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庵學(xué)案（黃宗羲原本黃百家纂輯全祖望修定） 潛庵學(xué)案表 輔廣董槐 （晦翁、東萊門（父永） 人。）（附師葉師雍。） （延平、白水、籍 溪、屏山、玉朱鵬飛 山、三山、芮氏余端臣王文貫汪元春徐天錫 再傳。）徐天彝 （元城、龜山、譙黃震（別為《東發(fā)學(xué)案》。） 氏、武夷、紫汪元春（見下《王氏門人》。） 微、豫章、橫浦韓翼甫（子）性黃奇孫 三傳。）李齊 （涑水、二程、滎 陽、了翁、亡方廌王冕 山、和靖四傳。）夏泰亨 （從子）（別見《清江學(xué)案》。） 陳普韓信同 王禧翁 黃寬 張以寧 林文珙 鄭轙 楊琬 黃裳 任士林 黃叔英（別見《東發(fā)學(xué)案》。） （并莊節(jié)學(xué)侶。） 劉敬堂熊禾董真卿（別見《介軒學(xué)案》。） 安實 安劉（別見《廣平定川學(xué)案》。） （并輔氏所傳。） 輔萬 （晦翁門人。） 張洽（別見《滄州諸儒學(xué)案》。） 魏了翁（別為《鶴山學(xué)案》。） （并潛庵學(xué)侶。） 潛庵學(xué)案序錄 祖望謹案：慶源輔氏，亦滄洲之最也。遺書散佚，世所葺《語溪宗輔錄》者，特其糟粕。述《潛庵學(xué)案》。（梓材案：是卷原本修補尚詳盡。第輔氏之門，有前后時不相值者，特為校正。） ◆朱呂門人（李、汪再傳。） 朝奉輔傳貽先生廣 輔廣，字漢卿，號潛庵。其先趙州慶源人也。父逵，字彥達，南渡，隸楊和、王沂中麾下，累立戰(zhàn)功。官至左武大夫邵州防御使，知泰州，稱能吏。老居崇德之晚村，遂為崇德人。泰州四子，先生其仲也。先生生于軍中，以父恩授保義郎，轉(zhuǎn)忠訓(xùn)郎，漕舉四試不第，始從呂成公游。已問學(xué)于朱文公，留三月而后返。秋塘陳善有詩送之云：「聞?wù)f平生輔漢卿，武夷山下啜殘羹?！寡云溆弥緢钥嘁?。偽學(xué)禁嚴(yán)，學(xué)徒多避去，先生不為動。文公曰：「當(dāng)此時立得腳定者甚難，惟漢卿風(fēng)力稍勁?！归_禧議和，方信孺奉使未成，欲遣先生，辭。以考亭諸生老，不稱使，舉王自代。與魏文靖公善，每相過，必出文公言語文字，雒誦移晷而去。文靖外補，先生以其生平所得于文公者盡畀之。先生容止氣象，不類東南人物，達官貴人稍有過舉，即正色規(guī)戒。嘉定初，上政府書，反復(fù)于是非成敗之際，政府不悅。時衛(wèi)清叔在樞密，雅重先生，政府益忌之，授意言官劾之，奉祠而歸。歸筑傳貽書院教授，學(xué)者稱為傳貽先生。所著有《語孟學(xué)庸答問》、《四書纂疏》、《六經(jīng)集解》、《詩童子問》、《通鑒集義》、《潛庵日新錄》、《師訓(xùn)編》。卒，贈朝奉郎。 宗羲案：乙巳歲，余拜輔漢卿先生之墓于崇德，退而考于邑志，及其邑人所作《宗輔錄》，皆不能詳，且多錯誤，故以其閑出他書者為《輔潛庵傳》。 宗羲又案：舊志言魏文靖公出先生門。案文靖跋文公與先生帖云：「亡友漢卿，端方而沈碩，文公深所許可。」此可以證其非弟子矣。其為此言者，文靖由先生而得文公之書。《宋史》《文靖列傳》影響其詞，謂了翁筑室白鶴山下，以所聞于輔廣、李燔者開門授徒，蓋本《文靖語類序》而分疏不詳。志則本《宋史》而展轉(zhuǎn)失實。文靖于先生與敬子皆友而非師也。《宗輔錄》言蔡元定貶死，先生入京，以身試禍。賈偉節(jié)西行解禍，君子尚不以為然，寧有試禍之理﹖案文公與先生書云：「省闈不利，亦是時節(jié)如此，看此火色，但得安坐，已是幸事，豈其別有冀望邪！」然則先生入京，是其應(yīng)舉時耳。 詩童子問 （梓材謹案：《詩童子問》，謝山原底標(biāo)其目，尚未錄其說，宜求其書以補之。） 宗輔錄（補。） 道理無空缺處，亦無閑斷時。一有空缺閑斷，便欠少了。是以君子之學(xué)，無時無處不然。子夏篤實，次于曾子，而有小德出入之論，所以不及。 學(xué)者須是將圣人言語熟讀深思，晝夜玩味，則可以開發(fā)吾之知識，日就高明，涵養(yǎng)吾之德性，日就廣大，乃見得圣賢言近指遠意思，飽飫厭足；若只作言語解著，則意便死于言下，局促蹇淺。 「善惡之心，存之則有所不為，故可進于圣賢，失之則無所不為，故至入于禽獸?！棺x之使人凜然。 理義之心，人所固有，雖易發(fā)而亦易窒，故須力充之。 利者，民生所不可無者也，故《干》之四德曰利，《書》之三事曰利，此所謂君子未嘗不欲利。但專欲利而不顧義，則害于人。 人不經(jīng)憂患、困窮、頓挫、折屈，則心不平，氣不易，察理不盡，處事多率，故人須從這里過。 武公三以溫柔為言，蓋人纔溫柔，則便是消磨那客氣，其德方可進。明道謂義理與客氣常相勝，橫渠亦言學(xué)者先須去其客氣，故惟溫柔可以集德。 伊尹惟其任底意思在，故未能與天為一，而不得為圣之時若。孔子曰：「吾其為東周乎！」多少含蓄。 狂者于知上所得分數(shù)多，狷者于行上所得分數(shù)多。 后世正君知攻過，而不知養(yǎng)德，是謂無本。 古人以善為常，多不記載；以惡為反常，故時記之。后世之人，負大罪惡于身，不知媿恥，一有小善，沾沾自喜，可哀也已。 楊氏資質(zhì)偏于剛毅，墨氏資質(zhì)偏于寬厚，只緣不知至理所在，流于一偏。 祖望謹案：朱門弟子，潛庵其眉目也。然其遺書，今惟《詩童子問》尚傳，而余皆未見。語溪人有《宗輔錄》一編，所集潛庵之語，皆浮淺無甚精意，蓋出于庸人之手也。惜哉！今采其精者，僅一十二條而已。 輔漢卿說 《易》須識得辭變象占四字，如「初九潛龍勿用」，辭也；有九則有六，變也；潛龍是象；勿用是占。人謂本義專主占筮者，未識先生之意。（《鶴山雅言》。） 附錄 陳本堂《敏求齋記》曰：「潛庵輔先生謂生而知之者義理，好古敏求者事實，理與事一貫，知與行相資，但恐求非所求，差毫厘，繆千里，其機甚危，故欲學(xué)夫子之敏求，當(dāng)學(xué)孟子之求放心始?！梗ㄑa。） 胡一中序《詩童子問》曰：「《詩童子問》者，潛庵輔傳貽先生所著，羽翼朱子之《集傳》者也。