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書耶律文正王(楚材)
中書楊忠肅公(惟中)
○中書耶律文正王(楚材)
中書耶律文正王
卷五之一
王名楚材,字晉卿,遼東丹王突欲八世孫,金尚書右丞文獻(xiàn)公履之子,為燕京行省員外郎。歲乙亥,城降,遂屬國朝,扈從征伐諸國。辛卯,拜中書令。癸卯,薨,年五十五。
公以明昌元年六月二十日生,文獻(xiàn)公通術(shù)數(shù),尤邃于太玄,私謂所親曰:「此子吾家千里駒也,他日必成偉器,且當(dāng)為異國用?!挂蛉∽笫现赋m有材, 【楚雖有材按今本左傳襄公二十六年作「雖楚有材」。】 晉實用之」,以為名字。 【平章宋公撰神道碑?!?公生三歲而孤,母夫人楊氏誨育備至,稍長知力學(xué),年十七,書無所不讀,為文有作者氣。 【神道碑?!?金制,宰相子得試補(bǔ)省掾,公不欲就,章宗特勑就試,則中甲科,考滿授同知開州事。貞佑甲戌,宣宗南渡,丞相完顏承暉留守燕京,行尚書省事,表公為左右司員外郎。明年,京城不守,遂屬國朝。 【神道碑?!?太祖素有并吞天下之志,嘗訪遼宗室近族,至是征詣行在。入見,上謂公曰:「遼與金為世讎,吾與汝已報之矣?!构唬骸赋几缸嬉詠?,皆嘗北面事之,既為臣子,豈敢復(fù)懷貳心,讎君父耶!」上重其言,處之左右,以備諮訪。 【神道碑。】
己卯夏六月,大軍征西,禡旗之際,雨雪三尺,上惡之,公曰:「此克敵之象也?!?【神道碑。】
庚辰,上駐驛于西域?qū)に垢沙恰r二月、五月朔,微月皆見于西南,公因別造庚午元?dú)v進(jìn)之,其進(jìn)表云:「漢、唐以來,其書大備,經(jīng)元創(chuàng)法,無啻百家。其氣候之早晏,朔望之疾徐,二曜之盈衰,五星之伏見,疏密無定,先后不同,蓋建都立國之各殊,或涉歷歲年之漸遠(yuǎn),不得不為差也。唐歷八徙,宋歷九更,良以此夫。金用大明,百年纔經(jīng)一改。此去中原萬里,不啻千程,昔密今疏,東微西著,以地遙而歲久,故勢異而時殊。今以二月、五月朔,微月皆見于西南,較之于歷,悉為先天,誠所未聞而未見也。若夫漢、唐以來,歷算之書備矣,俱無此說。以是論之,月惟至晦則一日不見,是二十九日有月也。豈圣人命月之意本諸此乎!今以星歷考之,是年正月、四月雖皆為大盡,蓋亦未有朔日見月者也?!?【張都燕居叢談。】
是歲冬,大雷,上問公,公曰:「梭里檀當(dāng)死中野。」已而果然。梭里檀,回鶻王稱也。 【神道碑。】
國初未有歷學(xué),而回鶻人奏五月望夕月蝕,公言不蝕,及期果不蝕。明年,公奏十月望夜月蝕,回鶻人言不蝕,其夜月蝕八分。上大異之曰:「汝于天上事尚無不知,況人間事乎!」 【神道碑。又叢談云:庚辰歲,公在尋斯干城,當(dāng)五月望,以大明歷考之,太陰當(dāng)虧二分,食甚子正,時在宵中。是夜候之,未盡初更而月已蝕矣。蓋大明之子正中國之子正也,西域之初更西域之初更也,西域之初更未盡時,焉知不為中國之子正乎!隔以萬里之遠(yuǎn),遞遲一時,復(fù)何疑哉。此唐一行師有里差之說,謂千里互差一時者是也。二書所載不同?!?壬午夏五月,長星見西方,上以問公,公曰:「女真國當(dāng)易主矣?!褂饽甓鹬魉馈S谑敲繉⒊稣?,必令公預(yù)卜吉兇,上亦燒羊脾骨以符之。 【神道碑。】
