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卷晉(二)

江蘇省通志稿大事志 作者:繆荃孫


元帝建武元年正月,漢兵東略弘農,太守宋哲奔江東。 二月辛巳,宋哲至建康,稱受愍帝詔,令丞相瑯邪王睿統(tǒng)攝萬機。 三月,瑯邪王素服出次,舉哀三日。于是西陽王羕及官屬等共上尊號,王不許。羕等固請不已,王慨然流涕曰:“孤罪人也,諸賢見逼不已,當歸瑯邪!”呼私奴,命駕將歸國。羕等乃請依魏晉故事,稱晉王,許之。辛卯,即晉王位,大赦改元,始備百官,立宗廟,建社稷。有司請立太子,王愛次子宣城公裒,欲立之,謂王導:“立子當以德?!睂г唬骸笆雷?、宣城,俱有朗儁之美,而世子年長。”王從之。丙辰,立世子紹為太子,封裒為瑯邪王,奉恭王后,仍以裒都督青、徐、兗三州諸軍事,鎮(zhèn)廣陵。以西陽王羕為太保,封譙剛王遜之子承為譙王。又以征南大將軍王敦為大將軍、江州牧,揚州刺史王導為驃騎將軍、都督、領中書監(jiān)、錄尚書事。丞相左長史刁協(xié)為尚書左仆射,右長史周為吏部尚書,軍咨祭酒賀循為中書令,右司馬戴淵、王邃為尚書,司直劉隗為御史中丞,行參軍劉超為中書舍人,參軍事孔愉長兼中書郎;自余參軍悉拜奉車都尉,掾屬拜駙馬都尉,行參軍舍人拜騎都尉。王敦辭州牧,王導以敦督六州,辭中外都督,賀循以老病辭中書令。皆許之;以循為太常。時承喪亂之后,刁協(xié)久宦中朝,諳練舊事,賀循為時世儒宗,明習禮學,凡有疑議,皆取決焉。 六月丙寅,太尉、豫州牧荀組,司空并州刺史、廣武侯劉琨,幽州刺史、左賢王渤海公段匹,領烏桓校尉、鎮(zhèn)北將軍劉翰,單于、廣寧公段辰,遼西公段眷,冀州刺史、祝阿子邵續(xù),青州刺史、廣饒侯曹嶷,兗州刺史、定襄侯劉演,寧州刺史王遜,東夷校尉崔毖,鮮卑大都督慕容等一百八十人勸進,上優(yōu)令答之。 劉琨右司馬溫嶠等至建康,王導、周、庾亮皆愛嶠才,爭與之交。 石勒將石虎圍譙,平西將軍祖逖擊走之。己巳,晉王傳檄曰:“今遣車騎將軍、瑯邪王裒等九軍,銳卒三萬,水陸四道,徑造賊場,受逖節(jié)度。”尋復召裒還建康。 七月,大旱,散騎侍郎朱嵩、尚書郎顧球卒,晉王為之舉哀。 十月丁未,瑯邪王裒卒。以太尉茍組為司徒。 十一月丁卯,以劉琨為侍中、太尉。 十二月戊戌,愍帝遇害于平陽。 征南軍司戴邈上疏,以為:“喪亂以來,庠序隳廢。議者或謂平世尚文,遭亂尚武,此言似之,而實不然。夫儒道深奧,不可倉猝而成,比天下平泰,然后修之,則廢墜已久。又,貴游之子,未必有斬將搴旗之才,從軍征戍之役,不及盛年,使之講肄道義,良可惜也。今王業(yè)肇建,萬物權輿,謂宜篤道崇儒,以勵風化?!蓖鯊闹?,始立太學。以干寶、王隱領國史。 是歲,晉陵內史張闿奏立曲阿新豐塘,溉田八百余頃。 太興元年(是年三月方改元)三月癸丑,愍帝兇問至建康,王斬缞居廬,百官請上尊號,王不許。使殿中將軍韓績撤去御坐,紀瞻叱績曰:“帝坐,上應列星,敢動者斬?!蓖鯙橹娜荨7畛堉茚陨鲜柙唬骸肮胖跽?,義全而后取,讓成而后得,是以享世長久,重光萬載。今梓宮未返,舊京未清,義夫泣血,士女遑遑。宜開延嘉謀,訓卒厲兵,先雪社稷大恥,副四海之心,則神器將安適哉!”由是忤旨,出為新安太守,又坐怨望抵罪。丙辰,晉王即皇帝位,百官皆陪列。帝令王導升御坐,導辭曰:“若太陽下同萬物,蒼生何由仰照!”帝乃止,大赦,改元,文武增位二等。賜諸吏投刺勸進者,加位一等。民投刺者,皆除吏,凡二十余萬人。庚午,立王太子紹為皇太子。太子仁孝,喜文辭,善武藝,好賢禮士,容受規(guī)諫,與庾亮、溫嶠等為布衣之交。亮風格峻整,善談老莊,帝器重之,聘亮妹為太子妃。帝以賀循為太傅,周為少傅,庾亮以中書郎侍講東宮。帝好刑名家,以韓非書賜太子。庾亮諫曰:“申、韓刻薄傷化,不足留圣心!太子甚納焉?!? 四月,加王導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導遣八部從事行揚州郡國,還,同時俱見。諸從事各言二千石長官得失,獨顧和無言。導問之,和日:“明公作輔,寧使網漏吞舟,何緣采聽風聞,以察察為政?!睂ё舌捣Q善。 六月,旱,親雩。甲申,以刁協(xié)為尚書令,荀崧為左仆射。協(xié)性剛悍,與物多忤,與侍中劉隗俱為帝所寵任。欲矯時弊,每崇上抑下,排阻豪強,故為王氏所疾,諸刻碎之政,皆云隗、協(xié)所建。協(xié)又使酒放肆,侵毀公卿,見者皆側目憚之。改丹陽內史為丹陽尹,以薛兼為之。戊戌,以封皇子晞為武陵王。初置諫鼓謗木。 七月戊申,詔曰:“二千石令長,當祗奉舊憲,正身明法,抑齊豪強,存恤孤獨,隱實戶口,勸課農桑。州牧刺史,當互相檢察,不得顧私虧公。長吏有志在奉公而不見進用者,有貪惏穢濁而以財勢自安者,若有不舉,當受故縱蔽善之罪。有而不知,當受暗塞之責。各明慎奉行?!备?,以雷震暴雨,詔群公卿士其各上封事,具陳得失,無有所諱。新作聽訟觀。故歸命侯孫皓子璠謀反,伏誅。 八月,靳準弒劉粲,遣使告司州刺史李矩曰:“劉淵屠各小丑,因晉之亂,矯稱天命,使二帝幽沒。輒率眾扶侍梓宮,請以上聞?!本伛Y表于帝。 十二月癸巳,詔:“吳之高賢名德,或未旌錄者,其條列以聞。”江東三郡饑,遣使賑之。 彭城內史周撫殺沛國內史周默,以其眾降石勒。詔下邳內史劉遐領彭城內史,與徐州刺史蔡豹、泰山太守徐龕共討之。 是年,改丹陽太守為丹陽尹。割吳郡海虞縣北境為東???,立郯、朐利、成三縣。而祝其、襄賁等縣,寄治曲阿。 二年正月丁卯,崇陵毀,帝素服哭三日,使冠軍將軍梁堪、守太常馬龜?shù)刃迯蜕搅?,迎梓宮于平陽,不克。 二月,劉遐、徐龕擊周撫于寒山,斬之。初,掖人蘇峻帥鄉(xiāng)里數(shù)千家,結壘自保,遠近多附之。曹嶷惡其強,將攻之,峻率眾浮海來奔。帝以峻為鷹揚將軍,助劉遐討周撫有功,詔以遐為臨淮太守,峻為淮陵內史。 立郊祀于建康城之己地。辛卯,親祀南郊。以未有北郊,并地祗合祭之。 詔:“瑯邪恭王宜稱皇考?!辟R循曰:“禮,子不敢以已爵加于父?!蹦酥?。 周撫之敗走也,徐龕部將于藥追斬之,及朝廷論功,而劉遐先之。龕怒,以泰山叛降石勒,自稱兗州刺史。 江東大饑,詔百官各上封事。益州刺史應詹上疏曰:“元康以來,賤經尚道,以玄虛弘放為夷達,以儒術清儉為鄙俗。宜崇獎儒官,以新俗化?!? 徐龕寇濟岱。 八月,以太子左衛(wèi)率羊鑒為征虜將軍、征討都督,督徐州刺史蔡豹、臨淮太守劉遐,鮮卑段文鴦等討之。 三年六月,大水。 七月丁亥,詔曰:“先公武王、先考恭王臨君瑯邪四十余年,惠澤加于百姓,遺愛結于人情。朕應天符,創(chuàng)基江表,兆庶宅心,襁負子來?,樞皣嗽诖苏呓星?,今立為懷德縣,統(tǒng)丹陽郡。漢高祖以沛為湯沐邑,光武亦復南頓,優(yōu)復之科,一依漢氏故事。” 蔡豹退守下邳,為徐龕所敗。將詣建康歸罪,北中郎將王舒止之。帝聞豹退,遣使收之。舒夜以兵圍敗,豹以為它寇,帥麾下?lián)糁?,聞有詔,乃止。舒執(zhí)豹送建康。十月丙辰斬之。丁未,嚴設煑鹽之法,造者以半與之;又募入京師米一斛,與鹽四石。 是歲,湖筑長堤,以壅北山,東自覆舟山西,西至宣武城六里余。 晉陵內史張闿立曲阿新豐塘。(《晉書》本傳:“時所部四縣,并以旱失田,闿乃立曲阿新豐塘,溉田八百余頃,每歲豐稔。葛洪為其頌。計用二十一萬一千四百二十工?!保? 