自三百五篇，穿鑿于《小序》，傅會于諸儒，六義之不明久矣，至朱子一正圣人之經(jīng)，微詞奧旨，昭若日星。先生親炙朱子之門，深造自得于問答之際，尊其師說，退然弗敢自專，故謙之曰『童子問』。既具載師友粹言于前，復(fù)備論《詩》《序》辯說于后，裨讀《詩》者優(yōu)柔圣經(jīng)賢傳之趣，而鼓舞鳶飛魚躍之天，豈不大有功于彝倫也哉！」 宗羲案：先生之學(xué)，入閩者，熊勿軒、陳石堂其尤也；入東浙者，韓莊節(jié)、黃東發(fā)其尤也。逮至明初，而韓古遺及吾族祖黃菊東尚接其傳。于乎！道之行不行，豈以時位哉﹖何先生之牢落而自遠有耀乎﹖ 百家謹案：輔潛庵一儒生耳，漕試四舉不第，陳秋塘送之詩云：「聞?wù)f平生輔漢卿，武夷山下啜殘羹?！蛊渌ワS一至此也，而所傳之學(xué)，蜀則有魏鶴山了翁，閩則有熊勿軒禾、陳石堂普，吾東浙自韓恂齋翼甫傳子莊節(jié)性，余端臣再傳，而有黃文潔震，逮至有明，傳其學(xué)者不絕。此先遺獻云：「道之行不行，豈以時位哉﹖何先生之牢落而自遠有耀乎﹖」 ◆潛庵學(xué)侶 輔先生萬 輔萬，潛庵先生從弟，亦事朱子。 直閣張主一先生洽（別見《滄洲諸儒學(xué)案》。） 文靖魏鶴山先生了翁（別為《鶴山學(xué)案》。） ◆潛庵門人（李、汪三傳。） 文清董堂先生槐（父永。附師葉師雍。） 董槐，字庭植，濠州人。少喜言兵，論事慷慨，自方諸葛孔明、周公瑾。父永怒而嘻曰：「不力學(xué)，又自喜大言，此狂生耳，吾弗愿也?！瓜壬睦?，乃益自摧折，學(xué)于永嘉葉氏師雍。聞潛庵輔先生為朱子之門人，往從之。登嘉定進士。歷知江州、主管江西安撫司公事。視其賦，則吏侵甚，下教曰：「吾州，而吏猶為盜，不自悔，吾且誅之?！估裟苏鹂?，愿自新。先生因除民患害，凡利有宜，弛以利民，唯恐不盡弛。又歷廣西運判兼提點刑獄。至邕州，上守御七策，又與交趾約五事，南方悉定。累封至侯爵，同知樞密院事。寶佑二年，進參知政事。上疏請視師四川，詔報曰：「腹心之臣，所與共理天下者也，宜在朝廷，不宜在四方。」又上疏「愿上官爵」，不許，進封濠梁郡公。帝日向用，先生言事無所隱，意在格心，不為容悅，每奏，帝輒稱善。三年，拜右丞相兼樞密使。后因劾丁大全佞不可近，遂上書乞骸骨，不報。四年，策免丞相，以觀文殿大學(xué)士提舉洞霄宮。時大全亦劾先生，書未下，即發(fā)省兵迫遣之。于是太學(xué)諸生陳宜中等上書爭之。其后屢用祀明堂恩加食邑，連封許國公。一夕，天大雨，烈風(fēng)雷電，先生起，衣冠而坐，麾婦人出，為諸生說《兌》、《謙》二卦，問夜如何，諸生以夜中對，遂卒。贈太子少師，謚文清。（參史傳。） 附錄 方文正孝孺曰：「董文清公槐、葉丞相夢鼎、王文憲公柏皆謂《大學(xué)》致知格物傳未嘗闕，特編簡錯亂，遂歸經(jīng)文『知止』以下至『則近道矣』以上四十二字于『聽訟，吾猶人也』之右，為傳第四章，以釋致知格物。車先生清臣嘗為書以辯其說之可信?！? 教授朱先生鵬飛 朱鵬飛者，崇德人也，從輔潛庵學(xué)，以進士教授高郵。 太學(xué)余訥庵先生端臣 余端臣，字正君，鄞縣人，太學(xué)生。以經(jīng)學(xué)教授閭里，從之者數(shù)百人。其源出于輔潛庵，學(xué)者稱為訥庵先生。 ◆余氏門人（李、汪四傳。） 宗學(xué)王先生文貫 王文貫，字貫道，鄞縣人。早嗜學(xué)，與鄉(xiāng)先生余端臣游。登進士第，教授真州，除宗學(xué)諭，從游嘗數(shù)百人。黃文潔公震，其弟子也。 知軍汪先生元春（見下《王氏門人》。） ◆輔氏所傳 寺簿韓恂齋先生翼甫 韓翼甫，號恂齋，會稽人也。官朝奉郎、大理寺主簿。有元取宋士人之在班行者，多攜故所受告敕，入換新命，先生獨挈家絕江而東，杜門不交人事。其學(xué)出于輔氏，（梓材案：先生學(xué)出于輔氏，言為輔氏之學(xué)耳，非必親受業(yè)于潛庵。）用功本諸《四書》，《四書》通，然后求之《六經(jīng)》，不貴文詞，不急祿仕，真知力踐，求無媿古之圣賢，秦、漢而下，漠如也。門人陳普曰：「聆韓先生夜旦誦《四書》，如奏《九韶》，令人不知肉味?！梗ㄨ鞑陌福狐S氏補本，此下續(xù)云子、性。） 劉敬常先生□ 劉□，號敬堂，□□人。熊勿軒游浙中，嘗因受業(yè)，得聞文公晚年所以與黃勉齋、陳潛室論學(xué)之要旨，然后知文公之學(xué)。其體全體，其用大用，與世之所言，第以資誦說者，固不同也。（參《熊勿軒集》。） （梓材謹案：敬堂先生蓋亦輔氏所傳者。輔氏之學(xué)在浙中，故勿軒從而受之，兼得黃、陳之論也。） 吏部安先生劉（別見《廣平定川學(xué)案》。） ◆王氏門人（李、汪五傳。） 知軍汪先生元春 汪元春，字景新，奉化人，受《詩》學(xué)于王文貫。嘉熙四年。鄉(xiāng)薦第一。明年，登進士第，累官宗學(xué)博士，出知興化軍而卒。嘗謂黃東發(fā)曰：「為人如流水，但務(wù)平平，偶遇湍激，為奇為變，亦惟行其所自然。」 文潔黃于越先生震（別為《東發(fā)學(xué)案》。） ◆恂齋家學(xué) 莊節(jié)韓先生性 韓性，字明善，恂齋之子。弱冠，博綜群書，而于先儒性理之說，尤深造其閫域。延佑初，復(fù)舉科目，學(xué)者負笈而來，以文法請，先生語之曰：「今之貢舉，悉本朱文公私議，欲為貢舉之文，而不知文公之學(xué)，可乎﹖《四書》、《六經(jīng)》，千載不傳之學(xué)，自程氏兩夫子至文公而發(fā)明無余蘊矣，顧力行何如耳。施之場屋，直其余事?！瓜壬疄槲?，一主于理，凡經(jīng)其口授指畫，自合繩尺。當(dāng)時薦為慈湖書院山長，謝曰：「幸有先人之敝廬可庇風(fēng)雨，薄田可具饘粥，此外非所愿也?！咕共黄?。蓋先生少傳其父之遺志，其所往來，王尚書深寧、王將作英孫、王理得、唐玉潛之徒，皆逸民，故終身不欲仕元。私謚莊節(jié)先生。（云濠案：黃氏補本載《元史》《儒林傳》云：「以門人李齊請于朝，謚莊節(jié)?！谷豢贾对贰?，為先生請謚者，月魯不花也，則黃氏誤節(jié)史文矣。