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卷一 史記 漢書

廿二史劄記 作者:趙翼


  司馬遷作史年歲

  司馬遷報任安書,謂:“身遭腐刑而隱忍茍活者,恐沒世而文采不表于后世也?!闭撜咚熘^:“遷遭李陵之禍,始發(fā)憤作史記?!倍恢且?。

  其自序謂父談臨卒,屬遷論著列代之史。父卒三歲,遷為太史令,即紬石室金匱之書。為太史令五年,當太初元年,改正朔,正值孔子春秋后五百年之期,于是論次其文。會草創(chuàng)未就而遭李陵之禍,惜其不成,是以就刑而無怨。

  是遷為太史令,即編纂史事,五年為太初元年,則初為太史令時,乃元封二年也。元封二年至天漢二年遭李陵之禍已十年。

  又報任安書內謂:“安抱不測之罪,將迫季冬,恐卒然不諱,則仆之意終不得達,故略陳之。”安所抱不測之罪,緣戾太子以巫蠱事斬江充,使安發(fā)兵助戰(zhàn),安受其節(jié)而不發(fā)兵。武帝聞之,以為懷二心,故詔棄市。此書正安坐罪將死之時,則征和二年間事也。

  自天漢二年至征和二年,又閱八年。

  統(tǒng)計遷作史記,前后共十八年。況安死后,遷尚未亡,必更有刪訂改削之功。

  蓋書之成,凡二十余年也。其自序末謂“自黃帝以來至太初而訖”,乃指所述歷代之事止于太初,非謂作史歲月至太初而訖也。

  李延壽作南北史凡十七年。歐陽修、宋子京修新唐書,亦十七年。司馬溫公作資治通鑒凡十九年。遷作史之歲月,更有過之。合班固作史之歲月并觀之,可知編訂史事,未可聊爾命筆矣。元末修宋、遼、金三史,不過三年。明初修元史,兩次設局,不過一年。毋怪乎草率荒謬,為史家最劣也。

  班固作史年歲

  漢書武帝以前,紀、傳、表多用史記文,其所撰述,不過昭、宣、元、成、哀、平、王莽七朝君臣事跡。且有史遷創(chuàng)例于前,其成之易易。乃考其始末,凡經四人手,閱三四十年,始成完書,然后知其審訂之密也。

  據(jù)后漢書班固傳:“固父彪接遷書太初以后,繼采遺事,傍貫異聞,作后傳數(shù)十篇。”

  是彪已有撰述也。

  固以父書未詳,欲就其業(yè),會有人告其私改國史。明帝閱其書而善之,使固終成之。固乃起高祖,終于孝平、王莽之誅,十有二世,二百三十年。為紀、表、志、傳,凡百篇。自永平始受詔,積二十余年,至建初中乃成。

  是固成此書已二十余年?! ∑浒吮砑疤煳闹旧形淳投桃炎洹:偷塾衷t其妹昭,就東觀藏書閣踵成之。

  是固所未成,又有妹為之卒業(yè)也。  漢書始出,多未能通。馬融伏于閣下,從昭受讀。后又詔融兄續(xù)繼昭成之。

  是昭之外,又有馬續(xù)也?! “倨畷弥谑愤w者,已居其半,其半又經四人之手而成?! ∑浜髲埡庥謼l上漢書與典籍不合者十余事。盧植、馬日磾、楊彪、蔡邕、韓說等校書東觀,又補續(xù)漢記,則是書亦尚有未盡善者。益信著書之難也。

  各史例目異同

  古者,左史記言,右史記事。言為尚書,事為春秋。其后沿為編年、記事二種。

  記事者,以一篇記一事,而不能統(tǒng)貫一代之全;編年者,又不能即一人而各見其本末。司馬遷參酌古今,發(fā)凡起例,創(chuàng)為全史。本紀以序帝王,世家以記侯國,十表以系時事,八書以詳制度,列傳以志人物。然后一代君臣政事,賢否得失,總匯于一編之中。自此例一定,歷代作史者遂不能出其范圍,信史家之極則也。

  魏禧序十國春秋,謂“遷僅工于文,班固則密于體。”以是為史漢優(yōu)劣。不知無所因而特創(chuàng)者難為功,有所本而求精者易為力。此固未可同日語耳。

  至于篇目之類,固不必泥于一定?;蚯按卸蟠鶡o;或前代所無而后代所有,自不妨隨時增損改換。今列二十二史篇目異同于左:

  本紀  古有禹本紀、尚書世紀等書。遷用其體,以敘述帝王。惟項羽作紀頗失當。故漢書改為列傳。

  后漢書又立皇后紀。蓋仿史漢呂后紀之例。不知史遷以政由后出,故高紀后,即立后紀。至班固則先立孝惠紀,孝惠崩,始立后紀。其體例已截然。以少帝既廢,所立者非劉氏子,故不得以偽主紀年,而歸之于后也。若東漢則各有帝紀,即女后臨朝,而用人行政已皆編在帝紀內,何必又立后紀?