四年三月,著作佐郎郭璞以帝用刑過差,上書:“以為陰陽錯繆,皆繁刑所致,赦不欲數(shù),然子產著刑書非政之善,不得不作者,須以救弊故也。今之宜赦,理亦如之。” 五月庚申,詔免中州良民遭難為揚州諸郡僮客者,以備征役。尚書令刁協(xié)之謀,眾益怨之。 十月甲戌,以尚書仆射戴淵為征西將軍,都督司、兗、豫、并、雍、冀六州諸軍事,司州刺史,鎮(zhèn)合肥;丹陽尹劉隗為鎮(zhèn)北將軍,都督青、徐、幽、平四州諸軍事,青州刺史,鎮(zhèn)淮陰。名為討胡,實備王敦。 十一月,皇孫衍生(即成帝)。 永昌元年正月,郭璞上疏,因皇孫生,下赦令,帝從之。大赦,改元。戊辰,大將軍王敦舉兵于武昌,以誅劉隗為名。龍驤將軍沈充起兵吳興,以應敦。敦以充為大都督,督吳興諸軍事。 三月,征征西將軍戴淵、鎮(zhèn)北將軍劉隗還衛(wèi)京都。以司空王導為前鋒大都督,以戴淵為車騎將軍,丹陽諸郡皆加軍號。以仆射周為尚書左仆射,王邃為尚書右仆射。以太子右衛(wèi)率周筵為冠軍將軍,統(tǒng)兵三千。甲午,封皇子昱為瑯邪王。劉隗軍于金城,右將軍周札守石頭,帝親被甲徇六師于郊外。 四月,敦前鋒攻石頭,周札開門應之,奮威將軍侯禮死之。敦據(jù)石頭,戴淵、劉隗率眾攻之,王導、周、虞潭、郭逸三道出戰(zhàn),六軍敗績。太子欲親率將士,自決戰(zhàn),升車將出,中庶子溫嶠固諫,抽劍斷鞅,乃止。尚書令刁協(xié)奔江乘,為賊所害。鎮(zhèn)北將軍劉隗至淮陰,為劉遐所襲,奔于石勒。帝遣使謂敦曰:“公若不忘本朝,于此息兵,則天下尚可安也。如其不然,朕當歸于瑯邪,以避賢路?!毙廖?,大赦。王敦自為丞相、都督中外諸軍,錄尚書事,封武昌郡公,邑萬戶。加羽葆鼓吹,詔百僚見敦于石城。丙子,驃騎將軍秣陵侯戴淵,尚書左仆射、護將軍武城侯周遇害。初,司空王導率子弟詣闕下,請罪。適將入,導呼曰:“伯仁,以百口累卿!”直入不顧。既見帝,言導忠誠,帝納其言。與飲,酒醉而出。導猶在門,又呼,不與言,顧左右曰:“今年殺諸賊奴,取金印如斗大,系肘后既出?!庇稚媳砻鲗В郧兄?。導不知救己,甚銜之。及敦得志,三問導:“周伯仁、戴若思可為公輔?”導三不答。時參軍呂猗說敦曰:“周、戴淵皆有高名,瞻視不恒,若不早除,恐為后患?!倍啬送蘸χ?。敦以太子有勇略,為朝野所向,欲誣以不孝廢之。大會百官,問溫嶠曰:“皇太子以何德稱?”聲色俱厲。嶠曰:“鉤深致遠,蓋非遠近所測。以禮觀之,可謂孝矣?!北娊砸詾槿?,敦謀遂阻。 王導后料檢中書故事,乃見救己之表,執(zhí)之流涕曰:“我雖不殺伯仁,伯仁由我而死,幽冥之中,負此良友。” 敦將沈充陷吳國,內史張茂遇害。 五月壬申,西陽王羕為太宰,加司空王導尚書令。 六月旱。 王敦將還武昌,謝鯤言于敦曰:“公至都以來,稱疾不朝,是以雖建勛而心實有達。今若朝天子,使君臣釋然,則物情皆悅服矣?!倍卦唬骸熬鼙o變乎?”對曰:“鯤近日入覲,主上側席,遲得見公,宮省穆然,必無虞。公若入朝,鯤請侍從?!倍夭辉唬骸罢龔蜌⒕葦?shù)百,亦復何損于時。”竟不朝而去。 七月,兗州刺史郗鑒自鄒山退屯合肥。尚書仆射紀瞻以鑒雅望清德,宜從容臺閣,上疏請征之,乃征拜尚書。徐、兗間諸塢,多降于后趙。 十月己丑,王敦以下邳內史王邃都督青、徐、幽、平四州諸軍事,鎮(zhèn)淮陰。豫州刺史祖約退屯壽春。 十一月,以臨穎元公茍組為太尉。辛酉,卒。罷司徒并丞相府。王敦以司徒官屬為留府。帝憂憤成疾。辛酉,崩,年四十七。王導受遺詔輔政。帝恭儉有余而明斷不足,故大業(yè)未復,而禍亂內興。庚寅,太子即位。 明帝太寧元年,京師火。 二月,葬元帝于建平陵,帝徒跣至于陵所。以特進華恒為驃騎將軍,都督石頭軍事。 三月戊寅,大赦,改元太寧,臨軒,懸而不樂。后趙寇彭城、下邳,徐州刺史卞敦與征北將軍王邃退保盱眙。 王敦謀篡位,諷帝征己,帝手詔征之。 四月,加黃鉞班劍,奏事不名,入朝不趨,劍履上殿。以司空王導為司徒,敦自領揚州牧。 六月壬子,立妃庾氏為皇后,以后兄中領軍亮為中書監(jiān)。 王敦從子允之方在總角.敦愛其聰警,常以相隨。敦常夜飲,允之辭醉先臥。敦與錢鳳為逆,允之悉聞其言,即于臥處大吐,衣面并污。鳳出,敦果照視,見允之臥于吐中,不復疑之。會其父舒拜廷尉,允之求歸省父,悉以敦、鳳之謀白舒。舒與王導俱啟帝,陰為之備。敦欲強其宗族,凌弱帝室。 錢鳳說敦曰:“今江東之豪,莫過周、沈,公萬世之后,二族必不靜。周氏最強,而多俊才,宜先為之所,后嗣可安,國家可保耳?!倍丶{之。 十一月,徙王含為征東將軍、都督揚州、江西諸軍事。 以軍事饑乏,調刺史以下米各有差。 是年,以尚書右仆射紀瞻為領軍將軍。 二年正月庚辰,赦五歲刑以下。 二月,王敦害會稽內史周札及從事中郎周嵩、周筵。敦使廬江太守李恒告札及宗黨與道士李脫謀反。后趙將兵都尉石瞻寇下邳、彭城,取東莞、東海,劉遐退保泗口。 五月丁巳,王敦疾甚,矯詔拜王應為武衛(wèi)將軍以自副,以王含為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含以敦故,累遷顯位,日夜與敦計。以沈充、錢風為謀主,諸葛瑤、鄧嶽、周撫、李恒、謝雍為爪牙。又以宿衛(wèi)尚多,令三番休二。敦以左司馬溫嶠為丹陽尹,使覘伺朝廷。初,帝親任中書令溫嶠,敦惡之,請嶠為左司馬。嶠乃繆為勤敬,綜其府事,時進密謀以附其欲。深結錢風,為之聲譽,每曰:“錢世儀精神滿腹。”嶠素有藻鑒之名,鳳甚悅,深與嶠結好。會丹陽尹缺,嶠言于敦曰:“京尹咽喉之地,公宜自選其才?!倍厝恢?。問嶠:“誰可者?”嶠曰:“莫如錢風?!憋L亦推嶠,嶠偽辭之,敦不聽。六月,表嶠為之。嶠恐既去,而錢風于后間止之,因敦餞,起行酒,至風,鳳未及飲,嶠偽醉以手版擊風幘墜,作色曰:“錢鳳何人,溫太真行酒而敢不飲!”敦以醉,兩釋之。嶠臨去,與敦別,涕泗橫流,出閣復入者再三。行后,鳳謂敦曰:“嶠于朝廷甚密,而于庾亮深交,未可信也?!倍卦唬骸疤孀蜃?,小加聲色,何得便爾相讒!”嶠至建康,盡以敦逆謀告帝,先為之備,又與庾亮共劃討敦之謀。敦聞之,大怒曰:“吾乃為小物所欺!”與司徒導書:“太真別來幾日,作如此事,當募人生致之,自拔其舌?!钡蹖⒂懚兀詥柟獾搫讘玻矂癯芍?。丁卯,加司徒王導大都督、領揚州刺史,以溫嶠為中壘將軍、都督東安北部諸軍事。(《通鑒》注:謂秦淮水北諸軍。)與右將軍卞敦守石頭,應詹為擴軍將軍、都督前鋒及朱雀橋南諸軍事,郗鑒行衛(wèi)將軍、都督從駕諸軍事,庾亮領左衛(wèi)將軍,以吏部尚書卞壺為中軍將軍。郗鑒以軍號無益事實,固辭不受,請召臨淮太守蘇峻、兗州刺史劉遐同討敦。詔征峻、遐及徐州刺史王邃、豫州刺史祖約、廣陵太守陶瞻等入衛(wèi)京師。帝屯于中堂。司徒導聞敦疾篤,率子弟為敦發(fā)哀,眾以為敦信死,咸有奮志。尚書騰詔下敦府,列敦罪惡:“今遣司徒導等虎旅三萬,十道并進;平西將軍邃等精銳三萬,水陸齊勢;朕親統(tǒng)諸軍,討鳳之罪。諸文武為敦所用者,一無所問,無或猜嫌,以取誅滅。敦之將士,從敦彌年,違離家室,朕甚愍之。其單丁在軍,皆遣歸家,終身不調。其余皆與假三年,休訖還臺,當與宿衛(wèi)同例三番?!倍匾娫t,甚怒,而疾轉篤,不能自將。將舉兵伐京師,使郭璞筮之。聞卦兇,殺郭璞。 七日壬申,敦遣其兄含及錢鳳、周撫、鄧岳等水陸五萬,奄至江寧南岸。溫嶠移屯水北。燒朱雀桁以挫其鋒。