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卷中

唐國史補 作者:唐·李肇


  德宗自復(fù)京闕,持生事,一郡一鎮(zhèn),有兵必姑息之,惟渾令公奏事不過,輒私喜曰:“上必不疑我也?!?br />
  郭汾陽再妝長安,任中書令,二十四考,勛業(yè)福履,人臣第一。韋太尉皋鎮(zhèn)西川,亦二十年,降吐蕃九節(jié)度,擒論莽熱以獻,大招附西南夷,任太尉,封南康王,亦其次也。

  韋太尉在西川,凡事設(shè)教。軍士將吏婚嫁,則以熟彩衣給其夫氏,以銀泥衣給其女氏,又各給錢一萬,死葬稱是,訓(xùn)練稱是。內(nèi)附者富瞻之,遠來者將迎之。極其聚斂,坐有余力,以故軍府浸盛,而黎氓重困。及晚年為月進,終致劉辟之亂,天下譏之。

  高貞公郢,為中書舍人九年,家無制草。或問曰:“前輩皆有《制集》,公獨焚之,何也?”答曰:“王言不可存于私室?!?

  貞元中,楊氏、穆氏兄弟,人物氣概,不相上下?;蜓?,楊氏兄弟賓客皆同,穆氏兄弟賓客各殊,以此為優(yōu)劣。

  穆氏兄弟四人,贊、質(zhì)、員、賞。時人謂贊,俗而有格為酪;質(zhì),美而多入為酥;員,為醍醐,言粹而少用;賞為乳腐,言最凡固也。

  許孟容為給事中,宦者有以臺座誘之者,拒而絕之,雖不大拜,亦不為患。

  德宗幸金鑾院,問學(xué)士鄭余慶曰:“近日有衣作否?”余慶對曰:“無之。”乃賜百縑,令作寒服。

  劉太真為陳少游行狀,比之齊桓、晉文,物議囂騰。后坐貢院任情,責(zé)及前事,乃貶信州刺史。

  閻寀為吉州刺史,表請入道,賜名“遺榮”,隸桃源觀,朝端盛賦詩以贈之。戎昱詩云:“廬陵太守近隳官,月帔初朝五帝壇。”

  國子司業(yè)韋聿,皋之兄也,中朝以為戲弄。嘗有人言“九宮休咎”。聿曰:“我家白方,常在西南二十年矣?!?

  權(quán)相為舍人,以聞望自處,嘗語同僚曰:“未嘗以科第為資。”鄭云逵戲曰:“更有一人。”遽問:“誰?”答曰:“韋聿者也?!睗M座絕倒。

  鄭云逵與王彥伯鄰居,嘗有客來求醫(yī),誤造云逵門。云逵知之,延入與診候曰:“熱風(fēng)頗甚?!笨陀终埶幏?。云逵曰:“某是給事中,若覓國醫(yī)王彥伯,東鄰是也。”客驚走而出。自是京城有乖宜者,皆曰“熱風(fēng)”。或云即劉俛也。

  進士何儒亮,自外州至,訪其従叔,誤造郎中趙需宅。白云:“同房。”會冬至,需家致宴揮霍。需曰既是同房,便令引入就宴。姊妹妻女并在座焉。儒亮食畢徐出,需細審之,乃何氏子也。需大笑,儒亮歲余不敢出,京師自是呼為“何需郎中”。

  竟陵僧有于水濱得嬰兒者,育為弟子,稍長,自筮,得《蹇》之《漸》,繇曰:“鴻漸于陸,其羽可用為儀?!蹦肆钚贞懨穑著櫇u。羽有文學(xué),多意思,恥一物不盡其妙,茶術(shù)尤著。鞏縣陶者多為甕偶人,號陸鴻漸,買數(shù)十茶器得一鴻漸,市人沽茗不利,輒灌注之。羽于江湖稱“竟陵子”,于南越稱“桑苧翁”。與顏魯公厚善,及玄真子張志和為友。羽少事竟陵禪師智積,異日在他處聞禪師去世,哭之甚哀,乃作詩寄情,其略云:“不羨白玉盞,不羨黃金罍。亦不羨朝入省,亦不羨暮入臺。千羨萬羨西江水,曾向竟陵城下來?!必懺┳洹?