行次東印度國鐵門關(guān), 【行次東印度國鐵門關(guān)「國」原作「骨」,明鈔本校作「國」,清鈔本、聚珍本均作「國」,與元文類卷五七中書令耶律公神道碑合,今據(jù)改。】 侍衛(wèi)者見一獸,鹿形馬尾,綠色而獨(dú)角,能為人言:「汝軍宜早回。」 【汝軍宜早回按「軍」字,上引元文類作「君」,元史卷一四六本傳作「主」,似作「君」是?!?上怪而問公,公曰:「此獸名角端,日行一萬八千里,解四夷語,是惡殺之象,蓋上天遣之以告陛下。愿承天心,宥此數(shù)國人命,寔陛下無疆之福?!辜慈障略t班師。 【神道碑?!?丙戌冬十一月,靈武下,諸將爭掠子女財幣,公獨(dú)取書數(shù)部、大黃兩駞而已。既而軍士病疫,唯得大黃可愈,所活幾萬人。 【神道碑。】
燕京多盜,至駕車行刼,有司不能禁。時睿宗監(jiān)國,命中使偕公馳傳往治。既至,分捕得之,皆勢家子,其家人輩行賂求免,中使惑之,欲為覆奏,公執(zhí)以為不可,曰:「信安咫尺未下,若不懲戒,恐致大亂?!顾煨桃皇耍┏翘?。 【神道碑?!?己丑,太宗即位,公定冊立儀禮,皇族尊長,皆令就班列拜。尊長之有拜禮,蓋自此始。諸國來朝者,多以冒禁應(yīng)死,公言:「陛下新即位,愿無污白道子?!箯闹Iw國俗尚白,以白為吉故也。 【神道碑。又李微撰墓志云:「己丑秋,公奉遺詔立太宗,擇定八月二十四日,諸皇族畢至。至二十二日,尚猶豫不決,公曰:「此社稷大計,若不早定,恐生他變?!诡W谠唬骸冈贀袢杖绾??」公曰:「過此日皆不吉。」至日,公與睿宗翼太宗登寶位?!?時天下新定,未有號令,所在長吏,皆得自專生殺,少有忤意,則刀鋸隨之,至有全室被戮襁褓不遺者,而彼州此郡,動輒興兵相攻。公首以為言,皆禁絕之。 【神道碑?!?自太祖西征之后,倉廩府庫無斗粟尺帛,而中使別迭等僉言:「雖得漢人亦無所用,不若盡去之,使草木暢茂,以為牧地?!构辞霸唬骸阜蛞蕴煜轮畯V,四海之富,何求而不得,但不為耳,何名無用哉!」因奏:「地稅、商稅、酒、醋、鹽、鐵、山澤之利,周歲可得銀五十萬兩, 【周歲可得銀五十萬兩「十」原作「千」,據(jù)上引二書改。按本傳下文云:「自庚寅年定課稅所額,每歲銀一萬定」,可證作「十」是。】 絹八萬匹,粟四十萬石。」上曰:「誠如卿言,則國用有余矣。卿試為之?!鼓俗嗔⑹氛n稅所,設(shè)使副二員,皆以儒者為之,如燕京陳時可、宣德路劉中,皆天下之選。因時時進(jìn)說周、孔之教,且謂「天下雖得之馬上,不可以馬上治」,上深以為然。國朝之用文臣,蓋自公發(fā)之。 【神道碑。】