  新唐書武后已改唐為周,故朝政則編入后紀。宮闈瑣屑事,仍立后傳,較有斟酌?! ∷问范茸诒炯o后,附瀛國公及二王,不曰帝而曰瀛國公、曰二王,固以著其不成為君,而猶附于紀后,則以其正統(tǒng)緒余,已登極建號,不得而沒其實也。

  至馬令、陸游南唐書作李氏本紀、吳任臣十國春秋,為僭大號者皆作紀,殊太濫矣。其時已有梁、唐、晉、漢、周稱紀,諸國皆偏隅,何得亦稱紀耶?  金史于太祖本紀之前,先立世紀以敘其先世。此又仿尚書世紀之名,最為典切。

  世家

  史記衛(wèi)世家贊:“余讀世家言”云云,是古來本有世家一體,遷用之以記王侯諸國。

  漢書乃盡改為列傳(按班固傳:改世家為列傳,系其父彪變例)。傳者,傳一人之生平也。王侯開國,子孫世襲,故稱世家。今改作傳,而其子孫嗣爵者,又不能不附其后,究非體矣。然自漢書定例后,歷代因之。

  晉書于僭偽諸國數(shù)代相傳者,不曰世家而曰載記。蓋以劉、石、符、姚諸君,有稱大號者,不得以侯國例之也?! W陽修五代史,則于吳、南唐、前蜀、后蜀、南漢、北漢、楚、吳、越、閩、南平皆稱世家。

  宋史因之,亦作十國世家。

  遼史于高麗、西夏,則又變其名曰外記。

  表

  史記作十表,仿于周之譜牒,與紀傳相為出入。凡列侯將相三公九卿功名表著者,既為立傳,此外大臣無功無過者,傳之不勝傳,而又不容盡沒,則于表載之。作史體裁,莫大于是。

  故漢書因之,亦作七表。以史記中三代世表、十二諸侯年表、六國表皆無與于漢也。其余諸侯,皆本史記舊表,而增武帝以后沿革以續(xù)之。惟外戚恩澤侯表,史記所無。又增百官公卿表,最為明析。另有古今人表,既非漢人,何煩臚列。且所分高下,亦非定評,殊屬贅設也。

  后漢、三國、宋、齊、梁、陳、魏、齊、周、隋及南北史皆無表。

  新唐書宰相、方鎮(zhèn)、宗室世系三表。

  薛五代史無表。歐五代史亦無表。但有十國世家年譜。

  宋史有宰相、宗室二表。

  遼史立表最多。有世表、皇子表、公主表、皇族表、外戚表、游幸表、部屬表、屬國表。表多則傳可省,此作史良法也。  金史宗室、交聘二表。  元史后妃、宗室世系、諸王、公主、三公、宰相六表。  明史諸王、功臣、外戚、宰輔、七卿,共五表。

  后人有因各史無表而補之者:伏無忌、黃景作諸王、王子、功臣、恩澤侯表。邊韶、崔寔、延篤作百官表,皆不傳。袁希之又有漢表,熊方有后漢表,李燾作歷代宰相年表,皆所以補前人之缺。近時萬斯同又取歷代正史之未著表者一一補之,凡六十篇,益以明史表十三篇,最為詳贍。

  書志

  八書乃史遷所創(chuàng),以紀朝章國典。

  漢書因之,作十志。律歷志則本于律書、歷書也。禮樂志則本于禮書、樂書也。食貨志則本于平準書也。郊祀志則本于封禪書也。天文志則本于天官書也。溝洫志則本于河渠書也。此外又增刑法、五行、地理、藝文四志。

  其后律歷、禮樂、天文、地理、刑法,歷代史皆不能無。

  后漢書改地理為郡國。又增禮儀、祭祀、百官、輿服四志。

  三國無志。  晉、宋、齊書,大概與前書同。惟宋書增符瑞志。齊書亦有祥瑞志。  梁、陳書及南史無志。

  魏書改天文為天象,地理為地形,祥瑞為靈征,余皆相同,而增官氏、釋老二志?! ↓R、周及北史皆無志。

  隋書本亦無志,今志乃合梁、陳、齊、周、隋并撰者。其藝文則改為經籍。

  新唐書增儀衛(wèi)、選舉、兵制三志。

  薛五代史志類有減無增。歐五代史另立司天、職方二考,亦即天文、地理而變其名也。

  宋史諸志與前史名目多同?! ∥┻|史增營衛(wèi)、捺缽、部族、兵衛(wèi)諸志,其國俗然也?! 〗鹪分灸颗c宋史同,惟少藝文耳。

  明史志目與宋史同,其藝文志內,專載明人著述,而前代書流傳于世者不載。  列傳  古書凡記事、立論及解經者,皆謂之傳,非專記一人事跡也。(說見陔余叢考)其專記一人為一傳者,則自遷始。又于傳之中,分公卿將相為列傳,其儒林、循吏、酷吏、刺客、游俠、佞幸、滑稽、日者、龜策、貨殖等,又別立名目,以類相從。

