷西周公于憚之聚。〔此西周文公也，武公之子也。自赧王時(shí)，東西分治，赧王擁虛器而已。班志，河南郡梁縣有憚狐之聚。括地志：汝州外古梁城，即憚狐聚也。陽人故城，即陽人聚也；在汝州梁縣西四十里，秦遷東周所居也。梁，亦古梁城也，在汝州梁縣西南十五里。索隱曰：憚狐聚與陽人聚在洛陽南北五十里梁、新城之間也。憚，與憚同。聚，賢曰：慈諭翻。〕
⑤楚王〔章：十二行本“王”作“人”，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退齋校同?！尺w魯于莒而取其地?！掺斨潦嵌觥＼?，居許翻?！?br />五十三年（丁未，公元前二五四年）
①摎伐魏，取吳城?！埠鬂h志，河?xùn)|郡大陽縣有吳山，山上有虞城。杜預(yù)曰：虞，國也。帝王世紀(jì)曰：舜妃嬪于虞，虞城是也；亦謂吳城，秦昭王伐魏取吳城是也。摎，紀(jì)虬翻?！稠n王入朝。魏舉國聽令。〔朝，直遙翻。令，力政翻?！?br />五十四年（戊申，公元前二五三年）
①王郊見上帝于雍?！舶嘀?，雍縣屬扶風(fēng)。秦惠公都之，有五畤，故于此郊見上帝，欲行天子之禮也。應(yīng)劭曰：四方積高曰雍。凡下見上之見，音賢遍翻。雍，于用翻。畤，音止。〕
②楚遷于巨陽?！掺鐾跞吣?，楚自郢東北徙于陳；今自陳徙巨陽；至始皇六年，春申君以朱英之言，自陳徙壽春：則此時(shí)雖徙巨陽，未離陳地也。赧，奴版翻。郢，以井翻。離，力智翻。〕
五十五年（己酉，公元前二五二年）
①衛(wèi)懷君朝于魏，魏人執(zhí)而殺之；更立其弟，是為元君?！哺ず夥??！吃?，魏婿也?！残觯蛞?。妻謂夫亦曰婿。旁從“女”，或從“士”，音思繼翻?！?br />五十六年（庚戌，公元前二五一年）
①秋，王薨，孝文王立。尊唐八子為唐太后，〔薨，呼肱翻。七子、八子，秦宮中女官名?！骋宰映樘?。趙人奉子楚妻子歸之。韓王衰绖入吊祠?！操t曰：喪服斬衰裳，上曰衰，下曰裳，麻在首要皆曰绖，首绖象緇布冠，要绖象大帶。绖之言實(shí)，衰之言摧，明中實(shí)摧痛也。衰，七雷翻?！?br />②燕王喜使栗腹約歡于趙，〔姓譜：栗姓，栗陸氏之后。燕，因肩翻。〕以五百金為趙王酒。反而言于燕王曰：“趙壯者皆死長平，〔長平之?dāng)。乱娚暇碇荇鐾跷迨迥?。〕其孤未壯，可伐也?！蓖跽俨龂龢烽e問之，對(duì)曰：“趙四戰(zhàn)之國，〔言其四境皆鄰于強(qiáng)敵，四面拒戰(zhàn)也?！称涿窳?xí)兵，不可?！蓖踉唬骸拔嵋晕宥ヒ??！睂?duì)曰：“不可?！蓖跖?。群臣皆以為可，乃發(fā)二千乘，栗腹將而攻鄗，〔乘，繩證翻。鄗，呼各翻。〕卿秦攻代?！残兆V：卿，姓也?！硨⑶唬骸芭c人通關(guān)約交，以五百金飲人之王，〔姓譜：將，亦姓也，音即良翻。飲，于禁翻?！呈拐邎?bào)而攻之，不祥；師必?zé)o功?！薄彩梗枥舴??！惩醪宦?，自將偏軍隨之。將渠引王之綬，王以足蹴之?！蝉?，子六翻，蹋也。綬，音受?！硨⑶唬骸俺挤亲詾?，為王也；”〔為，于偽翻?！逞鄮熤了巫?，〔班志，宋子縣屬巨鹿郡?！弛w廉頗為將，逆擊之，敗栗腹于鄗，敗卿秦、樂乘于代，〔將，即亮翻。樂乘，趙將也。戰(zhàn)國策曰：樂乘敗卿秦于代，當(dāng)從之。敗，補(bǔ)邁翻?！匙繁蔽灏儆嗬?，遂圍燕?！惭喽妓E，趙人進(jìn)圍之?！逞嗳苏?qǐng)和，趙人曰：“必令將渠處和。”〔處，昌呂翻。處和者，主和也?！逞嗤跏埂舱拢菏斜尽笆埂弊鳌耙浴保灰沂恍斜就?；孔本同?！硨⑶橄喽幒?，趙師乃解去?！蚕?，息亮翻?！?br />③趙平原君卒。〔卒，子恤翻?！?br />孝文王〔索隱曰：名柱。謚法：五宗安之曰孝；慈惠愛民曰文。〕
元年（辛亥，公元前二五零年）
①冬，十月，己亥，王即位；三日薨。子楚立，是為莊襄王；尊華陽夫人為華陽太后，夏姬為夏太后。〔姓譜：周封夏后氏于杞，非為后不得封者，以夏為氏。一曰：陳夏征舒之后。夏姬生莊襄王，故尊為太后。華，戶化翻。夏，戶雅翻?！?br />②燕將攻齊聊城，拔之?！擦某窃跐?jì)水之北。班志，聊城縣屬東郡。〕或譖之燕王，燕將保聊城，不敢歸。齊田單攻之，歲余不下。魯仲連乃為書，約之矢以射城中，〔燕，因肩翻。將，即亮翻。約之矢，謂以書圍繞束縛于矢也。射，而亦翻。〕遺燕將，為陳利害〔遺，于季翻。為，于偽翻。〕曰：“為公計(jì)者，不歸燕則歸齊。今獨(dú)守孤城，齊兵日益而燕救不至，將何為乎？”燕將見書，泣三日，猶豫不能自決。欲歸燕，已有隙；欲降齊，所殺虜于齊甚眾，恐已降而后見辱。喟然嘆曰：“與人刃我，寧我自刃！”遂自殺。〔降，戶江翻。喟，丘貴翻。言與其使人加刃于我，寧使我拔刃而自殺也?！沉某莵y，田單克聊城?！灿么髱熢豢??！硽w，言魯仲連于齊，〔章：十二行本“齊”下有“王”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欲爵之。仲連逃之海上，曰：“吾與富貴而詘于人，〔詘，曲勿翻。禮記：不充詘于富貴。詘者，喜失節(jié)貌。余謂此詘即屈伸之屈。〕寧貧賤而輕世肆志焉！”
魏安厘王問天下之高士于子順，〔厘，讀曰僖?！匙禹樤唬骸笆罒o其人也；抑可以為次，其魯仲連乎！”。王曰：“魯仲連強(qiáng)作之者，〔強(qiáng)，其兩翻?！撤求w自然也?！弊禹樤唬骸叭私宰髦?。作之不止，乃成君子；作之不變，習(xí)與體成，〔章：十二行本“成”下有“習(xí)與體成”四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硠t自然也?！薄仓祆湓唬壕樱傻轮??！?br />莊襄王〔本名異人，改名楚，孝文王之中子也。謚法：勝敵志強(qiáng)曰莊。〕
元年（壬子，公元前二四九年）
①呂不韋為相國。〔相，息亮翻?！?br />②東周君與諸侯謀伐秦；王使相國帥師討滅之，遷東周君于陽人聚。〔帥，讀曰率。聚，慈喻翻。〕周既不祀?！不矢χk曰：周凡三十七王，八百六十七年。周有天下，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于明堂以配上帝，宗廟血食八百六十余年。西周已亡，猶幸東周能守其祀，東周又為秦所滅，則盡不祀矣。索隱曰：既，盡也。日食盡曰既。言周祚盡滅．無主祭祀?！持鼙韧觯脖?，必寐翻，及也?！撤灿衅咭兀缓幽?、洛陽、谷城、平陰、偃師、鞏、緱氏。〔班志：河南縣故郟鄏地，周武王遷九鼎，周公營以為都，是為王城；平王居之。洛陽，周公遷殷民于此，是為成周。師古曰：谷城，即今新安。應(yīng)劭曰：平陰，在平城北，故曰平陰。班志：河南郡之平縣，即平城也。括地志曰：故谷城在洛州河南縣西北十八里苑中。河陰縣城本漢平陰縣，在洛州洛陽縣東北五十里。十三州志曰：在平津大河之南，魏文帝改曰河陰。劉昭曰：偃師，帝嚳所都。盤庚復(fù)南亳，是為西亳。鞏，古鞏伯國，周之東，周公所居。緱氏，周大夫劉子邑。宋白曰：緱氏，春秋之滑國。已上七邑，漢皆屬河南郡。緱，工侯翻。郟，音夾。鄏，音辱?！?br />③以河南洛陽十萬戶封相國不韋為文信候?！蚕?，息亮翻?！?br />④蒙驁伐韓，〔驁，五到翻，又五刀翻。〕取成皋、滎陽，〔班志，滎陽縣屬河南郡，滎澤在其南。唐屬鄭州，〕初置三川郡。