  吳人顧況,詞句清絕,雜之以詼諧,尤多輕薄。為著作郎,傲毀朝列,貶死江南。

  崔膺性狂率,張建封美其才,引以為客。隨建封行營,夜中大呼驚軍,軍士皆怒,欲食其肉,建封藏之。明日置宴,其監(jiān)軍使曰:“某與尚書約,彼此不得相違?!苯ǚ庠唬骸爸Z?!北O(jiān)軍曰:“某有請,請崔膺?!苯ǚ庠唬骸叭缂s?!卞已?,建封復(fù)曰:“某有請。”監(jiān)軍曰:“惟。”卻請崔膺。合座皆笑,然后得免。

  江淮客劉圓,嘗謁江州刺史崔沆,稱“前拾遺”。沆引坐,徐勸曰:“諫官不可自稱,司直、評事可矣?!表汈?,他客至,圓抑揚曰:“大理評事劉圓?!便焐跗嬷?。

  韋應(yīng)物為蘇州刺史,有屬官因建中亂,得國工康昆侖琵琶,至是送官,表奏入內(nèi)。

  江淮賈人,積米以待踴貴,圖畫為人,持錢一千,買米一斗,以懸于市。揚子留后徐粲杖殺之。

  德宗非時召吳湊為京兆尹,便令赴上。湊疾驅(qū)諸客,至府已列筵畢。?蛭試唬孩何速?”吏對曰:“兩市日有禮席,舉鐺釜而取之,故三五百人之饌,成立辦也?!?

  劉澭拔涿州,兵數(shù)千歸朝,法令齊整,雞犬無遺。授行秦州刺史,理普潤,軍中不置更漏,不設(shè)音樂,士卒疾者,策杖問之,死者哭之。時人疑其奸雄,后拜節(jié)度而卒。

  李惠登,自軍校授隨州刺史,自言:“吾二名,惟識惠字,不識登字?!睘槔砬鍍€,不求人知。兵革之后,闔境大化。近代循吏,無如惠登者。

  國子監(jiān)諸館生,洿雜無良。陽城為司業(yè),以道德訓(xùn)喻,有遺親三年者,勉之歸覲,由是生徒稍變。

  自天寶五年置廣文館,至今堂宇未起,材木堆積,主者或盜用之。

  李實為司農(nóng)卿,督責(zé)官稅。蕭祐居喪,輸不及期,實怒召至,租車亦至,故得不罪。會有賜與,當(dāng)為謝狀,嘗秉筆者有故,實急乃曰:“召衣齊衰者?!钡v至,立為草狀。實大喜,延英面薦。德宗聞居喪禮,屈指以待。及釋服,明日以處士拜拾貴。祐雖工文章,善書畫,好鼓琴,其拔擢乃偶然耳。

  任迪簡為天德軍判官,軍宴后至,當(dāng)飲觥酒,軍吏誤以醋酌。迪簡以軍使李景略嚴(yán)暴,發(fā)之則死者多矣,乃強飲之,吐血而歸。軍中聞?wù)呓愿衅?,后景略因為之省刑。及景略卒,軍中請以為主。自衛(wèi)佐拜御史中丞,為軍使,后至易定節(jié)度使。時人呼為“呷醋節(jié)帥”。

  熊執(zhí)易為補闕,上疏極諫,竊示僚友歸登。登慘然曰:“愿寄一名。雷霆之怒,恐足下不足以獨當(dāng)也?!?

