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卷三十五

西夏書事 作者:清·吳廣成


  紹興七年、夏大德三年春正月,使賀金正旦及萬壽節(jié)。

  金主朝太皇太后于明德宮,夏使與高麗使同入賀。

  降蕃趙繼忠內奔?! ±^忠,吐蕃瞎氈子,初名董谷。神宗時,與兄木征以洮河降,賜姓名,授六宅副使、西蕃三十八族大首領。梁乙逋與中國構難,遣兵脅降之,遂為役屬。至是,因西川宣撫使請內附,夏國遂失右臂。

  三月,歲星逆行入輿鬼。

  犯積尸氣。

  夏四月,太白入東井。

  與熒惑合。

  知西安州任得敬納其女為妃。

  得敬,本西安州判,夏兵取西安,率兵民出降,乾順命權知州事。有女年十七,使其弟德聰飾之以獻,乾順納為妃,賞賚甚厚,擢得敬為靜州防御使。

  秋九月,遣使乞地于金,金與以河外三州地?! ∏樇鹊梦鲗?,與金積石等州鄰逼,遣使以厚幣如金,表乞河外諸州。金主以積石、樂、廓三州與之。時秦人在三州者數千,皆愿歸金,金主請約之。權樞密院事劉?曰:“三小州不足為輕重,恐失兩國大信?!彼煲云涞貋須w。

  紹興八年、夏大德四年春正月,使賀金正旦及萬壽節(jié),請通互市。

  時齊國已廢,金盡收陜西地。乾順使請于綏德諸州互市,金主以陜西新定不許。

  夏五月,更積石州為祈安城。  積石蕃族強悍,乾順以兵威脅之,諸部皆服,因更其城名“祈安”。

  秋八月,立任氏為皇后。

  任氏莊重寡言,御下有恩意,與曹氏并居妃位,相得甚歡。得敬欲后其女,常以貨賄饋朝貴及宗室執(zhí)政權者。于是御史大夫芭里祖仁言:“古者天子娶后,藩國來媵,諸侯一娶九女,蓋奉宗廟,廣繼嗣,陰教之職不可缺,中宮之位不可虛也。伏見陛下兩妃并立,位號相夷,而無嫡以統(tǒng)之,則勢必近爭情,且生妒,豈所以防淫慝塞禍亂乎?今宜擇簪紱名家,勛庸世族,素優(yōu)才行,配合坤儀,庶幾上協(xié)神祗之心,下副臣民之望?!鼻樤冎撼?,咸謂門第、才德無過任妃。乾順遂使芭里祖仁持冊立為皇后,授得敬靜州都統(tǒng)軍。

  冬十月,?延故將李世輔來奔?! ∈垒o,青澗人,世為蘇尾九族巡檢。金人陷延安,與父永奇同被執(zhí),授承宣使、知同州。世輔計執(zhí)金帥撒離喝,挈家歸朝。行至洛河,不得渡,追兵及,永奇與家屬二百口悉遇害,世輔棄撒離喝,以二十六人奔夏。見乾順,泣言父母妻子之亡,愿得二十萬人生擒撒離喝,取陜西五路地歸夏國,世輔亦得報不共之仇。乾順許之,授靜難軍承宣使、?延岐雍等路經略安撫使?! 〗B興九年、夏大德五年春正月,使賀金正旦及萬壽節(jié)。

  時高麗貢使未回,金主賜燕,夏使與高麗三使并會。

  太白、熒惑合于井。

  可天謂不利用兵,乾順不聽?! 《拢钍垒o討叛酋,克之。遂使樞密使王樞、大將?移訛同出兵取陜西。

  世輔日請兵報仇,乾順曰:“爾能為國立功,則不靳借兵?!睍r有別部酋豪“青面夜叉”為邊患,令世輔圖之。世輔以三千騎疾馳至其帳,擒之以歸。乾順大悅,將妻以女,世輔以父喪辭。乃出二十萬騎,以王樞、?移訛為陜西招撫使,世輔為延安招撫使,鼓行而東,時月之十四日也。

  金慕洧請降,復納之,以為山訛首領。

  洧入金,仕為熙河經略使。及金人與中國議和,歸陜西、河南地,洧以官守隨例當留關中。洧懼誅,謀潛師襲取關陜,涇原路經略使張中彥與環(huán)慶趙彬合兵聲討,洧兵敗,亡入夏國。乾順納之,授以官。

  按:昔尹氏謂“有國家者不患土地之不廣,而患信義之不立”。自晚近互相傾奪,輒以招降納叛為能,然終無益成敗之數,特負不義之名而已。慕洧反覆性成,前車可鑒。于其復至,數其屢叛之罪,執(zhí)而戮之可也。乃復延納授官,幾成養(yǎng)虎之患。乾順真無識哉!