⑤楚滅魯，遷魯頃公于卞，〔春秋：“夫人姜氏會(huì)齊候于卞，”即其地。班志，卞縣屬魯郡。頃，音傾?！碁榧胰??！布胰耍q今所謂齊民也。〕
二年（癸丑，公元前二四八年）
①日有食之。
②蒙驁伐趙，〔章：十二行本“趙”下有“定太原”三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退齋校同。〕取榆次、狼孟等三十七城?！舶嘀?，榆次、狼孟二縣并屬太原郡。榆次，即左傳涂水、梗陽之地。括地志：狼孟故城，在并州陽曲縣東北二十六里?！?br />③楚春申君言于楚王曰：“淮北地邊于齊，其事急，請(qǐng)以為郡而封于江東?！背踉S之。春申君因城吳故墟以為都邑?！矃嵌脊锰K，越王句踐滅吳王夫差而吳為墟。班志：吳縣，太伯所邑，漢為會(huì)稽郡治所。句，音鉤。踐，慈演翻?！硨m室極盛。〔春申君相楚，楚正弱，秦正強(qiáng)，不能為國謀，乃營其都而盛宮室，何足道也！孔穎達(dá)曰：爾雅云：室謂之宮，宮謂之室。別而言之，論其四面穹隆則曰宮，因其貯物則曰室。室之言實(shí)也?！?br />三年（甲寅，公元前二四七年）
①王龁攻上黨諸城，悉拔之，初置太原郡。〔龁，恨勿翻。〕
②蒙驁帥師代魏，取高都、汲?！舶嘀荆叨伎h屬上黨郡，汲縣屬河內(nèi)郡。括地志：高都縣，今澤州也。汲故城在衛(wèi)州所理汲縣之西南二十五里。帥，讀曰率。〕魏師數(shù)敗，〔數(shù)，所角翻。〕魏王患之，乃使人請(qǐng)信陵君于趙。信陵君畏得罪，不肯還?！残帕昃糈w事見上卷周赧王五十八年。還，從宣翻，又音如字。赧，奴版翻?！痴]門下曰：〔誡，居拜翻，敕也?！场坝懈覟槲菏雇ㄕ咚?！”〔為，于偽翻。使，疏吏翻?！迟e客莫敢諫。毛公、薛公見信陵君曰：“公子所以重于諸侯者，徒以有魏也?！部翟唬褐?，直用切。余按文義，當(dāng)音輕重之重?！辰裎杭倍硬恍?，一旦秦人克大梁，夷先王之宗廟，公子當(dāng)何面目立天下乎！”語未卒，信陵君色變，趣駕還魏?！沧洌觼蚍?。趣，讀曰促，催也?！澄和醭中帕昃詾樯蠈④?。信陵君使人求援于諸侯。諸侯聞信陵君復(fù)為魏將，〔將，即亮翻?！辰赃z兵救魏。信陵君率五國之師敗蒙驁于河外，〔自春秋至戰(zhàn)國，率以黃河之西為河外，晉賂秦以河外列城五，即其證也。驁，五到翻。敗，補(bǔ)邁翻。〕蒙驁遁走。信陵君追至函谷關(guān)，抑之而還。
安陵人縮高之子仕于秦，〔后漢志：汝南郡征羌縣有安陵亭。注云：即魏安陵君所封地。括地志曰：鄢陵縣西北十五里。李奇云：六國時(shí)為安陵。還，從宣翻，又音如字。縮，所六翻。〕秦使之守管?！舶嘀?，河南郡中牟縣有管叔邑。后漢志，中牟縣有管城。杜預(yù)曰：管，國也，在京縣東北。〕信陵君攻之不下，使人謂安陵君曰：“君其遣縮高，吾將仕之以五大夫，使為執(zhí)節(jié)尉?！薄残帕昃拱擦昃部s高，欲使安陵以君諭其民，以父諭其子也。軍尉之執(zhí)節(jié)者也。周執(zhí)節(jié)以使，漢執(zhí)節(jié)則使且可以專殺矣，〕安信陵君曰：“安陵小國也，不能必使其民。使者自往請(qǐng)之。”使吏導(dǎo)使者至縮高之所。使吏致信陵君之命，縮高曰：“君之幸高也，將使高攻管也，夫父攻子守，人之笑也；見臣而下，是倍主也。父教子倍，亦非君之所喜?！卜颍舴?。倍，蒲妹翻。喜，許既翻?！掣以侔蒉o！”使者以報(bào)信陵君。信陵君大怒，遣使之安陵君所曰：“安陵之地，亦猶魏也?！彩?，疏吏翻。之，如也，往也。安陵本魏地，魏襄王以封其弟?！辰裎峁ス芏幌拢瑒t秦兵及我，社稷必危矣。愿君生束縮高而致之。若君弗致，無忌將發(fā)十萬之師以造安陵之城下?！薄苍?，七到翻。〕安陵君曰：“吾先君成侯受詔襄王以守此城也。手授太府之憲?！蔡?，魏國藏圖籍之府。憲，法也。〕憲之上篇曰：『臣弒君，子弒父，有常不赦?！灿谐?，謂有常法也?！硣m大赦，降城亡子不得與焉?！弧步?，戶江翻。與，讀曰預(yù)?！辰窨s高辭大位以全父子之義，而君曰『必生致之』，是使我負(fù)襄王之詔而廢太府之憲也，雖死，終不敢行！”縮高聞之曰：“信陵君為人，悍猛而自用，此辭必反〔章：十二行本二字互乙；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碁閲??！仓^為安陵之禍也。悍，下罕翻，又音汗?！澄嵋讶?，無違人臣之義矣，豈可使吾君有魏患乎！”乃之使者之舍，刎頸而死。信陵君聞之，縞素辟舍，〔刎，扶粉翻。頸，居郢翻?？c，古老翻。爾雅曰：縞，皓也。辟，讀曰避。〕使使者謝安陵君曰：“無忌，小人也，困于思慮，失言于君，請(qǐng)?jiān)侔蒉o罪！”〔安陵，受封于魏國者也，縮高，受廛于安陵者也?？s高之子不為魏民，逃歸秦而臣于秦，為秦守管。時(shí)秦加兵于魏，欲取大梁，安陵儻念魏為宗國，縮高儻念其先為魏民，見魏之危，安敢坐視而不救。公子無忌為魏舉師以臨之，安陵君則陳太府之憲，縮高則陳大臣之義以拒之，雖死不避，反而求之，可謂得其死乎！無忌為之縞素辟舍以謝安陵，吾亦未知其何所處也。〕
王使人行萬金于魏以間信陵君，求得晉鄙客，〔信陵君殺晉鄙事見上卷周赧王五十六年。間，古莧翻?！沉钫f魏王曰：“公子亡在外十年矣，今復(fù)為將，諸侯皆屬，天下徒聞信陵君而不聞魏王矣。”〔令，力丁翻。說，式芮翻。將，即亮翻?！惩跤?jǐn)?shù)使人賀信陵君：“得為魏王未也?！薄矓?shù)，所角翻?！澄和跞章勂錃В荒懿恍?，乃使人代信陵君將兵。信陵君自知再以毀廢，乃謝病不朝，日夜以酒色自娛，凡四歲而卒。〔朝，直遙翻。卒，子恤翻?！稠n王往吊，其子榮之，以告子順。子順曰：“必辭之以禮！『鄰國君吊，君為之主?！弧侧嵭唬壕秊橹鳎醭级鳛橐岩?。子不敢當(dāng)主，中庭北面，哭不拜。記曰：昔者衛(wèi)靈公適魯，遭季桓子之喪，衛(wèi)君請(qǐng)吊，哀公辭，不得命，公為主?？腿氲酰咀?，升自東階，西鄉(xiāng)；客升自西階吊。公拜，興，哭?！辰窬幻?，則子無所受韓君也。”其子辭之。
