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翰林院檢討加詹事府贊善銜六合徐鼒譔 列傳第二十二 陳子壯（麥而炫、朱實蓮） 何騰蛟（楊某等、楊鴻、鴻弟鶚）堵胤錫 陳子壯（麥而炫、朱實蓮）何騰蛟（楊某等、楊鴻、鴻弟鶚） 堵胤錫 陳子壯字集生，南海人。萬歷己未（一六一九）進士第三人，授翰林院編修。天啟甲子（一六二四）科，典浙江鄉(xiāng)試，發(fā)策刺奄；魏忠賢怒，假他事削其籍，并免其父吏科都給事中熙昌官。 崇禎初，起故官，累遷禮部右侍郎。流賊犯皇陵，帝素服召對廷臣。因言今日所急在收人心，宜下罪己詔，激發(fā)忠義；納之。乃會同列，上蠲租、清獄、赦過、宥罪十二事。時溫體仁當(dāng)國，盛稱主上神圣，臣下不宜異同；子壯曰：『世宗最英明，然祔廟之議、勛戚之獄，當(dāng)日臣下執(zhí)持不已?；噬贤烙蓄愂雷?，公之恩遇孰與張桂？以將順而廢匡救，非「善則歸君」之意也』！體仁意沮，遂成嫌隙。帝以天下多故，思破格求才，欲召見宗人遴才授職，如高皇帝階換之制；授所司議。子壯曰：『將軍、中尉皆一品官；如此，則三公、九卿一朝而盈廷者數(shù)百人，非所以為法』。帝怫然曰：『親親任賢，古之道也』。卻其奏。子壯力陳五不可；言『宗族改授，適開僥幸之門；隳藩規(guī)、溷銓政』。唐王聿鍵引前代故事歷詆之，遂下獄，坐贖徒歸。 已用薦起故官，協(xié)理詹事府。未赴，南都立，以禮部尚書召；至蕪湖，而南都失守，乃馳還。時桂王常瀛避難梧州，子壯謂王神宗子，宜立；與總督丁魁楚方集議，而唐王已立于福州，改元隆武矣，議遂寢。召子壯入閣；以前議宗室事有宿憾，辭不行。 丙戌（一六四六），汀州破，丁魁楚、瞿式耜等立永歷帝于肇慶。蘇觀生以不與擁戴而怒，議立隆武之弟聿■〈金粵〉于廣州；子壯阻之不得，遂退居南海之九江村，而致書式耜請兵東馘觀生。永歷帝授太保、中極殿大學(xué)士兼兵部尚書，總督兩廣、福建、江西、湖廣軍務(wù)。會大清兵入廣州，聿■〈金粵〉被執(zhí)死；子壯止不行。 明年春，張家玉、陳邦彥及新會王興、潮陽賴其肖先后舉兵，子壯亦以七月起兵九江村。兵多蜑戶、番鬼，善戰(zhàn)；與邦彥約共攻廣州，結(jié)故指揮楊可觀等為內(nèi)應(yīng)。子壯兵先至，城中不敢動；事泄，可觀死，子壯退駐五羊驛。時降將李成棟攻張家玉于新安，邦彥與子壯謀伏兵禺珠洲側(cè)，伺成棟還救會城，縱火焚其舟，己軍以青旗朱斿為號。子壯如計，果焚舟數(shù)十；成棟走下風(fēng)引而西，邦彥尾之。會日暮，子壯不能辨旗幟，疑皆敵舟也，陣動。風(fēng)忽轉(zhuǎn)，我大清兵順風(fēng)返擊，大潰；長子上庸死焉。子壯走還九江村，會故御史麥而炫破高明，具書來迎；乃入高明，以故主事朱實蓮攝縣事。 八月，高明破，實蓮戰(zhàn)死，子壯、而炫俱被執(zhí)。械至廣州，我總督佟養(yǎng)甲處以極刑；寸磔之，投骨四郊。后成棟反正，養(yǎng)甲亦降。朝議贈子壯大師、番禺侯，謚「文忠」，即以養(yǎng)甲為諭祭使；養(yǎng)甲愧欲死，乃通使歸朝，為成棟子元胤所殺。先數(shù)日，恍惚見子壯抽矢射之云。麥而炫字章闇；高明進土，歷官上海、安肅知縣。隆武時，為御史。朱實蓮字子潔，由舉人歷官刑部主事；子壯同邑人。