此傳作私謚亦誤。）先生高祖膺冑始居越。蕺山先生父子皆師劉子澄而友楊敬仲，至先生始傳輔氏之學(xué)。其指授不為甚高論，而義理自融。見人有善，必為延譽，及辨析是非，則毅然不可犯。出門徒步，而行者讓道，至隸卒廝役，皆稱為韓先生。所著有《禮記說》四卷、《詩音釋》、《書辨疑》各一卷、《莊節(jié)先生集》十二卷。（云濠案：一本作《五云漫稿》十二卷。又《續(xù)紹興志》八卷。予嘗于《永樂大典》中見其集。（修。） 韓義行先生（別見《清江學(xué)案》。） ◆恂齋門人 征君陳石堂先生普 陳普，字尚德，福之寧德人。所居有石堂山，學(xué)者稱石堂先生。稍長，聞恂齋韓氏倡道浙東，負笈走會稽從之游。入元，開門授徒，巋然以斯道自任，四方及門歲數(shù)百人。朝廷三辟為本省教授，不赴。建州劉純父聘主云莊書院，熊勿軒留講鰲峰，首議圣賢宜撤肖像，祀用木主，勿軒意合，且曰：「此事不革，斯文之運，未敢望其升也?！箤ぶv饒、廣。晚在莆中十有八年，造就益眾。嘗曰：「性命、道德、五常、誠敬等事，在《四書》、《六經(jīng)》中，如斗極列宿之在天，五岳、四瀆之在地，舍之不求，更學(xué)何事﹖」延佑乙卯卒，年七十二。 石堂文集 承下問，仰見用功之勤，于先儒明理之書，必求洞徹，淺陋何足承厚意。然平生于此，亦嘗致思，恍惚之中，屢有所契，而不知手舞足蹈者。大略天下之物，其形體、性情、位分、度數(shù)，凡如此如彼者，皆是道理當(dāng)然，所以千古萬古無一毫變易，蓋理至此止，不可得而易也。止此謂之極，無以加謂之太極，不過道理之總名爾。物有去來生死，而此道理常在人閑，耿耿人心目中，所以圣人提出，濂、洛畫出。其所提出畫出，只是一個所以為物者而已，思之而見，察之而得，然則形聲臭，可以耳目聞，故謂之無極。無極太極，只是一個，非有二也。有物必有則，有形必有性；則各有所至，性各有所極。物與形出于氣，而則與性即太極之各具于物者，與物未嘗相離。然必別提出狀之于物上者，物有去來生死，其則其性，乃道理之本體，無時而不在也，故須別作一處，蓋欲使之見其則之必如是，知其性之常如此，故文公云「非有以離乎陰陽」。即陰陽而指其本體，不離乎陰陽而言，蓋形氣與理為一。然形氣須作形氣說，道理須作道理說。既須各說，則須畫個有形有氣者在下，無聲無臭者在上。形氣是所為者，道理是所以為者，便自分大小尊卑，一上一下，皆自然之理也。非獨如此，道理本是做一處，如前所言，但可以心見，而不可以耳目見爾。往年嘗以管見為《太極說》一篇，其中有云：「物皆理之所為，則物固小而理自大，物自沈而理自浮，物自后而理自先?！巩?dāng)時為此，亦不曾念到濂溪《圖》。及孫伯御先生以為「物與理不相離，豈可言浮沈」，始省得來指與人看一個空圈在上，一個空圈在下，如何不是浮沈，因此反得自慰，恨未及與孫言也。承下問，勸渠卻更須詳看周子本文，最上圈是太極，不可以耳目聞見，故曰無極而太極。意謂太極不可以形氣言也，，蓋雖無而實有也；緣后之儒者，將太極作一塊混沌之氣，故立此二字以示人，使知其為理而非氣。其辭則張南軒所謂莫之為而為者，最證得好。文理當(dāng)然不可增減。下問所謂太極本無極，似太極之上，無所謂無極，蓋上一圈即太極，太極即是無極，別作一體不得。第二圈是半白半黑，是陰陽二氣，不可以太極言。但其圈之大、之圓，與上圈同，則又見其不相離之妙。中一小圈，謂太極即在陰陽中常生常死、常有常無，謂自中央一個分開作兩個，只是頭上一大圈，但取在其中常為主，非又別有一個小底，故文公云：「中者，其本體也?！贡倔w即上文本體，小大不同，本非有異，亦猶五行下一個小圈，見二五之合為一者，又是大彌六合、小不滿一掬之義，畫出成此一個，亦是妙處，非有意為之也。圖下二圈，只是一體一太極。男女圈義深最當(dāng)看，男女非指人之男女，謂天地之生，氣化之初，合下只有兩端，一陰一陽，一牝一牡，人之男女，草木禽獸之雌雄牝牡，皆在其中。橫渠所謂「陰陽兩端，立天地之大義」，亦此意也。二體既成，則形感之生，散為萬殊，猶一男一女，分為子孫，支庶百代，不知其極。又含一意，謂生物或有窮時，而干道坤道之生常不息，只要天在地在，則人物皆無憂，此理又當(dāng)意會，難以言語詳也。文公本體二字最好，謂物與太極不相離，而別提出畫出者，以其所以生而言也。本體者，所以生之謂也。程子不以示人，不過如文公之言。尊見之疑，只將無極太極合為一，加詳周子本文，則自明矣。區(qū)區(qū)如此，精微至理，彷佛而已，必有漏綻，更望垂教。（《答謝子祥無極太極書》。） 普讀書不多，于象山、平山未能悉其表里。姑據(jù)來示一二，則其于思、孟、程、朱之大義，已有胡、越參辰之?dāng)M。謂朱似伊川，陸似明道，朱似伊川則有之矣，陸似明道，豈不以陸之持敬有類于終日危坐如泥塑人者邪﹖又豈不以明道未嘗著書，而陸鄙薄傳注似之，抑謂陸亦元氣之會，能有龍德正中氣象邪﹖明道不壽，不及有書；伊川得年，以有《易傳》。若如陸說，則《易傳》為虛作，而大、小程異趣矣?！对姟贰ⅰ稌?、《易》、《禮》、《四書》，微周、程、朱，學(xué)者至于今猶夜行耳。據(jù)當(dāng)時，則朱之訓(xùn)詁為可矣。由今觀之，則朱之《四書》，《詩》、《書》、《禮》、《易》是邪非邪﹖可有邪不可有邪﹖漢儒性命之學(xué)微，正坐不識性命耳，不以傳注熾也，《五經(jīng)》傳注豈可無﹖但視其是與非足矣！豈宜一切屏之，若高洋斬亂絲，不問其是非曲直，但與之一劍哉！《六經(jīng)》注我，莊生之流，傲忽之辭?！读?jīng)》注我，而我于《六經(jīng)》之義，仍猶有所未明，何哉﹖未辨太極面目，而遽斥無極之非，未詳于《易》，而遽目《易》為注我，此所為傲忽者也，先立其大，則必略其小，而迷于下學(xué)上達之途矣。且有小德出入之弊，近日有磨礪大節(jié)，至其平居，則放言縱欲，致犯清議者，此說開之也。大概陸學(xué)多犯朱書明辨是非處?！墩撜Z注》中所謂：「力行而不學(xué)文，則無以考圣賢之成法，識事理之當(dāng)然，而所行或出于私意?！褂衷弧缸酉闹?，其意善矣。然其流之弊，將或至于廢學(xué)。