③五月，丙午，王薨?！厕?，呼肱翻?！程诱ⅲ暌?，國事皆決〔章：十二行本“決”作“委”；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退齋校同。〕于文信侯，號(hào)稱仲父?！矃尾豁f封文信侯。仲父，以齊桓禮管仲禮之?！?br />④晉陽反?！彩悄?，秦攻得晉陽，置太原郡；未久而秦有莊襄王之喪，故反?！?br />始皇帝上〔諱政，莊襄王子也。王并天下，自以德兼三皇，功過五帝，故自號(hào)曰皇帝；欲傳世以一至萬，乃除謚法，號(hào)始皇帝。〕
元年（乙卯，公元前二四六年）
①蒙驁擊定之?！矒舳〞x陽也。驁，五到翻?！?br />②韓欲疲秦人，使無東伐，乃使水工鄭國為間于秦，鑿涇水自仲山為渠，〔間，古莧翻。班志：涇水出安定郡涇陽縣西開頭山，東至馮翊陽陵縣入渭，過郡三，行千六十里?；茨献釉唬簺芩霰÷渲健ＨA戎對(duì)境圖：涇水上接蔚茹水，南流至笄頭山，西折而東流，逕原州、涇州界，又東流逕邠州、干州之北，又東南流至雍州涇陽縣而合于渭。師古曰：仲山，即今九嵕之東仲山也。開，輕煙翻。蔚，紆勿翻。笄，古兮翻。雍，于用翻，嵕祖紅翻?！巢⒈鄙?，東注洛?！膊?，步浪翻。師古曰：洛水，即馮翊漆、沮水。程大昌曰：禹貢止有漆、沮，秦、漢以來始有洛水。所謂洛者，班志云：源出北地歸德縣北蠻夷中。今按其水自入塞后，歷鄜、坊、同三州始入渭，孔安國謂自馮翊懷德縣入渭是也。漢懷德、唐同州朝邑縣是也。漆水自華原縣東北同官縣界來，沮水自邠州東北來．洛在漆、沮之東，至同州白水縣與漆、沮合。所謂洛即漆、沮者，言其本同也。沮，七余翻。鄜，音膚。邠，彼巾翻?！持凶鞫X，〔師古曰：中作，謂用功中道，事未竟也。覺，露也，韓之謀露也。〕秦人欲殺之。鄭國曰：“臣為韓延數(shù)年之命，然渠成，亦秦萬世之利也?！蹦耸棺錇橹！渤紴?，于偽翻。卒，子恤翻，終也?！匙⑻铋懼若u之地四萬余頃，收皆畝一鐘，〔師古曰：注，引也。填閼，謂壅泥也。言引淤濁之水灌咸鹵之田，更令肥美，故一畝之收至六斛四斗。杜佑曰：古者百步為畝，秦、漢以降，即二百四十步為畝。閼，讀曰淤，音于據(jù)翻。舄，與舄同，音思積翻，鹵也。鹵，亦作鹵，音郎古翻，咸鹵?！酬P(guān)中由是益富饒?！拆垼杏嘣Ｒ?。〕
二年（丙辰，公元前二四五年）
①麃公將卒攻卷，〔索隱曰：麃，邑名。麃公，史失其姓名。麃，悲驕翻。將，即亮翻，又音如字。卷，逵員翻，邑名?！硵厥兹f。
②趙以廉頗為假相國，伐魏，取繁陽。〔班志，繁陽縣屬魏郡。應(yīng)劭曰：在繁水之陽。括地志：繁陽故城，在相州內(nèi)黃縣東北二十七里。相，息亮翻?！弛w孝成王薨，子悼襄王立，使武襄君樂乘代廉頗。廉頗怒，攻武襄君，武襄君走。廉頗出奔魏；久之，魏不能信用。趙師數(shù)困于秦，趙王思復(fù)得廉頗，廉頗亦思復(fù)用于趙。趙王使使者視廉頗尚可用否。廉頗之仇郭開多與使者金，令毀之。廉頗見使者，一飯斗米，肉十斤，被甲上馬，以示可用，使者還報(bào)曰：“廉將軍雖老，尚善飯；然與臣坐，頃之三遺矢矣。”〔數(shù)，所角翻。復(fù)，扶又翻。使使疏吏翻。令，力丁翻。被，皮義翻。上，時(shí)掌翻。矢，糞也。〕趙王以為老，遂不召?！补_之間廉頗，以其仇也；其讒殺李牧，則好貨耳。讒人罔極，其禍國可勝言哉！間，古莧翻。好，呼到翻。勝，音升?！吵岁幨褂ＡH一為楚將，無功，曰：“我思用趙人！”卒死于壽春。〔將，即亮翻。壽春縣，漢屬九江郡，唐為壽州治所。始皇六年，楚方徙都?jí)鄞?，史終言廉頗之事也。卒，子恤翻?！?br />三年（丁巳，公元前二四四年）
①大饑?！参蹇e皆不熟為大饑。〕
②蒙驁伐韓，取十二城?！豺垼宓椒?。〕
③趙王以李牧為將，伐燕，取武遂、方城。〔班志，武遂縣屬河間國。方城縣屬廣陽國；后漢志作“方城”。括地志：易州遂城縣，戰(zhàn)國時(shí)武遂城也。方城故城，在幽州固安縣南十七里。將，即亮翻。燕，因肩翻?！忱钅琳撸w之北邊良將也，嘗居代、雁門備匈奴，〔秦置雁門郡，在代郡西南。匈奴，淳維之后，本夏后氏之苗裔。索隱曰：張晏云：淳維以殷時(shí)奔北邊。又樂彥括地譜曰：夏桀無道，湯放之鳴條，三年而死。其子獯粥妻桀之眾妾，避居北野，隨畜移徙，中國謂之匈奴。其言夏后苗裔，或當(dāng)然也。故應(yīng)劭風(fēng)俗通曰：殷時(shí)曰獯粥，改曰匈奴。又晉灼云：堯時(shí)曰葷粥，周曰獫狁，秦曰匈奴。韋昭曰：漢曰匈奴，葷粥其別名，則淳維是其始祖，蓋與獯粥是一也。獯，許云翻。粥，音粥。獫，虛撿翻?！骋员阋酥美?，市租皆輸入莫府，為士卒費(fèi)，〔康曰：師出無常處，所在張幕居之，以將帥得稱府，故曰莫府。莫，與幕同。一曰，莫，大也。莫府，猶言大府?！橙論魯?shù)牛饗士；習(xí)騎射，〔孔穎達(dá)曰：古人不騎馬，故但經(jīng)記正典無言騎者。今言騎者，當(dāng)是周末時(shí)。射之所起，起自黃帝，故易系辭黃帝下九事章云：古者弦木為弧，剡木為矢，弧矢之利以威天下。又世本云：揮作弓，夷牟作矢。注云：揮，夷牟，黃帝臣。是弓矢起于黃帝矣。騎，奇寄翻；下同。剡，以冉翻。〕謹(jǐn)烽火，多間諜，〔塞上置候望之地，邊有警則舉烽。漢書音義：烽，如覆米?，縣著桔槔頭，有寇則舉之。燧，積薪，有寇則燔然之。索隱曰：字林，?，漉米藪也，音一六翻。纂要：?，淅箕也。烽見敵則舉，燧有難則焚。烽主晝，燧主夜。間諜者，使之間行以伺敵，觀其變動(dòng)也。間，古莧翻。諜，達(dá)協(xié)翻。著，直略翻。桔，吉屑翻。槔，音皋。漉，音鹿。淅，音析。難，乃旦翻。伺，相吏翻?！碁榧s曰：“匈奴即入盜，急入收保?！彩招螽a(chǎn)而自保也?！秤懈也短斦邤?！”匈奴每入，烽火謹(jǐn)，輒入收保不戰(zhàn)。如是數(shù)歲，亦不亡失。匈奴皆以為怯，雖趙邊兵亦以為吾將怯。〔將，即亮翻?！弛w王讓之，〔讓，責(zé)也。〕李牧如故。王怒，使他人代之。歲余，屢出戰(zhàn)，不利，多失亡，邊不得田畜?！舱f文：畜，許竹翻，養(yǎng)也。史記正義：許又翻，又音蓄，聚也?！惩鯊?fù)請(qǐng)李牧，〔復(fù)，扶又翻?！忱钅炼砰T稱病不出。王強(qiáng)起之，〔杜門，塞門以拒絕來者。強(qiáng)，其兩翻?！忱钅猎唬骸北赜贸肌！舱拢菏斜咀鳌巴醣赜贸肌彼淖?；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退齋校同。〕如前，乃敢奉令?！蓖踉S之。