  德宗晚年絕嗜欲,尤工詩句,臣下莫可及。每御制奉和,退而笑曰:“排公在。”俗有投石之兩頭置標(biāo),號曰:“排公”,以中不中為勝負也。

  杜太保在淮南,進崔叔清詩百篇。德宗謂使者曰:“此惡詩,馬用進!”時呼為“準(zhǔn)敕惡詩”。

  司馬徒之子暢,以第中大杏饋竇文場。文場以進。德宗未嘗見,頗怪之,令使就第封杏樹。暢懼,進宅,廢為奉誠園,屋木盡拆入內(nèi)也。

  姚南仲,滑州苦于監(jiān)軍使薛盈珍,遣部將曹洽奏論盈珍。盈珍亦遣小使偕行。洽自度不得盡言于上,至滋水驛,夜半先殺小使,乃自殺,緘遺表于囊中。

  于司空頔,方熾于襄陽,朝廷以大閹薛尚衍監(jiān)其軍。尚衍至,崸用數(shù)不厚待,尚衍晏如也。后旬日,請出游,及暮而歸,帟幕茵榻什器一以新矣。又列犢車五十乘,實以綾彩,尚衍頷之而已,亦不形言。頔嘆曰:“是何祥也?”

  襄州人善為漆器,天下取法,謂之“襄祥”。及于司空頔為帥,多酷暴。鄭元鎮(zhèn)河中,亦虐,遠近呼為“襄樣節(jié)度”。

  史侔,榷鹽于解縣,初變?nèi)斗ǎ灾谐?。有外甥十余歲,従牟檢畦,拾鹽一顆以歸。牟知,立杖殺之。其姊哭而出救,已不及矣。

  鄭相珣瑜,方上堂食,王叔文至,韋執(zhí)誼遽起,延入閣內(nèi)。珣瑜嘆曰:“可以歸矣!”遂命駕,不終食而出,自是罷相。

  王叔文以度支使設(shè)食于翰林中,大會諸閹,袖金以贈。明日又至,揚言圣人適于苑中射兔,上馬如飛,敢有異議者,腰斬。其日乃丁母憂。

  順宗風(fēng)噤不言,太子未立,牛美人有異志。上召學(xué)士鄭絪于小殿,令草立儲詔。絪搦管不請,而書“立嫡以長”四字,跪而上呈。帝深然之,乃定。

  憲宗固英主也,然始即位,得杜邠公,大啟胸臆,以致其道,作事謀始,邠公之力也。

  元和初,陰陽家言:“五福,太一在蜀?!惫蕜⒈僭煳甯?,符載為之記。初,劉辟有心疾,人自外至,輒如吞噬之狀。同府崔佐時,體甚肥碩,辟據(jù)地而吞,背裂血流。獨盧文若至不吞,故后自惑為亂。

  起居舍人韋綬以心疾廢,校書郎李播亦以心疾廢。播常疑遇毒,鎖井而飲。散騎常侍李益,少有疑病,亦心疾也。夫心者,靈府也,為物所中,終身不痊。多思慮,多疑惑,乃疾之本也。

  唐衢,周滯也。有文學(xué),老而無成,惟善哭。每一發(fā)聲,音調(diào)哀切,聞?wù)咂?。常游太原,遇享軍,酒酣乃哭,滿坐不樂,主人為之罷宴。

  長沙僧懷素,好草書,自言得“草圣三昧”。棄筆堆積,埋于山下,號曰“筆?!?。

  梁武帝造寺,令蕭子云飛白大書“蕭”字。至今一蕭字存焉。李約竭產(chǎn)自江南買歸東洛,匾于小亭以玩之,號為“蕭齋”。

  韓愈好奇,與客登華山絕峰,度不可邁。乃作遺書,發(fā)狂慟哭。華陰令百計取之,乃下。

  羅浮王先生,人或問:“為政難易?”先生曰:“簡則易?!庇謫枺骸叭遽屚婪??”先生曰:“直則同。”