  自后作史者,各就一朝所有人物傳之,固不必盡拘遷史舊名也。如漢書少刺客、滑稽、日者、龜策四傳,而增西域傳。蓋無其人不妨缺,有其事不妨增。至外夷傳則又隨各朝之交兵通貢者而載之,更不能盡同也。

  惟貨殖一款,本可不立傳,而漢書所載貨殖,又多周秦時人,與漢無涉,殊亦贅設。

  后漢書于列傳,儒林、循吏、酷吏外,又增宦者、文苑、獨行、方術、逸民、列女等傳。

  三國志名目有減無增。

  晉書改循吏為良吏,方術為藝術,不過稍易其名。又增孝友、忠義二傳。其逆臣則附于卷末,不另立逆臣名目。

  宋書但改佞幸為恩幸。其二兇亦附卷末。(二兇:劉劭、劉浚)

  齊書改文苑為文學,良吏為良政,隱逸為高逸,孝友、忠義為孝義,恩幸為幸臣,亦稍變其名。其降敵國者,亦附卷末。

  梁書改孝義為孝行,又增止足一款。其逆臣亦附卷末。

  陳書及南史亦同。惟侯景等另立賊臣名目。  后魏書改孝行為孝感,忠義為節(jié)義,隱逸為逸士,宦者為閹宦,亦稍變其名。其劉聰、石勒、晉、宋、齊、梁俱入外國傳。

  北齊各傳名目,無所增改?! ≈軙龈接挂豢?。

  隋書改忠義為誠節(jié),孝行又為孝義,余與前史同。而以李密、楊玄感次列傳后。宇文化及、王世充附于卷末。

  北史各傳名目,大概與前史同,增僭偽一款。

  舊唐書諸傳名目,亦與前史同。其安祿山等,亦附卷末,不另立逆臣名目。

  新唐書增公主、藩鎮(zhèn)、奸臣三款。逆臣中又分叛臣、逆臣為二,亦附卷末。

  薛五代史增世襲一款?! W五代史另立家人、義兒、伶官等傳。其歷仕各朝者,謂之雜傳。又分忠義為死節(jié)、死事二款。又立唐六臣傳。蓋五代時事多變局,故傳名亦另創(chuàng)(創(chuàng))也。

  宋史增道學一款及周三臣傳,余與前史同。

  遼史改良吏為能吏,余與前史同。另有國語解。

  金史無儒學,但改外戚為世戚,文苑為文藝,余與前史同。亦另有國語解。

  元史增釋老,余亦與前史同。

  明史各傳名目,亦多與前史同,增閹黨、流賊及土司傳。

  史記編次

  史記列傳次序,蓋成一篇,即編入一篇,不待撰成全書后,重為排比。

  故李廣傳后,忽列匈奴傳,下又列衛(wèi)青、霍去病傳。朝臣與外夷相次,已屬不倫。然此猶曰:諸臣事皆與匈奴相涉也。  公孫弘傳后,忽列南越、東越、朝鮮、西南夷等傳,下又列司馬相如傳。相如之下,又列淮南、衡山王傳。循吏后,忽列汲黯、鄭當時傳。儒林酷吏后,又忽入大宛傳。

  其次第皆無意義,可知其隨得隨編也。

  褚少孫補史記不止十篇

  漢書司馬遷傳謂:“史記內十篇,有錄無書?!鳖亷煿抛⒁龔堦淘唬骸斑w沒后,亡景紀、武紀、禮書、樂書、兵書、漢興以來將相年表、日者列傳、三王世家、龜策列傳、傅靳、蒯成列傳,凡十篇。元、成間,褚少孫補之,文詞鄙陋,非遷原本也?!笔巧賹O所補,只此十篇。

  然細按之,十篇之外尚有少孫增入者。  如外戚世家:增尹、邢二夫人相避不相見。及鉤弋夫人生子,武帝將立為太子,而先賜鉤弋死。又衛(wèi)青本平陽公主騎奴,后貴為大將軍,而平陽公主寡居,遂以青為夫等事。  田仁傳后增:仁與任安,皆由衛(wèi)青舍人,選入見帝。二人互相舉薦,帝遂拔用之等事。

  又張蒼、申屠嘉傳后增記征和以后為相者。車千秋之外,有韋賢、魏相、丙吉、黃霸,皆宣帝時也。韋元成、匡衡,則元帝時也。

  此皆少孫別有傳聞,綴于各傳之后。今史記內,各有“褚先生曰”以別之,其無“褚先生曰”者,則于正文之下,另空一字以為識別。此少孫所補,顯然可見者也。

  又有就史遷原文而增改者。

  楚元王世家后,敘其子孫有至地節(jié)二年者,則宣帝年號也。

  齊悼惠王世家后,敘朱虛侯子孫,有至建始三年者,則成帝年號也。

  此皆在遷后,而遷書內見之,則亦少孫所增入也。

  李廣利之降年考

  又史記匈奴傳:“太初四年,且鞮侯單于立。其明年,浞野侯亡歸。又明年,漢使李廣利擊右賢王于天山。又使李陵出居延陵,敗降匈奴?!眲t天漢二年也?!坝侄?,漢使廣利出朔方,與匈奴連戰(zhàn)十余日。廣利聞家已族滅,遂降匈奴?!眲t應是天漢四年事。