帝親率六軍,出次南皇堂。至癸酉夜,募壯士,遣將軍段秀、中軍司馬曹渾、左衛(wèi)參軍陳嵩鐘等率甲千人,渡水,掩其未備。平旦,戰(zhàn)于越城,大敗之,斬其前鋒將何康。王敦憤慨而死。沈充帥萬余人來會含等。庚辰,筑壘于陵口。丁亥,劉遐、蘇峻等帥精卒萬人至,帝夜見,勞之,賜將士各有差。義興人周蹇殺敦所署太守劉芳。乙未夜,沈充、錢鳳從竹格渚渡淮。護軍將軍應詹帥建威將軍趙胤等拒戰(zhàn)不利。賊至宣陽門,拔柵將戰(zhàn),劉遐、蘇峻等自南塘橫擊,大破之,赴水死者三千人。劉遐又破沈充于青溪。丙申,王含等燒營夜遁。丁酉,帝還宮,大赦,惟敦黨不原。命庾亮督蘇峻等追沈充于吳興,溫嶠督劉遐等追王含、錢風于江寧。王含父子奔荊州,王舒沈之江。錢鳳走闔廬州,周光斬之,詣闕自贖。沈充誤入故將周儒家,誘充內重壁中殺之,傳首建康,敦黨悉平。司徒導等皆以討敦功受封賞。王導進封始興郡公。周撫、鄧岳共亡入西陽蠻中。明年,詔原敦黨,撫岳出首,得免死禁錮。故吳內史張茂妻陸氏傾家產,率茂部曲為先登,以討沈充,報其夫仇。充敗,陸氏詣闕,為茂謝不克之責,詔贈茂太仆。有司奏王彬等敦之親族,皆當除名。詔曰:“司徒導以大義滅親,猶將百世宥之,況彬等皆公之近親乎!”悉無所問。有詔:“王敦綱紀除名,參佐禁錮?!睖貚鲜柙唬骸巴醵貏傘共蝗?,忍行殺戮,朝廷所不能制,骨肉所不能諫,處其朝者,日憂危亡,故人士結舌,道路以目。誠賢人君子道窮數(shù)盡,養(yǎng)晦之辰。原其私心,豈遑晏處!如陸玩、劉胤、郭璞之徒,常與臣言,備知之矣。必其贊導兇悖,自宜正以典刑,如其枉陷奸黨,謂宜施之寬貸。臣以玩等之誠,聞于圣聽,當受同賊之責,茍默而不言,實負其心?!臂b以為先王立君臣之教,貴于仗節(jié)死義。王敦佐吏,雖多逼迫,然進不能止其逆謀,退不能脫身遠遁,準之前訓,宜加義責。帝卒從嶠議。 十月,以司徒導為太保,領司徒,加殊禮,西陽王羕領太尉,劉遐為徐州刺史,代王邃鎮(zhèn)淮陰,蘇峻為歷陽內史,加庾亮護軍將軍,溫嶠前將軍。導固辭不受。 三年二月,復三族刑,惟不及婦人。 三月戊辰,立皇子衍為皇太子,大赦,增文武位二等,大酺三日,賜鰥寡孤獨帛人二匹。癸巳,征處士臨海任旭、會稽虞喜為博士。 四月詔曰:“大事初定,其命惟新。其令太宰、司徒以下詣都,坐參議政道,諸所因革,務盡事中?!庇衷t求直言。己亥,雨雹。 六月,自正月不雨,至于秋。 七月辛未,以尚書令郗鑒為車騎將軍,都督青、兗二州諸軍事,鎮(zhèn)廣陵,卞壺為尚書令詔:“宗室哲王有功勛于受命之際者,佐命功臣,顧德名賢,所與三祖共維大業(yè),咸開國祚者,而并廢禋祀,甚用懷傷。其詳議諸立后者以聞?!痹t:“中興以來,惟祀南郊。北郊之禮,都不復設。五岳、四瀆、名山、大川,應望秩者,主者其依舊詳處?!? 八月,詔:“吳時將相,名賢之胄,有能纂修家訓,又忠孝仁義,靜己守真,不聞于時者,州郡中正亟以名聞,勿有所遺。” 閏月,以左仆射荀崧為光祿大夫、錄尚書事,尚書鄧攸為尚書左仆射。右衛(wèi)將軍虞胤,元敬皇后之弟,與左衛(wèi)將軍、南頓王宗,俱為帝所親任,典禁兵,直殿內,多聚勇士,以為羽翼。王導、庾亮皆忌之。帝待之愈厚,宮門管鑰,皆以委之。帝寢疾,亮夜有所表,從宗求鑰,宗不與,叱亮使曰:“此汝家門戶耶!”亮益忿之。帝疾篤,不欲見人,群臣毋得進見。亮疑宗胤及西陽王羕有異謀,排闥入,升床,見帝流涕,言羕與宗等謀廢大臣,自求輔政,請黜之。帝不納。壬午,帝不豫。召太宰西陽王羕、司徒王導、尚書令卞壺、車騎將軍郗鑒、護軍將軍庾亮、領軍將軍陸嘩、丹陽尹溫嶠并受遺詔,輔太子,更入殿將兵直宿。丁亥,降遺詔曰:“衍以幼弱,猥當重任,當賴忠賢,訓而成之。凡此公卿,時之望也。敬聽顧令,受付托之重,同心斷金,以謀王室。諸方岳征鎮(zhèn),刺史鎮(zhèn)守,皆朕捍城,推轂于外,雖事有內外,其致一也。宜戮力一心,若合符契,以緝事為期。百辟卿士,其總已聽于冢宰,保祐沖幼,弘濟艱難?!蔽熳樱郾烙跂|堂。年二十七。己丑,太子即位,大赦,尊皇后庾氏為皇太后。群臣以帝沖幼,奏請?zhí)笠罎h和熹皇后故事,太后辭讓數(shù)四,乃從之。 九月辛丑,葬明帝于武平陵。癸卯,太后臨朝稱制。以司徒王導錄尚書事,與中書令庾亮、尚書令卞壺參輔朝政,然事之大要,皆決于亮。加郗鑒車騎大將軍,陸曄左光祿大夫,皆開:府儀同三司。以南頓王宗為驃騎將軍,虞胤為大宗正,領軍將軍、汝南王佑為衛(wèi)將軍。 十二月,廣陵相曹渾下獄死。 成帝咸和元年二月,大赦,改元。 四月甲子,尚書左仆射鄧攸卒。五月大水。 六月癸亥,徐州刺史泉陵公劉遐卒。癸酉,以車騎將軍郗鑒領徐州刺史,征虜將軍郭默為北中郎將,監(jiān)淮北諸軍事,領遐部曲。遐子肇尚幼,遐妹夫田防及故將史迭等不樂他屬,共以肇襲遐故位而叛。臨淮太守劉矯掩襲遐營,斬防等。遐妻,邵續(xù)女,驍果有父風。遐嘗為后趙所圍,妻單將數(shù)騎,拔遐出于萬眾之中。及田防等作亂,遐妻止之,不從,乃密起火,燒甲仗都盡,故防等卒敗。詔以肇襲遐爵。 司徒導稱疾不朝,而私送郗鑒。卞壺奏:“導虧法從私,無大臣之節(jié),請免。”雖事寢不行,舉朝憚之.壺儉素廉潔,裁斷切直,當官干實,性不弘裕。不肯茍同時好,故為諸名士、所少。 七月癸丑,觀陽烈侯應詹卒。 初,王導輔政,以寬和得眾。及庾亮用事,任法裁物,頗失人心。豫州刺史祖約,自以名輩不后郗、卞,而不豫顧命,又望開府復不得。及諸表請,多不見許,遂懷怨望。遺詔褒進大臣,又不及約與陶侃,二人皆疑庾亮刪之。歷陽內史蘇峻,有功于國,威望漸著,有銳卒萬人,器械甚精,朝廷以江外寄之。而峻頗懷驕溢,有輕朝廷之志。招納亡命,眾力日多,皆仰食縣官,運漕相屬,稍不如意.輒肆忿言。亮既疑峻、約,又畏侃之得眾。 八月,以丹陽尹溫嶠為都督江州諸軍事、江州刺史、鎮(zhèn)武昌,尚書仆射王舒為會稽內史,以廣聲援。又修石頭以備之。丹陽尹阮孚以太后臨朝,政出舅族,諸所親曰:“今江東創(chuàng)業(yè)尚淺,主幼,時艱,庾亮年少,德信未孚,以吾觀之,亂將作矣?!彼烨蟪鰹閺V州刺史。 九月,旱。 十月,立帝母弟岳為吳王。封魏武帝玄孫曹勵為陳留王。丙寅,衛(wèi)將軍汝南王祐卒。 南頓王宗自以失職怨望,又素與蘇峻善。庾亮欲誅之,宗亦欲廢執(zhí)政。御史中丞鐘雅劾宗謀反,亮使趙胤收之。宗以兵拒戰(zhàn),為胤所殺,貶其族為馬氏,三子綽、超、演皆廢為庶人。免太宰西陽王羕,降弋陽縣王,大宗正虞胤左遷桂陽太守。宗,宗室近屬;羕,先帝保傅,亮一旦翦黜,由是愈失遠近之心。宗黨卞闡亡奔蘇峻,亮符峻送闡,峻保匿不與。宗之死也,帝不之知,久之,帝問亮曰:“常日白頭公何在?”亮對以謀反伏誅。帝泣曰:“舅言人作賊,則殺之;人言舅作賊,當如何?”亮懼,變色。 十一月壬子,大閱于南郊。改定王侯國秩,九分食一。后趙石聰攻壽春,祖約屢表請救,朝廷不為出兵。聰遂寇浚遒、阜陵,殺掠五千余人。建康大震,詔加司徒導大司馬、假黃鉞、都督中外諸軍事以御之,軍于江寧。蘇峻遣其將韓晃擊石聰,走之;導解大司馬。朝議又欲作涂塘以遏胡寇,祖約曰:“是棄我也!”益懷憤恚。時大旱,自六月不雨,至于是月。 十二月,濟岷太守劉闿等殺下邳內史夏侯嘉,以下邳叛降后趙。彭城內史劉續(xù)復據(jù)蘭陵石城,后趙石贍攻拔之。 二年十月,庾亮以蘇峻在歷陽,終為禍亂,欲下詔征之。訪于司徒導,導曰:“峻猜險,必不奉詔,不若且苞容之。”