李牧至邊，如約。匈奴數(shù)歲無所得。終以為怯。邊士日得賞賜而不用，〔言屢賞而不用之以戰(zhàn)也?！辰栽敢粦?zhàn)。于是乃具選車得千三百乘，選騎得萬三千匹，〔車，騎皆選其堅(jiān)良者。乘，繩證翻。騎，奇寄翻?！嘲俳鹬课迦f人，〔管子曰：能禽敵殺將者賞百金。將，即亮翻?！踌罢呤f人。〔彀，古候翻，張弓也。索隱曰：彀，謂能射者也。〕悉勒習(xí)戰(zhàn)；大縱畜牧、人民滿野。匈奴小入，佯北不勝，以數(shù)十人委之?！参?，棄也，委之于敵也。佯，音羊?！硢斡诼勚?，〔單于，匈奴首領(lǐng)之稱。班書曰：單于者，廣大之貌，言其象天單于然也。單，音蟬。稱，尺證翻。〕大率眾來入。李牧多為奇陳，〔陳，讀曰陣?！硰堊蟆⒂乙頁糁?，大破之，殺匈奴十余萬騎。滅襜襤，〔如淳曰：襜襤，胡名，在代地。班書作“澹林”。襜，都甘翻，襤，路談翻；類篇：盧甘翻?！称茤|胡〔東胡，其后為鮮卑、烏丸。服虔曰：在匈奴東，故曰東胡?！辰盗趾！踩绱疽藻Ａ譃闁|胡，以此觀之，似是兩種。降，戶江翻?！硢斡诒甲撸鄽q不敢近趙邊?！步?，其靳翻。〕
先是，天下冠帶之國七，而三國邊于戎狄：〔先，悉薦翻。〕秦自隴以西有綿諸、緄戎、翟、豲之戎，〔班志，綿諸道屬天水郡。西漢之制，縣有蠻夷曰道。括地志：綿諸城在秦州秦嶺縣北五十六里。唐貞觀十七年，省秦嶺入清水縣。韋昭曰：緄戎，春秋以為犬戎。師古曰：混云夷也。史記正義曰：緄，音昆，字當(dāng)作“混”。余謂昆戎即周之昆夷。翟，與狄同。班志，隴西郡有狄道。師古曰：其地有狄種，故曰狄道。天水郡有豲道。應(yīng)劭曰：豲，戎邑也。狄道，晉置武始郡。括地志：豲道故城，在渭州襄武縣東南三十七里。豲，戶官翻?！翅?、梁、涇、漆之北有義渠、大荔、烏氏、朐衍之戎；〔班志，岐山在扶風(fēng)美陽縣西北，梁山在馮翊夏陽縣西北。師古曰：此漆水在新平。后漢志，扶風(fēng)漆縣有漆水。晉分扶風(fēng)置新平郡，治漆縣。班志，義渠道屬北地郡。括地志：唐寧、慶二州地。又班志，馮翊臨晉縣，古大荔城。括地志：同州馮翊縣及朝邑縣本漢臨晉地。今朝邑縣東三十步故王城，即大荔王城也。宋白曰：同州馮翊縣古大荔城，在今州東三十七里朝邑縣界，故王城是也。荔，力計(jì)翻。班志，安定郡有烏氏縣。括地志：烏氏故城，在涇州安定縣東三十里，周之故地，后入戎；秦惠王取之，置烏氏縣，氏，音支。班志，北地郡有有朐衍縣。括地志：鹽州，古戎狄居之，即朐衍戎之地。應(yīng)劭曰：朐，音煦。師古音香于翻?？登笥诜?，非。〕而趙北有林胡、樓煩之戎，燕北有東胡、山戎；〔自漢北平、無終、白狼以北，皆大山重谷，諸戎居之，春秋謂之山戎?！掣鞣稚⒕酉龋杂芯L，往往而聚者百有余戎，然莫能相一。其后義渠筑城郭以自守，而秦稍蠶食之，至惠王遂拔義渠二十五城。昭王之時(shí)，宣太后誘義渠王，殺諸甘泉，〔甘泉在漢馮翊云陽縣，漢起甘泉宮于此。誘，羊久翻?！乘彀l(fā)兵伐義渠，滅之，始于隴西、北地、上郡〔隴西，唐渭州、洮州、河州之地。北地，唐慶州、寧州、鄜州、靈州、鹽州之地。上郡，唐延州、綏州、銀州之地。〕筑長城以拒胡。趙武靈王北破林胡、樓煩，筑長城，自代并陰山下，至高闕為塞?！残鞆V曰：五原郡西安陽縣北有陰山，陰山在河南，陽山在河北。酈道元曰：余按南河、北河及安陽縣以南，悉沙阜耳，無他異山。故廣志云：朔方郡移沙七所而無山以擬之，是議志之僻也。陰山在河?xùn)|南斯可矣。漢郎中侯應(yīng)曰：陰山東西千余里，單于之苑囿也。孝武出師攘之于漠北，匈奴過之，未嘗不哭。則此山蓋在沙漠之南也。括地志：陰山在朔州北塞外突厥界。杜佑曰：今安北府北山是也。安北府治中受降城。地志：朔方郡臨戎縣北有連山，險(xiǎn)于長城，其山中斷，兩峰俱峻，名曰高闕。水經(jīng)注：河水自窳渾縣東屈而東流，逕高闕南，闕口有城跨山結(jié)局，謂之高闕戍。劉昫曰：高闕北拒大磧口三百里。杜佑曰：高闕當(dāng)在豐州河西。厥，九勿翻。降，戶江翻。窳，以主翻。渾，戶昆翻。磧，七跡翻?！扯迷浦?，雁門，代郡?！彩酚浾x曰：云中故城，趙云中城，秦云中郡，在勝州榆林縣東北四十里。秦，漢之雁門、代郡皆在句注陘之北，唐之云、朔、蔚、新、武州即其地也。若唐之代州雁門郡惟崞、繁畤二縣，漢雁門郡之舊縣，其雁門縣則漢太原郡之廣武縣也，五臺(tái)則漢太原之慮虒縣也。句，音鉤。陘，音刑。蔚，紆勿翻。崞，音郭。畤，音止。師古曰：慮虒，音慮夷?！称浜笱鄬⑶亻_為質(zhì)于胡，〔姓譜：秦本顓瑣后，子?jì)爰葴?，支庶為秦氏，余按左傳魯有秦堇父，秦姓其來尚矣。燕，因肩翻。將，即亮翻。質(zhì)，音致。父，音甫。堇，幾隱翻?！澈跣胖?；歸而襲破東胡，東胡卻千余里。燕亦筑長城，自造陽至襄平?！岔f昭曰：造陽，地名，在上谷。余按漢書所謂“上谷之斗造陽”是也。杜佑曰：晉太康地志：自北地郡北行九百里，得五原塞；又北出九百里得造陽，即麟州銀城縣。史記：燕筑長城，自造陽至襄平。韋昭曰：造陽地在上谷。未詳孰是。史記正義曰：上谷，今媯州。王隱地道志曰：郡在谷之頭，故以上谷名焉。班志，襄平縣，遼東郡治所。燕，因肩翻。媯，居為翻?！持蒙瞎?、漁陽、右北平、遼東郡以拒胡?！矟O陽，唐薊州，檀州。北平，唐平州。遼東，其地在大遼水之東，唐嘗置遼州，又嘗為安東都護(hù)府治所?！臣皯?zhàn)國之末而匈奴始大。
四年（戊午，公元前二四三年）
①春，蒙驁伐魏，取畼、有詭。〔畼，徐廣音場，索隱音暢；類篇又直亮翻，仲郎翻?！橙?，軍罷。
②秦質(zhì)子歸自趙，趙太子出歸國?！操|(zhì)，音致?！?br />③月，蝗，疫?！不茸邮忌晃m，翅成而飛曰蝗，以食苗為災(zāi)。疫，札瘥瘟也?！沉畎傩占{粟千石，拜爵一級(jí)。
④魏安厘王薨，子景閔王立?！怖澹x曰僖。閔，讀曰閔?！?br />五年（己未，公元前二四二年）
①蒙驁伐魏，取酸棗、燕、虛、長平、雍丘、山陽等三〔章：十二行本“三”作“二”；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退齋校同。〕十城，〔驁，五到翻。括地志：酸棗故城，在滑州酸棗縣北十五里。索隱曰：燕、虛，二邑名。春秋桓十二年，會(huì)于虛。赧王四十二年，黃歇說秦王曰：“拔酸棗、虛、桃。”按今東郡燕縣東三十里有桃城，虛蓋與桃相近。括地志：南燕城，古燕國，滑州胙城縣是也。桃、虛在濮州雷澤縣東十三里。燕，烏田翻。虛，如字。班志，長平縣屬汝南郡。括地志：在陳州宛丘縣西六十六里。班志，雍丘縣屬陳留郡，故杞國也。雍，于用翻。史記正義曰：地理志，河內(nèi)郡有山陽縣。余考之上下文，此非河內(nèi)之山陽，蓋班志山陽郡之地?！吵踔脰|郡。
