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黃文漢在五十嵐門首獨(dú)自立了四五十分鐘，正在忿火中燒的時(shí)候，猛聽得門鈴聲響，轉(zhuǎn)臉一看，不覺吃了一驚。出來的不是別人，正是在江戶川館吊圓子膀子的李鐵民。真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當(dāng)下李鐵民并不曾留心看到黃文漢。黃文漢疑心有圓子在后，連忙退了幾步，背靠著人家的大門框站住，目不轉(zhuǎn)睛的望了五十嵐的門。只見李鐵民跨出門欄，隨手將門關(guān)了，昂頭掉臂向西而去。黃文漢走出來，在五十嵐門口探望了一會(huì)，不見有圓子的蹤影。心中揣道：怪呀，為何李錦雞一個(gè)人出來？哦，是了，必是李錦雞又想買什么東西，孝敬圓子。

　　圓子不肯與他同走，怕人撞見，只在他家中坐著，等候李錦雞一個(gè)人去買了來。我且在這里再等一會(huì)，看他拿什么東西回來，就知道了。黃文漢自以為料事不差，便仍立在門口等候?？纯吹鹊浇稚系碾姛舳剂亮?，賣豆腐的畫角，又嗚嗚的吹起來。黃文漢站得兩腿發(fā)酸，腰和背都有些支持不來了。往來過路的行人見黃文漢如泥塑木雕的立在這家大門口，都有些詫異。也有在黃文漢渾身上下打量的，也有遙遙的立著觀望的。黃文漢自覺有些難堪，心想：圓子莫非不在里面？李錦雞如何肯教她這般久等？我真沒處討氣嘔了，只立在這里等她怎的？決心和她拆開罷了，有什么使不得！想罷，提起腳就走。走了幾步，忍不住再回頭去望。眼便望見樓上臨街的一個(gè)窗戶，窗門敞開著，一個(gè)女人探出頭來，望了一望，便縮進(jìn)去了。當(dāng)時(shí)天已黃昏，此處又是僻靜所在，街上電光不甚透亮。黃文漢只仿佛見那女人的大小模樣，竟是圓子一般。不覺跺腳嘆道：“怪不得她不肯出來，原來她在樓上早看見了我。不待說，李錦雞必是早從后門進(jìn)去了。也好，你定要給我下不去，我只得與你離開了。”黃文漢心灰氣喪的走出仲猿樂町，打算穿三崎町，走水道橋歸家。剛走到三崎町一個(gè)小巷子里面，只聽得前面一家房子里有中國人吵嘴大罵的聲音，聽去還有中國女人的聲音在內(nèi)。黃文漢好事出自天性，又正在無心無主之時(shí)，便尋著聲音走去。

　　只見一家門首擠著許多人在門燈底下看熱鬧。吵嘴的聲音，就由那里面出來的。黃文漢三步兩步的也攢入人叢之中。聽那中國男女的聲音都沒有了，只聽得一個(gè)很蒼老的日本女人聲音說道：“你們都不要吵了，趕早搬出去罷，我也不希罕你們這幾個(gè)房錢。我才見過什么大家人家的太太和人爭起漢子吃起醋來，竟比那些當(dāng)婊子的還不要臉。”黃文漢聽了，吃了一驚。

　　再聽里面還夾著有女人哭泣的聲音。那日本女人說完了，外面看熱鬧的人都哄聲笑起來。只聽得中國女人問道：“那老龜婆說些什么？”即聽得有看的中國男子照著日本女人的話說了一遍。這男子話才說完，便聽得里面乒乒乓乓打得碗盞、筷子、桌子一片響?？礋狒[的人都用力往門里擠，黃文漢也擠進(jìn)了一步。聽得里面扭打起來的聲音，日本女人用日本話罵，中國女人用中國話罵，兩邊都有些氣喘氣急的，擦的席子一片響。夾著一個(gè)中國男子，左右勸和的聲音。女人哭泣的聲音一陣高似一陣，還像只管在那里跺腳。