先是,諸路長吏兼領(lǐng)軍民錢谷,往往恃其富強(qiáng),肆為不法。公奏:「長吏專理民事,萬戶府總軍政,課稅所掌錢谷,各不相統(tǒng)攝。」遂為定制,權(quán)貴不能平。燕京路石抹咸得不激怒皇叔,俾專使來奏,謂公「悉用南朝舊人,且渠親屬在彼,恐有異志,不宜重用?!骨乙試?,誣構(gòu)百端,必欲置之死地。事連諸執(zhí)政,時鎮(zhèn)海、粘合重山實為同列,為之股栗,曰:「何必強(qiáng)為更張,計必有今日事!」公曰:「自立朝廷以來,每事皆我為之,諸公何與焉?若果獲罪,我自當(dāng)之?!股喜煲娖湔_,怒逐來使。不數(shù)月,會有以事告咸得不者,上特命公鞠治,公奏曰:「此人倨傲無禮,狎近羣小,易以招謗。今方有事于南方, 【今方有事于南方「南方」,明鈔本、清鈔本均校改作「南邦」,似是?!?他日治之亦未晚也?!?【神道碑?!?辛卯秋八月,上至云中,諸路所貢課額銀幣,及倉廩物斛文簿,具陳于前,悉符元奏之?dāng)?shù)。上笑曰:「卿不離朕左右,何使錢幣流入如此,不審南國復(fù)有卿比者否?」公曰:「賢于臣者甚多,以臣不才,故留于燕?!辜慈帐谥袝∮?,俾領(lǐng)其事,事無巨細(xì),一以委之。 【神道碑。】
宣德路長官、太傅禿花,失陷官糧萬余石,恃其勛舊,密奏求免。上問:「中書知否?」對曰:「不知?!股线吵?,使白中書省償之。仍勑:「今后凡事先白中書,然后奏聞?!?【神道碑?!?中貴苦木思不花奏撥戶一萬,以為采煉金銀、栽種蒲萄等戶,公言:「太祖有旨,山后百姓與本朝人無異,兵賦所出,緩急得用。不若將河南殘民貸而不誅,可充此役,且以實山后之地?!股显唬骸盖溲允且??!褂肿啵骸钢T路民戶今已疲乏,宜令土居蒙古、回鶻、河西人等,與所在居民,一體應(yīng)輸賦役?!菇允┬兄?。 【神道碑?!?壬辰春,車駕至河南,詔陜、洛、秦、虢等州山林洞穴逃匿之人,若迎軍來降,與免殺戮?;蛑^:「此輩急則來附,緩則復(fù)資敵耳?!构嘟o旗數(shù)百面,悉令散歸已降之郡,其活不可勝數(shù)。 【神道碑?!?國制,凡敵人拒命,矢石一發(fā),則殺無赦。汴京垂陷,首將速不角??遣人來報,且言此城相抗日久,多殺傷士卒,意欲屠之。公馳入奏曰:「將士暴露凡數(shù)十年,所爭者土地人民耳。得地?zé)o民,將焉用之!」上疑而未決。復(fù)奏曰:「凡弓矢、甲仗、金玉等匠,及官民富貴之家,皆聚此城中,殺之則一無所得,是徒勞也?!股鲜既恢?,詔除完顏氏一族外,余皆原免。時避兵在汴者,戶一百四十七萬。 【時避兵在汴者戶一百四十七萬按元史卷一四六本傳作「時避兵居汴者,得百四十七萬人」,似是。下文戊戌年云:「初籍天下戶,得一百四萬」,則聚汴之戶當(dāng)不可為一百四十七萬?!?仍奏選工匠、儒、釋、道、醫(yī)、卜之流,散居河北,官為給贍。其后攻取淮、漢諸城,因為定例。 【神道碑。】
初汴京未下,奏遣使入城,索取孔子五十一代孫襲封,封衍圣公元措, 【索取孔子五十一代孫襲封封衍圣公元措按明鈔本眉批「重封字」。元文類卷五七中書令耶律公神道碑亦只一「封」字。】 令收拾散亡禮樂人等。及取名儒梁陟等數(shù)輩,于燕京置編修所、平陽置經(jīng)籍所,以開文治。 【神道碑。按遺山元公上公書云:夫自漢、唐以來,言良相者,在漢則有蕭、曹、丙、魏,在唐則有房、杜、姚、宋,數(shù)公者,固有致太平之功,而當(dāng)時百執(zhí)事之人,毗助贊益者,不為不多。蓋天下大器,非一人之力可舉,而國家所成就人材者,亦非一日之事也。必藉學(xué)校教育、父兄淵源、師友講習(xí),三者備而后可。