②初，劇辛在趙與龐暖善，〔赧王三年，劇辛自趙適燕。劇，竭戟翻。暖，音許遠(yuǎn)翻，又許元翻。赧，奴版翻?！骋讯搜唷Ｑ嗤跻娳w數(shù)困于秦，廉頗去而龐暖為將，欲因其敝而攻之，問于劇辛，對(duì)曰：“龐暖易與耳！”〔數(shù)，所角翻。將，即亮翻。易，弋跂翻?！逞嗤跏箘⌒翆⒍ペw。趙龐暖御之，殺劇辛，取燕師二萬。
③諸侯患秦攻伐無已時(shí)?！惨园l(fā)明年合從伐秦事。從，子容翻?！?br />六年（庚申，公元前二四一年）
①楚、趙、魏、韓、衛(wèi)合從以伐秦，楚王為從長，〔從，子容翻。長，知兩翻。〕春申君用事，取壽陵?！残鞆V曰：壽陵在常山。史記正義曰：本趙邑也。余據(jù)五國攻秦，取壽陵，至函谷，則壽陵不在新安、宜陽之閑，當(dāng)在河?xùn)|郡界；常山無乃太遠(yuǎn)！〕至函谷，秦師出，五國之師皆敗走。楚王以咎春申君，春申君以此益疏。觀津人朱英謂春申君曰：〔史記正義曰：觀，音館，今魏州觀城縣。余按班志，觀津縣屬信都國。又按隋志，魏州之觀城，舊曰衛(wèi)國，開皇六年始更名；信都國則隋冀州也。開皇六年置武邑縣，并得觀津縣地，則觀津猶屬信都也。正義誤矣。觀，古玩翻?！场叭私砸猿閺?qiáng)，君用之而弱。其于英不然。先君時(shí)，秦善楚，二十年而不攻楚，何也？秦逾黽厄之塞而攻楚，不便；〔劉昭曰：江夏郡鄳縣，古冥厄之塞也。史記正義曰：黽厄之塞在申州。張守節(jié)曰：申州羅山縣本漢鄳縣平靖關(guān)，蓋鄳縣之厄塞。括地志曰：石城山在申州羅山縣東南二十一里，古冥厄塞。黽，音盲；康彌兗切，非也。厄，音厄，又于賣翻?！臣俚烙趦芍埽稠n、魏而攻楚，不可?！脖?，蒲妹翻?！辰駝t不然。魏旦暮亡，不能愛許、鄢陵，〔鄢，于幰翻?！澄焊钜耘c秦，秦兵去陳百六十里。臣之所觀者，見秦、楚之日斗也?！背谑侨リ悾銐鄞?，命曰郢。〔郢，以井翻?！炒荷昃头庥趨牵邢嗍??！蚕?，息亮翻?！?br />②秦拔魏朝歌〔朝歌，紂都，衛(wèi)康叔所封也。班志，朝歌縣屬河內(nèi)郡?！臣靶l(wèi)濮陽。衛(wèi)元君率其支屬徙居野王，〔班志，野王縣屬河內(nèi)郡。濮，博木翻。〕阻其山以保魏之河內(nèi)。
七年（辛酉，公元前二四零年）
①伐魏，取汲。
②夏太后薨?！布聪募б?。夏，戶雅翻。薨，呼肱翻?！?br />③蒙驁卒?！豺?，五到翻。卒，子恤翻?！?br />八年（壬戌，公元前二三九年）
①魏與趙鄴。
②韓桓惠王薨，子安立。
九年（癸亥，公元前二三八年）
①伐魏，取垣、蒲?！财?，晉公子重耳所居邑也。班志，蒲子與垣縣皆屬河?xùn)|郡。括地志：故垣城，漢縣治，本魏地王垣，在絳州垣縣西北二十里。蒲故城，在隰州蒲縣北四十五里。垣，于元翻。重，直龍翻?！?br />②夏，四月，寒，民有凍死者。
③王宿雍。〔雍，于用翻。〕
④己酉，王冠，〔冠，古喚翻?！硯?。
⑤楊端和伐魏，〔姓譜：周宣王子尚父，幽王邑諸楊，號(hào)曰楊侯；后并于晉，因以為氏。又晉大夫楊食我食采于楊氏，子孫以邑為氏。楊食，音嗣。采，倉代翻?！橙⊙苁??！彩酚浾x曰：衍氏，在鄭州。衍，羊善翻?！?br />⑥初，王即位，年少，〔少，始照翻?！程蟆酢舱拢菏斜尽啊酢弊鳌皶r(shí)”；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硶r(shí)與文信侯私通。王益壯，文信侯恐事覺，禍及己。乃詐以舍人嫪?dú)睘榛抡?，進(jìn)于太后?！矌煿旁唬簨?，居虬翻；許慎郎到翻；康盧道切。毐，烏改翻。〕太后幸之，生二子，封毐為長信侯，以太原為毐國，政事皆決于毐，客求為毐舍人者甚眾。王左右有與毐爭言者，告毐實(shí)非宦者，王下吏治毒，〔下，遐稼翻。治，直之翻?！硽睉?，矯王御璽發(fā)兵，欲攻蘄年宮〔班志，蘄年宮，秦惠公所起，在雍。括地志：在岐州城西故城內(nèi)。蘄，巨依翻?！碁閬y?！簿鋽??！惩跏瓜鄧骄?、昌文君發(fā)卒攻毐，〔相，息亮翻?！硲?zhàn)咸陽，斬首數(shù)百，毐敗走，獲之。秋，九月，夷毐三族，〔秦有夷三族之罪。張晏曰：三族，父母、兄弟、妻子也。如淳曰：父族、母族、妻族也。師古曰：如說是，所謂參夷之誅也。〕黨與皆車裂滅宗，舍人罪輕者徙蜀，凡四千余家。遷太后于雍萯陽宮，〔萯陽宮，秦文王所起。水經(jīng)注：甘水出南山甘谷，北逕秦文王萯陽宮西，又北逕五柞宮東，又北逕甘亭西。后漢志，甘亭在扶風(fēng)鄠縣。萯，音倍?！硽⑵涠印Ｏ铝钤唬骸案乙蕴笫轮G者，戮而殺之，斷其四支，積于闕下！”死者二十七人。〔斷，丁管翻。〕齊客茅焦上謁請(qǐng)諫?！残兆V：周公之子封于茅，其后以國為氏。又有茅戎。邾大夫有茅地、茅夷鴻。謁，猶今之刺也。上謁者，通名而求見也。上，時(shí)掌翻。〕王使謂之曰：“若不見夫積闕下者邪？”〔若，汝也。夫，音扶?！硨?duì)曰：“臣聞天有二十八宿，〔二十八宿：角、亢、氏、房、心、尾、箕、斗、牛、女、虛、危、室、壁、奎、婁、胃、昴、畢、觜、參、井、鬼、柳、星、張、翼、軫、天之經(jīng)星也。日、月、五星之行，躔次所舍，故謂之宿。宿，音秀。亢，音剛。觜，即移翻。參，疏簪翻?！辰袼勒叨呷耍贾畞砉逃麧M其數(shù)耳，臣非畏死者也！”使者走入白之。〔使，疏吏翻?！趁┙挂刈油痴撸M負(fù)其衣物而逃。〔邑子，同邑之少年也?！惩醮笈唬骸笆侨艘?，故來犯吾，趣召鑊烹之，〔趣，讀曰促。鑊，胡郭翻，吳人謂之鍋?！呈前驳梅e厥下哉！”王按劍而坐，口正沫出?！矝i，莫曷翻，涎也?！呈拐哒僦?，茅焦徐行至前，再拜謁起，稱曰：“臣聞?dòng)猩卟恢M死，有國者不諱亡，諱死者不可以得生，諱者不可以得存，死生存亡，圣主所欲急聞也，陛下欲聞之乎！”〔蔡邕獨(dú)斷曰：陛，階陛也。與天子言，不敢指斥，故稱陛下。應(yīng)劭曰：陛者，升堂之陛，王者必有執(zhí)兵陳于階陛。群臣與至尊言，不敢指斥，故呼在陛下者以告之，因卑以達(dá)尊之意，若今稱殿下，合下之類。斷，丁亂翻?！惩踉唬骸昂沃^也？”茅焦曰：“陛下有狂悖之行，〔悖，蒲妹翻，又蒲沒翻。行，下孟翻；下同?！巢蛔灾埃俊残?，音耶?！耻嚵鸭俑?，〔謂嫪?dú)薄！衬覔涠?，〔以囊盛其人，撲而殺之。撲，弼角翻，又普卜翻?！尺w母于雍，殘戮諫士，桀、紂之行不至于是矣！今〔章：十二行本“今”作“令”；乙十一行本同；令上有一空格；孔本同；退齋校同?！程煜侣勚?，盡瓦解，無向秦者，臣竊為陛下危之！〔雍，于用翻。行，下孟翻。為，于偽翻。〕臣言已矣！”乃解衣伏質(zhì)?！操|(zhì)，與锧同，職日翻，鐵椹也。〕王下殿，手自接之曰：“先生起就衣，今愿受事！”〔受事者，受所教之事也?！衬司糁锨?。王自駕，虛左方，往迎太后，歸于咸陽，復(fù)為母子如初。