　　黃文漢和那些看熱鬧的人正都聽得出神，猛聽得天崩地裂一聲響亮，看熱鬧的人都隨著這響聲，傾金山倒玉柱一般，十多個(gè)人跌倒在地。黃文漢疑是房檐坍塌下來，連忙聳身往街心一躍，立住腳回頭一看，原來是這一家的大門被看熱鬧的人只管用力往里面擠，竟擠破了?？看箝T的幾個(gè)人失了憑倚，便立腳不牢撲地倒了下去。后面的只管往前面擠，也跟著倒了幾個(gè)。

　　黃文漢到底練過會(huì)把勢的人，輕易擠他不倒。那時(shí)外面這一陣喧嚷，卻把里面扭打的人嚇得不知所以，都松了手，跑到門口來看。跌下的人一個(gè)個(gè)爬起來，面上都有些訕訕的。黃文漢借電光看那出來的日本女人，年紀(jì)大約四十多歲，衣襟不整，頭發(fā)蓬松，后面立著一個(gè)穿洋服三十多歲的中國男子，光著頭如和尚一般。黃文漢一看，心想：這人我在會(huì)場上見過多次，只不知道他姓什么、叫什么名字。

　　看熱鬧的人見里面有人出來，都爬起身想走。那中國男子正一肚皮沒好氣，望著看熱鬧的人用中國話罵道：“狗婆養(yǎng)的，老子家夫妻合口，有什么好看？把老子的大門都擠爛了。你們想走，慢著，沒有這般容易！”一邊罵著，一邊搶出來，伸手想拿人。恰好遇了那在春日館吃酒，和柳天尊對(duì)扯下女的楊小暴徒，見那中國男子開口便罵人家狗婆養(yǎng)的，又伸手要來拿人，如何忍耐得??？握著拳頭，等那男子湊近身來，劈胸一拳打去。

　　那男子不提防，著了一下，倒退了幾步。幸得日本女人從后面扶著，沒四腳朝天的跌倒。楊小暴徒見打倒了那人，得意揚(yáng)揚(yáng)的，擁著大眾向左右分跑。

　　黃文漢素和小暴徒認(rèn)識(shí)，便跟在他后面，輕輕的在他肩上拍了一下。小暴徒回過頭來，見是黃文漢，連忙笑著點(diǎn)頭，問黃文漢去哪里；黃文漢道：“我正要?dú)w家，無意中走這里經(jīng)過，聽得有人吵嘴，便立住腳聽聽。我聽那男子說話，好像是貴同鄉(xiāng)，我仿佛在會(huì)場上很見過他幾次。他到底姓什么，叫什么名字？他夫妻吵嘴，為什么夾著那日本女人在里面？”小暴徒笑道：“你在東京見多識(shí)廣，為何連他你都不認(rèn)識(shí)？他不是有名的癩頭黿曾部長嗎？”黃文漢連連點(diǎn)頭笑道：“是了，是了。

　　他哥子曾大癩，我便認(rèn)識(shí)，是參議院的議員。他們夫妻為什么事吵嘴，你知道么？“小暴徒道：”我為什么不知道？我就住在這里，天天聽得他們吵?！包S文漢笑道：”究竟為什么事？“小暴徒道：”你到我家中去坐么？我的家就住在這里?！罢f著，用手指著左邊一家小房子道：”你看，就是癩頭黿的斜對(duì)面。在我樓上看他樓上，看得十分明白?！包S文漢點(diǎn)頭道：”到你家去坐坐也使得。只是我還要?dú)w家去有事，不能在你家久坐。“小暴徒道：”坐坐吃了晚飯去不遲。“黃文漢搖頭道：”下次來吃罷?！岸苏f著，已到了小暴徒門首。小暴徒推開門，讓黃文漢先進(jìn)去。二人同脫了木屐上樓。黃文漢看小暴徒房中一無陳設(shè)，只一張破爛的方桌，上面擱了幾本舊書，一張靠椅。上面蒙的花布也破了，露出竹絨來。席上幾塊蒲團(tuán)，都不知從哪一家舊貨攤上買來的。心想：他們小亡命客的生活，也就窮苦得可憐了！小暴徒順手拖出那張破椅子來，給黃文漢坐。黃文漢坐了。小暴徒跑到樓口拍了幾下手掌，不見下面有人答應(yīng)。小暴徒便用日本話喊道：”下面沒有人嗎？“連喊了幾聲，只聽得下面一個(gè)女人的聲音，有聲沒氣的答道：”有人便怎么樣？“小暴徒低聲下氣的說道：”有人便請(qǐng)你送點(diǎn)開水上來?！包S文漢連忙阻攔道：”不必客氣，不喝茶，我只坐坐就要走?！靶”┩竭M(jìn)房笑道：”喝杯茶也是客氣嗎？我因?yàn)榍妨诉@里三個(gè)月的房飯錢，待遇便怠慢得不成話了。我一時(shí)又不得錢還他，只得將就點(diǎn)兒。我這里還是好的。我有兩個(gè)朋友就住在這里沒多遠(yuǎn)，也是欠了三個(gè)月的房飯錢，他那房主人簡直不肯開飯了。只許拿東西進(jìn)去，不許拿東西出來。哪怕一個(gè)小手巾包兒，他都要搶著看過，知道是不能當(dāng)、不能賣的，才許拿出去。嚇得連我那朋友的朋友都不敢拿東西到他家去，怕被他扣留。他又不講理，硬說出來，怕別的朋友幫他運(yùn)東西出去。