我朝賜子壯專謚曰「忠簡」、而炫、實蓮?fù)ㄖu均「烈愍」。 何騰蛟字云從，貴州黎平衛(wèi)人。天啟辛酉（一六二一）舉人；崇禎中，授南陽知縣。地當(dāng)要沖，流寇出沒；練兵堵御，數(shù)挫去。從巡撫陳必謙破賊安皋山，斬首四百余級。土賊發(fā)，亦討平之：能聲大著。遷兵部主事，進員外郎；出為懷來兵備僉事，調(diào)口北道。丁內(nèi)艱，巡撫劉永祚薦其才，將奪情；固辭歸。服闋，起原官，兵備淮、徐；擒斬土寇，境內(nèi)肅然。 癸未（一六四三）冬，晉右僉都御史，巡撫湖北。時湖北盡陷，止武昌一郡為寧南侯左良玉屯軍所。騰蛟之任，與良玉交驩，一軍帖服。甲申（一六四四）五月，弘光帝立。詔至，良玉部下有異議；騰蛟乃以劍自隨，曰：『社稷安危，系此一舉。倘不奉詔，當(dāng)以身殉之』！會江督袁繼咸亦以書勸正紀盧鼎言于良玉，力請開讀如禮（正紀者，良玉所置官名也）。八月，朝議將遷騰蛟他省，而命總督丁魁楚兼撫湖北。兵部員外郎李向中，楚人也；疏言：『騰蛟一腔忠義，千里干城；小民依之若嬰兒之求慈母，將士信之若手足之應(yīng)腹心。乞命照舊，和衷撫楚』！乃命騰蛟仍舊職，加兵部右侍郎，兼撫湖南；尋命總督湖廣、四川、云南、貴州、廣西軍務(wù)。乙酉（一六四五）三月，南都有北來太子事，朝議沸然；抗疏言：『太子到南，何人奏聞、何人物色至京？馬士英何以獨知其偽？既是王昺之侄孫，何人舉發(fā)？內(nèi)官、公侯多北來之人，何無一人確認，而泛云自供？高夢箕前后二疏，何以不發(fā)鈔傳？明旨愈宣，則臣下愈惑。此事關(guān)天下萬世是非，不可不慎』！無何，良玉舉兵稱「奉太子密詔清君側(cè)」，將邀之偕行；騰蛟堅不可。良玉謀奪其印，殺城中人以劫之。士民爭匿其署；遂身坐門屏間，聽民入。左兵輒破垣縱火，騰蛟急解印付家人，令速出城，毋為所得！拔劍將自剄，左兵擁之去。良玉邀與同舟，不從；因置以別舟，以副將四人監(jiān)之。舟次漢陽門，乘間躍入江；四人亦自沈。騰蛟漂泊十?dāng)?shù)里至竹簰門，漁船救之；登岸，則漢壽亭侯廟也。家人懷印者亦在，相視大驚；覓漁船，忽不見。遠近共詫為神助，益歸心焉。騰蛟乃由寧州轉(zhuǎn)瀏陽，抵長沙；集舊將屬吏，痛哭盟誓，分士馬、舟車、糧餉各分任之。權(quán)令堵胤錫為湖北巡撫，傅上瑞為湖南巡撫、章曠為總督監(jiān)軍、周大啟提督學(xué)政；嚴起恒故衡永道，即督二郡軍食；吳晉錫以長沙推官攝郴桂道事。就遣曠往諸路調(diào)兵，副將黃朝宣自燕子窩、張先璧自溆浦、劉承胤自武岡先后俱至，兵勢稍振。而是時良玉抵九江，已死；南都亦亡。 閩中隆武帝立；上居南陽時，稔知騰蛟才且賢，委任益至。旋闖賊李自成死于九宮山，其將劉體仁、郝?lián)u旗等有眾四、五萬，以無主，將歸騰蛟；驟入湘陰，距長沙僅百里。城中初不知其來降也，懼甚。朝宣即率兵還御，上瑞請避之；騰蛟曰：『死于左、死于賊一也；何避為』！長沙知府周二南以千人往偵之，賊疑來襲，射殺之，從行者盡死；民益洶洶。騰蛟與曠謀，以部將萬大鵬等二人持書往撫。賊見止二騎，迎入演武場，飲以酒。二人不交一言，相與痛飲畢，賊問來意；二人曰：『督師以湘陰褊小，不足容大軍；請即移駐長沙』。因出書示云：『公等歸朝，永保富貴』。搖旗等喜，即隨二人至。騰蛟開誠撫慰，宴飲盡驩，以牛酒犒其從者；命先璧以卒三萬出郊馳射，旌旗蔽天。