⑦楚考烈王無子，春申君患之，求婦人宜子者甚眾，進(jìn)之，卒無子?！沧?，子恤翻?！弛w人李園持其妹欲進(jìn)諸楚王，聞其不宜子，恐久無寵，乃求為春申君舍人。已而謁歸，〔謂謁告而歸也。〕故失期而還?！灿园l(fā)春申君之問也。還，從宣翻?！炒荷昃龁栔?，李園曰：“齊王使人求臣之妹，與其使者飲，故失期?！贝荷昃唬骸捌溉牒酰俊薄仓^已入聘幣否也。使，疏吏翻?！吃唬骸拔匆?。”春申君遂納之。既而有娠，〔娠，音身。〕李園使其妹說春申君曰：“楚王貴幸君，雖兄弟不如也。今君相楚二十余年而王無子，〔周赧王五十三年，楚以春申君為相，至是二十余年。說，式芮翻。相，息亮翻。〕即百歲后將更立兄弟，〔人謂死后為百歲后?！潮艘喔髻F其故所親，君又安得常保此寵乎！非徒然也?！惭苑堑绱硕岩病！尘F，用事久，多失禮于王之兄弟，兄弟立，禍且及身矣。今妾有娠而人莫知，妾幸君未久，誠以君之重，進(jìn)妾于王，王必幸之。妾賴天而有男，則是君之子為王也。楚國盡可得，孰與身臨不測之禍哉！”春申君大然之。乃出李園妺，謹(jǐn)舍而言諸楚王?！仓?jǐn)舍者，別為館舍以居之，奉衛(wèi)甚謹(jǐn)也。〕王召入，幸之，遂生男，立為太子。
李園妹為王后，李園亦貴用事，而恐春申君泄其語，陰養(yǎng)死士，欲殺春申君以滅口；國人頗有知之者。楚王病，朱英謂春申君曰：“世有無望之福，亦有無望之禍?！彩酚浾x曰：無望者，不望而忽至?！辰窬師o望之世，〔正義曰：謂生死無常也。處，昌呂翻?！呈聼o望之主，〔正義曰：謂喜怒不節(jié)也。〕安可以無無望之人乎！”〔正義曰：謂吉兇忽為?！炒荷昃唬骸昂沃^無望之福？”曰：“君相楚二十余年矣，雖名相國，其實(shí)王也?！蚕啵⒘练?。〕王今病，旦暮薨，薨而君相幼主，因而當(dāng)國，王長而反政，不即遂南面稱孤，〔長，知兩翻。不，讀曰否。〕此所謂無望之福也。”“何謂無望之禍？”曰：“李園不治國而君之仇也，〔左傳曰：怨耦曰仇，蓋取此義。治，直之翻。〕不為兵而養(yǎng)死士之日久矣。王薨，李園必先入，據(jù)權(quán)而殺君以滅口，此所謂無望之禍也。”〔薨，呼肱翻。〕“何謂無望之人？”曰：“君置臣郎中，〔班書百官表：郎掌門戶，出充車騎，有議郎、中郎、侍郎、郎中。韓信曰：“吾事項(xiàng)王，官不過郎中，位不過執(zhí)戟。”蓋戰(zhàn)國時(shí)置此官?！惩蹀?，李園先入，臣為君殺之，此所謂無望之人也?！薄矠?，于偽翻?！炒荷昃唬骸白阆轮弥?，李園，弱人也，仆又善之。且何至此！”朱英知言不用，懼而亡去，后十七日，楚王薨，李園果先入，伏死士于棘門之內(nèi)?！彩酚浾x曰：棘門，壽春城門名。〕春申君入，死士俠刺之，〔俠，讀曰夾，蓋夾而刺之。魏、晉儀：衛(wèi)有俠轂隊(duì)，亦曰夾轂隊(duì)。刺，七亦翻。〕投其首于棘門之外；于是使吏盡捕誅春申君之家。太子立，是為幽王。
揚(yáng)子法言曰：“或問信陵、平原、孟嘗、春申益乎？”曰：“上失其政，奸臣竊國命，何其益乎！”
⑧王以文信侯奉先王功大，〔事見上卷周赧王五十八年?！巢蝗陶D。
十年（甲子，公元前二三七年）
①冬，十月，文信侯免相，出就國。〔相，息亮翻。文信侯國于河南洛陽?！?br />宗室大臣議曰：“諸侯人來仕者，皆為其主游間耳，〔謂游說以間秦之君臣。為，于偽翻。間，古莧翻。〕請(qǐng)一切逐之。”于是大索，逐客。〔索，山客翻。〕客卿楚人李斯亦在逐中，行，且上書曰：“昔穆公求士，西取由余于戎，東得百里〔章：十二行本“里”下有“奚”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秤谕穑渴逵谒?，求丕豹、公孫支于晉，〔上，時(shí)掌翻。史記：戎王使由余使于秦，穆公留由余而遺戎王以女樂，戎王受而說之，乃歸由余。由余諫戎王而不聽，穆公使人要之，由余遂去戎降秦。穆公用其謀伐戎，并國十二，開地千里。晉獻(xiàn)公滅虞，虜其大夫百里奚，以媵于秦；百里奚亡秦走宛。穆公贖之于楚，授以國政；奚薦其友蹇叔，穆公使人厚幣迎之，以為上大夫。晉惠公殺大夫丕鄭，其子豹奔秦，穆公用之。公孫支，子桑也。余使，疏吏翻。遺，于季翻。說，讀為悅。要，一遙翻?！辰担瑧艚?。媵，以證翻。宛，于元翻。〕并國二十，遂霸西戎。孝公用商鞅之法，諸侯親服，至今治強(qiáng)?；萃跤脧垉x之計(jì)，散六國之從，使之事秦。昭王得范睢，強(qiáng)公室，杜私門?！彩虏⒁娗?。治，直吏翻。從，子容翻。睢，息隨翻?！炒怂木?，皆以客之功。由此觀之，客何負(fù)于秦哉！夫色、樂、珠、玉不產(chǎn)于秦而王服御者眾；〔夫，音扶。色，女色也?！橙∪藙t不然，不問可否，不論曲直，非秦者去，為客者逐。是所重者在乎色、樂、珠、玉，而所輕者在乎人民也。臣聞太山不讓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擇細(xì)流，故能就其深，王者不卻眾庶，故能明其德；此五帝、三王之所以無敵也。今乃棄黔首以資敵國，〔秦謂民為黔首。黔，其廉翻，黧黑也?！硡s賓客以業(yè)諸侯，所謂藉寇兵，〔章：十二行本“兵”下有“而”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酬灞I糧者也?！薄步澹纫狗?，假也，惜也。赍，子兮翻，時(shí)遺也；或?yàn)橘Y，義亦通。〕王乃召李斯，復(fù)其官，除逐客之令。李斯至驪邑而還?！舶嘀?，京兆新豐縣，秦之驪邑，古驪戎國也；驪山在其南。漢高帝七年，更名新豐。驪，呂支翻。還，從宣翻，又音如字。更，工衡翻。〕王卒用李斯之謀，陰遣辯士赍金玉游說諸侯，諸侯名士可下以財(cái)者厚遺結(jié)之，不肯者利劍刺之，離其君臣之計(jì)，然后使良將隨其后，數(shù)年之中，卒兼天下?！沧洌有舴?。遺，于季翻。刺，七亦翻，又七賜翻。將，即亮翻?！?br />十一年（乙丑，公元前二三六年）