  越僧靈澈,得蓮花漏于廬山,傳江西觀察使韋丹。初,惠遠以山中不知更漏,乃取銅葉制器,狀如蓮花,置盆水之上,底孔漏水。半之則沈。每晝夜十二沈,為行道之節(jié)。雖冬夏短長,云陰月黑,亦無差也。

  舊百官早期,必立馬于望仙建福門外,宰相于光宅車坊,以避風(fēng)雨。元和初,始置待漏院。

  京輔故老言:每營山陵封輒雨;至少霖淫,亦十余日矣。

  元和初,洪崖冶有役者,將化為虎,群眾呼,以水沃之,乃不得化?;騿栜尕G子:“是何謂也?”答曰:“陽極而陰,晦極而明,為雷為電,為雪為霜,形之老之死之,八竅者卵,九竅者胎,推遷之變化也。燕雀為蛤,野雞為蜃,蝦蟆為鶉,吞蛹為蛾,蚯蚓為百合,腐草為螢火,烏足之根為蠐螬,久竹生青蜓,田鼠為鴽,老?為猿,陶蒸之變化也。仁而為暴,圣而為狂,雌雞為雄,男子為女人,為蛇為虎,耗亂之變化也。是必生化而后氣化,氣化而后形化,俗言四指者,天虎也;五指者,人虎也。惟道德者窮焉。”

  松脂入地千歲為茯苓,茯苓千歲為琥魄,琥魄千歲為{殹石}玉,愈久則愈精也。鷅鳥千歲為鴆,愈老則愈毒也。

  南中山川,有鴆之地,必有犀牛;有沙虱水弩之處,必有鸀鳿,及生可療之草。

  張氏嘉貞生延賞,延賞生弘靖。國朝已來,祖孫三代為相,惟此一家。弘靖既拜,薦韓皋自代。韓氏休生滉,滉生皋,二代為相,一為左仆射,終不登廊廟。

  高貞公致仕,制云:“以年致政,抑有前聞。近代寡廉,罕由斯道?!笔菚r杜司徒年七十,無意請老。裴晉公為舍人,以此譏之。

  苗夫人,其父太師也,其舅張河?xùn)|也,其夫延賞也,其子弘靖也,其子婿韋太尉也。近代衣冠婦人之貴,無如此者。

  李锜之擒也,侍婢一人隨之。锜夜則裂衿自書管榷之功,言為張子良所賣。教侍婢曰:“結(jié)之衣帶。吾若従容奏對,當(dāng)為宰相,揚、益節(jié)度;不得,従容受極刑矣。吾死,汝必入內(nèi),上必問汝,汝當(dāng)以此進之。”及锜伏法,京城三日大霧不開,或聞鬼哭。憲宗又得帛書,頗疑其冤,內(nèi)出黃衣二襲,賜锜及子。敕京兆府收葬之。

  李銛锜之従父兄弟也。為宋州刺史,聞锜反狀慟哭,悉驅(qū)妻子奴婢無長幼,量其頸為枷,自拘于觀察使。朝廷聞而愍之,薄貶而已。

  裴相垍嘗應(yīng)宏詞,崔樞考不中第。及為相,擢樞為禮部侍郎,笑而謂曰:“此報德也。”樞惶恐欲墜階,又笑曰:“此言戲耳!”

  憲宗久親政事,忽問:“京兆尹幾員?”李吉甫對曰:“京兆尹三員,一中大尹,二員少尹?!睍r人謂之善對。

  獨狐郁,權(quán)相子婿,歷掌內(nèi)職綸詔,有美名。憲宗嘗嘆曰:“我女婿不如德輿女婿?!?

  韋相貫之,為尚書右丞,入內(nèi),僧廣宣贊門曰:“竊聞閣下不久拜相?!必炛吃唬骸鞍驳貌卉壷?!”命紙草奏,僧恐懼走出。

  長安中,爭為碑志,若市賈然。大官薨卒,造其門如市,至有喧競構(gòu)致,不由喪家。是時裴均之子,將圖不朽,積縑帛萬匹,請于韋相。貫之舉手曰:“寧餓死,不茍為此也?!?