  三月,攻府州,取之。

  建炎中,府州守將折可求以城降金,撒離喝許廢劉豫立之。及豫廢,和議成,割河南、陜西歸中國,府州在陜西屬中。撒離喝恐可求失望生變,假會飲鴆殺之。乾順知府州無主,遣兵乘間取其城。

  夏四月,靈芝生?! ≡谔煤蠊俑呤刂壹摇0俟俦碣R,乾順作《靈芝歌》,中書相王仁忠等和之,勒石志瑞?! “矗红`芝,瑞草也。生不兩月,而乾順卒。瑞乎,非瑞乎?書以為喜言“嘉祥”者戒!

  五月,李世輔執(zhí)王樞,?移訛兵潰,走還。

  世輔兵抵延安,知金人議和,陜西復歸中國,購得害父母弟侄者殺之。率舊部八百騎赴王樞、?移訛營,諭之曰:“世輔已入延安,見講和詔書招撫,可以本部軍歸國?!?移訛不從,曰:“初,經略乞兵來取陜西,今既到此,乃令歸耶?”世輔知勢不可,抽刀斫?移訛,不及,擒王樞縛之。?移訛縱鐵鷂軍來,世輔以所部拒,揮雙刀馳逐,所向披靡。夏兵大潰,殺死蹂踐者萬人,失馬四百余區(qū)。世輔遂以三千人歸朝。

  六月,國主乾順卒,子仁孝立。  月之四日也,年五十六。在位五十四年,改元八,謚曰圣文皇帝,廟號崇宗,墓號顯陵。長子仁孝立,時年十六。中國以其屬于金,遂廢冊命,夏亦不使告哀。

  論曰:“乾順當紹圣乖方,靖康厄運。始則謀生豕突,繼則利享漁人,不特義合、葭蘆侵疆盡復,而西寧、湟、鄯亦入版圖。蓋摧堅者難為功,拉朽者易為力也。然受遼國百余年卵覆之恩,宜水一敗,遽爾反顏。則前之問起居,請臨幸,誠耶?偽耶?當是時,地界扼陰山以北,馬足遍關陜之西。方謂藉茲新盟,大啟爾宇,而難生天德,兵聚云中。向之臣宋、臣遼,惟吾披猖者;至金而故技莫施焉。四川之使,悔亦晚矣!惟是元昊制蕃書,立蕃學,久絕華風;乾順建國學,置養(yǎng)賢務。他時仁教重圣親賢,貽謀有自。?然乎?”  秋九月,遣使如金告哀。

  按:此西夏告哀金國之始。

  冬十月,王樞還。

  初,樞被擒入中國境,即望闕遙拜,言:“夏國主感圣恩,將遣使入貢。”宣諭使周聿遣人護送行在,樞密院樓照言:“陜西新復,正與夏國為鄰,留之無益,還之可使知恩?!蹦艘?,行燕犒禮,并其俘百九十人皆遣還,命人伴送至界上。

  十一月,尊母任氏、曹氏為太后。  任氏年少于曹。仁孝兩母并尊,奉養(yǎng)禮秩如一?! w?延諸路陷國軍民。

  宋邊吏招納,仁孝因王樞還,悉縱遣之。

  紹興十年、夏大慶元年春正月,使賀金正旦及萬壽節(jié)。

  金制:夏使入見,金主即御座,嗚鞭,報時畢,臣僚行小起居禮。至是,改為大起居。

  二月,立后罔氏。

  罔氏,西夏大族。后聰慧知書,愛行漢禮。仁孝先納之,見其賢,立為后,頗愛敬焉。

  按:西夏立后不悉書,此書,賢罔氏也。氏好禮知書,異時仁孝建學諸善政,后有勞焉。

  三月,川陜宣撫使胡世將遣使來諭入貢,不報。

  乾順臣金后,不復貢中國。高宗因金人議和,畫界已定,命?延、秦鳳、熙河諸路招納陷沒夏國人民,并命世將遣使至國,議入貢禮。仁孝不應。

  夏四月,夏州統(tǒng)軍李合達據城叛。

  合達,本蕭姓,為遼國撻馬,扈成安公主至夏,有口才,驍勇長騎射。乾順留之,始授文思使,轉右侍禁,嘗從征討有勞,升副都統(tǒng),賜國姓。統(tǒng)安之役,諸將畏劉法勇,莫敢當其鋒;合達奮擊敗之,率死士數百人追至蓋朱?危,得法首還,以功擢都統(tǒng),鎮(zhèn)夏州。繼乾順臣金,上書切諫,不聽;及公主卒,益怏怏不自適。聞耶律大石在西域,遣間使訪之,不得要領而返。是時,因仁孝新立,自恃宿將有功,謀作亂。都押牙劉洪裕不從,削發(fā)逃去。合達盡散家財給軍士,據州城叛,遣兵四出ㄈ擾。