  然漢書武帝紀:“天漢二年,李陵降匈奴?!贝伺c傳同。而“廣利之降,則在征和三年”。距“天漢四年”,尚隔七年,殊屬歧互。不知者,必以史遷為及身親見,與班固事后追書者不同,自應以史記為準。然征和元年,巫蠱事起。三年,太子斬江充,戰(zhàn)敗自殺。而廣利之降,則以太子既死之明年。廣利出擊匈奴,丞相劉屈牦餞于郊外。廣利以太子既死,屬屈牦勸上立昌邑王為太子。昌邑王者,廣利妹李夫人所生子,廣利甥也。此語為人所告發(fā),帝遂誅其家。廣利聞之,乃降匈奴。是廣利之降,在衛(wèi)太子死后。而太子之死,實在征和二年。此等大事,漢書本紀,編年紀載,斷無差誤。則廣利之降,必不在天漢四年明矣。

  再以漢書匈奴傳核對。則李陵降匈奴以前,皆與史記匈奴傳同?!傲杲岛蠖?,廣利出兵,與單于連戰(zhàn)十余日,無所得,乃引還?!辈⑽唇敌倥??!坝置髂?,匈奴且鞮侯單于死,狐鹿姑單于立,是為漢太始元年。狐鹿姑立六年,遣兵入寇上谷、五原、酒泉,漢乃又遣廣利出塞,戰(zhàn)勝追北,至范夫人城。聞妻子坐巫蠱事被收,乃降匈奴。”計其歲年,正是征和三年之事。與武帝紀相合。

  則知史記匈奴傳末所云“天漢四年,廣利降匈奴者”,非遷原本也。遷是時目擊其事,豈有錯誤年歲至此。蓋遷所作傳,僅至李陵降后二年,廣利出塞不利引還便止。(遷自敘謂訖于太初,則并在陵降匈奴之前)而褚少孫于數(shù)十年后,但知廣利降匈奴之事,不復細考年代,即以系于天漢四年出兵之下,故年代錯誤也。

  可知史記十篇之外,多有少孫所竄入者。  按史公自敘:“十二本紀、八書、三十世家、七十列傳,共百三十篇,五十二萬六千五百字?!笔鞘饭延喅扇珪?。其十篇之缺,乃后人所遺失,非史公未及成而有待于后人補之也。班固作遷傳,但云:“十篇有錄無書”,而不言少孫所補。然班書內燕王旦等封策,及平陽公主以衛(wèi)青為夫等事,皆采少孫語入列傳。則知少孫所補,久附史記并傳矣?! ∮职甘饭孕?,作武帝紀,謂:“漢興五世,隆在建元,外攘夷狄,內修法度,與封禪,改正朔,易服色,故作今上本紀。”是遷所作武紀,凡征匈奴、平兩越、收朝鮮、開西南夷,以及修儒術、改夏正等事,必按年編入,非僅侈陳封禪一事也。今少孫所補,則系全取封禪書下半篇所敘武帝事,遂以作武帝本紀。凡封禪書中所云“今上”,皆改曰“武帝”(中尚有一“今上”字未改),其文字稍異者,惟“亳人謬忌”,武紀改云“薄誘忌”。“少翁以書置牛腹中,天子識其手書?!蔽浼o改云“天子疑之,有識其手書者”而已。武紀贊亦全用史公封禪書后文,無一字改易。

  因思少孫所補,大概多鈔錄舊文,不必自作。

  如龜策傳內“宋元王與衛(wèi)平論龜之文”,皆是韻語,此必掌故中本有此文字。其后所云:“首仰首俯,足開肣開”之類,亦是當時龜卜成法,特少孫鈔入以補缺耳。  至扁鵲、倉公傳,雖非少孫所補,然淳于意答文帝詔問之語,所治何人,所療何癥,自成一篇。亦必當時有此現(xiàn)成文字而鈔入者。使史遷為之,必不如此瑣屑。竊意扁鵲傳,史遷原文也;倉公傳,亦少孫鈔入者也?! ●疑賹O,沛人。嘗受詩于王式。后應博士弟子選。由是魯詩有張、唐、褚氏之學。(張長安、唐長賓與少孫同受業(yè)王式。漢書儒林傳)

  史記有后人竄入處

  史記田儋傳贊,忽言“蒯通辯士,著書八十一篇。項羽欲封之而不受?!?br />
  此事與儋何涉而贊及之。

  司馬相如傳贊,謂“相如雖多虛詞濫說,然其要歸,引之節(jié)儉。揚雄以為靡麗之賦,勸百諷一,猶馳騁鄭衛(wèi)之音,曲終而奏雅,不已虧乎!余采其語可論者,著于篇”云云。