必若上章夫子之言，然后為無弊也?！褂衷唬骸覆磺袆t磋無所施，不琢則磨無所措，故學(xué)者雖不可安于小成而不求造道之極致，又不可騖于虛遠而不察切己之實病也。」《中庸注》中所謂：「賢者行之過，以道為不足知，此道之所以常不明也。」《大學(xué)或問》中所謂：「不知眾理之妙，而無以窮之，則褊狹固滯，而無以盡此心之全?！褂衷唬骸覆匦文溆?，別為一種幽深恍惚艱難阻絕之論，務(wù)使學(xué)者莽然措其心于文字語言之外，而曰道必如此，而后可以得之?！褂衷唬骸赶绕浯笳撸蝗粝绕浣咧疄榍幸??！褂衷唬骸附袢崭褚晃?，明日格一物。」凡此無非程子之言者。諸家所記程子之言，此類不一，不容皆誤、不知何所病而疑之。豈其習(xí)于持敬之約，而厭觀理之煩邪﹖《孟子注》中所謂：「告子之不動心，殆亦冥然無覺，悍然不顧而已耳。」凡此皆陸學(xué)氣象多相似。（《答上饒游翁山書》。） ◆莊節(jié)學(xué)侶 山長任松鄉(xiāng)先生士林 任士林，字叔實。其先竹人，徙居奉化。（梓材案：趙松雪志先生墓云：「少師希夷之后，八世祖來居奉化，又再世而居琦山?！圭綄氽?，故謝山云鄞人。講道會稽，授徒錢塘。至大初，以薦授安定書院山長。著有《中易》、《松鄉(xiāng)集》。（參《寧波府志》。） 中易自序 大哉，干乎！立天之道，曰陰與陽，立地之道，曰柔與剛，立人之道，曰仁與義，如斯而已矣。是故在天成象，在地成形，圣人設(shè)卦之宜也。化而裁之，存乎變；推而行之，存乎通；神而明之，存乎其人，圣人作《易》之旨也。《易》乎，《易》乎！彰往而察來，鉤深而致遠，原始而反終，其幾神矣。子曰：「舜隱惡而揚善，執(zhí)其兩端，用其中于民。」此之謂也?！对姟吩疲骸给S飛戾天，魚躍于淵?！寡云渖舷虏煲病Ｈ欢铀紱]，中庸之道不明，而《易》隱矣。予生千載之后，獨抱全經(jīng)，潛心研思，亦既有年，然后豁然始悟天地之變，人事之始終，作為《中易》，分上下篇，三陳其卦，所以極《河》、《洛》之?dāng)?shù)，成大衍之用，體天地之撰，盛德大業(yè)，顯仁藏用，一本《坎》、《離》、《頤》、《大》、《小過》之妙，《既》、《未濟》、《隨》、《蠱》之幾，《井》、《噬嗑》、《賁》、《困》之感，《屯》、《鼎》、《革》、《蒙》之推，圣人通變立言之旨，粲然甚明，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之道盡在是矣，可不究乎﹖子曰：「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此夫子之所以為圣也。 （梓材謹案：謝山《奉萬九沙問松鄉(xiāng)集書》云：「任士林者，鄞人，當(dāng)宋季元初時。其人與謝羽、唐玉潛友善，博學(xué)，工文詞。當(dāng)是時，鄞、江稱著述手者，首學(xué)士袁公桷，而士林實與齊名。」據(jù)此，則先生之梗概可知。又案：先生講道會稽，當(dāng)是韓莊節(jié)輩學(xué)侶也。） 教諭黃戇庵先生叔英（別見《東發(fā)學(xué)案》。） ◆劉氏門人 參軍熊勿軒先生禾 熊禾，字去非，一字退齋，建陽人。志濂、洛之學(xué)，乃訪考亭之門人輔氏而從游焉。（梓材案：董丞相槐為嘉定六年進士。次年甲戌，下至咸淳十年復(fù)在甲戌，如先生與丞相同學(xué)于潛庵，不當(dāng)年歲懸絕如是。所謂考亭之門人輔氏，亦謂輔氏之門耳，非親受業(yè)于潛庵可知。又案：王宗學(xué)文貫為寶慶三年丙戌進士，前于咸淳甲戌者四十八年，已為潛庵再傳弟子，益知先生之非親受業(yè)也。）咸淳十年，登進士第，授汀州司戶參軍。入元，不仕。謝枋得聞而訪之，相與講論而別。束書入武夷，筑洪源書堂講學(xué)，凡一星終，乃歸故山，筑鰲峰書堂，及門者甚眾。嘗與胡一桂論學(xué)，謂「秦、漢以下，天下所以無善治者，儒者無正學(xué)也。儒者所以無正學(xué)者，《六經(jīng)》無完書也?！读?jīng)》無完書，則學(xué)不可得而講矣。儒者無正學(xué)，則道不可得而明矣。千五百年，牽補架漏，天地生民何望焉﹖考亭夫子平生精力在《四書》、《詩》、《易》，至于《書》，則付之門人。九峰蔡氏猶未大暢厥旨?！度Y》雖有通解，缺而未補者尚多。勉齋黃氏、信齋楊氏粗完《喪》、《祭》二書，而授受損益，精意究無能續(xù)之者?！洞呵铩穭t不過發(fā)其大義而已，豈無所俟于來學(xué)乎﹖當(dāng)吾世不完，則亦媿負師訓(xùn)矣?！瓜壬凇读?jīng)》，祇《儀禮》、《外傳》未及成，余皆有集疏。每經(jīng)取一家之說為主，裒眾說以證明之。已而《春秋通解》厄于火。今所傳者，《易義》、《大學(xué)講義》而已?；蕬c元年卒，年六十，學(xué)者稱為勿軒先生。 勿軒文集 記甲申歲，余始卜居武夷之南，邑里秀俊，相與游從者，固不乏人，而求其穎異成材者，指亦未易多屈。當(dāng)路崇植儒官，獎引士類，惟儒官一途為快捷方式，于是年盛力強，欲藉以奮身者，胥出焉。隱屏之下，曲溪之濱，歲歲作贈語，餞友朋，散在郡邑，蓋不少矣。樵泮居閩上游，往年拔其尤一人為之正，曰劉某，今年拔其尤一人為之錄，曰詹君履，皆武夷舊游也。君履行有日，同舍各致贈言之義，余將何以告子，則謂之曰：「當(dāng)路遴選儒官一途，非但可資以進身也，涵養(yǎng)德器，修礪學(xué)業(yè)，正在此時。夫以一鄉(xiāng)未足而之一國焉，見聞頤養(yǎng)，當(dāng)益廣矣。今風(fēng)俗偷薄，綱常埽蕩，前修文獻欲盡，吾閩自道南以來，號小鄒、魯。樵昔為多士之國，當(dāng)有韜德蘊道，升堂而發(fā)熏養(yǎng)之嘆者。坐明倫堂，領(lǐng)袖前廡，豈但曰友之云乎﹖抑當(dāng)有事之者云耳。請告子以樵先正故事。方伊、洛之學(xué)盛行，西山李氏早年登龜山之門，嘗與以求仁次第，每有所講，必曰：『不然，參之二十年，然后渙然不逆。』漢上朱氏，一日見上蔡問為學(xué)之要，朗誦『子見齊衰』與『師冕見』二章曰：『一部《論語》，盡說與賢矣。