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公使圉人養(yǎng)所愛馬〔二〕，暴死〔三〕，公怒，令人操刀解養(yǎng)馬者〔四〕。是時(shí)晏子侍前，左右執(zhí)刀而進(jìn)，晏子止〔五〕而問于公曰〔六〕：「堯舜支解人，從何軀始〔七〕？」公矍然曰〔八〕：「從寡人始〔九〕?！顾觳恢Ы狻惨皇?。公曰〔一一〕：「以屬獄?！龟套釉唬骸复瞬恢渥锒馈惨欢常紴榫龜?shù)之〔一三〕，使知其罪〔一四〕，然後致之獄〔一五〕?！构唬骸缚伞惨涣??！龟套訑?shù)之曰：「爾罪有三〔一七〕：公使汝養(yǎng)馬而殺之〔一八〕，當(dāng)死罪一也〔一九〕；又殺公之所最善馬〔二十〕，當(dāng)死罪二也；使公以一馬之故而殺人，百姓聞之必怨吾君〔二一〕，諸侯聞之必輕吾國(guó)，〔二二〕汝殺公馬〔二三〕，使怨積于百姓〔二四〕，兵弱于鄰國(guó)，汝當(dāng)死罪三也〔二五〕。今以屬獄〔二六〕?！构叭粴U曰：「夫子釋之！夫子釋之〔二七〕！勿傷吾仁也?！?br />
　　〔一〕　則虞案：治要此章屬雜上，說(shuō)苑正諫篇用此文。白帖三十七引此作國(guó)語(yǔ)文。凌本上方識(shí)語(yǔ)云：「武帝時(shí)有殺上林鹿者，下有司殺之，東方朔在旁曰：『是固當(dāng)死者三：使陛下以鹿殺人，一當(dāng)死；天下聞陛下重鹿殺人，二當(dāng)死；匈奴有急，以鹿觸之，三當(dāng)死。』帝默然赦之。古人諷諫，往往類此?！?/em>

　　〔二〕　王念孫云：「按此本作『景公使人養(yǎng)所愛馬』，無(wú)『圉』字，今本有之者，後人依說(shuō)苑正諫篇加之也。按說(shuō)苑曰：『景公有馬，其圉人殺之，』下文曰：『使吾君以馬之故殺圉人，』二『圉人』上下相應(yīng)。此文但言使人養(yǎng)馬，而無(wú)『圉人』之文，故下文亦但言『殺養(yǎng)馬者』，而不言『殺圉人』。若此文作『圉人』，則與下文不相應(yīng)矣。又此章標(biāo)題本作『景公所愛馬死欲誅養(yǎng)馬者』，今本『養(yǎng)馬者』作『圉人』，亦後人所改?！埂騽t虞案：藝文類聚九十三、事類賦注二十一引均無(wú)「圉」字。治要無(wú)「圉人」二字。

　　〔三〕　孫星衍云：「詩(shī)傳：『暴，疾也?！?、說(shuō)文『暴，疾有所趣也，』玉篇『步到切』。」王念孫云：「按『暴死』二字文義不明，藝文類聚人部八作『暴死』，亦後人以俗本晏子改之。治要及御覽人事部皆作『暴病死』，藝文類聚獸部，御覽獸部皆作『馬病死』，文雖不同，而皆有『病』字，于義為長(zhǎng)?！埂騽t虞案：事類賦注二十一引作「馬病死」，藝文類聚二十四引作「暴死?！?/em>

　　〔四〕　則虞案：治要「令」作「命」，藝文類聚二十四作「令刀解養(yǎng)馬者」，九十三作「令人殺養(yǎng)馬者」，白帖三十九作「欲刀解養(yǎng)馬者」，御覽四百五十六作「令人持刀，欲煞養(yǎng)馬者」。

　　〔五〕　王念孫云：「按『止』下有『之』字，而今本脫之，則語(yǔ)意不完。治要及御覽人事部皆有『之』字?！?/em>

　　〔六〕　則虞案：御覽四百五十六引無(wú)「于公曰」三字。

　　〔七〕　孫星衍云：「『軀』，御覽作『體』?！埂蛲跄顚O云：「按治要作『敢問古時(shí)堯舜支解人，從何軀始』，是也。今本脫『敢問古時(shí)』四字，則語(yǔ)意唐突。御覽人事部亦有『古時(shí)』二字?！?/em>

　　〔八〕　孫星衍云：「『矍』，御覽作『懼』。」◎王念孫云：「按『矍』本作『懼』，此後人不曉『懼然』之義而以意改之也，不知『懼然』即『瞿然』也。說(shuō)文：『｛〈目目〉夰｝（九遇切），舉目驚｛〈目目〉夰｝然也?！唤?jīng)傳通作『瞿』，檀弓『公瞿然失席』是也。又通作『懼』，大戴記用兵篇：『公懼焉曰?！唬ā簯盅伞患础忽娜弧唬┣f子庚桑楚篇：『南榮趎懼然顧其後。』史記孟子傳：『王公大人初見其術(shù)，瞿然顧化?！粷h書惠紀(jì)贊：『聞叔孫通之諫則懼然?！徽f(shuō)苑君道篇：『哀公懼焉有間?！唤泽@貌也。治要及御覽人事部並作『公懼然』（鈔本御覽如是，刻本改為『戄然』）?！?/em>