喻如修明堂揔章,必得梗楠豫章之材,預(yù)為儲畜數(shù)十年之間,乃能備一旦之用,非若起尋丈之屋,欂櫨椳楔雜出于榆柳槐柏,可以朝求而暮足也。竊見南中大夫士歸河朔者,在所有之,圣者之后,如衍圣孔公;耆舊,如馮內(nèi)翰叔獻(xiàn)、梁都運(yùn)斗南、高戶部唐卿、王延州從之;時輩如平陽王狀元綱、東明王狀元鶚,濱人王賁,臨淄人李浩,秦人張徽、楊奐、李庭訓(xùn),河中李獻(xiàn)卿,武安樂夔,固安李天翼,沛縣劉汝翼,齊人謝良弼,鄭人呂大鵬,山西魏璠,澤人李恒簡、李禹翼,燕人張圣俞,太原張緯、李謙、冀致君、張德輝、高鳴,孟津李蔚,真定李冶,相人胡德珪,易州敬鉉,云中李微,中山楊果,東平李昶,西華徐世隆,濟(jì)陽張輔之,燕人曹居一、王鑄,渾源劉祁及其弟郁、李仝,平定賈庭揚(yáng)、楊恕,濟(jì)南杜仁杰,洺水張仲經(jīng),虞鄉(xiāng)麻革,東平商挺,漁陽趙著,平陽趙維道,汝南楊鴻,河中張肅,河朔勾龍瀛,東勝程思溫及其從弟思忠,凡此諸人,雖其學(xué)業(yè)操行參差不齊,要之皆天民之秀,有用于世者也。百年以來,教育講習(xí)非不至,而其所成就者無幾。喪亂以來,三四十人而止矣。乃今不死于兵,造物者挈而授之,維新之朝豈無意乎!誠以合下之力,使脫奔走之役,而聚養(yǎng)之,它日求百執(zhí)事之人,隨左右而取之,將不能少助合下蕭、曹、丙、魏、房、杜、姚、宋之功乎!】
時河南初破,被俘虜者不可勝計,及聞大軍北還,逃去者十八九。有詔:「停留逃民及資給飲食者皆死,無問城郭保社,一家犯禁,余并連坐。」由是百姓惶駭,雖父子兄弟,一經(jīng)俘虜,不敢正視,逃民無所得食,踣死道路者,踵相躡也。公從容進(jìn)說曰:「十余年間,存撫百姓,以其有用故也。若勝負(fù)未分,慮涉攜貳;今敵國已破,去將安往?豈有因一俘囚,罪數(shù)百人者乎!」上悟,詔停其禁。 【神道碑?!?金國既亡,唯秦、鞏等二十余州連歲不下,公奏:「吾人之得罪逃入金國者,皆萃于此,其所以力戰(zhàn)者,蓋懼死耳。若許以不殺,不攻而自下矣?!乖t下,皆開門出降,朞月之間,山外悉平。 【神道碑。】
甲午,詔括戶口,以大臣忽覩虎領(lǐng)之。國初, 【國初原作「虎初」,據(jù)聚珍本及上引元文類改。】 方事進(jìn)取,所降下者,因以與之,自一社一民,各有所主,不相統(tǒng)屬,至是始隸州縣。朝臣共欲以丁為戶,公獨(dú)以為不可。皆曰:「我朝及西域諸國,莫不以丁為戶,豈可舍大朝之法,而從亡國政耶!」公曰:「自古有中原者,未嘗以丁為戶。若果行之,可輸一年之賦,隨即逃散矣?!棺鋸墓h。時諸王大臣及諸將校所得驅(qū)口,往往寄留諸郡,幾居天下之半,公因奏括戶口,皆籍為編民。 【神道碑。】