　　你看受小鬼這般待遇，傷心不傷心？“黃文漢嘆息問道：”他不肯開飯，你那兩個(gè)朋友吃什么呢？“小暴徒道：”哪有一定的東西吃，遇著什么便吃什么，也時(shí)常跑到我這里來吃飯。我這房主人還好，雖不愿意，卻也不說什么，不過沒有菜便了。

　　他們哪里還講究有菜沒菜，只要有一兩碗飯塞住了肚子，這一天便算是造化了。但是我也不敢多留他們吃，恐怕我這房主人一時(shí)看穿了，連我的飯都不肯開，那不更糟了嗎？所以有時(shí)他們來了，我拿兩三個(gè)銅板給他們?nèi)ベI山芋吃。他們此刻是只要一天有一次山芋吃，便不說委屈了。“黃文漢道：”他們都是誰的部下，怎這般清苦？“小暴徒笑道：”誰的部下？都和我一樣，是許先生的學(xué)生。“黃文漢點(diǎn)頭笑道：”怪道這般窮，原來是許由的弟子！此刻許先生怎樣了？“小暴徒道：”什么怎樣了？從去年九月，因蔣四立的案子牽連，在警察署坐了兩個(gè)多禮拜。后來釋放出來，仍住在大冢，窮得一個(gè)大子也沒有，直到于今還不是和我們一樣，衣服也被我們當(dāng)盡了。師母的一對(duì)金圈，一對(duì)金指環(huán)，因?yàn)槿ツ昊I辦雙十節(jié)紀(jì)念會(huì)，都換了充了用度。還差百多塊錢，仍是許先生出據(jù)和曾參謀借了，才填補(bǔ)了這個(gè)虧空。你看他哪里還有錢？“黃文漢道：”然則他一家人如何生活？“小暴徒道：”起初有當(dāng)?shù)臅r(shí)候便當(dāng)著吃。后來幾件衣服，大家都分著當(dāng)盡了，只得揀相好些兒的朋友處借。

　　此刻是借也沒處借了。恰好上海又有電報(bào)來，催他回上海去，并匯了些路費(fèi)來，就安排在這幾日動(dòng)身。我今日上午還在他家里吃午飯。他說一到上海，便匯錢給我們，接我們回去。我們就苦，也苦不了許久了。“

　　黃文漢笑道：“我到你家中來坐，原想聽癩頭黿夫妻吵嘴的事，倒被放你一大篇的窮史，打斷了話頭。你且將他們夫妻吵嘴的原因說給我聽聽看?！毙”┩近c(diǎn)頭道：“你看可惡不可惡？叫了這們久，還不見送開水上來?！闭f著又要向樓口跑去，黃文漢連忙起身拖住道：“我又不口渴，只管呼茶喚水怎的？”小暴徒嘆了口氣道：“人一沒有了錢，比忘八龜子都不如。