亮言于朝曰:“峻狼子野心,終必為亂。今日征之,縱不順命,為禍猶淺。若復經年,不可復制,猶七國之于漢也。”朝臣無敢難者,獨光祿大夫卞壺爭之曰:“峻擁強兵,逼近京邑,路不終朝,一旦有變,易為蹉跌,宜深思之!”亮不從。溫嶠亦屢書止亮。舉朝以為不可,亮皆不聽。峻知之,遣司馬何仍詣亮曰:“討賊外任,遠近惟命,至于內輔,實非所堪?!绷敛辉S,召北中郎將郭默為后將軍、領屯騎校尉,司徒右長史庾冰為吳國內史,皆將兵以備峻。于是下詔征峻為大司農,加散騎常侍,位特進,以弟逸代領部曲。峻上表曰:“昔明皇帝親執(zhí)臣手,使臣北討胡寇。今中原未靖,臣何敢即安,乞補青州界一荒郡,以展鷹犬之用?!睆筒辉S。峻嚴裝將赴召,猶豫不決,參軍任讓謂峻曰:“將軍求荒郡而不見許,事勢如此,恐無生路,不如勒兵自守?!备妨炅羁镄g亦勸峻反,峻遂不應命。溫嶠聞之,即欲帥眾下衛(wèi)建康,三吳亦欲起義兵;亮并不聽,而報嶠書曰:“吾憂西陲過于歷陽,足下無過雷池一步也?!背⑶彩怪I峻,峻曰:“臺下云我欲反,豈得活耶?”我寧山頭望廷尉,不能廷尉望山頭。往者國家,危如累卵,非我不濟;狡兔既死,獵犬宜烹。但當死報造謀者耳!”峻知祖約怨朝廷,乃遣參軍徐會推崇約,請共討庾亮。約大喜,其從子智、衍并勸成之。譙國內吏桓宣謂智曰:“本以強胡未滅,將戮力討之。使君若欲為雄霸,何不助國討峻,則威名自舉。今乃與峻俱反,此安得久!”智不從。宣請約先見,約知其欲諫,拒而不內。宣遂絕約,不與之同。 十一月,約遣兄子沛、內史渙、女婿淮南太守許柳以兵會峻。逖妻,柳之姊,固諫不從。詔復以卞壺為尚書令、領右衛(wèi)將軍,以會稽內史王舒行揚州刺史事,吳興內史虞潭督三吳等郡諸軍事。尚書左丞孔坦、司徒司馬陶回,言于王導:“請及峻未至,急斷阜陵,守江西當利諸口,彼少我眾,一戰(zhàn)決矣。若峻未來,可往逼其城。今不先往,彼必先至。峻至,則人心危駭,難與戰(zhàn)矣。此時不可失?!睂恢敛粡?。 十二月辛亥,蘇峻使其將韓晃、張健等襲陷姑熟,取鹽米,屠于湖,害于湖令陶馥,亮方悔之。壬子,彭城王雄、章武王休叛奔峻。庚申,京師戒嚴,假庾亮節(jié),都督征討諸軍事。左衛(wèi)將軍趙胤為歷陽太守,使左將軍司馬流將兵據(jù)慈湖以拒峻,以前射聲校尉劉超為左衛(wèi)將軍,侍中褚典征討軍事。亮使弟翼以白衣領數(shù)百人,備石頭。丙寅,徙瑯邪王昱為會稽王,吳王岳為瑯邪王。 三年正月,平南將軍溫嶠帥師救建康,次于尋陽。鐘雅、趙胤等次慈湖。丁未,峻帥祖渙、許柳等二萬人,濟自橫江,登牛渚,軍于陵口。 二月庚戌,峻至于蔣山。假領軍將軍卞壺節(jié),率六軍,及峻戰(zhàn)于西陵,王師敗績。丙辰,峻攻青溪柵,因風縱火,燒臺省及諸營寺署,一時蕩盡。王師又大敗,尚書令領軍將軍卞壺帥左右苦戰(zhàn)而死;二子眕、盱隨赴敵死。丹陽尹羊曼守云龍門,與黃門侍郎周導、廬江太守陶瞻皆戰(zhàn)死,死者數(shù)千人。庾亮又敗于宣陽門內,遂攜其諸弟與郭默、趙胤奔尋陽。司徒王導謂侍中褚曰:“至尊當御正殿,君可啟令速出?!币砑慈肷祥w,躬自抱帝登太極前殿;導及光祿大夫陸曄、荀崧、尚書張闿共登御床,擁衛(wèi)帝。以劉超為右衛(wèi)將軍,使與鐘雅、褚侍立左右,太??子涑刈趶R。時峻兵既入,百官奔散,臺省蕭然。峻兵既入,叱褚令下。正立不動,呵之曰:“褚冠軍來覲至尊,軍人豈得侵逼!”由是軍人不敢上殿,突入后宮,宮人及太后左右侍人皆見掠奪。峻兵驅百官,光祿勛王彬等皆被捶撻,令負擔登蔣山。裸剝士女,皆以壞席苫草自鄣,無草者坐地,以草自覆;哀號之聲,震動內外。時官布二十萬匹,金銀五千斤,錢億萬,絹數(shù)萬匹,它物稱是,峻盡費之。太官惟有燒余米數(shù)石以供御膳。丁巳,峻稱詔大赦,惟庾亮兄弟不在原例。以王導有德望,猶使以本官居己之右。祖約為侍中、太尉、尚書令,峻自為驃騎將軍、錄尚書事,許柳為丹陽尹,馬雄為左衛(wèi)將軍,祖渙為驍騎將軍。弋陽王羕詣峻,稱述峻功,峻復以羕為西陽王、太宰、錄尚書事。峻遣兵攻吳國內史庾冰,冰不能御,棄郡奔會稽。 三月丙子,庾太后以憂崩。蘇峻南屯于湖。 四月壬申,葬明穆皇后于武平陵。庾亮、溫嶠將起兵討蘇峻,而道路斷絕,不知建康聲聞。會范汪至尋陽,言:“峻政令不一,貪暴縱橫,滅亡已兆,雖強易弱,朝廷有倒懸之急,宜時進討。”嶠深納之。亮辟汪參護軍事。亮、嶠互相推為盟主,嶠從弟充曰:“陶征西位重兵強,宜共推之。”嶠乃遣都護王愆期詣荊州,邀陶侃與之同赴國難。侃許之,遣督護龔登率兵詣嶠,侃戌服登舟,子瞻喪至不臨,晝夜兼道而進。郗鑒在廣陵,城孤糧少,逼近胡寇,得詔書,即流涕誓眾,入赴國難,將士爭奮。 五月,陶侃率眾至尋陽。庾亮用溫嶠計,詣陶侃拜謝。侃遂與亮、嶠同詣建康,戍卒四萬,旌旗七百余里,鉦鼓之聲,聞于遠近。蘇峻聞西方兵起,用參軍賈寧計,自姑孰還據(jù)石頭,分兵以拒侃等。乙未,峻逼帝遷于石頭,司徒導固爭,不從。帝哀泣升車,宮中慟哭。時天大雨,道路泥濘,峻以倉屋為帝宮。劉超、鐘雅與右光祿大夫茍崧、金紫光祿大夫華恒、尚書荀邃、侍中丁潭侍從,不離左右。幽厄之中,超猶啟帝,授《孝經》、《論語》。峻使左光祿大夫陸曄守留臺,逼迫居民,盡聚之后苑,使匡術守苑城。尚書左丞孔坦奔陶侃,侃以為長史。初,蘇峻遣尚書張闿權督東軍,司徒導密令以太后詔渝三吳吏士,使起義兵救天子。會稽內史王舒以庾冰行奮武將軍,使將兵一萬,西渡浙江;于是吳興太守虞潭、吳國內史蔡謨、前義興內史顧眾等皆起兵應之。潭母孫氏謂潭曰:“汝當舍生取義,勿以吾老為累!”盡遣其家僮從軍,鬻其環(huán)珮,以為軍資。謨以庾冰當還舊任,即去郡讓冰。蘇峻聞東方兵起,遣其將管商、張健、弘徽等拒之;虞潭等與戰(zhàn),互有勝負,未能得前。陶侃、溫嶠軍于茄子浦;嶠以南兵習水,蘇峻兵便步,令:“將士有上岸者死!”會峻送米萬斛饋祖約,遣司馬桓撫等迎之。毛寶帥千人為嶠前鋒,告其眾曰:“兵法,‘軍令有所不從’,豈可視賊不擊!”乃擅往襲撫,悉獲其米,斬獲萬計。約由是饑乏。嶠表寶為廬江太守。陶侃表王舒監(jiān)浙東軍事,虞潭監(jiān)浙西軍事,郗鑒督揚州八郡諸軍事。令舒、潭皆受鑒節(jié)度。鑒帥眾渡江,與侃等會于茄子浦,雍州刺吏魏該亦以兵會之。丙辰,侃等舟師直指石頭,至于蔡洲。侃屯查浦,嶠屯沙門浦。庾亮遣督護王彰擊峻黨張曜,反為所敗。 六月,蘇峻黨韓晃陷宣城,殺內史桓彝。諸軍初至石頭,即欲決戰(zhàn),陶侃曰:“賊眾方盛,難與爭鋒,當以歲月,智計破之?!奔榷鴮覒?zhàn)無功,監(jiān)部將李根請筑白石壘,侃從之。夜筑壘,至曉而成。聞峻軍嚴聲,諸將咸懼其來攻,孔坦曰:“不然。若峻攻壘,必須東北風急,令我水軍,不得往救。今天清靜,賊必不來。所以嚴者,必遣軍出江乘,略京口以東?!币讯弧Y┦光琢烈远耸匕资?,峻帥步騎萬余四面攻之,不克。王舒、虞潭等數(shù)與峻兵戰(zhàn),不利,孔坦曰:“本不須召郗公,遂使東門無限,今宜遣還,雖晚,猶勝不也?!辟┠肆铊b與后將軍郭默據(jù)京口,立大業(yè)、曲阿、亭三壘,以分峻之兵勢,使郭默守大業(yè)。壬辰,魏該卒。祖約遣祖渙、桓撫襲湓口;過皖,因攻譙國內史桓宣。毛寶往救之,為渙、撫所敗。還擊渙、撫破走之,宣乃得出,歸于溫嶠。寶進攻祖約軍于東關,拔合肥戍,會嶠召之,復歸石頭。