夫仁者之旨義，何待二十年而有得﹖而此二章，亦何有乎精妙，而足以盡一部《論語》之大義﹖此在學(xué)者深思而自得之?！灰谅逯畬W(xué)，有傳于樵者，自二公始，干、淳盛矣。端明黃公道德之懿，師表宇內(nèi)，以文公之行，行之鄉(xiāng)國，凡書俯伏請納端拜之禮，流風(fēng)懿范，藹然逮今。果齋諸賢，克紹考亭之學(xué)，又其后出也，遺言緒論，必尚可尋。此皆后學(xué)所當(dāng)景慕而取法焉者也，君履其勉之。謙恭自下，以持其身，勤敏不怠，以造于學(xué)，常若武夷相與游從時，修途萬里，發(fā)軔正不俟忙，巨木千尋，其培根也不可不厚，君履其重勉之。（《送詹君履學(xué)正序》。） （梓材謹案：此下有《考亭書院記》一條，移入《晦翁學(xué)案》。） 仆于云谷之陽，鰲峰之下，創(chuàng)小精舍，中為夫子燕居，配以顏、曾、思、孟，次以周、程、張、朱：濂溪、明道、伊川、橫渠、晦庵五先生，隆道統(tǒng)也。或有議者曰：「文公竹林精舍，以六君子從祀。先朝表章文公之道，取其法，行之太學(xué)，達于郡縣。今乃邵、馬二賢不與焉，無乃非文公之初意邪﹖」曰：「從祀之典，凡先儒之有功德于圣門者咸在。若夫配食先圣，則非其道德功言足以得夫圣統(tǒng)之正傳者，不足以與此也。韓氏曰：『軻之死，不得其傳。』此五先生所謂吾無閑然者矣。后有作者，不可易也。若夫邵、馬及張、呂諸賢，固以秩在從祀矣，非去之也。文公贊六君子，乃其一時景行先哲之盛心，而竹林之祠，增延平先生為七賢，又以致其平生尊師傅之意，是固各有攸當(dāng)，非可以此為疑也。」歲在癸卯之夏，三山郡泮議創(chuàng)新祠，郡博士東武劉叔敬諗予曰：「泮舊有道立堂，按舊碑，蓋取師道立善人多之義，自濂溪而下，凡十有五人，首六君子，次廣平游氏、龜山楊氏、豫章羅氏、延平李氏，次晦庵朱氏、南軒張氏、東萊呂氏、西山蔡氏、勉齋黃氏。丙子兵戈之后，司文臺典教職者，又益以北山陳氏、信齋楊氏、毅齋鄭氏、說齋楊氏、庸齋趙氏，凡五人，皆學(xué)于文公，亦所以昭是邦文物之懿也。但考之郡志，西山真氏帥三山時，嘗創(chuàng)尊道閣，祀文公，但以勉齋配。道立堂舊祠亦止于勉齋。今廉臺之長恪齋嚴(yán)公更創(chuàng)新祠，欲復(fù)尊道之舊，而議者言人人殊，子其有以教之?！蛊驮唬骸甘庆羧羧缘懒⒅瑒t為隆師道而設(shè)，姑仍其舊可也。但師弟子不應(yīng)皆北坐南向。勉齋以下，北山信齋諸賢，皆北面受經(jīng)于文公者，乃侈然并居南面之列，此則有不可不正者。若更尊道之名，則為隆道統(tǒng)而設(shè)，其祠固當(dāng)止于五先生，他有不得而與焉。邵、馬、張、呂諸賢，自有從祠彝典。廣平、龜山、豫章、延平、西山諸賢，則建創(chuàng)鄰郡，各有專祠?；抖Y經(jīng)》，國無先師，則合于鄰國，勉齋為朱門道統(tǒng)單傳，又不但三山一邦之望，莫若正西向侑食之位，雖不合于鄰國可也。西山尊道初意，亦正如此?！箷r盱江德臣李君亦曰：「饒之石洞，亦以夫子居中，配以顏、曾、思、孟，周、程、張、朱五賢、勉齋繼之。時曲阜孔君申卿實主其議，遂白之嚴(yán)公，首以為允，于是繪像立祠、更扁「尊道」。又以仆嘗與聞斯議，且屬為記。適莆陽史侯有刊修《禮書》之約，遂不得竟其事。繼會莆陽博士永嘉宋蜀翁議創(chuàng)先賢祠，亦以下問。仆援此答之，皆以為允。但有以程、張坐次為疑者。蓋橫渠于二程為表叔，端平從祀之典，張先于程，竹林七賢之祠與六君子之贊則程先于張，二者不同，議卒靡定。仆曰：「橫渠之學(xué)，得于二程，比之撤，與夫平居議論，歷歷可考，聞道在先，固有所受也。但當(dāng)以竹林之祠為正，此乃學(xué)校之公，不得與家庭之私例論矣?！褂谑瞧沃蚂簦恢盟於?。會孔君以三山士友之請，屬記于史侯，深言尊道之祠，止于五賢，不及邵、馬者，乃萬世道統(tǒng)所系，惟當(dāng)以此為定?？拙盅郧放f有五賢祠，乃祀荀、楊諸賢，今祠已毀，歸當(dāng)請之衍圣公，更議以此五賢易之。此不惟大明洙泗之正傳，亦以一洗漢、唐之陋習(xí)，扶世立教，抑邪崇正之功宏矣。因其行也，力贊勉之。私竊自謂山中一時綿蕝之禮，或者因莆、福二郡以為之兆，亦區(qū)區(qū)之志也。忽三山朋友以書來詰，謂舊祠以邵、馬以下凡十有四人，皆從改撤，公議之戈，莫不倒指于首議之人，子當(dāng)何以解之﹖且賢牧、鄉(xiāng)賢二祠，亦聞有所建白。若其果然，慎勿復(fù)言可也。余蓋深嘆世衰道微之余，學(xué)校無公論，乃至于此，自可忘辯。然斯道所關(guān)，則亦不可以不直者，輒申其義，或者儻有察焉，亦學(xué)校風(fēng)化之一助也。（《三山郡泮五賢祠記》。） 或謂：「文公贊六君子，竹林祠七賢，今尊道之祠，止及五先生，而不及邵、馬，其義可得聞乎﹖」曰：「尊道有祠，為道統(tǒng)設(shè)也。古者建學(xué)立師，教學(xué)為先，而其所學(xué)，則以道德功言為重，而道其總名也。太上立德，其次立功，其次立言，是三者，皆非有得于道不可。立德者，道之本也。立功者，道之用也。立言者，所以載道之文也。言學(xué)而無見于道，則不足以為學(xué)。言道而無得乎道之全體，則亦不足以為道矣。是故一善之德，亦可以言立德，一時之功，亦可以言立功，一語之有關(guān)于世教，亦可以為立言，而皆無見乎道體之全，則亦不足與乎道統(tǒng)之正矣。今觀《六經(jīng)》之文，皆其德被生民，功加萬世，堯、舜、禹、湯、文、武、周公、孔子之傳在是。自是之后，四代禮樂之具，惟顏氏有之。晚年則惟曾子所傳，獨得其宗。曾傳之思，思傳之孟矣?！洞髮W(xué)》、《中庸》七篇之書，皆可具見。道喪千載，直至濂溪、明道、伊川、橫渠、晦庵五先生，而后此道始大明于世，而其學(xué)皆足以為天地立心，生民立極。往圣繼絕學(xué)，萬世開太平，其立德立功立言，未有大于此者矣。若夫康節(jié)、涑水，謂非世之大賢不可，而其學(xué)視此則有閑矣。