  杜羔有至行,其父為河北一尉而卒。母氏非嫡,經(jīng)亂不知所之。羔嘗抱終身之戚。會堂兄兼為澤潞判官,嘗鞫獄于私第,有老婦辯對,見羔出入,竊謂人曰:“此少年狀類吾兒?!痹懼烁崮敢?。自此迎侍而歸。又往來河北求父厝所,邑中故老已盡,不知所詢,館于佛廟,日夜悲泣。忽睹屋柱煙煤之下,見字數(shù)行,拂而視之,乃其父遺跡,言:“后我子孫,若求吾墓,當(dāng)于某村某家詢之?!备崽柶?,果有老父年八十歲余,指其邱垅,因得歸葬。羔至工部尚書致仕。

  衢州余氏子,名長安,父叔二人,為同郡方全所殺。長安八歲自誓,十七乃復(fù)讎,大理斷死。刺史元錫奏言:“臣伏見余氏一家,遭橫禍死者,實二平人;蒙顯戮者,乃一孝子。”又引《公羊傳》“父不受誅,子得讎”之義,請下百僚集議其可否,詞甚哀切。時裴中書垍當(dāng)國,李刑部鄘司刑,事竟不行。有老儒薛伯高遺錫書曰:“大司寇是俗吏,執(zhí)政柄乃?。可?,余氏子宜其死矣!”

  孔戣為華州刺史,奏江淮海味,無堪道路擾人,并其類數(shù)十條上。后欲用戣,上不記名,問裴晉公,不能答。久之方省,乃拜戣嶺南節(jié)度使。有殊政,南中士人死于流竄者,子女皆為嫁之。

  李遜為衢州刺史,以侯高試守縣令。高策杖入府,以議百姓,亦近代所難也。

  憲宗問趙相宗儒曰:“人言卿在荊州,球場草生,何也?”對曰:“死罪!有之,雖然草生,不妨球子往來?!鄙蠟橹畣X。

  鄭陽武,常言欲為《易》比,以三百八十四爻,各比以人事。又云:“玄義之有莊周,猶禪律之有維摩詰,欲圖畫之,俱恨未能。”

  王相注《太玄經(jīng)》,常取以卜,自言:“所中多于《易》筮?!?

  蔣乂撰《宰臣錄》,每拜一相,旬月必獻一卷,故得物議所嗤。

  陳諫者,市人,強記。忽遇染人歲籍,所染綾帛尋丈尺寸,為簿合圍。諫泛覽悉記之。州縣籍帳,凡所一閱,終身不忘。

  王仲舒為郎中,與馬逢有善。每責(zé)逢曰:“貧不可堪,何不求碑志見救?”逢笑曰:“適有人走馬呼醫(yī),立可待否?”

  裴佶常話:少時姑夫為朝官,有雅望。佶至宅看其姑,會其朝退,深嘆曰:“崔昭何人眾口稱美,此必行賄者也。如此安得不亂?”言未竟,閽者報壽州崔使君候謁。姑夫怒呵閽者,將鞭之。良久,束帶強出。須臾,命茶甚急,又命酒饌,又令秣馬、飯仆。姑曰:“前何倨而后何恭也?”及入門,有得色,揖佶曰:“且憩學(xué)院中。”佶未下階,出懷中一紙,乃昭贈官絁千匹。

  呂元膺為鄂岳都團練使,夜登城,女墻已鎖。守陴者曰:“軍法:夜不可開?!蹦烁嫜灾胸┳缘恰J卣哂衷唬骸耙怪胁槐媸欠?,雖中丞亦不可!”元膺乃歸,明日擢守陴者為大職。

  王鍔累任大鎮(zhèn),財貨山積,有舊客誡鍔以積而能散之義。后數(shù)日,客復(fù)見鍔。鍔曰:“前所見教,誠如公言,已大散矣?!笨驮唬骸罢垎柶淠浚俊卞娫唬骸爸T男各與萬貫,女婿各與千貫矣!”