后趙將石堪、石聰攻壽春,祖約眾潰,奔歷陽。 蘇峻腹心路永、匡術、賈寧聞祖約敗,恐事不濟,勸峻盡誅司徒導等諸大臣,更樹腹心,峻雅敬導,不許。永等更貳于峻,導使參軍袁耽潛誘永使歸順。 九月戊申,導攜二子與永俱奔白石。陶侃、溫嶠等與蘇峻久相持不決。毛寶說侃興兵使上岸,斷賊資糧,侃然之。加寶督護而遣之。侃分米五萬石以餉嶠軍。毛寶燒峻句容、湖孰積聚,峻軍乏食。張健、韓晃等急攻大業(yè);陶侃將救大業(yè)。長史殷羨曰:“急攻石頭,則大業(yè)自解?!辟闹8?,侃督水軍向石頭。庾亮、溫嶠、趙胤帥步騎萬人從白石南上,欲挑戰(zhàn)。峻將八千人逆戰(zhàn),遣其子碩及其將匡孝,分兵先薄趙胤軍,敗之。峻方勞其將士,乘醉,望見胤走,曰:“孝能破賊,我反不如!”因舍其眾,與數(shù)騎北下突陣,不得入。將回趨白木陂;馬躓,侃部將彭世、李干等投之以矛,峻墜馬,斬首,臠割之,焚其骨,三軍皆稱萬歲。余眾大潰。峻司馬任讓等共立峻弟逸為主,閉城自守。溫嶠乃立行臺,布告遠近,凡故吏二千石以下,皆令赴臺;于是至者云集。韓晃聞峻死,引兵取石頭。管商攻亭壘,督護李閎,輕車長史滕含擊破之。商走詣庾亮降,余眾皆歸張健。 四年正月,光祿大夫陸曄及弟尚書左仆射玩說匡術,以苑城附于西軍;百官皆赴之,推曄督宮城軍事。陶侃命毛寶守南城,鄧岳守西城。右衛(wèi)將軍劉超、侍中鐘雅與建康令管旆等謀奉帝出奔西軍。事泄,蘇逸使其將任讓將兵入宮,收超雅,帝抱持悲泣曰:“還我侍中,右衛(wèi)!”讓奪而殺之。冠軍將軍趙胤遣部將甘苗擊祖約于歷陽。戊辰,約夜帥左右數(shù)百人奔后趙,其將牽騰率眾出降。 蘇逸等并力攻臺城,焚太極東堂及秘閣。城中大饑,米斗萬錢。 二月,大雨霖。丙戌,諸軍攻石頭,建威長史滕含擊蘇逸,大破之。 蘇碩帥驍勇數(shù)百人渡淮而戰(zhàn),溫嶠擊斬之。韓晃等懼,以其眾就張健于曲阿,門隘不得出,更相蹈藉,死者萬數(shù)。西軍獲蘇逸,斬之。滕含部將曹據(jù)抱帝奔溫嶠船,群臣見帝,頓首號泣請罪。殺西陽王羕,并其二子播、充及彭城王雄。陶侃與任讓有舊,為請其死。帝曰:“是殺吾侍中右衛(wèi)者,不可赦?!蹦藲⒅K就綄胧^,令取故節(jié),陶侃笑曰:“蘇武節(jié)似不如是?!睂в袘M色。丁亥,大赦,張健疑弘,徽等貳于己,皆殺之。帥舟師自延陵將入?yún)桥d。乙未,揚烈將軍王允之與戰(zhàn),大破之,獲男女萬余口。健復與韓晃、馬雄等西趨故彰,郗鑒遣參軍李閎追之,及于平陵山,皆斬之。時宮闈灰燼,以建平園為官。溫嶠欲都豫章,三吳之豪請都會稽。司徒導曰:“孫仲謀、劉玄德俱言‘建康王者之宅’。古之帝王,不必以豐儉移都;茍務本節(jié)用,何憂凋弊!若農事不修,則樂土為墟。且北寇游魂,伺我之隙,一旦示弱,竄于蠻越,求之望實,懼非良計。今特宜鎮(zhèn)之以靜,群情自安?!庇墒遣粡歪愣?。以褚為丹陽尹。兵火之后,民物凋殘,收集散亡,京邑遂安。 三月壬子,論平蘇峻功,以陶侃為侍中、太尉,封長沙郡公,加都督交、廣、寧州諸軍事;封長沙郡公、車騎將軍郗鑒為侍中、司空、南昌縣公,溫嶠為驃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加散騎常侍,封始安郡公,陸曄為衛(wèi)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進封江陵公,自余賜爵侯伯子男者甚眾。庚午,復封高密王綜為彭城王。卞壸及二子眕、盱、桓彝、劉超、鐘雅、羊曼、陶瞻,皆加贈謚。陶侃以江陵偏遠,移鎮(zhèn)巴陵。 朝議欲留溫嶠輔政。嶠以王導先帝所任,固辭還藩。又以京邑荒殘,資用不給,乃留資蓄,具器用,而后旋于武昌。 帝之出石頭也,庾亮見帝,稽顙哽咽,詔亮與大臣俱升御坐。明日,亮復泥首謝罪,乞骸骨,欲闔門投竄山海。帝遣侍中,尚書手詔慰諭。亮上疏自陳:“祖約、蘇峻縱肆兇逆,罪由臣發(fā),寸斬屠戮,不足以謝七廟之靈,塞四海之責,愿陛下棄之,任其自存自沒,則天下粗知勸戒?!眱?yōu)詔不許。乃求外鎮(zhèn)自效,出為都督豫州、揚州之江西、宣城諸軍事,豫州刺史,領宣城內史,鎮(zhèn)蕪湖。 四月乙來,始安忠武公溫嶠卒。(《建康實錄》:嶠先有齒疾,因拔之,中風,至鎮(zhèn)卒,年四十二。) 五年正月己亥朔,大赦,除諸將任子。 二月己巳,會稽內史王舒獻銅漏刻,詔置端門西塾之西。 五月,趙將劉徵帥眾數(shù)千,浮海抄東南諸縣,殺南沙都尉許儒。(《建康實錄》:高陽人,父延,河間相,儒幼而立行,清素忠烈,有曾閔之性。) 六月,詔初稅田,畝三升。 九月,作新宮,始繕苑城,修六門。 十月,駕幸司徒王導宅,置酒大會,下車入門先拜。 是歲,無麥禾,大饑。 六年,正月癸巳,趙劉徵復寇婁縣,略武進,郗鑒擊卻之。乙未,進司空郗鑒都督吳國諸軍事。戊午,以運漕不繼,發(fā)王公以下千余人,各運米六斛。 三月癸巳,舉賢良方正直言之士。 六月丙申,復故河間王颙爵位。 八月庚子,以左仆射陸玩為尚書令。 冬,蒸祭大廟,歸胙于司徒導,且命無下拜。導辭疾不敢當。初,帝即位沖幼,每見導,必拜;與導手詔,則曰:“惶恐言?!敝袝髟t,則曰:“敬問?!? 七年,正月辛未,大赦。 三月,趙將韓雍寇南沙及海虞。 七月,詔養(yǎng)禽獸之屬,損費者多,一切除之。 十一月壬子朔,進太尉侃為大將軍,劍履上殿,入朝不趨,贊拜不名,侃固辭不受。以克襄陽,詔舉賢良方正直言。新宮成,署曰:“建康宮?!币嘣唬骸帮@陽宮。”開五門,南面二門,東西各一門。 十二月庚戌,帝遷于新宮。時百度多闕,但用茆苫,議以除官身各出錢二千,充修宮城用。 是年,罷司鹽都尉署南沙縣,隸晉陵郡。 八年正月,朝萬國于新宮,四夷列次。詔曰:“昔長蛇縱暴,宮室焚蕩。元惡雖翦,未遑營筑。有司累陳朝會逼狹,遂作斯宮。子來之勞,不日成之。既獲臨御,大饗群后,九賓充庭,百官象物。知君子勤禮,小人盡力矣。思蠲密網,咸同斯惠。其大赦五歲刑以下?!绷钪T郡舉力人能負千五百斤以上者。丙子,趙主勒遣使來修好,詔焚其幣。是月,改苑倉為太倉。 四月,以束帛征處士尋陽翟湯、會稽虞喜。乙未,車騎將軍遼東公慕容卒。 六月甲辰,撫軍將軍王舒卒。 九年二月丁卯,詔遣耿訪敦煌計吏王豐涼州部曲督赍印綬授張駿大將軍、都督陜西、雍、秦、涼州諸軍事,自是每歲信使不絕。 六月乙卯,使持節(jié)侍中太尉、都督荊江八州諸軍事、荊江二州刺史長沙桓公陶侃卒于樊溪。 九月戊寅,衛(wèi)將軍江陵穆公陸曄卒。 十二月丁卯,以東海王沖為車騎將軍,瑯邪王岳為驃騎將軍。是月,趙徐州從事朱縱斬刺史郭祥,以彭城來降。趙將王朗攻之,縱奔淮南。吳郡內史虞潭修滬瀆壘,以防海沙,百姓賴之。 咸康元年正月庚午朔,帝加元服,大赦改元。 二月甲子,帝親釋奠,揚州諸郡遣使賑給。 司徒導以羸疾不堪朝會。三月,帝幸其府,與郡臣宴于內室,拜導,并拜其妻曹氏。侍中孔坦密表切諫,以為帝加元服,動宜顧禮,帝從之。坦又以帝委政于導,從容言陛下春秋已長,圣敬日躋,宜博納朝臣,諏咨善道。導聞而惡之,出坦為廷尉、丹陽尹?;妇盀槿苏~巧,導親愛之。 趙王虎南游,臨江而還。四月癸卯,有游騎十余至歷陽,太守袁耽表上之,不言騎多少,朝廷震懼。加司徒導大司馬,假黃鉞,都督征討諸軍事,以御之。癸丑,帝親觀兵于廣莫門,遣將軍劉仕救歷陽,平西將軍趙胤屯慈湖,龍驤將軍路永戌牛渚,建武將軍王允之戍蕪湖,司空郗鑒使廣陵相陳光帥眾衛(wèi)京師。