  按雄乃哀、平、王莽時人,史遷何由預引其語?此并非少孫所補,而后人竄入者也。漢書相如傳贊正同,豈本是班固引雄言作贊,而后人反移作史記傳贊耶?  外戚世家敘衛(wèi)子夫得幸之處,不曰“今上”而曰“武帝”,此或是少孫所改耳?! ∈酚浡蓵幢鴷?br />
  史記所缺十篇,張晏謂“禮書、樂書、兵書”。顏師古據(jù)史記目錄“但有律書而無兵書”以駁張晏之誤。不知律書即兵書也。遷自序云:“非兵不強,非德不昌。司馬法所從來尚矣。太公、孫、吳、王子(徐廣曰王子成甫)能紹而明之,故作律書”云云。是遷所作律書即兵書也。

  今褚少孫所補序亦云:“六律為萬事根本,其于兵械尤重,遂極論秦時黷武,漢定天下,偃兵息戰(zhàn)等事?!笔且嗌幸姳上嚓P之意。而其傳則又專序律呂上生下生之法,與兵事毫不相涉,此篇最無頭緒。蓋少孫補作時,見遷序目有司馬法、太公、孫、吳字樣,故其序以兵律相關為言。至其正文,則以律書為名,遂專取律呂以實之,而與兵事不相涉也。

  張晏謂兵書者,專指史遷序目而言。顏師古駁之者,專據(jù)少孫所補律呂而言。度史遷原文,必有兵與律相應之故,惜不可考矣。

  史記變體

  史記曹參世家敘功處,絕似有司所造冊籍。自后樊噲、酈商、夏侯嬰、灌嬰、傅寬、靳歙、周鰈等傳記功,俱用此法,并細敘斬級若干、生擒若干、降若干人,又分書身自擒斬若干、所將卒擒斬若干,又總敘攻得郡若干、縣若干,擒斬大將若干、裨將若干、二千石以下若干,纖悉不遺,另成一格。

  蓋分封時所據(jù)功冊,而遷料簡存之者也(張良傳:以諸將未定封,上急趣丞相、御史定功行封,是必先有功冊)。然亦可見漢初起兵,即令諸將各立簡牘以紀勞績,無枉無濫,所以能得人死力以定大業(yè)也。

  又張蒼、任敖、周昌合為一傳。竇嬰、灌夫、田蚡亦合為一傳,似斷不斷,似連不連,此又是一體。漢書皆全用之。

  漢書韓安國傳下半篇,全載王恢與安國辯論擊匈奴事,一難一答,至十余番,不下斷語,亦一奇格。

  漢王父母妻子

  高祖紀稱:“漢王之二年,定三秦,將五諸侯兵,破彭城。尋為項羽所敗,西奔過沛,使人求家室,家室已亡去。道遇孝惠、魯元公主,載以行。而家屬反遇楚軍,為羽所得,常置軍中為質?!薄 ?jù)史記謂是時羽取漢王“父母妻子”置軍中?! h書則但謂取“太公、呂后”而不言父母妻子。

  其后羽與漢王約,中分天下,以鴻溝為界,遂歸漢王家屬。

  據(jù)史記謂歸漢王“父母妻子”。

  而班書亦但言歸“太公、呂后”,而不言父母妻子。蓋(班)以高祖之母,久已前死(高祖起兵時,母死于小黃),羽所得者,但有太公、呂后。而以史記所云“父母妻子”者,不過家屬之通稱,非真有母與子在項羽軍中,故改言太公、呂后也。

  不知高祖母雖已前死,而楚元王為高祖異母弟,則高祖尚有庶母也。

  史記謂同母少弟,漢書則謂同父少弟。顏師古注言“同父,則知其異母也。”按吳王濞傳:“晁錯曰:‘高帝大封同姓庶弟元王王楚四十余城?!眲t元王乃異母弟無疑。陸機漢高功臣頌:“侯公伏軾,皇媼來歸?!闭负罟f項羽,羽歸漢王家屬之事。曰“皇媼來歸”,明言漢高之母也。

  孝惠帝尚有庶兄肥,后封魯為悼惠王。當高祖道遇孝惠時,與孝惠偕行者,但有魯元公主,則悼惠未偕行可知也。悼惠既未偕行,又別無投歸高祖之事,則必與太公、呂后同為羽所得。故高祖有子在項軍也。