　　你要聽癩頭黿夫妻吵嘴的事，我說給你聽罷。我先問你，癩頭黿的女人你見過沒有？“黃文漢搖頭笑道：”癩頭黿我原不認(rèn)識(shí)，他女人我何曾見過！“小暴徒搖頭道：”不然，他女人很出風(fēng)頭的。去年雙十節(jié)在大手町開紀(jì)念會(huì)，派了她當(dāng)女賓招待，她還上臺(tái)演了說。那日只有她一個(gè)女人演說，你難道不曾看見嗎？“黃文漢道：”那日我并不曾到會(huì)，如何看見？“小暴徒跌腳道：”可惜可惜。你那日如何不到會(huì)，不聽她那種愛情演說？“黃文漢笑道：”如何叫作愛情演說？“小暴徒大笑道：”我至今想起來，還是骨軟筋酥的。我且將她那日的演說述給你聽聽，你便知道她之為人了。不特知道她之為人，并可以因她這一段演說，想象她的風(fēng)情綽約、體態(tài)輕盈，癩頭黿的艷福不淺?！包S文漢笑道：”時(shí)候不早了，我還有事去，你少說些閑話，快說她演了些什么說？“

　　小暴徒笑嘻嘻的，將一張破爛方桌子拖到房中間，教黃文漢就椅子坐下，裝作聽演說的。小暴徒低頭扯了扯衣服，扭扭捏捏的，斜著身子走到方桌面前，笑吟吟的，向房中四圍飛了一眼，才偏著頭鞠了一躬。黃文漢見了，忍不住笑起來，說道：“罷了，罷了，不要搗鬼，爽直說了罷！”小暴徒也不理，仍裝出嬌怯怯的樣子，放開嬌滴滴的聲音說道：“今日我們?cè)谕鈬鴳c祝我們祖國的國慶紀(jì)念，在國賓一個(gè)人的意思，很以為是一件可傷的事。何以呢？因?yàn)橹袊瞬荒茉谥袊鴳c祝國慶紀(jì)念，必借外國的地方才能慶祝，所以很以為是一件可傷的事。

　　方才登臺(tái)演說的諸位先生，所演的說，國賓都非常佩服。國賓雖是女流，素來沒有學(xué)識(shí)，只是也想盡國賓一得之愚，貢獻(xiàn)貢獻(xiàn)。國賓生平所解得的就是一個(gè)字，一個(gè)什么字呢？叫、暴徒說到這里，又笑吟吟的向房中四圍飛了一眼，接著放出極秀極嫩的聲音說道：“就是一個(gè)‘愛’字。愛什么呢？愛中華民國。

　　國賓學(xué)識(shí)淺陋，只能貢獻(xiàn)這一個(gè)‘愛’字，望諸位先生原諒原諒。“說完，又偏著頭鞠了一躬，跳到黃文漢面前，哈哈笑道：”是之謂愛情演說，你說何如？我從去年到于今，是這般演過了幾十次，此刻是絲絲入扣子。“黃文漢笑道：”她名字叫‘國賓’么？姓什么？“小暴徒道：”她姓‘康’。你只想想她這演說的神情，她的性情舉動(dòng)，還有個(gè)猜度不出來的嗎？“黃文漢點(diǎn)頭道：”如何會(huì)和癩頭黿吵口呢？“小暴徒道：”這也只怪得癩頭黿的不是。癩頭黿的那副尊容，那種學(xué)問，得配這般一個(gè)女人，也應(yīng)該心滿意足才是。誰知他偏不然，筷子在口里，眼睛望著鍋里。湊巧他此刻住的這家人家，有個(gè)女兒，年紀(jì)十七八，生得有幾分俊秀之氣。癩頭黿因想打她的主意，才帶著康國賓女士搬到這里來。不料癩頭黿的尊容太怪，頭上有時(shí)和涂了雞屎一般，不中那小姐的意。癩頭黿沒法，借著國民黨支部長的頭銜，在總部里開了些報(bào)銷，得了幾百塊冤枉錢，一五一十的，暗地里往那小姐手里送。那小姐錢得飽了，不能不與癩頭黿一些兒甜頭，兩個(gè)人鬼鬼祟祟的弄了好幾日。那小姐的母親自然是買通了的，只瞞了康女士一個(gè)人。聽說有一次夜間兩三點(diǎn)鐘的時(shí)候，癩頭黿乘康女士睡著了，悄悄的爬到那小姐房里來。剛同睡了不久，康女士醒來，不見了丈夫，只道是小解去了，也不在意。因他自己也想小解，便起來披了衣服，到廁屋里去。一看并不見丈夫在里面，不由得起了疑心?？蹬啃〗庵?，輕輕的打那小姐房門口經(jīng)過，竟被她聽出聲息來。