　　〔九〕　俞樾云：「按晏子問支解人從何軀始，而公遽云『從寡人始』，語(yǔ)殊不倫。據(jù)韓詩(shī)外傳，作『景公離席曰「縱之，罪在寡人」』。疑晏子本作『公矍然曰從之』，『從』即『縱』也。『寡人始』三字，必有奪誤，或亦如外傳文，或文不必同，而意則必相近也?！埂蛱K輿云：「『從寡人始』不誤，蓋景公悔心乍萌，率爾而對(duì)。若既縱之矣，下何以云『屬獄』乎？治要無(wú)此句及下六字?！埂騽t虞案：蘇說(shuō)是也。晏子固知堯舜未嘗支解人，而以「何體始」為問者，欲借以啟沃景公。景公率爾曰「從寡人始」，言未畢，知支解人之不當(dāng)，始戞然即止。此非有缺文，正狀其言之未已也。

　　〔一十〕孫星衍云：「御覽『遂』下有『止』字?！?/em>

　　〔一一〕蘇輿云：「『公曰』二字當(dāng)衍?！埂騽t虞案：「遂不支解」四字，記者之言也，故又用「公曰」二字以別之。蘇言誤。

　　〔一二〕王念孫云：「按治要及御覽人事部皆無(wú)此七字，今有之者，亦後人依說(shuō)苑加之。」

　　〔一三〕王念孫云：「按說(shuō)苑作『臣請(qǐng)為君數(shù)之』，治要及藝文類聚人部、獸部，御覽人事部、獸部，白帖三十九皆作『請(qǐng)數(shù)之』；今本依說(shuō)苑加『臣為君』三字，而脫去『請(qǐng)』字。按下文『公曰可』，即可晏子之請(qǐng)也，則原有『請(qǐng)』字明矣。故說(shuō)苑亦有『請(qǐng)』字（外上篇記諫殺顏濁鄒事，亦曰『請(qǐng)數(shù)之以其罪而殺之』）。」

　　〔一四〕盧文弨云：「『使』下有『自』字。」◎蘇輿云：「治要正有『自』字。」◎則虞案：說(shuō)苑「使」作「令」，無(wú)「自」字。

　　〔一五〕孫星衍云：「『致』，御覽作『屬』。」◎則虞案：宋本御覽四百五十六引作「然後煞之」。

　　〔一六〕孫星衍云：「沈啟南本下有注云：『或作景公有馬，其圉人殺之，公怒，援戈將自擊之。晏子曰：「此不知其罪而死，臣請(qǐng)為君數(shù)之，令知其罪而殺之。」公曰：「諾」。晏子舉戈而臨之曰』云云。是說(shuō)苑文。」◎黃以周云：「原本『子』誤『乎』，今正。元本有一○，乃出異文云：『或作景公有馬，其圉人殺之，公怒，援戈將自擊之。晏子曰：「此不知其罪而死，臣請(qǐng)為君數(shù)之，令知其罪而殺之?！构弧钢Z」，晏子舉戈而臨之曰』云云，凡五十五字，又作○隔之，乃接『爾罪有三』句?！埂騽t虞案：元本○下「此不知」無(wú)「知」字，「援戈」無(wú)「戈」字，明活字本同。黃氏蓋未見原本，據(jù)吳刻而言也。此二字乃顧廣圻所補(bǔ)。

　　〔一七〕則虞案：治要、藝文類聚二十四、九十三俱作「爾有三罪」，御覽作「爾有罪三」，事類賦注二十一作「爾有三死罪」。

　　〔一八〕則虞案：治要同，惟無(wú)「而」字，類聚二十四「而」作「汝」，九十三無(wú)「而」字，御覽四百五十六亦作「汝」。

　　〔一九〕則虞案：白帖作「汝罪一也」，類聚二十四、御覽作「當(dāng)死罪一」，九十三、事類賦作「一當(dāng)死也」。

　　〔二十〕孫星衍云：「『善』，御覽作『愛』?！埂虮R文弨云：「御覽無(wú)『最』字?！埂騽t虞案：類聚九十三、御覽八百九十六、事類賦注作「最善馬」，類聚二十四、御覽四百五十六引作「所愛馬」。

　　〔二一〕則虞案：類聚九十三、事類賦注二十一作「百姓必怨叛」。類聚二十四作「百姓怨吾君」。

　　〔二二〕則虞案：類聚及事類賦皆作「輕伐」。

　　〔二三〕孫星衍云：「『汝』，太平御覽下有『一』字?！?/em>

　　〔二四〕盧文弨云：「御覽『使』下有『公』字。」◎俞樾云「『積怨』當(dāng)作『怨積』。」◎蘇輿云：「今本作『怨積』，疑俞所見本誤也?！?/em>

　　〔二五〕蘇輿云：「『汝』字緣上文衍?！埂蛱狰檻c云：「上文當(dāng)死罪一也，當(dāng)死罪二也，句首皆無(wú)『汝』字，此文亦當(dāng)一律。『汝』字本在『今以』下，傳寫脫去，而校者誤補(bǔ)於『當(dāng)死罪』之上耳?！?/em>

　　〔二六〕則虞案：御覽四百五十六引「今」作「令」，義亦通。

　　〔二七〕王念孫云：「按治要及藝文類聚人部、獸部，御覽人事部、獸部皆但有『公喟然曰赦之』六字，今本『夫子釋之』三句，皆後人依說(shuō)苑加之。『歎』字亦後人所加?！埂騽t虞案：類聚二十四引作為「舍之」，事類賦注引作「赦之」。作「赦之」，微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