①趙人伐燕，取貍陽?！彩酚浾x曰：按燕無貍陽，疑“貍”字誤，當(dāng)作“漁陽”，故城在檀州密云縣南十八里，燕漁陽郡城也。趙東界至瀛州則檀州在北，趙攻燕取漁陽城也?？祻谋咀?，力之切。余謂康音是。戰(zhàn)國策，燕昭王攻齊陽城及貍，竊意貍即貍陽也。其地當(dāng)在齊、燕境上。燕，因肩翻?！潮戳T，將軍王翦、桓齮、楊端和伐趙，〔言伐燕之兵未罷而秦兵來伐也。姓譜：桓本自姜姓，齊桓公后，因謚為氏。余按齊桓之前有周桓王、魯桓公，晉有桓、莊之族，而以姓桓者為祖齊桓，亦不通矣。齮，丘奇翻，又去倚翻。謚，神至翻?！彻ム挘【懦?。王翦攻閼與、轑陽，〔閼，于曷翻。與，音預(yù)，又音余。徐廣曰：轑，音老，在并州。十三州志：轑陽在上黨西北百八十里，蓋唐樂平郡地，今之遼州也。據(jù)十三州志，轑，當(dāng)音遼?！郴庚t取酀、安陽?！侧捒h有安陽城，曹魏置安陽縣，屬魏郡?！?br />②趙悼襄王薨，〔薨，呼肱翻?！匙佑目娡踹w立?！部姡矣追??！称淠福?，〔倡，音昌，妓女也。〕嬖于悼襄王，〔嬖，卑義翻，又博計(jì)翻?！车肯逋鯊U嫡子嘉而立之。遷素以無行聞?dòng)趪??！矠檫w亡趙張本。行，下孟翻。〕
③文信候就國歲余，諸侯賓客使者相望于道，請(qǐng)之?！彩梗枥舴??！惩蹩制錇樽?，乃賜文信候書曰：“君何功于秦，封君河南，食十萬戶？何親于秦，號(hào)稱仲父？其與家屬徙處蜀！”〔處，昌呂翻。〕文信侯自知稍侵，恐誅。
十二年（丙寅，公元前二三五年）
①文信侯飲鴆死，〔鴆鳥出南方，噉蝮蛇，以其羽畫酒中飲之，立死。鴆，直禁翻?！掣`葬。其舍人臨者，皆逐遷之。〔臨，良鴆翻，哭也。〕且曰：“自今以來，操國事不道如嫪?dú)薄⒉豁f者，籍其門，視此！”〔操，七刀翻。嫪，居虬翻。毐，烏改翻。〕
揚(yáng)子法言曰：或問：“呂不韋其智矣乎？以人易貨?！痹唬骸罢l謂不韋智者歟！以國易宗。呂不韋之盜，穿窬之雄乎！〔穿，穿壁；窬，穿墻。窬，音諭，又音俞?！炒疽舱?，吾見擔(dān)石矣，〔“擔(dān)”，亦作“儋”，齊人名小罌為儋，音都濫翻。石，斗石也。罌，于耕翻。〕未見雒陽也?！?br />②自六月不雨，至于八月。
③發(fā)四郡兵助魏伐楚?！舶l(fā)關(guān)東四郡兵也?！?br />十三年（丁卯，公元前二三四年）
①桓齮伐趙，敗趙將扈輒于平陽，〔齮，丘奇翻，又去倚翻。敗，補(bǔ)邁翻。將，即亮翻。扈，夏有扈氏之后，音戶。輒，陟涉翻。后漢志，魏郡鄴縣有平陽城。括地志：平陽故城，在相州臨漳縣西二十五里。史記正義曰：平陽，戰(zhàn)國時(shí)屬韓，后屬趙。若據(jù)正義所云，則以此平陽為河?xùn)|之平陽，非也。當(dāng)以后漢志、括地志為正。〕斬首十萬，殺扈輒。趙王以李牧為大將軍，復(fù)戰(zhàn)于宜安、肥下，〔復(fù)，扶又翻。括地志：宜安故城，在常山藁城縣西南二十五里。肥下，即班志真定國之肥累縣，春秋肥子之國。括地志：肥累故城，在藁城縣西七里?！城貛煍】儯泊蟊涝粩】?。〕桓齮奔還。趙封李牧為武安君?！策€，從宣翻?！?br />十四年（戊辰，公元前二三三年）
①桓齮伐趙，取宜安、平陽、武城?！埠鬂h志，魏郡鄴縣有武城。史記正義曰：即貝州武城縣外城是。齮，丘奇翻，又去倚翻?！?br />②韓王納地效璽，請(qǐng)為蒲臣，使韓非來聘?！补耪吡袊谔熳?，比年一小聘，三年一大聘。璽，斯氏翻?！稠n非者，韓之諸公子也，善刑名灋術(shù)之學(xué)，〔班志：法家者流，蓋出于理官，信賞必罰，以輔禮制。鼌錯(cuò)為申、商刑名之學(xué)，言人主不可不知術(shù)數(shù)。張晏曰：術(shù)數(shù)，刑名之書也。臣瓚曰：術(shù)數(shù)，謂法制治國之術(shù)也。師古曰：瓚說是也。公孫弘曰：“擅殺生之力，通雍塞之涂，權(quán)輕重之?dāng)?shù)，論得失之道，使遠(yuǎn)近情偽畢見于上，謂之術(shù)，”與錯(cuò)所言同。灋，古法字。鼌，古朝字。錯(cuò)，千故翻。瓚，藏旱翻。塞，悉則翻。見，賢遍翻?！骋婍n之削弱，數(shù)以書干韓王，〔數(shù)，所角翻?！惩醪荒苡?。于是韓非疾治國不務(wù)求人任賢?！仓危敝??！撤磁e浮淫之蠹而加之功實(shí)之上，寬則寵名譽(yù)之人，急則用介胄之士，所養(yǎng)非所用，所用非所養(yǎng)。悲廉直不容于邪枉之臣，觀往者得失之變，作孤憤、五蠹、內(nèi)、外儲(chǔ)、說林、說難五十六篇，十余萬言?！沧怨聭嵵琳f難，皆韓非子篇名。索隱曰：孤憤者，憤孤直不容于時(shí)也。五蠹者，蠹政之事有五也。內(nèi)、外儲(chǔ)者，韓非子有內(nèi)、外儲(chǔ)說篇：內(nèi)儲(chǔ)者，言明君執(zhí)術(shù)以制臣下，制之在己，故曰內(nèi)也；外儲(chǔ)者，明君觀聽臣下之言行以斷其賞罰，賞罰在彼，故曰外也。說林廣說諸事，其多若林，故曰說林也。余謂說難者，言游說之難。溫公揚(yáng)子注：說，音稅。難，如字。〕
王聞其賢，欲見之。非為韓使于秦，因上書說王曰：〔為，于偽翻。使，疏吏翻。上，時(shí)掌翻。說，式芮翻?！场敖袂氐胤綌?shù)千里，師名百萬，號(hào)令賞罰，天下不如。臣昧死愿望見大王，言所以破天下從之計(jì)。大王誠聽臣說，一舉而天下之從不破，〔從，子容翻?！弛w不舉，韓不亡，荊、魏不臣，齊、燕不親，霸王之名不成，四鄰諸侯不朝，〔燕，因肩翻。朝，直遙翻。〕大王斬臣以徇國，以戒為王謀不忠者也?！蓖鯋傊?，未任用。李斯嫉之，曰：“韓非，韓之諸公子也。今欲并諸侯，非終為韓不為秦，此人情也?！矠?，于偽翻?！辰裢醪挥茫昧舳鴼w之，此自遺患也，不如以法誅之。”王以為然，下吏治非。李斯使人遺非藥，令早自殺?！蚕?，遐稼翻。治，直之翻。遺，于季翻。令，力丁翻?！稠n非欲自陳，不得見。王后悔，使人赦之，非已死矣。
臣光曰：臣聞君子親其親以及人之親，愛其國以及人之國。是以功大名美而享有百福也。今非為秦畫謀，而首欲覆其宗國〔謂欲亡韓?！骋允燮溲?，罪固不容于死矣?！惭运廓q有余罪也?！碁踝沩?！
十五年（己巳，公元前二三二年）
①王大興師伐趙，一軍抵鄴，一軍抵太原，取狼孟、番吾；遇李牧而還?！卜羝?；又音盤。還，從宣翻，又音如字。秦軍畏李牧，不敢戰(zhàn)而還。趙之所恃者李牧，而卒殺之以速其亡?！?br />②初，燕太子丹嘗質(zhì)于趙，與王善?！餐踔府惾速|(zhì)于趙，生王于鄞鄲?！惩跫次?，丹為質(zhì)于秦，〔質(zhì)，音致?！惩醪欢Y焉。丹怒，亡歸?！矠榈で睬G軻刺秦王張本?！?br />六年（庚午，公元前二三一年）
①韓獻(xiàn)南陽地?！泊藵h南陽郡之地，時(shí)秦、楚、韓分有之。〕九月，發(fā)卒受地于韓。
②魏人獻(xiàn)地。