俄聞趙騎至少,又已去。戊午,解嚴。王導解大司馬,袁耽坐輕妄,免官。大旱。 是歲,明帝母建安君荀氏卒。茍氏在宮中,尊重同于太后,詔贈豫章郡君。 是年,桓溫為瑯邪太守求割丹陽之江乘縣境立郡,又分江乘地,立臨沂縣。 二年,正月辛巳,以吳國內使虞潭為衛(wèi)將軍。 二月,尚書仆射王彬卒。算軍用稅米,空懸五十余萬石,尚書謝褒以下免官。辛亥,立皇后杜氏。大赦,群臣畢賀。高句驪貢方物。 三月,旱,詔太官減膳,免所旱郡縣徭役。戊寅,大雩。 四月丁巳,皇后見于太廟。 十月,詔求衛(wèi)公、山陽公近屬,有經明行修,可以繼承其祀,依舊典施行。新作朱雀浮桁。 是歲,徐州刺史刁彝上書訟父協(xié)功德,詔贈本官。 三年正月,立太學于淮水南。 十月丁卯,慕容皝自立為燕王。 四年二月,趙擊段遼入薊,遼奔于平岡。 五月乙未,以司徒導為太傅、都督中外諸軍事,司空郗鑒為太尉,征西將軍庾亮為司空。 六月,以導為丞相,罷司徒官并丞相府。導性寬厚,委任諸將趙胤、賈寧等,多不奉法,大臣患之。庾亮與郗鑒箋曰:“人生春秋既盛,宜復子明辟。不稽首歸政,甫居師傅之尊,多養(yǎng)無賴之士。公與下官并荷付托之重,大奸不掃,何以見先帝于地下!”欲共起兵廢導,鑒不聽。南蠻校尉陶稱以亮謀語導。或勸導密為之備,導曰:“吾與元規(guī)休戚是同。”又與稱書,以為“庾公帝之元舅,宜善事之!”征西參軍孫盛密諫亮曰:“王公常有世外之懷,豈肯為凡人事!此.必佞邪之徒,欲間內外耳?!绷聊酥埂? 五年,正月辛丑,大赦。 七月庚申,使持節(jié)、侍中、丞相、領揚州刺史、始興文獻公王導卒。喪葬之禮,視漢博陸侯及安平文獻王故事,參用天子之禮。導簡素寡欲,善因事奏功,雖無日用之益,而歲計有余,輔相三世,倉無儲谷,衣不重帛。辛酉,以護軍將軍何充錄尚書事。初,導與庾亮薦丹陽尹何充,請以為已副,加吏部尚書。庾亮弟、會稽內史冰為中書監(jiān)、揚州刺史,參錄尚書。 八月壬午,復改丞相為司徒。庾冰頗任威刑,丹陽尹殷融諫之。辛酉,侍中、太尉、南昌文成公郗鑒卒。鑒疾篤,以府事付長史劉遐,上疏乞骸骨,且曰:“臣所統(tǒng)錯雜,率多北人,·或逼遷徙,或是新附,百姓懷土,皆有歸本之心。臣宣國恩,示以好惡,處與田宅,漸得少安。聞臣疾篤,眾情駭動,若當北渡,必啟寇心。太常臣謨平簡貞正,素望所歸,謂可以為都督、徐州刺史?!痹t以蔡謨?yōu)樘拒娝尽⒓邮讨?。辛酉,鑒卒,即以謨?yōu)槎级叫?、兗、青三州軍事、徐州刺史,假?jié)。時左衛(wèi)將軍陳光請伐趙,詔遣光攻壽陽,謨上疏:“壽陽城小而堅,得之利薄,不足以損敵,失之害重,而足以益寇?!蹦酥埂? 十二月丙戌,以瑯邪王岳為侍中、司徒。 六年,正月庚子,司空、荊州刺史庾亮卒。以護軍將軍,錄尚書事何充為中書令。亮父琛,過江為會稽太守。庚戌,以庾翼為安西將軍、都督江、荊、司、雍、梁、益六州諸軍事,荊州刺史。 七月初,依中興故事,朔望聽政于東堂。 十月,林邑獻馴象。 十二月,復瑯邪,比漢豐、沛。謝廣為中護軍。 七年,二月,慕容皝請假蒸王章璽,許之。 三月戊戌,皇后杜氏崩。 四月丁巳,葬恭皇后于興平陵。 是月,詔實編戶,王公以下皆正土斷,白籍。分江乘縣西界置臨沂縣,隸瑯邪郡. 八月,引見群臣,射宴于延賢堂。辛酉,驃騎將軍東海王沖卒。 九月,罷太仆官。 十二月,除樂府雜伎。癸酉,侍中,司空陸玩卒。 八年,正月乙丑,大赦。 三月初,以武悼后配食武帝廟。 五月乙卯,帝不豫。六月庚寅,疾篤。帝二子丕、奕皆在襁褓,庾冰每說帝以國有強敵,宜立長君。請以母弟瑯邪王岳為嗣,帝許之。中書令何充曰:“父子相傳,先王舊典,易之者鮮不致亂。今瑯邪踐祚,將如孺子何!”冰不聽。下詔以岳為嗣,并以奕繼瑯邪哀王。壬辰,庾冰、何充及武陵王唏、會稽王昱、尚書令諸葛恢并受顧命。癸巳,帝崩。帝沖幼嗣位,不親庶政。及長,頗有勤儉之德。甲午,瑯邪王即皇帝位,大赦。已亥,封成帝子丕為瑯邪王,奕為東海王。(按:瑯邪為江乘之瑯邪。及東海,均在今江蘇境。) 七月丙辰,葬成帝于興平陵。帝徒行送喪,至閶闔門乃升素輿,至陵所。既葬,帝臨軒,庾冰、何充侍坐。帝曰:“朕嗣鴻業(yè),二君之力也。”己未,以中書令何充為驃騎將軍、都督徐州、揚州之晉陵諸軍事、領徐州刺史,鎮(zhèn)京口,避諸庾也。 八月辛丑,彭城王紡卒。以江州刺史王允之為衛(wèi)將軍。 九月,詔瑯邪國及府吏,進位各有差。 十月甲午,王允之卒。 十二月壬子,立妃褚氏為皇后。 康帝建元元年正月,大赦,改元,振恤鰥寡孤獨不能自存者。 六月壬午,又以束帛征處士翟湯、虞喜。有司奏,成帝崩一周,請改素服,進御膳依舊,詔弗可。 七月,趙汝南太守戴開帥數(shù)千人來降。丁巳,下詔經略中原。庾翼表桓宣為梁州刺史,前趣丹水,桓溫為前鋒都督、假節(jié),帥眾入臨淮。初,瑯邪內史桓溫尚南康公主,豪爽有風概,庾翼與之友善,相期以寧濟海內。翼常薦溫于成帝曰:“桓溫有英雄之才,愿勿以常人遇之,常婿畜之,宜委以方召之任,必有弘濟艱難之勛?!敝潦?,翼請鎮(zhèn)襄陽,詔加都督征討諸軍事。辛巳,車騎將軍、揚州刺史庾冰改都督荊、江、寧、益、梁、交、廣七州、豫州之四郡(宣城、歷陽、廬江、安豐)諸軍事,領江州刺史,鎮(zhèn)武昌,以冰累求外出。征徐州刺史何充為都督揚、豫、徐州之瑯邪諸軍事,領揚州刺史,錄尚書事,輔政。以瑯邪內史桓溫都督青、徐、兗三州。徐州刺史褚哀為衛(wèi)將軍,領中書令。 十一月己巳,大赦。 二年四月,中書令褚裒固辭樞要,出為兗州刺史,鎮(zhèn)金城。帝疾篤,庾冰、庾翼欲立會稽王昱為嗣,何充建議立皇子聃,帝從之。 九月丙申,立聃為皇太子。戊戌,帝崩于式乾殿。己亥,何充以遺旨奉太子即位。 皇后褚氏為皇太后,時帝方二歲,太后臨朝稱制,何充加侍中。充以左將軍褚裒、太后之父,宜綜朝政,上疏薦裒參錄尚書;乃以裒為侍中、衛(wèi)將軍、錄尚書事,持節(jié)、都督刺史如故。裒以近戚,懼獲譏嫌,上疏固請居藩,改授都督徐、青、兗三州、揚州之二郡諸軍事、衛(wèi)將軍、徐、兗二州刺史,鎮(zhèn)京口。尚書奏:“裒見太后,在公庭則如臣禮,私覿則嚴父。”從之。 十月乙丑,葬崇平陵。 十一月庚辰,車騎將軍庾冰卒。王導之薨,人情惕然。冰兄亮既固辭不入,而冰乃當重任,經綸時務。不舍夙夜,賓禮朝賢,升擢后進,朝野注心,咸稱賢相。 穆帝永和元年正月甲戌朔,皇太后設白紗帷于太極殿,抱帝臨軒。甲申,進鎮(zhèn)軍將軍武陵王晞為鎮(zhèn)軍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顧眾為尚書右仆射。 詔征衛(wèi)將軍褚裒,欲以為揚州刺史,錄尚書事。吏部尚書劉遐,長史王胡之說裒曰:“會稽王令德雅望,國之周公,足下宜以大政授之?!辟龉剔o歸藩。 四月壬戌,以會稽王昱為撫軍大將軍,錄尚書六條事。昱清虛寡欲,尤善玄言,常以劉惔、王懞、韓伯為談客,又辟郗超為撫軍掾,謝萬為從事中郎。 五月戊寅,大雩,尚書令建安伯諸葛恢卒。 七月庚午,征西將軍庾翼卒。 八月,豫州刺史路永奔趙,趙王虎使永屯壽春。庚辰,以桓溫為安西將軍荊州刺史。 九月丙申,皇太后詔曰:“今百姓勞弊,其共思詳所以賑恤之宜。及歲常調非軍國要危者,并宜停之?!? 是年,丹陽尹劉惔遷義成太守。 二年,正月丙寅,大赦。