駕風(fēng)鞭霆之英杰，非可與準(zhǔn)繩規(guī)矩之君子同科。空中樓閣，自是宇宙閑一卓偉之見。觀其玩視古今，游戲物外，其出言制行，不免近于高曠，非可以為世常法者也。程子與康節(jié)居洛三年，未嘗一語及其學(xué)，亦謂是也。若涑水之力行苦節(jié)制行，非不誠一，而前輩謂欠卻致知一段，如尊楊雄而疑孟子，黜漢統(tǒng)而帝曹魏，正自有不可揜者，又不待辯而定也。故五先生直可以繼顏、曾、思、孟之次，配食夫子，而邵、馬則亦仍舊祀之典可也。 或謂「邵、馬與張、呂諸賢、秩在從祀，固無以議為也。但此五先生者，所在郡縣，別立祀庭，自為專享，得不傷于煩乎﹖」曰：「學(xué)校之祀典，不正久矣。五賢者，所在郡縣，非無祀秩，然學(xué)校各別為專祠，或以所居之邦，或以游宦過化之地，或特以義起，載在先儒文集與夫碑志之類，其來非一日矣。揆之人心，稽之公議，未有不以為允者。是果何故﹖吾聞道統(tǒng)于一，祀典亦當(dāng)定于一，后世乃裂而二之，謂之不傷于煩，不可也。此事之失、源流闊遠，豈一言可斷哉！兩廡從祀，理宜損益。孔庭之祀，按貞觀二十一年，顏以下，次以左丘明等二十二人，升侑尼父。開元八年，始塑十哲，繪七十弟子及二十二賢于壁。二十七年，又以曾參而下止六十七人，遂以杜佑《通典》所載，益以林放等五人，以足七十二人之?dāng)?shù)。此不過唐禮官一時建議云耳。宋仍唐制，不復(fù)更改，至今按為定式。竊謂學(xué)者尊事圣賢，春秋祭享，非但崇飾俎豆，姑以盡吾報本之心而已。必其平時方寸之間，真有信慕服行之素，則斯道氣脈相屬。今也姓名昧昧，年代闊遠，尋常方冊之間，耳目尚有不接，一旦對越之際，肸蠁豈易遽通﹖此文公竹林之祀，所以止于顏、曾、思、孟配享，六君子從祀。今所在書院，但按此為法，亦恐其煩也。程子本言十哲，世俗之論，予之晝寢短喪，求之聚斂具臣，已見責(zé)于圣門，況顏子既升配享，又增子張為十哲，果何義邪﹖十哲之外，若南宮適、宓子賤、蘧伯玉、曾、漆雕開、澹臺滅明、原憲、有若、公西赤之徒，班班見于傳記所載，亦可數(shù)矣。此其當(dāng)正者一。又七十二賢之下，益以諸儒二十二人，此蓋唐禮官一時見其《立經(jīng)》、《三傳》，曾有訓(xùn)詁之勞，故悉從而位置之，不復(fù)甄別。西都承秦絕學(xué)，若伏生之《書》，毛萇之《詩》，大、小戴之《禮》，左氏、公谷之《春秋》，與鄭、孔諸儒之傳疏，雖其間不無同異，謂其無羽翼圣經(jīng)之功，不可也。學(xué)者言必根理，文必稱行。馬融為竇憲作奏草一事，誣陷忠良，漢祚以傾。平日聚徒著書，竟亦何用﹖杜預(yù)建短喪之議，自背于《春秋》。王弼尚老、莊之學(xué)，自背于《易》。凡若此類，訓(xùn)詁何取﹖此其當(dāng)正者二。又如孟氏之后無傳，濂、洛未興之前，寥寥千載，獨一董仲舒，學(xué)最正，行最醇，顧不得秩在從祀。而楊雄美新投閣，不能揜《綱目》『莽大夫』之書；荀況以性為惡，以祀為偽，大本已失，便學(xué)何事﹖至今二人上敢與孟子同列，下猶不失與王通、韓愈并稱。向微文公品論權(quán)衡之定，則孟子終貶，而荀、楊輩偃然得在弟子列矣。世教不明至此，可勝嘆哉！此其當(dāng)正者三。宋諸儒如康節(jié)、涑水、南軒、東萊四賢，固已在從祀之典。泝其淵源，豈無尚有考論者﹖（龜山載道而南，再傳為延平李氏，學(xué)行醇正，其傳是為文公。竹林從祀，亦在六君子之次。又文公之學(xué)，惟勉齋黃氏獨接其傳，問學(xué)操行，一出于正，且其羽翼《四書》、《三禮》之功為大。三山郡泮為之大耳。）道無二統(tǒng)，不合不公，誠有作者，表章正學(xué)，統(tǒng)一圣賢，首之京師，達之郡縣，大明學(xué)校祀典，一正天下人心，凡若此類，首宜損益，決不可以唐開元一時禮官無識之輕議，遂以為千萬世不刊之定典也?！? 或謂：「祭祀之禮，各從國俗之舊，若構(gòu)立新祠，以義起禮可也。今所在郡縣，各有舊祠，或繪或塑，以子之言，一從毀撤，于人情豈無不安者乎﹖」曰：「是何言也！承訛踵謬，樂因循，憚更改，此漢、唐千載弊政也，豈但此一事哉！仍舊貫之言，圣人予之，亦謂可以改可以無改者耳。學(xué)校祀典，所以正人心，明世教也。清議所在，不可厚誣，理有當(dāng)更，對越無媿。嘗記荊公配享廟庭，其子雱從祀廡下，權(quán)勢所在，何向不可，一朝毀撤，萬口無辭。且如從祀之典，仲舒當(dāng)在所益，楊雄、馬融之類當(dāng)在所損，此皆不可一日不正者，豈可習(xí)之為安，而以毀撤為嫌乎﹖三山郡泮舊志先賢祠，止陳公襄等五人，后增至十有一人，今則五十余人矣。鄉(xiāng)牧祠內(nèi)，有某人者，顯為清議不容，舊曾守土不死封疆，姑且勿論，丁丑、戊寅之間，反復(fù)變詐，見之大書傍中，至今人猶誦之，以為戲笑。當(dāng)其再判也，何至如此詆毀！及其再附也，又何用如此夸諛！后又夤緣一謚，命下之日，有作詩諷之者，曰：『兩朝忠義傳，俱有某人名。』方其反復(fù)之際，題門曰：『葵藿有心終向日，杏桃無力謾隨風(fēng)?！皇侨恢惺篱g羞恥事。以此為文章問學(xué)，以此得朝廷爵謚，又以此齒學(xué)校祀典，豈可不為郡泮羞，豈可不為世教惜！舊嘗建白公堂，顧不得以子孫權(quán)勢赫奕，有所辟而不行也。雖然，又不特三山一郡為然矣?！? 或謂：「程、張坐次，以竹林之祠為定，固不得以家庭之私，妨學(xué)校之公矣。雖則顏、曾、子思以坐像配享堂上，顏路、曾、伯魚以立像從祀廡下，或者疑焉。如此則學(xué)校祀典之公，亦不可以家庭之私為斷乎﹖」曰：「是不可以此為斷矣。學(xué)莫大于明人倫，人倫莫先于父子，子坐堂上，父立廡下，非人道一日所可安也。且子雖齊圣，不先父食久矣。必仍今之制，則宜別設(shè)一室，以齊國公叔梁紇居中南面，顏路、曾、孔鯉、孟孫氏侑食西向。春秋二祭，當(dāng)先圣酌獻之時，以齒德之尊者為分獻官，行禮于齊國公之前，其配位亦如之。兩廡更不設(shè)位。如此則亦可以示有尊而教民孝矣。但有王者作，禮當(dāng)損益，祀不可瀆也，姑志于此。」 