③代地震，自樂徐以西，北至平陰，〔史記正義曰：樂徐在晉州，平陰在汾州。余謂上書代地震，則樂徐、平陰皆代地也，烏得在晉、汾二州界！水經(jīng)注：徐水出代郡廣昌縣東南大嶺下，東北流，逕郎山入北平郡界。意樂徐之地，當(dāng)在徐水左右。又代郡平邑縣，王莽曰平湖。十三州志：平湖城在高柳南百八十里。水經(jīng)注曰：代郡道人縣城北有潭，淵而不注，俗謂之平湖。平陰之地，蓋在此湖之陰也。樂，意當(dāng)音落?！撑_(tái)屋墻垣太半壞，地坼東西百三十步。〔毛晃曰：四方而高曰臺(tái)。垣，于元翻。坼，斥格翻；說文：裂也?！?br />十七年（辛未，公元前二三零年）
①內(nèi)史勝滅韓，〔史記本紀(jì)作“內(nèi)史騰”。班書百官表：內(nèi)史，周官，秦因之，掌治京師。余按秦內(nèi)史兼治漢三輔之地，始皇并天下，置三十六郡，內(nèi)史其一也?！程旐n王安，以其地置穎川郡?！岔n至是而亡。潁川郡，韓地也。韓自平陽徙都河南新鄭，韓景侯又自新鄭徙都陽翟。秦滅韓，遂以陽翟縣為潁川郡治所。〕
②華陽太后薨?！踩A，戶化翻?！?br />③趙大饑。
④衛(wèi)元君薨，子角立。
十八年（壬申，公元前二二九年）
①王翦將上地兵下井陘，〔史記正義曰：上郡上縣，今綏州是也。余謂上地，以其地在大河上游，凡上郡抵西河之地，皆是也。應(yīng)劭曰：井陘在常山郡井陘縣西，唐謂之土門。將，即亮翻，又音如字。陘，音刑?！扯撕蛯⒑觾?nèi)兵共伐趙?！捕撕停礂疃撕?，此逸“楊”字?！弛w李牧、司馬尚御之。秦人多與趙王嬖臣郭開金，〔嬖，卑義翻，又博計(jì)翻?！呈箽良吧校云溆?。趙王使趙蔥及齊將顏聚代之?！残兆V：顏姓本自魯伯禽支庶，有食采顏邑者，因而著族。又邾武公名夷，字曰顏，故公羊傳稱顏公，后以為氏。將，即亮翻。采，倉代翻。傳，直戀翻?！忱钅敛皇苊w人捕而殺之，廢司馬尚。
十九年（癸酉，公元前二二八年）
①王翦擊趙軍，大破之，殺趙蔥，顏聚亡，遂克邯鄲，虜趙王遷?！糙w至是亡。邯鄲，音寒丹?！惩跞绾?，故與母家有仇怨者皆殺之?！餐跄福脆惷琅?，事見上卷周赧王五十八年。怨，于元翻?！尺€，從太原、上郡歸。〔還，從宣翻，又音如字?！?br />②太后薨?！厕埃綦欧?。〕
③王翦屯中山以臨燕。〔中山，秦秋之鮮虞也，戰(zhàn)國時(shí)為中山國；趙滅之，以其地為中山郡。水經(jīng)注曰：城中有山，故曰中山。唐之定州即其地也。燕，因肩翻?！弛w公子嘉帥其宗數(shù)〔章：十二行本無“數(shù)”字；乙十一行本同?！嘲偃吮即?，〔帥，讀曰率?！匙粤榇酢Ｚw之亡，大夫稍稍歸之，與燕合兵，軍上谷?！采瞎?，燕地；秦置上谷郡；唐易州、媯州之地。括地志：上谷郡故城，在媯州懷戎縣東北百一十里。媯，居為翻。〕
④楚幽王薨，國人立其弟郝?！埠拢翎?，康曰：呵各切?！橙?，郝庶兄負(fù)芻殺之，自立。
⑤魏景閔王薨，子假立?！查h，與閔同?！?br />⑥燕太子丹怨王，〔怨王之不禮也。〕欲報(bào)之，以問其傅鞠武?！簿?，居六翻，姓也。姓譜云：后稷之孫，生而有文在手曰鞠，因以為氏。余謂此傅會(huì)之說也。〕鞠武請(qǐng)西約三晉，南連齊、楚，北媾匈奴以圖秦。太子曰：“太傅之計(jì)，曠日彌久，令人心惛然，恐不能須也?！薄擦?，力丁翻?？翟唬簮?，音昏。恐，丘用切。余謂“然”字句絕，言鞠武之計(jì)迂遠(yuǎn)，使人悶然?？郑缱?。須，待也?！稠曋?，將軍樊于期得罪，亡之燕，〔姓譜：周宣王封太王之子虞仲支孫仲山甫于樊，后因氏焉?！程邮芏嶂??！采幔缱?，館也?！尘衔渲G曰：“夫以秦王之暴而積怒于燕，足為寒心，又況聞樊將軍之所在乎！是謂委肉當(dāng)餓虎之蹊也。愿太子疾遣樊將軍入匈奴！”太子曰：“樊將軍窮困于天下，歸身于丹，是固丹命卒之時(shí)也。〔命卒，謂命盡也。丹言樊將軍以窮來歸，當(dāng)盡死以保匿舍藏之。卒，子恤翻?！吃父鼞]之！”鞠武曰：“夫行危以求安，造禍以為福，計(jì)淺而怨深，連結(jié)一人之后交，不顧國家之大害，所謂資怨而助禍矣。”太子不聽。
太子聞衛(wèi)人荊軻之賢，〔楚國本曰荊，此蓋楚未改國號(hào)之前受姓也?！潮稗o厚禮而請(qǐng)見之。謂軻曰：“今秦已虜韓王，又舉兵南伐楚，北臨趙；趙不能支秦，則禍必至于燕，燕小弱，數(shù)困于兵，〔燕，因肩翻。數(shù)，所角翻?！澈巫阋援?dāng)秦。諸侯服秦，莫敢合從。丹之私計(jì)愚，以為誠得天下之勇士使于秦，〔從，子容翻。使，疏吏翻。〕劫秦王，使悉反諸侯侵地。若曹沫之與齊桓公，則大善矣，□不可，則〔章：十二行本“□”作“則”，可下無“則”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退齋校同。〕因而刺殺之?！惭嗟び诙Y致荊軻之初，畫兩端之策；荊軻守其初說，所以事不成。要之，戰(zhàn)國之士皆祖曹沫之故智，若藺相如會(huì)秦王、毛遂結(jié)從于楚之類是也。沫，音末，又讀曰劌。刺，七亦翻，又七賜翻?！潮舜髮⑸帽谕舛鴥?nèi)有亂，則君臣相疑，以其間，諸侯得合從，其破秦必矣。唯荊卿留意焉！”荊軻許之。于是舍荊卿于上舍，太子日造門下，所以奉養(yǎng)荊軻，無所不至?！查g．古莧翻。造，七到翻?！臣巴豸鍦缵w，太子聞之懼，欲遣荊軻行。荊軻曰：“今行而無信，則秦未可親也。誠得樊將軍首與燕督亢之地圖，〔后漢志：涿郡方城縣有督亢亭。劉向別錄曰：督亢，膏腴之地。史記正義曰：督亢陂在幽州范陽縣東南十里，今固安縣南有督亢陌，幽州南界。唐會(huì)要：涿州新城縣，太和六年置，古督亢地也。督，都毒翻?？?，音剛?？悼嗬饲??！撤瞰I(xiàn)秦王，秦王必說見臣，〔說，讀曰悅?！吵寄擞幸詧?bào)?！碧釉唬骸胺畬④姼F困來歸丹，丹不忍也。”荊軻乃私見樊于期曰：“秦之遇將軍，可謂深矣，父母宗族皆為戮沒，今聞購將軍首，金千斤，邑萬家，將柰何？”于期太息流涕曰：“計(jì)將安出。”荊卿曰：“愿得將軍之首以獻(xiàn)秦王，秦王必喜而見臣，臣左手把其袖，右手揕其胸，〔揕，張鴆翻。索隱曰：揕，謂以劍刺其胸也。〕則將軍之仇報(bào)而燕見陵之愧除矣！”〔燕，因肩翻?！撤谄谠唬骸按顺贾找骨旋X腐心也！”〔索隱曰：切，齒相磨切也。爾雅曰：治骨曰切。腐，音輔。腐，亦爛也，猶今人事不可忍云腐爛然；皆奮怒之意?！乘熳载亍Ｌ勇勚?，奔往伏哭，然已無奈何，遂以函盛其首?！藏?，扶粉翻。盛，時(shí)征翻?！程釉デ筇煜轮笆祝构ひ运師n之，〔焠，忽潰翻。索隱曰：焠，染也，謂以毒藥染劍鍔也。水與火合為焠?！骋栽嚾?，血濡縷，人無不立死者。〔言以匕首試人，人血出才足以沾濡絲縷，便立死也?？翟唬貉鋈缃z縷也。濡，人余翻?？|，龍主翻。〕乃裝為遣荊軻，以燕勇士秦舞陽為之副，使入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