　　當(dāng)下康女士也不說什么，只咳了聲嗽，故意使癩頭黿聽見。癩頭黿聽了，嚇慌了手腳，不敢留戀。只等康女士回房去了，即奔回房來。康女士正坐在被臥里氣得柳眉倒豎，杏眼圓睜。癩頭黿只是連連作揖，求她饒恕?？蹬恳矝]別法處置，只嘮嘮叨叨的罵了一夜。癩頭黿因已被康女士撞破了，倒放大了膽，一個(gè)月硬要求康女士放他去和那小姐睡幾夜，康女士居然應(yīng)允。只是康女士也有個(gè)條件，癩頭黿和那小姐睡的這幾夜，康女士不肯在家中睡，說看了嘔氣。這幾夜無論康女士到誰家朋友處借宿，癩頭黿不能過問。癩頭黿只要康女士許放他和那小姐取樂，什么條件都能依允。康女士見癩頭黿依允了她的要求，便不和癩頭黿吃醋了。每逢癩頭黿去和那小姐睡的時(shí)候，康女士便提著一個(gè)皮包，找她心愛的朋友，去貢獻(xiàn)‘愛’字去了。

　　如此過不了多久，便有一個(gè)促狹鬼，見康女士的行為，便捏了四句話，用紙寫了，貼在癩頭黿門首道：曾家少婦心頭癢，手提皮包滿街撞。

　　四個(gè)蒲團(tuán)就地躺，可憐夫婿當(dāng)部長。

　　這四句話沒貼好久，便被癩頭黿看見了，只氣得他握著拳頭，恨不得一拳將康女士打死。和康女士大鬧了一會(huì)，從此硬禁住康女士，不許她出來?？蹬寥绾慰戏?？每日只管找著癩頭黿吵罵。癩頭黿任她如何罵法，只是不許她出去。康女士沒法，便也不許癩頭黿和那小姐取樂。癩頭黿正和那小姐山盟海誓的，要討那小姐做妾，將來好帶回中國去享福。兩情方熱的時(shí)候，如何拆得開？因此也找著康女士吵鬧。今日不知又是為什么事，吵得比往日更厲害，連那小姐都?xì)獾每奁饋砹恕！?br />
　　黃文漢聽了，獨(dú)自坐著出神，也不回答。小暴徒不知他心中有所感觸，只顧接著說道：“你只別聽，他們將來一定還要鬧出笑話來?！秉S文漢道：“還有什么笑話鬧出來？”小暴徒道：“你看罷，那日本女人也很是厲害。癩頭黿于今被那小姐迷住了，倒和日本女人做一伙，有些欺康女士?！秉S文漢道：“怪道他將日本女人罵他老婆的話一句一句的譯給他老婆聽，原來是有意借著日本女人的話來嘔他老婆的。事情已打聽清楚，我要回去了?！毙”┩叫Φ溃骸拔冶鞠肓裟阌昧送砩湃?，無奈我這里太不成個(gè)款待了，沒得倒吃壞你一頓飯。我今晚也不在家里吃晚飯，一同出去，我去找柳天尊去。柳天尊的排場還好?！秉S文漢道：“柳天尊是誰？”小暴徒搖頭道：“你怕不認(rèn)識(shí)，也是我的同鄉(xiāng)，名字叫柳夢菰，綽號(hào)天尊，也是在這里亡命的?！秉S文漢一邊起身，一邊點(diǎn)頭道：“我不認(rèn)識(shí)就是罷?！毙”┩酵崎_窗戶，向外面望了一望，回頭叫黃文漢道：“快來看，癩頭黿此刻又和康女士在那里起膩了！”黃文漢走近窗戶，探頭隨著小暴徒手指的所在望去。只見對(duì)面樓上的窗戶開著的，癩頭黿靠桌子坐著，摟住康女士坐在懷中，偎著臉在那里親熱。黃文漢唾了一口，拉了小暴徒一下道：“走！這種狗男女，看他怎的?！毙”┩奖闳詫⒋皯絷P(guān)好，拿起帽子，隨著黃文漢下樓，出門自去找柳夢菰去了。黃文漢徑回家來。

　　不知后事如何，且俟下章再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