  五月,金使冊仁孝為夏國王?! 〗鹬髑采休偩质雇觐佒躁宸鈨灾?,命仁孝為夏國王,加開府儀同三司、上柱國。

  六月,合達圍西平府。

  合達遣使至陰山,結乙室耶刺舊部,議立遼后,共約恢復。于是,河東八館、山金司、南北王府前置北鄙諸契丹蜂起應之,合眾數萬,圍靈州。監(jiān)軍司使罔存禮拒戰(zhàn),數敗。

  秋七月,合達分兵陷鹽州。

  合達分遣契丹諸部襲鹽州,州城低陋,半夜破之。據鹽池,發(fā)倉庫,盡掠諸州所牧地,游騎直逼賀蘭,興州大震。

  八月,靜州統(tǒng)軍任得敬請兵討夏州。

  合達遣使以重幣約河南諸州同叛,或拒之不納,或執(zhí)使以獻。獨得敬善待使人,探問賊中機事,盡得其實。乃上表言:“賊素無謀,眾皆烏合,所恃者契丹余部,以戚里連謀,然其勢易離也。陛下誠下令安撫,赦其已住,許其自新,約還舊部,給以資糧,當必有響應者。又賊頓兵靈武,已逾兩月,今新破鹽州,士氣驕甚。夏州距靈州五百余里,定然無備,臣請以州兵合諸將襲之,可獲全勝。”仁孝遂命得敬出師?! 【旁?,謝金賻贈及封冊。

  獻馬、駝各二百匹。

  冬十月,任得敬復夏州。

  得敬聞命,陰為部署,外示閑暇。一日晨起,選精卒三百往夏州,盡縛其守烽卒,繼以驍騎五千疾馳入城,賊眾倉皇接戰(zhàn),皆潰走,盡獲合達妻孥,撫諭兵民,開倉賑給,夏州遂定。

  進攻鹽州,擊蕭合達,大破之。合達走死。

  合達聞夏州已失,急解靈州圍回救,部眾散亡者甚夥,諸契丹亦走回本部。至鹽州與得敬遇,得敬揮眾擊之。合達兵敗,策馬北奔,至黃河口不得渡,從人斬首來獻。

  十二月,以任得敬為翔慶軍都統(tǒng)軍,封西平公。

  得敬獻捷,仁孝欲擢內職,濮王仁忠言:“得敬兵威震懾河南,今大亂甫平,遽解兵柄,非所以靖反側也。宜崇其爵秩,以系軍民之望。”仁孝授以都統(tǒng)軍,封西平公,賞賚甚厚。

  紹興十一年、夏大慶二年春正月,使賀金正旦,請上尊號。

  使者隨金群臣請上尊號,凡三請,始允。金主賜二品以上官宴,夏使與高麗使與焉。

  賀金萬壽節(jié),請置榷場。

  金主許置于蘭州、保安、綏德三處?! ∠乃脑拢戒⑷⌒氯?,進寇會州。

  為守將朱勇所敗,洧忿將益師入侵。川陜宣撫使胡世將遺書勉以忠義,洧愧而止?! ×拢戒⑴c弟?謀叛,伏誅?! ?仕夏為樞密使。時金人渝盟,復取陜西地。?思歸金,與洧謀挈族走,遣使求金策應,過靈州,邏者獲之。統(tǒng)軍任得敬以聞,仁孝遣兵殺洧、?,夷其族。

  按:于時叛夏者?也,主以洧何?屬罪于長,且懲反覆也。慕洧去就輕忽,至是兄弟族誅,可謂正其罪矣。

  秋七月,金使來詰。

  仁孝以誅慕洧故表聞于金。金主詰其專擅,仁孝報使謝之。

  八月,受尊號。

  群臣上仁孝尊號曰:“制義去邪”。

  按:尊號之上,事本非古。仁孝立甫逾年,未有功德斯民,而?顏受之。不二年而饑饉薦臻,泉涌地裂,豈非天示之警耶!