乙未,朝議以回鶻人征南,漢人征西,以為得計。公極言其不可,曰:「漢地、西域相去數(shù)萬里,比至敵境,人馬疲乏,不堪為用。況水土異宜,必生疾疫。不若各就本土征進(jìn),似為兩便?!?fàn)幷撌嗳眨渥h遂寢。 【神道碑?!?丙申秋七月,忽覩虎以戶口來上,議割裂諸州郡分賜諸王貴族,以為湯沐邑。公曰:「尾大不掉,易以生隙。不如多與金帛,足以為恩。」上曰:「業(yè)已許之。」公曰:「若樹置官吏,必自朝命,除恒賦外,不令擅自征斂,差可久也?!箯闹?。是歲,始定天下賦稅,每二戶出絲一斤,以供官用;五戶出絲一斤,以與所賜之家。上田每畝稅三升半,中田三升,下田二升半;水田畝五升。商稅三十分之一。鹽每銀一兩四十斤。已上以為永額,朝臣皆謂太輕,公曰:「將來必有以利進(jìn)者,則已為重矣?!?【神道碑?!?國初,盜賊充斥,商賈不能行,則下令,凡有失盜去處,周歲不獲賊,令本路民戶代償其物,前后積累動以萬計。及所在官吏取借回鶻借銀,周年則倍之,次年則并息又倍之,謂之羊羔利,積而不已,往往破家散族,至以妻子為質(zhì),終不能償。公請于上,悉以官銀代還,凡七萬六千定。仍奏定,今后不以歲月近遠(yuǎn),子本相侔,更不生息,遂為定制。 【神道碑?!?侍臣脫歡奏選室女,勑中書省發(fā)詔行之,公持之不下。上怒,召問其故,公曰:「向所刷室女二十八人,尚在燕京,足備后宮使令。而脫歡傳旨,又欲徧行選刷,臣恐重擾百姓,欲覆奏陛下耳?!股狭季迷唬骸缚?。」遂罷之。又欲于漢地拘刷牝馬,公言:「漢地所有,繭絲、五谷耳,非產(chǎn)馬之地,若今日行之,后必為例,是徒擾天下也?!鼓藦钠湔垺?【神道碑?!?丁酉,汰三教僧道,試經(jīng)通者,給牒受戒,許居寺觀,儒人中選者,則復(fù)其家。公初言:「僧道中避役者多,合行選試?!怪潦鞘夹兄?。 【神道碑?!?時,諸王貴戚皆得自起驛馬,而使臣猥多,馬悉乏,則豪奪民馬乘之,城郭道路騷動。所至則須索百端,供饋稍緩,輒被棰撻,館人不能堪。公奏給牌札,乃定飲食分例,其弊始革。 【神道碑?!?諸路官府自為符印,僣越無度,公奏并仰中書省依式鑄造,由是名器始重。 【趙衍撰行狀?!?戊戌,天下大旱蝗,上問公以御之之術(shù),公曰:「今年租賦,乞權(quán)行倚閣。」上曰:「恐國用不足?!构唬骸競}庫見在可支十年。」許之。初籍天下戶,得一百四萬,至是逃亡者十四五,而賦仍舊,天下病之。公奏除逃戶三十五萬, 【公奏除逃戶三十五萬「戶」原作「民」,據(jù)畿輔叢書本及上引元文類改。】 民賴以安。 【神道碑?!?燕京劉忽篤馬者,陰結(jié)權(quán)貴,以銀五十萬兩撲買天下差發(fā);涉獵發(fā)丁者,以銀二十五萬兩撲買天下系官廊房地基、水利、豬雞;劉庭玉者,以銀五萬兩撲買燕京酒課;又有回鶻以銀一百萬兩撲買天下鹽課。 【又有回鶻以銀一百萬兩撲買天下鹽課「萬」字原脫,據(jù)聚珍本及上引元文類補(bǔ)。】 至有撲買天下河泊、橋梁、渡口者。公曰:「此皆奸人,欺下罔上,為害甚大?!瓜套嗔T之。嘗曰:「興一利不若除一害,生一事不若減一事。人必以為班超之言蓋平平耳,千古之下,自有定論?!?【神道碑?!?公自庚寅年定課稅所額,每歲銀一萬定,及河南既下,戶口滋息,增至二萬二千定, 【增至二萬二千定「至」字原脫,據(jù)上引元文類及元史卷一四六本傳補(bǔ)?!?而回鶻奧都剌合蠻撲買課稅,增至四萬四千定,公曰:「雖取四十四萬亦可得,不過嚴(yán)設(shè)法禁,陰奪民利耳。民窮為盜,非國之福?!苟套笥?,皆為所啖,上亦頗惑眾議,欲令試行之。