或謂：「顏、曾、思、孟所以學(xué)校，皆東坐西向，于義何居﹖」曰：「舊例循習(xí)已久，問之先輩，皆莫能通其義?；蛑^神道尊右，西廡乃迎送神之所，辟右者，不敢當(dāng)尊也，故獻官序立東廡之前而行禮，執(zhí)事者升降必由東階，蓋其義也。然則今之十哲配享，兩廡從祀，皆左右列，則有所不通矣。向嘗見一野史，載夫子廟庭，只有顏、孟配享，皆東西向。后因王安石配享，遂以顏、孟東坐西向，王安石介于顏、孟之間，西坐東向。后來雖撤去安石配位，而顏、孟坐次亦因而不改。竹林精舍初創(chuàng)，但就中增入曾子、子思二神位，而先朝取其法行之，亦承襲不暇考正，今宜改為東坐西向北上。神道尊右，兗國公顏氏西一，郕國公曾氏東一，泝國公孔氏西二，鄒國公孟氏東二，周、程、張、朱五先生又以次列東西行，則合舊矣。然所謂舊制者，亦開元二十八年以后之制，亦非古也。按《開元禮》，夫子猶西坐東向，蓋《儀禮》特牲太牢饋食，禮尸位也，配位西向，主人位也，從祀南向，眾賓位也。開元末年，夫子始封王爵，襲冕，執(zhí)鎮(zhèn)圭，遷為南向，失之矣。世學(xué)不講，有論及此者，則以為怪，安得一復(fù)古制之為快哉！」 或問：「所在郡國學(xué)校，各祀鄉(xiāng)之先賢，或郡之良牧，于禮亦有稽乎﹖」曰：「禮有祀先賢于東序及祭鄉(xiāng)先生于社之文。前之所言，蓋天下通祀也。若以一國一鄉(xiāng)論之，各有先賢鄉(xiāng)先生，其節(jié)行足以師表后進，軌范薄俗者，固在鄉(xiāng)國之所當(dāng)祀矣。孔明之在南陽，宣公之在吳江，管幼安之在東海，陽城之在晉鄙，三代而下，論天下人物，亦當(dāng)首稱正，使列侍圣門，夫亦何歉﹖顧道喪千載，淵源無所考泝耳。又如蜀之文翁，閩之常，首開一方文治，雖去之千載，猶思慕之，雖欲不祀，人心獨無恝乎﹖凡若此類，宜悉詔郡國，按彼舊志，采其尤著者，悉以來上，列之郡祀，咸秩無文，或復(fù)其子孫，錄其賢裔，舊有祠廟去處，必為守護增葺，亦所以昭示朝廷美先賢之意，雖后有作者，亦莫之易也?！? 或問：「子所言首之京師，達之郡國，大明學(xué)校祀典，一正天下人心，但京師太學(xué)與郡國之學(xué)，考之古今，不無異制，不知尚有當(dāng)考論者乎﹖」曰：「道者，天下通行之道，則其所以為教者，自天子至于庶人一也。先王建學(xué)，必祀先圣師，自古至今，未有以異。獨五學(xué)之說不同，禮家謂《詩》、《書》、《禮》、《樂》各有其師，所以為祀亦異，則疑出于漢儒專門之傅會。三代以上，大道未分，必不至此。蓋嘗聞之師曰：『五學(xué)之制，中為天子之學(xué)，所謂太學(xué)是也。小學(xué)亦只在王宮之南，不惟天子視學(xué)行禮為便，而元子庶子與夫公卿大夫之適子入學(xué)，亦近而易習(xí)。東西南北各設(shè)學(xué)，以待四方之士。自國之貴冑與鄉(xiāng)之俊秀，及諸侯貢士以備論選者，未必咸在天子之學(xué)，則亦隨其方而處之?！灰獗毓庞衅浞?，而唐之國學(xué)，四門學(xué)，恐亦其遺意也。是故京師首善之地，莫先于天子之太學(xué)矣。又嘗聞之，天子太學(xué)祀典，宜自伏羲、神農(nóng)、黃帝、堯、舜、禹、湯、文、武，自前民開物，以至后天致用，其道德功言，載之《六經(jīng)》，傳在萬世，誠萬世天子公卿所宜取法者也。若以伏羲為道之祖，神農(nóng)、黃帝、堯、舜、禹、湯、文、武各以次而列焉。陶、伊尹、太公望皆見而知者，周公則不惟為法于天下，而《易》、《詩》、《書》所載，與夫《周禮》、《儀禮》之書，皆可傳于后世。至若稷之立極陳常，契之明倫敷教，夷之降典，益之贊德，傅說之論學(xué)，箕子之陳范，是皆可以享于先王者，天子公卿所宜師式也。以此秩祀天子之學(xué)，禮亦宜之。若孔子實兼祖述憲章之任，集眾圣大成，其為天下萬世通祀，則首天子，下達夫鄉(xiāng)學(xué)，春秋釋奠，天子必躬親蕆事，，養(yǎng)老乞言，退就師保，一言行，一政事，天子一是以此為法。教化本原一正于上，四方其有不風(fēng)動也哉！夫然后公卿近臣，各舉天下道德學(xué)問之士，以禮延聘，萃于京師，館之太學(xué)，一如明道先生熙寧之所奏，講明正學(xué)，以次傳授，自國學(xué)達于郡邑鄉(xiāng)校，其為學(xué)，一依古人小、大學(xué)教法，凡近世學(xué)官一切無用之虛文，悉以罷去。學(xué)問必見之踐履，文章必施之政事，使圣人全體大用之道復(fù)行于世，不數(shù)十年，作養(yǎng)成就，士習(xí)丕變，人材輩出，先王至治之澤，不患不被乎天下，顧上之人力行何如耳?！梗ㄒ陨稀鹅氲渥h》。） （梓材謹案：勿軒《祀典議》本九條，今以其第二、第九兩條移入《百源學(xué)案》。） 洪荒之世，氣浮而為天者，不過茫茫一太虛耳，固未有度數(shù)之分也。黃帝、顓頊雖云造歷，蓋未詳也。至帝始命羲、和分掌天地四時，于是推步之法愈密，日月星辰之麗于天者，始則而象之。歲分為四時，又分為十二月，又分為三百六十日，因其氣盈朔虛，又為置閏，以應(yīng)周天之度，于是天道可得而成矣。質(zhì)凝為地者，亦不過一塊土耳，固未有疆理之別也。黃帝雖曰分州畫野，亦未詳也。至帝始咨四岳，舉其能治水者，以拯斯民墊溺一朝之命。鯀不能治，而禹繼之，其施功之最難者，莫如冀、壺口、龍門等處。此蓋混沌初分，水未有泄，積之歲久，沖決奔放愈甚，則懷襄之害愈烈。禹因其勢，疏鑿而順導(dǎo)之，若其次第，則先青、兗、徐、揚之下流，而荊、豫、梁、雍，以此底績，弼成五服，自侯甸至綏，而封建之制以立，咸則三壤，自畎澮至川，而井田之法以成，于是地道可得而平矣。自羲皇、黃帝之后，又適當(dāng)一元文明之會，風(fēng)氣骎開，創(chuàng)制之法，維其時也，五典惇，五禮庸，五服章，五刑用，法度禮樂彰彰然著明，如日月行天，亙古常見，此又立人之道，以參贊天地化育之所不及者，蓋萬世之功也。（《帝堯萬世之功論》。） 