  張圓者,韓弘舊吏。初,弘秉節(jié),事無大小委之。后乃奏貶,圓多怨言,乃量移,誘至汴州,極歡而遣,次八角店,白日殺之,盡收所賂而還。

  于頔任高洪,苛刻剝下,一道苦之。小將陳儀,白日袖刃,刺洪于府,群胥奔潰。洪走案庫而伏,中刃七八不死。

  武相元衡遇害,朝官震恐,多有上疏,請不窮究。惟尚書左丞許孟容奏言:“當(dāng)罪京兆尹,誅金吾鋪官,大索求賊?!毙行腥挥星拜咃L(fēng)采。時京兆尹裴武問吏,吏曰:“殺人者未嘗得脫?!睌?shù)日,果擒賊張晏輩。

  裴晉公為盜所傷刺,隸人王義捍刃死之。公乃自為文以祭,厚給其妻子。是歲進士撰《王義傳》者,十有二三。

  近俗以權(quán)臣所居坊呼之,李安邑最著,如爵邑焉。及卒,太常議謚,度支郎中張仲方駁曰:“吉甫議信不著,又興兵戎,以害生物,不可美謚?!逼渥由显V,乃貶仲方。

  李載者,燕代豪杰,常臂鷹攜妓以獵,旁若無人。方伯為之前席,終不肯任。載生棲筠,為御史大夫,磊落可觀,然其器不及父。棲筠生吉甫,任相國八年,柔而多智。公慚卿,卿慚長,近之矣。吉甫生德裕,為相十年,正拜太尉,清真無黨。

  李司空愬之討吳元濟也,破新柵,擒賊將李祐,將斬而后免之,解衣輟食,與祐臥起帳中半歲,推之肝膽,然后授以精甲,使為先鋒。雖祐妻子在賊中,愬不疑也。夜冒風(fēng)雪,行一百六十里,首縛元濟而成大功,乃祐之力也。

  德宗建中元年,貶御史中丞元令柔;二年,貶御史中丞袁高;三年,貶御史中丞嚴(yán)郢;四年,貶御史中丞楊頊。皆四月晦,談?wù)邽楫悺<霸颓軇⒈?、李锜、吳元濟,行大刑者,皆十一月朔。豈偶然耳!

  鑒虛為僧,頗有風(fēng)格,而出入內(nèi)道場,賣弄權(quán)勢,杖殺于京兆府。城中言鑒虛煮羊胛,傳以為法。

  盧昂,主福建鹽鐵,贓罪大發(fā),有瑟瑟枕,大如半斗,以金床承之。御史中丞孟簡案鞫旬月,乃得而進。憲宗召市人估其價直,或云:“至寶無價?!被蛟疲骸懊朗?,非真瑟瑟也?!?

  京城貴游尚牡丹,三十余年矣。每春暮,車馬若狂,以不耽玩為恥。執(zhí)金吾鋪官圍外,寺觀種以求利,一本有直數(shù)萬者。元和末,韓令始至長安,居第有之,遽命劚去,曰:“吾豈效兒女子耶!”

  郝玭鎮(zhèn)良原,捕吐蕃而食之,西戎大懼。憲宗召欲授鉞,睹其老耄乃止。

  王忱為盩厔鎮(zhèn)將,清苦肅下,有軍士犯禁,杖而枷之,約曰:“百日而脫。末及百日而脫者有三:我死則脫,爾死則脫,天子之命則脫。非此,臂可折,約不可改也?!庇墒乔锖敛环浮?

  太和公主出降回鶻,上御通化門送之,百僚立班于章敬寺門外。公主駐車幕次,百僚再拜,中使將命出幕,答拜而退。

  長慶初,趙相宗儒為太常卿,贊郊廟之禮。時罷相二十余年,年七十六,眾論伏其精健。右常侍李益笑曰:“是仆東府試官所送進士也?!?