公反復(fù)爭論,力不能奪,乃太息曰:「撲買之利既興,必有躡跡而篡其后者,民之窮困,將自此始矣!」 【神道碑?!?公正色立朝,不為少屈,欲以身徇天下,每陳國家利病,生民休戚,辭色懇切,上曰:「汝又欲為百姓哭耶!」 【神道碑?!?上素嗜酒,晚年尤甚,公數(shù)諫不聽,乃持酒糟之金口曰:「此鐵為酒所蝕,尚致如此,況人之五臟,有不損耶!」上悅,賜以金帛,仍勑左右日進(jìn)酒三鍾而止。 【神道碑?!?辛丑春二月,上疾篤,脈絕,諸藥不能療,皇后不知所以,召公問之。時奸臣竊政,鬻獄賣官,專令回鶻控治諸國,公對曰:「今朝廷用非其人,天下罪囚必多冤枉,故天變屢見,宜赦天下。」因引宋景公熒惑退舍之事,以為證。后亟欲行之,公對曰:「非君命不可?!鬼曋仙偬K,后以為奏,上不能言,首肯而已。赦發(fā),脈復(fù)生。冬十一月,上勿藥已久,公以太一數(shù)推之,不宜畋獵,奏之?dāng)?shù)回,左右皆曰:「若不騎射,何以為樂!」獵五日而崩。 【行狀及汲郡王公文集云:太宗仁厚有余,言辭極寡,服御儉素,不尚華飾。委任大臣,略無疑貳。性頗樂飲。及御下聽政,不易常度。當(dāng)時政歸臺合,朝野歡娛,前后十年,號稱無事。】
壬寅春,后以儲嗣問公,公曰:「此非外姓臣所敢知,自有太宗遺詔在,遵而行之,社稷幸甚?!?【墓志?!?奧魯剌合蠻方以貨取朝政,執(zhí)政者亦皆阿附,唯憚公沮其事,則以銀五萬兩賂公,公不受,事有不便于民者,輒中止之。時后已稱制,則以御寶空紙付奧都剌合蠻,令從意書填,公奏曰:「天下,先帝之天下,典章號令,自先帝出。必欲如此,臣不敢奉詔?!箤?fù)有旨,奧都剌合蠻奏準(zhǔn)事理,令史若不書填,則斷其手。公曰:「軍國之事,先帝悉委老臣,令史何與焉!事若合理,自是遵行;若不合理,死且不避,況斷手乎!」后以公先朝勛舊,曲敬憚焉。 【神道碑?!?公天資英邁,迥出人表,雖案牘滿前,左酬右答,咸適其當(dāng)。平居不妄言笑,及一被接納,則和氣溫溫,令人不能忘。素不嗜酒,間與賓僚宴集,終日端坐。平生不治生產(chǎn),及其薨也,人有譖之者曰:「公為相二十年,天下貢奉皆入私門?!购笫剐l(wèi)士視之,庫藏惟名琴數(shù)十張,古今書畫、金石遺文數(shù)千卷而已。篤于好學(xué),不舍晝夜。嘗誡其諸子曰:「公務(wù)雖多,晝則屬官,夜則屬私,亦可學(xué)也。」 【神道碑。又陵川郝公文集云:當(dāng)太宗臨御之時,耶律楚材為相,定稅賦,榷宣課,分郡縣,籍戶口,理獄訟,別軍民,設(shè)科舉,推恩肆赦,方有志于天下。而一二不逞之人,投隙抵罅,相與排擯,百計攻訐,乘宮圍違豫之際,恣為矯誣,卒使楚材憤悒以死?!?國家承大亂之后,天綱絕,人理滅,所謂更造夫婦,肇有父子者,信有之矣。加以南北之政,每每相戾,其出入用事者,又皆諸國之人,言語之不通,趣向之不同,當(dāng)是之時,而公以一書生,孤立于廟堂之上,而欲行其所學(xué),戛戛乎其難哉。幸賴明天子在上,諫行言聽,故奮袂直前,力行而不顧。然而其見于設(shè)施者,十不能二三,而天下之人,固已均受其賜矣。若此時非公,則人之類又不知其何如耳。 【神道碑?!?