  然則史記所謂“父母妻子”,乃無一字虛設,而漢書改云“太公、呂后”,轉疏漏矣。

  五世相韓

  史記稱“張良以五世相韓,故為韓報仇”。

  然五世指韓王而言。謂“韓王五世皆張氏為相”,非“張氏五世皆相韓”也。

  良大父開地相韓昭侯及宣惠王、襄哀王,良父相厘王及悼惠王,是為五世。顏師古注:“從昭侯至悼惠王,凡五君也?!?br />
  過秦論三處引用

  賈誼過秦論,大指謂“秦尚法律,不施仁義,以至一夫作難,天下土崩?!?br />
  史遷用之秦本紀后,最為切當。

  乃褚少孫又引之于陳涉世家后,則以其中有“陳涉甕牖繩樞之子”數(shù)語,故牽用之。然已非正旨矣。

  班固又于陳涉、項羽傳后引此及史遷所論項羽者,以作二人傳贊。未免數(shù)典而忘其祖也。

  再漢書武帝以前,紀傳多用史記文,而即以為己作,未嘗自言引用史遷云云。所引過秦論及戰(zhàn)國策、陸賈新語之文,亦即以為己作,未嘗自言引用某人。蓋古人著述,往往如此,不以鈔竊為嫌也。(漢書五行志記秦始皇滈池君遺璧之事,卻書明引用史記之文)

  史記自相岐互處

  史記田儋傳:項梁趣齊進兵,共擊章邯。儋欲楚殺田假,然后出兵?! ?jù)項羽紀:項梁曰“假與國之王,窮來歸我,殺之不義?!?br />
  而田榮傳則以此語為楚懷王之言。

  齊悼惠王傳:悼惠子哀王將發(fā)兵誅諸呂,乃先誘燕王劉澤入齊。使祝午至燕,發(fā)其國兵并將之。澤不得歸,乃愿往長安,議立哀王為帝。哀王遂資其行。

  而澤傳不言被誘入齊事,但云:太后崩,澤即曰:“帝少,諸呂用事,劉氏孤弱?!彼炫c齊合兵,而澤先至長安。(漢書亦同)

  朱建傳謂:“黥布欲反,建諫之不聽,布誅,建得不誅。事在黥布傳中?!痹圃?。

  今布傳無此語。

  佞幸傳序:“高祖有籍孺,孝惠有閎孺?!?br />
  而朱建傳又云:“孝惠有閎籍孺?!笔遣⒍藶橐蝗?。

  漢書亦云閎籍孺。

  酈食其傳既敘“食其見高祖之事”,

  而朱建傳又重敘“酈生見高祖之事”,與彼傳小異。

  周仁傳:“仁以不潔清得幸。景帝崩,仁尚為郎中令,終無所言,景帝以此再自幸其家。”  案既云“景帝崩”,乃又云“景帝再幸其家”,文義不順。

  漢書刪“景帝崩”三字便明。  田仁傳:“戾太子斬江充,發(fā)兵與丞相劉屈牦戰(zhàn)”之事,

  既云“丞相令司直田仁閉守城門,因縱太子,下吏誅死。”下又云:“仁發(fā)兵,長陵令車千秋上變,仁族死陘城?!蔽募确睆?,且不可解。

  史漢不同處

  一代修史,必備眾家記載,兼考互訂,而后筆之于書。

  觀各史藝文志,所載各朝文士著述,有關史事者,何啻數(shù)十百種。當修史時,自必盡取之。彼此校核,然后審定去取。其所不取者,必其記事本不確實,故棄之。

  而其書或間有流傳,好奇之士往往轉據(jù)以駁正史,此妄人之見也。

  即如班固作漢書,距司馬遷不過百余年,其時著述家豈無別有記載?倘遷有錯誤,固自當據(jù)以改正。乃今以漢書比對,武帝以前,如高祖紀及諸王侯年表、諸臣列傳,多與史記同。并有全用史記文,一字不改者。然后知正史之未可輕議也。

  其間有不同者,張泌有漢書刊誤、朱子文有漢書辨正、劉巨容有漢書纂誤,今皆不傳。

  現(xiàn)存者惟劉攽漢書刊誤、吳仁杰兩漢刊誤補遺,皆不過就本書中穿穴訂正,非于此二書外,別有援據(jù)以資辨駁也。

  劉仁翁有班馬異同,蓋亦就史記、漢書岐互處分別指出,今少有其本。

  姑以此二書比對,摘其不同者列于后:

  韓信擊魏豹。史記在“漢三年”,漢書在“二年”。

  韓信襲殺龍且。史記在“三年”,漢書在“四年”。

  諸侯會垓下。史記在“四年”,漢書在“五年”。

  項羽使海春侯曹咎守成皋,為漢王所虜。史記在“劉項同軍廣武之后”,漢書在“同軍廣武之前”。

  徙王韓信于楚。史記在“漢王即帝位后”,漢書在“殺羽未即位前。”

  蕭何造未央宮。史記在“八年”,漢書在“七年”。

  黥布封九江王后。史記謂“七年朝陳,八年朝洛陽?!睗h書謂“六年朝陳,七年朝洛陽。”  二書紀事,每差一年?! №椨?、陳涉二人。史記稱“項王、陳王”,漢書改為列傳,故皆稱名。

  史記“項羽立田都為齊王,田榮怒,乃殺都自立為齊王?!睗h書謂“榮攻都,都走降楚?!?br />
  史記項紀、高紀皆言“項羽徙義帝長沙都郴。使衡山王、臨江王擊殺義帝。”漢書高紀則云“羽使九江王布擊殺義帝于郴?!保亷煿抛⒅^:“衡山、臨江、九江三王,羽皆使殺義帝,而擊殺者乃九江王也。)