  冬十二月,賀金受尊號。

  金主?受群臣尊號,初御袞冕。

  紹興十二年、夏大慶三年春正月,使賀金正旦及萬壽節(jié)。

  金制以宋使列三品班,夏與高麗使列五品班。至是,金主重定臣使辭見,班品如舊,殿前班及臣僚復用小起居禮。

  夏六月,金晉寧軍守折彥文侵府州。

  河東折氏世守麟、府以抗夏。及可求降金死,乾順襲據府州,夷折氏墳隴,戮其尸,折氏怨之入骨。已,金使可求子彥文守晉寧,欲挑隙,遣兵入府州境大掠,據寧邊寨,州兵逐之,不退。

  秋八月,攻金晉寧軍?! ∪市⒙務凼蠄笤梗脖x寧。彥文不出戰(zhàn),拒守二十日,夏兵不能克,取通秦堡而還。

  九月,饑。

  民間升米百錢?! 《拢鹗箒須w侵地。

  折彥文以夏兵掠地罪聞,金主命太原尹張奕按視之。奕言:“折氏與夏國世仇,故開邊隙以報之耳。請徙折氏他郡,則夏自安?!苯鹬髅鼜┪囊剖厍嘀荩彩怪I夏國,令各歸侵土,謹守疆場。仁孝從之。

  紹興十三年、夏大慶四年春正月,使賀金正旦。  金主以太子濟安薨,不御正殿。使人止詣皇極殿遙賀,萬壽節(jié)亦如之。

  三月,地震?! ∮新暼缋?,逾月不止,壞官私廬舍、城壁,人畜死者萬數。

  夏四月,夏州地裂泉涌。

  出黑沙,阜高數丈,廣若長堤,林木皆沒,陷民居數千。御史大夫蘇執(zhí)義言:“自王畿地震,人畜災傷。今夏州又見變異,是天之所以示警于陛下也!不可不察?!庇谑侨市⑾铝钤唬骸岸萑嗣裨獾卣鸬叵菟勒?,二人免租稅三年,一人免租稅二年,傷者免租稅一年;其廬舍、城壁摧塌者,令有司修復之?!薄 ∏锲咴拢箴?,諸州盜起?! ≈T部無食,群起為盜。威州大斌、靜州埋慶、定州{?也}浪、富兒等族,多者萬人,少者五、六千,四行劫掠,直犯州城。州將出兵擊之,不克。

  八月,行賑法。  郡縣連章告急,諸臣請兵討擊。樞密承旨蘇執(zhí)禮言:“此本良民,因饑生事,非盜賊比也。今宜救其凍餒,計其身家,則死者可生,聚者自散,所謂救荒之術即靖亂之方。若徒恃兵威,誅殺無辜,豈所以培養(yǎng)國脈乎?”仁孝善之,命諸州按視災荒輕重,廣立井里賑恤。執(zhí)禮,執(zhí)義弟也?! 《?,西平都統(tǒng)軍任得敬討諸州盜,平之。

  得敬遣官撫諭諸盜,宥其首惡,解散余黨,諸亂漸平,惟定州{?也}浪、富兒二族,恃險拒守。得敬夜發(fā)兵襲其寨,擒首領哆訛誅之,余眾泥首降。  紹興十四年、夏人慶元年春正月,使賀金正旦及萬壽節(jié)。

  時中國復與金和,遣賀使至,夏使與高麗使同班其后。

  夏五月,遣使入賀天申節(jié)。

  夏國賀使不至中國者近二十年,仁孝心慕正朔,遣間使入賀,獻珠一囊、金帶一、衣七對、綾羅紗五百匹、馬百匹。

  接:夏自靖康以后,為金人阻隔,朝貢之儀久不復見。仁壽遣使賀節(jié),可謂知禮矣。

  六月,令州縣各立學校。

  國中增弟子員至三千人。

  按:此西夏立學校之始。

  復立小學于禁中。

  凡宗室子孫七歲到十五歲皆得入學。設教授,仁孝與后罔氏亦時為條教訓導之。

  秋九月,彗星見,改元。

  星見坤宮,五十余日而滅,占其分野在夏國。群臣上言:“彗者,除舊布新之象,宜改元應之?!彼煲源髴c五年為人慶元年。

  按:彗有五色:蒼則王侯破,天子苦兵;赤則賊盜冗,強國恣;黃則女害色權,奪后妃;白則將軍逆,二年兵大作;黑則水精賊,江湖決,處處賊起??傊亲阋灾聻模L大見久則災深,短小見不久則災狹。誠齋楊氏曰:“惟天愛君,惟圣畏天,天之于君,厭之則驕以嘉祥,愛之則譴以變異,絕之則侈以強盛,念之則懼以災??!苯袢市⑸普残拢泄馇傲?。彗星之見,其在愛之、念之之列耶?抑杜預所謂“彗有除舊布新之象”乎?然終仁孝世無大禍害,意其尊師重學,節(jié)用愛人,有以弭其患也。

  冬十二月,遣使入賀正旦。

  獻金酒器六事,色綾羅紗?三百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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