○中書楊忠肅公(惟中)
中書楊忠肅公
卷五之二
公名惟中,字彥誠,弘州人。國初,奉使西域。歲乙未,用兵漢上,領(lǐng)軍前行中書省。癸卯,拜中書令。壬子,出為河南經(jīng)略使,遷陜右四川宣撫使。己未,王師伐宋,拜江淮宣撫使。是歲薨,年五十五。
金末,公以孤童子事太宗,自知讀書,有膽略,太宗器之。弱冠,銜命使西域三十余國,宣暢威靈,敷布條要,俾皆籍戶屬吏,數(shù)年而歸,乃有大用意。 【郝文忠公撰神道碑?!?廓出太子伐宋,命公于軍前行中書省,克宋棗陽、光化等軍,光、隋、郢、復(fù)等州,及襄陽、德安府,得名士數(shù)十人。收集伊、洛諸書載送燕都,立周子祠,建太極書院,俾師儒趙復(fù)等講授,公遂知性理學(xué),慨然欲以道濟(jì)天下。 【神道碑。又周子祠堂記云:初周子祠祀之禮,盛于江左而未至于河朔,公領(lǐng)中書,始嗜其學(xué),乃建太極書院于燕都,立周子祠,以二程、張、楊、游、朱六子配食,歲時釋奠。又刻太極圖、通書、西銘于祠壁,請云夢趙復(fù)為師儒,右北平王粹佐之,選俊秀之有識度者為道學(xué)生?!?耶律楚材罷,遂以公為中書令。太宗崩,太后稱制,公以一相負(fù)任天下。 【神道碑。】
定宗即位,平陽道斷事官斜徹橫恣不法,詔公宣慰,公按誅之。出一府繩擉,莫不健其決。 【神道碑。】
金亡,恒山公武仙潰于鄧州,其余黨散入太原、真定間,據(jù)大明川,用金開興年號,眾至數(shù)萬,出沒劫掠數(shù)千里,詔會諸道兵討之,不克。公仗節(jié)開諭,降其渠帥,其黨悉平。 【神道碑?!?憲宗即位,上以太弟鎮(zhèn)金蓮川,開府承制封拜,奏公為河南道經(jīng)略使。初滅金,以監(jiān)河橋萬戶劉福為河南道總管,盡有金源故地。福貪鄙殘酷,害虐遺民二十余年。公至,召福聽約束,福稱疾不至。公命設(shè)大梃于坐,復(fù)召之,使謂福曰:「爾不奉詔,吾以軍法行事?!垢R詳?shù)千人擁衛(wèi)見公,公即握大梃擊踣之,數(shù)日福死。百姓鼓舞稱快,河南大治。 【神道碑?!?遷陜右四川宣撫使,以諸軍帥橫侈病民,郭千戶者尤甚,殺人之夫而奪其妻,其子告公,馘之以徇,關(guān)中肅然。公語人曰:「吾非好殺,國家綱紀(jì)不立,致此輩賊虐良民,無所控告。不去不仁,何以為仁乎!」 【神道碑?!?歲己未,上總統(tǒng)東師,奏公為江淮京湖南北等路宣撫使,俾建行臺,以先啟行,宣布恩信,蒙古、漢軍諸帥并聽節(jié)制。師還,薨于蔡州。公出入柄用者三十年,天下畏其勇而懷其仁。 【神道碑?!?皇朝誕膺天命,奄奠區(qū)夏,經(jīng)略海外,既一再傳,始究內(nèi)治。用公為相,與天下休息。公乃恢張規(guī)模,維系綱紀(jì),誅鉏兇渠,愛養(yǎng)黎獻(xiàn),整領(lǐng)衣冠,收藏典籍,斯民得以迓續(xù)遺命,吾道賴以不亡,天下復(fù)見中國之治,繄公力焉。 【神道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