  史記項紀:“楚軍敗于定陶,項梁死,楚懷王恐,乃從盱眙徙彭城,并項羽、呂臣軍自將之。”漢書謂“羽與沛公等,聞項梁死,乃徙懷王,都于彭城。”

  項羽分王諸將。史記“先敘諸將分王畢,方敘徙楚懷王于長沙。”漢書則“先敘徙懷王,然后分王諸將?!?br />
  史記分王諸將“韓王成都陽翟?!睗h書無“都陽翟”三字。以成雖有此封,實未至國也。(案史記成無軍功,羽不使之國,與俱至彭城,殺之。)

  史記“田榮擊殺濟北王田安,并王三齊?!睗h書“彭越擊殺田安,榮遂王三齊?!?br />
  史記“項羽美人名虞?!睗h書謂“姓虞氏?!?br />
  史記“漢騎將追項羽,為羽所叱,人馬俱驚者為赤泉侯,而不著姓名。”漢書則曰“楊喜”。然史記“羽死后,分其四體者”有楊喜,又不言即赤泉侯。

  史記“張耳傳:外黃富人女嫁庸奴,亡其夫,去抵父客?!敝^所嫁者乃庸奴,故逃之,至父客處也。漢書謂“庸奴其夫,亡抵父客?!眲t富人女以夫為庸奴,故去之也。

  史記,盧綰、陳豨分兩傳。漢書兩人合為一傳。以綰之反,因陳豨事見疑而起也。

  荊王劉賈,史記謂“不知其何屬。”漢書謂“高祖從父兄。”

  燕王劉澤,史記謂“諸劉遠屬?!睗h書謂“高祖從祖兄弟?!薄 ∪伟絺?,史記謂“高后崩,敖不與大臣共誅諸呂,故免官?!睗h書“皆與大臣共誅諸呂,后坐事免官?!?br />
  史記“倪寬在儒林尚書條內,董仲舒在儒林春秋條內?!睗h書皆改入列傳。

  史記“循吏傳載周秦間人:孫叔敖、子產、公儀休、石奢、李離?!睗h書所載則“文翁、王成、王霸、朱邑、龔遂、召信臣”,皆漢人也。

  史記“張湯在酷吏傳?!睗h書以其子孫多為名公卿,乃以湯另入列傳?!逼渌崂簟⒂蝹b、佞幸,內較史記,各有所增,則皆遷以后人也。惟貨殖傳多仍史記之舊。列入白圭、猗頓、烏氏、巴寡婦清等,但去子貢耳。誠思漢書也,而敘周秦間人耶?

  史記儒林傳“以詩為首,次尚書,次禮,次易,次春秋?!睗h書儒林傳“以易為首,次尚書,次詩,次禮,次春秋。”

  史記“高祖為亭長,以竹皮為冠,令求盜之薛治之。”(求盜者,亭長之副也。薛有作冠師,故令其副至薛,使冠師治之。)漢書但云“令求盜之薛治?!保▌h一“之”字便不明)

  史記“秦始皇以東南有天子氣,乃東游以厭之。高祖即自疑,隱于芒碭山澤之間。呂后以其所居處,常有云氣,求輒得之?!睗h書刪卻“即自疑”三字。高祖以匹夫而以天子自疑,正見其志氣不凡也。漢書刪此三字,便覺無意。

  史記“沛公破豐,命雍齒守之。齒以豐降魏,沛公攻之,不能下。項梁益沛公五千兵攻豐?!倍谎怨ブ畡儇摗h書則云“攻豐拔之,雍齒奔魏。”

  史記“漢王敗入關,又東出。袁生說漢王出武關,令滎陽、成皋間且得休息?!睗h書作“轅生”。

  陳涉?zhèn)?。漢書改“伍徐”曰“伍逢”,“朱房”曰“朱防”。

  史記“項羽燒秦宮東歸,說者譏其沐猴而冠?!睗h書“說者乃韓生也?!?br />
  吳王濞傳。史記“高祖封兄仲為郃陽侯”。漢書作“合陽侯”。

  韓信傳。史記“漢王之敗彭城,信收兵,與漢王會滎陽。”漢書謂“信發(fā)兵,與漢王會滎陽?!卑甘菚r,信未有分地,從何發(fā)兵,蓋收集潰卒耳?!笆铡弊值脤崱! 埩紓?。史記“載其所致四皓姓名:東園公、甪里先生(復姓,通“角”)、綺里季、夏黃公?!睗h書但云“四人”,不著氏名。