天下之治亂系風(fēng)俗，風(fēng)俗之美惡系人心，三代固皆有道之長也，而商之一代，風(fēng)俗為最美。每讀《商書》之終篇，紂之亡，三仁寧死、寧遯、寧佯狂為奴，所以自靖自獻者，不敢負先王之心；夷、齊叩馬一諫，凜凜乎萬世君臣之大義，雖圣人復(fù)起，不可易也?；蜓晕⒆酉缺Ъ榔鳉w周者，非也?！稌匪^「我不顧行遯」，「我罔為臣仆」者，去而避紂，曷嘗有去商即周子之事哉！歸周以全宗祀，自是商亡以后事。比干之死固已安之?；又鹂瘢髞砦渫跸萝囋L道，授圣大法，而終不為之臣，朝鮮長往，用廣宗祀，此其志何如哉﹖不但是也，當(dāng)時為商之臣若民者，大率有不肯臣周之心，《大誥》、《洛誥》、《多方》、《多士》諸篇，班班可，雖周人目之為頑，在商則不失為義矣。陳同父所謂歷三代而后世變風(fēng)移，蓋當(dāng)康王之世，歸周且四十年，壯者已老，老者已死，其逋播遺黎。真是至死不貳，亦可見商一代之人心風(fēng)俗矣，夏未之前聞也。周平王以后，奄奄如一羸病廢之人，略無能出一匕強劑以起其生，則所謂養(yǎng)成一代之人心風(fēng)俗，有王者作，誠不可已也。（《商有三仁兩義士論》。） ◆汪氏門人（李、汪六傳。） 鄉(xiāng)舉徐梅江先生天錫 教諭徐先生天彝（合傳。） 徐天錫，字禹圭，其先奉化人。父景山家于鄞。先生與弟天彝皆刻志好學(xué)，家貧無書，晝鈔夜讀，受業(yè)汪元春之門，兄弟自相切劘。先生兩中浙江鄉(xiāng)試，卒以母老不仕。鄉(xiāng)人因其所居，稱曰梅江先生。天彝，字禹疇，嘗舉為滋溪學(xué)教諭，不赴。為人沈靜，無疾言遽色，年八十四卒。（參《寧波府志》。） ◆莊節(jié)門人（恂齋再傳。） 隱君黃先生奇孫 黃奇孫，字行素，新昌人，尚書度曾孫也。師事俞浙、石余亨及安陽韓性。入元不仕。所著有《蚓鳴集》、《南明志》，又輯其祖《三朝言行錄》。（補。） 郡守李先生齊 李齊，字公平，廣平人。元統(tǒng)初進士第一，知高郵府，有政聲，張士誠據(jù)泰州、淮南行省，遣先生往招降，被拘。久之，縱歸，已陷高郵，為其所害。先生嘗學(xué)于韓莊節(jié)性，及為御史，以性行義上聞于朝，會性卒而止。（修。） 參軍王先生冕 王冕，字符章，諸暨人也。貧家兒，竊喜讀書，安陽韓性聞而異之，錄為弟子，遂為通儒。性卒，門人事先生如事性。北游燕都，泰不華薦以館職，先生即日南轅，隱九里山下，樹梅花千本。嘗仿《周禮》著書一卷，秘不示人，更深挑燈朗誦，嘆曰：「持此以遇明主，伊、呂事業(yè)不難致也?！褂忻鞴ピ?，授以咨議參軍，一夕病死。（修。） 編修夏先生泰亨 夏泰亨者，會稽人也，安陽高弟。（百家纂。） （梓材謹案：《紹興府志》載先生字叔通，領(lǐng)鄉(xiāng)薦，官翰林院編修，著有《詩經(jīng)音考》。） ◆陳氏門人 山長韓中村先生信同（附門人王禧翁。） 楊先生琬（合傳。） 黃先生裳（合傳。） 韓信同，字伯循，福寧人。陳石堂普以道學(xué)倡，士未有信之者，獨先生與其友楊琬白圭、黃裳彥山執(zhí)弟子禮?？渑f聞，貫穿周、程、張、朱之說，毫分縷析。建安聘主云莊書院，以《四書》、《六經(jīng)》為課試屬科目，未興，學(xué)者方務(wù)詞賦，為之嘩然。先生謂之曰：「文公《四書》，天心所在也?？婆e極弊于宋，廢必復(fù)，復(fù)則文公私議必行?！寡佑蛹滓?，科舉法行，眾始翕然以服，弟子日益進。至順壬申卒，年八十一。嘗曰：「讀《大學(xué)傳》不知淺深始終，讀《中庸》不知支節(jié)脈絡(luò)詳略巨細，與凡諸說同異得失，讀《論》、《孟》不知以門弟子所問為己問，孔、孟所答為己聞，非善為《四書》者也。吾嘗聞陳先生讀《四書》法，各章五十，三年七八反，大字小字如流水，又必字求其義，句逆其情，涵泳從容，無少閑斷，則庶乎有以得之。」又曰：「文公精力盡于此書《集注》、《章句》、《或問》，學(xué)者專用力，庶不為他說所亂。近世饒氏謂新民不可使止至善，但可使之樂樂利利則明德，殆別有一至善邪?！褂种^：「性道教不當(dāng)兼以物言者，彼于性善之奧，萬物一原之妙，蓋甚昧也?！箤W(xué)者稱為古遺先生，又號中村。所著有《四書標(biāo)注》四卷、《易詩三禮旁注》、《書集解》、《書講義》、《諸史類纂》若干卷、《詩文集》十余卷。其門人曰王禧翁，字馬山，其也；曰黃洵饒氏，明人纂大全，多釆黃氏之說。 中村遺書 不知孝弟為仁之本，便是兼愛；不知仁為孝弟之本，便不識性。 「三省」曾子入道處，「一貫」曾子悟道處。 性與天道，只在《詩》、《書》、執(zhí)禮中。 「四海之內(nèi)皆兄弟」，輔氏謂或啟人輕視天倫之心，最是?！都ⅰ匪灾^其意圓語滯。 邦無道富貴之可恥，甚于邦有道貧賤之可恥。 ◆熊氏門人（敬堂再傳。） 董先生真卿（別見《介軒學(xué)案》。） 鄉(xiāng)舉安先生實 安實，字子仁，本姓哀，長吉曾孫，易今姓，勿軒熊氏弟子也?？炭鄤?wù)學(xué)，志剛理邃，嘗預(yù)計偕，凡三勸駕，竟齟齬以卒。（補。） ◆古遺門人（恂齋三傳。） 孝子黃洵饒先生寬 黃寬，字洵饒，福鼎人。事親孝，苦學(xué)工文。世變避兵，以憂卒，無后，貢師泰為志銘。著有《四書附纂》、《時事直紀(jì)》。（參《福寧府志》。） 知誥張先生以寧 張以寧，字志道，古田人。年十五，往寧德受業(yè)于韓古遺，歷五年而后歸，學(xué)業(yè)大進。登泰定丁卯進士第，累官翰林院。入明，官翰林侍讀學(xué)士、知制誥，兼修國史，出使安南，歸而卒。（補。） 鄉(xiāng)舉林先生文珙 林文珙，字仲恭，三山人，天歷己巳鄉(xiāng)舉，韓古遺門人也。 鄭先生轙 鄭轙，字子乘，霞浦人。少受業(yè)于韓古遺，古遺嘗曰：「君可續(xù)吾閩五賢理學(xué)。」古遺卒，心喪三年。著有詩文集。（參《道南源委》。） 祖望謹案：鄭轙不知何所人，亦見黎洲《序目》。（梓材案：謝山未查福建通志，故云不知何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