己卯,侍中、揚州刺史、驃騎將軍、錄尚書事何充卒。 二月癸丑,左光祿大夫蔡謨領司徒錄尚書六條事、會稽王昱及謨并輔政。 三月丙子,以前光祿大夫顧和為尚書令,前司徒左長史殷浩為建武將軍、揚州刺史。和固辭。 三年,正月乙卯,荊州刺史桓溫攻成都,克之。丁亥,李勢降,益州平。四月,地震。六月辛酉,大赦。九月,地震。 四年八月,進安西將軍桓溫為征西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封臨賀郡公。謝尚為安西將軍?;笢丶葴缡瘢笳?,朝廷憚之。會稽王昱以揚州刺史殷浩有盛名,朝野推服,引為心膂,與參綜朝權,欲以抗溫;由是與溫寢相疑貳。浩以征北長史茍羨、前江州刺史王羲之,夙有令名,擢羨為吳國內史,羲之為護軍將軍,以為羽翼。羲之以內外協(xié)和,然后國家可安,勸浩不宜與溫構隙,浩不從。 五年六月,趙揚州刺史王浹以壽春來降;西中郎將陳逵進據(jù)壽春,征北大將軍褚裒上表伐趙,即日戒嚴,直指泗口。朝議以裒事任貴重,宜先遣偏師,裒奏言:“先已遣督護王頤之等徑造彭城,后遣督護糜嶷進據(jù)下邳,今宜速發(fā),以成聲勢?!? 七月,加褚裒征討大都督,督徐、兗、青、揚、豫五州軍事。裒帥眾三萬,赴彭城。北方士民降附者日以千計。朝野皆以為中原指期可復。光祿大夫蔡謨獨謂所親曰:“能順天乘時濟群生于艱難者,非上圣與英雄不能為,自余莫若度德量力。觀今日之事,殆非時賢所及。必將經營分表,疲民以逞;既而才略疏短,不能副心,財殫力竭,智勇俱困,安得不憂及朝廷!”魯郡民五百余家相與起兵附晉,求援于褚裒。裒遣部將王龕、李邁將銳卒三千迎之。趙南討大都督李農帥騎二萬,與龕等戰(zhàn)于代陂,龕等大敗。皆沒于趙。 八月,裒還屯廣陵。陳逵聞之,焚壽春積聚,毀城遁還。裒上疏乞自貶,詔不許;命裒還鎮(zhèn)京口,解征討都督。 十二月己酉,徐州刺史、征北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褚裒卒。以建武將軍、吳國內史荀羨為使持節(jié)、監(jiān)徐、兗二州諸軍事、北中郎將、徐州刺史。 六年正月,以褚裒喪故,懸而不樂。 閏月,朝廷聞中原大亂,復謀進取,以揚州刺史殷浩為中軍將軍、假節(jié),都督揚、豫、徐、青、兗五州諸軍事。 五月,廬江太守袁真攻魏冉氏合肥,克之,虜其居民而還。 十二月,司徒蔡謨以臨軒冊拜不至,傲違上命,免為庶人。 永和七年四月,加尚書令顧和開府儀同三司。 五月,趙兗州刺史劉啟自鄄城來奔。 七月,尚書令、左光祿大夫、開府儀同三司顧和卒。甲辰,濤水入石頭,溺死者數(shù)百人。 九月,峻陽、太陽二陵崩。帝素服,于太極殿三日,遣兼太常趙拔修復山陵。 十二月辛未,桓溫請北伐,拜表輒行,軍于武昌。會稽王昱以書諭之,溫即上疏惶恐致謝,回軍還鎮(zhèn)。 永和八年正月,尚書左丞孔嚴言于殷浩曰:“比來眾情,良可寒心,不知使君當何以鎮(zhèn)之。竊謂宜明受任之方,韓、彭專征伐,蕭、曹守管籥。內外之任,各有攸司;深思廉、藺屈身之義,平、勃交歡之謀,令穆然無間,然后可以保大定功。觀近日降附之徒,皆人面獸心,貪而無親,難以義感也?!焙撇粡?,浩上疏請北出許、洛,詔許之,以安西將軍謝尚、北中郎將荀羨為督統(tǒng),進屯壽春。謝尚不能撫慰張遇,怒據(jù)許昌叛,使其將上官恩據(jù)洛陽,樂弘攻戴施于倉垣,浩軍不能進。 三月,命荀羨鎮(zhèn)淮陰,尋加監(jiān)青州諸軍事,又領兗州刺史,鎮(zhèn)下邳。七月大雩。丁酉,以鎮(zhèn)軍大將軍、武陵王晞為太宰,撫軍大將軍、會稽王昱為司徒,征西大將軍桓溫為太尉。 八月,冉閔子智以鄴降,督護戴施獲其傳國璽,文曰:“受命于天,既壽永昌?!卑馘籍呝R。 九月,中軍將軍殷浩北伐,次泗口,遣河南太守戴施據(jù)石門,滎陽太守劉遂戍倉垣。浩以軍興,罷遣太學生徒。 九年正月乙卯朔,大赦。丙寅,皇太后與帝同拜建平陵。 四月,以安西將軍謝尚為尚書仆射。 五月,大疫。 七月丁酉,地震。 八月,遣兼太尉、河間王欽修復五陵。 十月,殷浩進次山桑,使平北將軍姚襄為前鋒。姚襄叛,浩棄輜重退保譙城。 十一月,詔以謝尚都督江西諸軍,鎮(zhèn)歷陽。 十年正月己酉朔,以王陵未復,懸而不樂。丁卯,地震。 揚州刺史殷浩連年北伐,師徒累敗,糧械都盡,桓溫因朝野之怨,上疏數(shù)浩之罪,請廢之。朝廷不得已,免浩為庶人,徙東陽之信安。自此內外大權,一歸于溫。以會稽內史王述為揚州刺史。 五月,江西流民郭敞等執(zhí)陳留太守劉仕,降于姚襄。建康震駭,以吏部尚書周閔為中軍將軍,屯中堂。豫州刺史謝尚自歷陽還衛(wèi)京師。 十一年正月甲辰,侍中汝南王統(tǒng)卒。 四月壬申,隕霜。乙酉,地震。 五月丁未,地又震。 七月,以吏部尚書周閔為尚書左仆射,領軍將軍王彪之為尚書右仆射。 十月,進豫州刺史謝尚鎮(zhèn)西將軍,鎮(zhèn)馬頭。 十二年正月丁卯,帝臨軒,以皇太后母喪,懸而不樂。 二月,帝講孝經。 十月,燕慕容恪攻段龕于廣固,使徐、兗二州刺史茍羨救之。 十一月,段龕降慕容恪,荀羨退回下邳。 十二月,丹陽尹王胡之遷都督司州諸軍事。庚戌,以有事五陵,告于太廟,帝及群臣皆服緦于太極殿,臨三日。 升平元年,正月壬戌,帝加元服,告于太廟,始親萬幾。大赦,改元,文武進位一等。皇太后居崇德宮。扶南、天竺旃檀獻馴象,詔曰:“昔先帝以殊方異獸,或為人患,禁之,今及其未至,可令還本土?!? 三月壬申,親釋奠于中堂。 五月庚午,鎮(zhèn)西將軍謝尚卒。 八月丁未,立皇后何氏,禮如咸康而不賀。 十二月,以太常王彪之為尚書左仆射。 二年正月,司徒昱稽首歸政,帝不許。 八月,豫州刺史謝奕卒。司徒昱欲以建武將軍桓云代之,訪于王彪之,彪之曰:“云非不才,然溫居上流,已割天下之半;其弟復處西藩;兵權萃于一門,非深根固蒂之宜。人才未可豫量,但當令不與殿下作異者耳?!标蓬h之:“君言是也?!比缮辏詤桥d太守謝萬為西中郎將,監(jiān)司、豫、幽、并四州諸軍事、豫州刺史。(《通鑒》注:司、豫、幽、并皆僑郡。)王羲之與萬書曰:“以君邁往不屑之韻,而俯同群碎,誠難為意。然所謂通識,正當隨事行藏。愿君每與士卒之下者同甘苦,則盡善矣?!比f不能用。 徐、兗二州刺史荀羨有疾,以御史中丞郗曇為軍司。 十二月,荀羨征還,以郗曇為北中郎將、都督徐、兗、青、冀、幽五州諸軍事、徐、兗二州刺史,鎮(zhèn)下邳。 三年二月,燕人殺段勤,勤弟思來奔。 三月甲辰,詔以比年出軍,糧運不繼,王公已下十三戶借一人一年助運。 十月,詔謝萬軍下蔡,郗曇軍高平以擊燕。郗曇以病退屯彭城。萬軍驚潰,狼狽單歸。詔廢為庶人。 十一月戊子,進揚州刺史王述為衛(wèi)將軍。 十二月瑯邪王丕為驃騎將軍,東海王奕為車騎將軍。 四年七月,以軍役繁興,省用徹膳。 十一月,封太尉桓溫為南郡公,弟沖為豐城縣公,濟為臨賀郡公。 五年正月戊戌,大赦,賜鰥寡孤獨米人五斛。 徐、兗二州刺史、東安簡伯郗曇卒。 二月,以東陽太守范汪都督徐、兗、青、冀、幽五州諸軍事,徐、兗二州刺史。 四月,大水。 五月,帝不豫。丁巳,帝崩于顯陽殿?;侍罅钤唬骸暗垩俨痪燃?,胤嗣未建?,樞巴踟е信d正統(tǒng),明德懋親。昔在咸康,屬當儲貳。以年在沖幼,未堪國難,故顯宗高讓。今義望情地,莫與為比,其以王奉大統(tǒng)?!