  周勃傳。史記“沛公拜勃為虎賁令?!睗h書作“襄賁令”。  史記“周文”,漢書作“周仁”,“張叔”,漢書作“張驅”?! ∈酚浟浩酵鮽鳌坝懈孀冋咴弧愥矸础睗h書作“犴反”。又史記“告變后驗實,削梁八城,梁尚有十城?!睗h書則云“削五縣,尚有十城?!薄 ∈酚浱锿`傳“景帝后三年,封蚡為武安侯?!睗h書則云“武帝初即位,蚡以舅封武安侯?!卑妇暗酆笕?,正是武帝即位之歲。蚡乃武帝所封,特是時尚未改元故耳。

  李廣傳。史記“廣為匈奴所得,絡而盛兩馬間,廣佯死,睨其旁一胡兒,騎善馬,乃騰而上,推墮兒,乘其馬歸?!睗h書謂“抱胡兒,鞭馬南馳。”

  李陵傳。史記“陵降匈奴,漢聞單于以女妻陵,遂族其母妻子。”漢書謂“漢聞李陵教匈奴為兵,遂族其母妻子。后乃知教兵者李緒,非李陵也。”

  史漢互有得失  垓下之戰(zhàn)  史記高祖紀,敘韓信、孔將軍、費將軍等戰(zhàn)頗詳。

  漢書高紀,但撮敘數(shù)語。然殺項羽是漢王一大事。漢書略之,殊失輕重。

  高祖紀末

  史記但記其諸子。漢書獨總敘高祖之明達好謀,雖日不暇給,而規(guī)模宏遠。史記少此議論。

  又史記高紀,既敘高祖八男,而呂后紀內又敘之,殊復。漢書兩紀俱不敘,另立高五王傳。

  孝文紀

  史記于后六年,忽總敘帝之節(jié)儉寬厚,下方敘后七年六月帝崩,殊屬非法??倲⒆詰诘郾篮笠?。漢書取此語作贊?! 峭蹂▊?br />
  史記“晁錯議削諸王地。楚王戊以在薄太后服中有奸,削東???。因削吳之豫章、會稽二郡。及前二年,削趙王河閑郡、膠西王六縣。漢廷臣方議削吳,吳王恐削地無已,因此發(fā)謀?!卑甘菚r廷臣所議削者,即豫章、會稽也。故下文云“及削豫章、會稽,書至,吳王遂反。”今先云“削吳之豫章、會稽”,下又云“方議削吳”,是又于二郡外,再議削矣。則下文所謂“及削豫章、會稽,書至”者,又何說耶?

  漢書先刪去“削豫章、會稽”字,但云“削楚及趙膠西地,廷臣方議削吳,及削豫章、會稽,書至,吳王遂反?!陛^為明析。

  七國反時

  史記謂“膠西王聽吳王計,約同反。遂發(fā)使約齊。臨災、膠東、濟南、濟北皆許諾。”漢書獨無“濟北”。

  按齊孝王傳“是時孝王狐疑,不同反。尋被臨災等三國圍急,陰與三國通謀,會路中大夫來,告漢兵且至,遂堅守。及漢將欒布等解三國圍后,聞齊亦通謀,將伐之,孝王懼自殺。而濟北王以城壞未完,郎中令劫守其王,不得發(fā)兵,故亦不同反。后聞齊王自殺,濟北王亦欲自殺,梁孝王為之辨雪,乃得不坐?!保ㄠu陽傳)

  據(jù)此,則齊與濟北二王,亦非必能堅守之人。史記謂“膠西來約同反時,齊、濟北皆許諾?!睆钠鋵嵰病h書獨無“濟北”,則以其未成反也。然以其未成反而遂不列于約反之內,則齊王不惟不反,且有堅守之功,何以轉列于從反之內乎?豈以齊王自殺,遂坐以反謀,濟北免罪,則并其先欲從而不得反之處,概為隱諱耶?

  四國攻臨災時

  史記謂“膠西為渠率,與膠東、災川、濟南共攻臨災?!睗h書則云“膠西、膠東為渠率,與災川、濟南共攻臨災?!卑改z西聽吳王之謀,使人約諸王反,則主兵者膠西也。漢書增膠東為主謀,亦非。

  淮南厲王傳

  史記“高帝過趙,趙王獻美人,帝幸之,有身。會貫高等謀反,帝令盡捕趙王家屬系之。美人亦在系中。告吏曰:‘得幸上,有身?!粢月?,上方怒,未理。及美人生厲王,即自殺。吏奉厲王詣上,上令呂后母之?!?br />
  漢書敘事亦同。而改美人告吏曰:“得幸上,有子。”案是時厲王尚未生也,何得先言有子。史記以為有身,較穩(wěn)。

  厲王以罪廢徙蜀

  史記謂“一路傳送者,皆不聽發(fā)車封。王謂侍者曰:‘吾以驕故,不聞過至此。人生一世間,安能邑邑如此?’乃不食死。至雍,雍令發(fā)封,以死聞?!卑讣炔话l(fā)封,則王在車中與誰語,若有人共語,則餓死后,豈不聲言,直待雍令發(fā)封始知耶?漢書“先敘王語,方敘傳送者不敢發(fā)封,以致餓死?!蔽牧x較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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