  田令既為成德所害,天子召其子布于涇州,與之舉哀,而授魏博節(jié)度。布乃盡出妓樂,舍鷹犬哭曰:“吾不回矣!”次魏郊三十里,跣足被發(fā)而入。后知力不可報,密為遺表,伏劍而終。

  韋山甫,以石流黃濟人嗜欲,故其術(shù)大行,多有暴風(fēng)死者。其徒盛言:“山甫與陶貞白,同壇受箓。”以為神仙之儔。長慶二年,卒于余干。江西觀察使王仲舒遍告人曰:“山甫老病而死,死而速朽,無小異于人者?!?

  蘇州重玄寺閣,一角忽墊,計其扶薦之功,當(dāng)用錢數(shù)千貫。有游僧曰:“不足勞人,請一夫斫木為楔,可以正也?!彼轮鲝局?。僧每食畢,輒持楔數(shù)十,執(zhí)柯登閣,敲椓其間,未逾月,閣柱悉正。

  舊說:圣善寺閣,常貯醋數(shù)十甕,恐為蛟龍所伏以致雷霆也。

  王彥伯自言醫(yī)道將行,時列三四灶,煮藥于庭。老少塞門而請,彥伯指曰:“熱者飲此,寒者飲此,風(fēng)者飲此,氣者飲此。”皆飲之而去。翌日,各負錢帛來酬,無不效者。

  宋清,賣藥于長安西市。朝官出入移貶,清輒賣藥迎送之。貧士請藥,常多折券,人有急難,傾財救之。歲計所入,利亦百倍。長安言:“人有義聲,賣藥宋清。”

  揚州有王生者,人呼為“王四舅”,匿跡貨殖,厚自奉養(yǎng),人不可見。揚州富商大賈,質(zhì)庫酒家,得王四舅一字,悉奔走之。

  竇氏子,言家方盛時,有奴厚斂群従數(shù)宅之資,供白麥面。醫(yī)云:“白麥性平。”由是恣食不疑,凡數(shù)歲,未嘗生疾。其后有奴告其謬妄,所輸面乃常麥,非白麥也。群従諸宅,一時暴熱皆發(fā)。

  故老言:五十年前,多患熱黃,坊曲必有大署其門,以烙黃為業(yè)者。灞浐水中,常有晝至暮去者,謂之“浸黃”。近代悉無,而患腰腳者眾耳,疑其茶為之也。

  凡射知雉兔頭腳之法,云:先以加其頭,次減其腳,以見腳除頭,以本頭除腳。飛者在上,走者在下。

  古之屋室,中為牖,東為戶。故今語曰:“二十三日正南,二十五日當(dāng)戶?!?

  或說天下未有兵甲時,常多刺客。李汧公勉為開封尉,鞫獄,獄囚有意氣者,感勉求生。勉縱而逸之。后數(shù)歲,勉罷秩,客游河北,偶見故囚。故囚喜迎歸,厚待之,告其妻。曰:“此活我者,何以報德?”妻曰:償縑千匹可乎?”曰:“未也。”妻曰:“二千匹可乎?”亦曰:“未也。”妻曰:“若此,不如殺之。”故囚心動。其僮哀勉,密告之。勉衩衣乘馬而逸。比夜半,行百余里,至津店。店老父曰:“此多猛獸,何敢夜行?”勉因話言。言未畢,梁上有人瞥下曰:“我?guī)渍`殺長者!”乃去。未明,攜故囚夫妻二首,以示勉。

  貞元中,長安客有買妾者,居之?dāng)?shù)年,忽爾不知所之。一夜,提人首而至,告其夫曰:“我有父冤,故至于此,今報矣?!闭垰w,泣涕而訣,出門如風(fēng)。俄頃卻至,斷所生二子喉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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