庇谑?,百官備法駕,迎于瑯邪第。庚申,即皇帝位。壬戌,詔曰:“朕獲承明命,入纂大統(tǒng)。顧惟先王宗廟,蒸嘗無主。太妃喪庭,廓然靡寄。悲痛感摧,五內抽割。宗國之尊,情禮兼隆。胤嗣之重,義無與二。東海王奕,戚屬親近,宜奉本統(tǒng),其以奕為瑯邪王?!? 七月戊午,葬穆皇帝于永平陵,廟號孝宗。 九月戊申,立妃王氏為皇后。穆帝何皇后居永安宮。 徐、兗二州刺史范汪素為桓溫所惡,將北伐,命汪率眾出梁國。十月,坐失期,免為庶人。 哀帝隆和元年,正月壬子朔,大赦,改元,減田稅,畝收二升。 二月丙子,尊所生妃周氏為皇太妃。辛未,以吳國內史庾希為北中郎將,徐、兗二州刺史,鎮(zhèn)下邳,假節(jié)。 五月丁巳,桓溫上疏,請遷都洛陽,自永嘉之亂,播流江表者,一切北徙,以實河南。詔曰:“在昔喪亂,忽涉五紀。戎狄肆暴,繼襲兇跡。眷言西顧,慨嘆盈懷。如欲躬率三軍,蕩滌氛穢,廓清中畿,光復舊京,非夫外身徇國,孰能若此!諸所處分,委之高算。但河沼丘墟,所營者廣,經始之勤,致勞懷也?!笔鹿恍小? 七月,進瑯邪王奕為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 十二月,庾希自下邳退屯山陽。 興寧元年二月己亥,大赦,改元。 三月壬寅,皇太妃周氏薨于瑯邪第。癸卯,帝就第治喪。詔司徒、會稽王昱總內外眾務。帝欲為太妃服三年,仆射江虨啟:“于禮,當服緦麻?!庇钟捣],虨曰:“厭屈私情,所以上嚴祖考?!蹦朔屄?。 四月,揚州地震,湖瀆溢。 五月,加征西大將軍桓溫侍中、大司馬、都督中外諸軍事、錄尚書事、假黃鉞。 二年二月,改左軍將軍為游擊將軍,罷右軍、前軍、后軍五校三將官。癸卯,帝耕籍田。 三月,大閱戶口,嚴法禁,稱為庚戌制,令所在土斷。辛未,帝不豫。帝雅好黃老,斷谷,餌長生藥,服食過多,藥發(fā)不能親萬幾,崇德太后復臨朝攝政。 四月甲申,王師敗績于許昌,朱輔退保彭城。 五月戊辰,以揚州刺史王述為尚書令、衛(wèi)將軍,加大司馬桓溫為揚州牧、錄尚書事。 七月丁卯,復征大司馬溫入朝。八月,溫至赭圻,詔尚書車灌止之,溫遂城赭圻而居之,固讓內錄,遙領州牧。 三年正月庚申,皇后王氏崩。 二月丙申,帝崩于西堂,無嗣。丁酉,皇太后詔以瑯邪王奕承大統(tǒng)。百官奉迎于瑯邪第。是日,即皇帝位,大赦。 三月壬申,葬哀帝及靜皇后于安平陵。 七月己酉,徙會稽王昱復為瑯邪王。壬子,立妃庾氏為皇后。甲子,立瑯邪王昱子昌明會稽王。昱固讓,自稱為會稽王。 十二月戊戌,以尚書王彪之為仆射。 是月,大赦,改明年太和。 廢帝奕太和元年。四月,旱。 五月,皇后庾氏崩。 七月癸酉,葬孝皇后于敬平陵。 十月,加司徒昱丞相、錄尚書事,入朝不趨,贊拜不名,劍履上殿。 二年正月,徐、兗二州刺史庾希坐不能救魯高平,免官。 九月,以會稽內史郗愔為都督徐、兗、青、幽、揚州之晉陵諸軍事,徐、兗二州刺史,鎮(zhèn)京口。 三年,三月癸亥,大赦。 四月癸巳,雨雹,大風折木。 十二月,加大司馬溫殊禮,位在諸侯王上。 四年三月,轉徐、兗二州刺史郗惜為會稽內史。 大司馬溫自領徐、兗二州刺史。 四月庚戌,大司馬溫伐燕,帥步騎五萬,發(fā)姑孰。 七月,溫至枋頭。 九月丙申,以糧運不繼,焚舟而歸。 十月己巳,溫收散卒,屯于山陽。溫深恥喪敗,歸罪于袁真,奏免為庶人。真遂據(jù)壽春叛降燕。 十一月辛丑,大司馬溫自山陽及會稽王昱會于涂中,將謀后舉。 十二月,遂城廣陵而居之。 五年八月,大司馬溫自廣陵帥眾二萬討袁瑾,以襄城內史劉波為淮南內史,將五千人鎮(zhèn)石頭。癸丑,溫敗瑾于壽春,遂圍之。 是年二月,袁真卒。陳郡太守朱輔立真子瑾為豫州刺史,以保壽春。 六年正月,袁瑾、朱輔求救于秦,秦遣將軍王鑒、張蠔救之。大司馬溫遣淮南太守桓伊等擊鑒、蠔于石橋,大破之。丁亥,溫拔壽春,擒瑾及輔,送建康斬之。 四月戊午,大赦。 六月,京都及丹陽、晉陵、吳郡大水。 十一月癸卯,桓溫自廣陵屯于白石。丁未詣闕,用郗超謀,圖廢立。丁巳,諷奏崇德太后。己酉,太后下令廢帝為東海王,還第,供衛(wèi)一如漢昌邑故事。于是,百官入太極前殿。即日,溫使散騎常侍劉享收帝璽綬。帝著白袷單衣,步下西堂,乘犢車出神獸門,群臣拜辭,莫不欷歔。敕吳國內史刁彝防衛(wèi),又使御史顏允監(jiān)察之。 簡文帝咸安元年,十一月己酉,大司馬溫率百官具法駕乘輿,迎帝于朝堂,變服著平巾幘、單衣,東面拜受璽綬,即日即皇帝位,改元咸安。大司馬溫出屯中堂,分兵屯衛(wèi)。溫有足疾,詔乘輿入殿。乙卯,溫奏免武陵王晞太宰,并其世子綜,梁王等官,使魏郡太守毛安之率所領宿衛(wèi)殿內。庚戌,使兼太尉周頤告于太廟。庚戌,尊褚太后曰崇德太后。辛亥,大司馬溫遣弟秘逼新蔡王晃稱與晞及子綜、著作殷涓、大宰長史庾倩、掾曹秀、舍人劉強、散騎常侍庾柔等謀反;帝對之流涕,溫皆收付廷尉。癸丑,溫殺東海王三子及其母。甲寅,御史、中丞譙王恬請依律誅武陵王晞。詔曰:“悲惋惶怛,非所忍聞,況言之哉!其更詳議?!币颐瑴刂乇砉陶堈D晞,詞甚酷切。帝乃賜溫手詔曰:“若晉祚靈長,公便宜奉行前詔,如其大運去矣I請避賢路?!睖赜[之,流汗,乃奏廢唏及其三子,家屬皆徙新安郡,丙辰,免新蔡王晃為庶人,徙衡陽殷涓、庾倩、曹秀、劉強、庾柔皆族誅,庾蘊飲鴆死。蘊兄東陽太守友子婦,桓豁之女,故溫特赦之。庾希聞難,與弟會稽參軍邈及子攸之逃海陵陂澤中。戊午,大赦。己未,溫如白石,上書求歸姑孰。庚申,詔進溫丞相,大司馬如故,留京師輔政;溫固辭,仍請還鎮(zhèn)。辛酉,溫自白石還姑孰。 十二月,大司馬溫奏:“廢放之人,屏之以遠,不可以臨黎元。東海宜依昌邑故事,筑第吳郡?!碧笤t曰:“使為庶人,情有不忍,可特封王?!睖赜肿嘣唬骸翱煞夂N骺h侯。”庚寅,封海西縣公。 二年正月辛丑,百濟、林邑來貢。 三月丁酉,詔非軍國戎祀之要,華飾煩費之用,皆省之。重詔內外百司,各勤所職,使善無不達。癸丑,遣使大司馬,并問方伯,逮于邊戍。宣詔大享,求其所安,籌量賜給,悉令周普。乙卯,詔,資儲漸豐,可籌量增俸。 三月戊午,遣待中王坦之征大司馬溫入輔,溫復辭。 六月,庾希、庾邈與故青州刺史武沈之子遵聚眾夜入京口城,晉陵太守卞耽逾城奔曲阿。希詐稱受海西公密旨誅大司馬溫。建康震擾,內外戒嚴。卞耽發(fā)諸縣兵二千人擊希,希敗,閉城自守。溫遣東海內史周少孫討之。七月壬辰,拔其城,擒希、邈及親黨斬之。 七月甲寅,帝不豫,一日一夜發(fā)四詔,征溫不至。己未,立皇子昌明為太子,皇子道子為瑯邪王,領會稽國,以奉帝母鄭太妃之祀。 遺詔:“家國事,一稟大司馬,如諸葛武侯、王丞相故事?!笔侨盏郾?。群臣疑惑,尚書仆射王彪之正色曰,“天子崩,太子代立,大司馬何容得異!若先面咨,必反為所責?!背h乃定。太子即皇帝位,大赦。崇德太后以帝沖幼,加在諒暗,令溫依周公居攝。王彪之封還,事遂不行。詔謝安征溫入輔,溫又辭。 九月,追尊會稽王妃王氏曰順皇后,尊母李氏曰淑妃。 十月丁卯,葬高平陵。 十一月,妖賊彭城盧悚自廣莫門入殿庭,詐云海西公還,遣將軍毛安之等討平之。 是歲,三吳大旱,人多饑死,詔所在賑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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