搖旗等大喜，悉招余黨來歸；驟增兵至十?dāng)?shù)萬，聲威大振。未幾，自成后妻高氏與其弟一功、從子李錦擁眾數(shù)十萬逼常德乞撫，騰蛟馳檄令巡撫堵胤錫往撫之，安置荊州。慮錦等跋扈難制，受降日過其營，請見高氏，執(zhí)禮甚恭；高悅，戒錦毋負何、堵二公。因是，卒無異志。錦后賜名赤心、一功賜名必正，號其軍為「忠貞營」。自成亂天下者二十年，陷帝都、覆廟社；其眾數(shù)十萬，一旦盡歸騰蛟，無不詫為異事。而騰蛟上疏但云：『元兇已除，宜告謝郊廟』；卒不言己功。上大喜，立拜東閣大學(xué)士兼兵部尚書，封定興伯，仍督楚師；而微疑自成死未確。騰蛟言：自成實死，身首已縻爛；固辭封爵。不允，且命規(guī)取兩江。于是部署降卒，參以舊軍，題授朝宣、先璧為總兵官；與承胤、赤心、郝永忠、袁宗第、王進才及董英、馬進忠、馬士秀、曹志建、王允成、盧鼎并開鎮(zhèn)湖南、湖北間，所謂十三鎮(zhèn)者是也（永忠即搖旗，英、志建故中軍，余皆良玉舊將也）。騰蛟銳意東下；丙戌（一六四六）正月，拜表出師赴湘陰，期大會。諸鎮(zhèn)觀望不進，獨赤心自湖北至；遇大兵，三戰(zhàn)三北而還。諸鎮(zhèn)兵遂罷，騰蛟威望亦頓損。諸鎮(zhèn)漸驕橫，朝宣貪殘尤甚，劫人而剝其皮；永忠效之。騰蛟不能制。上數(shù)議出關(guān)，為鄭氏所阻；騰蛟屢疏請幸贛州，協(xié)力取江西。令永忠以精騎五千迎扈，永忠逗留不即前。駕陷汀州，尋贛州亦失；騰蛟聞之慟哭，厲兵保境如常。 既聞永歷帝立，乃稍安。尋進武英殿大學(xué)士，加太子太保。騰蛟之建十三鎮(zhèn)也，以為衛(wèi)長沙計。及丁亥（一六四七）春，大兵下楚，則諸鎮(zhèn)復(fù)起而為盜；長沙不能守，騰蛟單騎走，更為先璧等所挾，展轉(zhuǎn)衡、永間。尋與侍郎嚴起恒遇，走白牙市。五月，上遣中使來，密告劉承胤罪狀，召詣行在；六月朔，詣武岡謁上。上及太后皆召見，慰勞再三。初，騰蛟薦承胤，由小校至大將，稱門生；已漸倨肆。在長沙時，征其兵，怒不應(yīng)；馳入黎平，執(zhí)騰蛟子，索餉數(shù)萬。更命章曠招之，始以眾至。騰蛟為請封定蠻伯，且與為姻；承胤益驕。既爵安國公、勛上柱國、賜尚方劍，翻嫌騰蛟出己上，欲奪其權(quán)；自請為戶部尚書，專辦餉務(wù)。上弗許，因密召騰蛟為計；然固無如承胤何也。騰蛟無兵，命以云南援將趙印選、胡一青兵隸之。及辭朝，賜銀幣，遣廷臣郊餞；承胤伏甲將襲之，印選、一青力戰(zhàn)，殲其眾，還駐白牙。八月，武岡破，承胤降。上走靖州，尋走柳州，常德、寶慶、永州相繼盡失。騰蛟退入桂林，南安侯郝永忠、宜章伯盧鼎亦先后至。騰蛟與留守瞿式耜等議分地給諸將，俾各自為守；與桂林守將焦璉、滇營趙印選分路防全州。十一月朔，王師自湖南逼全州，騰蛟督諸軍分戰(zhàn)，斬級無算，獲名馬、駱駝而還。諸將連營并進，閣道亙?nèi)倮?；王師始退駐湖南。十二月，上還桂林，晉騰蛟爵為侯，〔加〕太師、上柱國，兼兵部尚書；督師駐全州。而永忠兵與璉軍主客不和，璉走平樂、永忠壁興安。 明年二月，永忠敗績于靈州，遂大掠桂林。上倉卒出奔，召騰蛟入援；王師乘之克巖關(guān)，軍士死者萬余人。三月，王師進攻桂林，騰蛟督諸將分三門出：胡一青以滇師出文昌門，周金湯、熊兆佐以楚兵出榕樹門，焦璉出北門，大敗王師；追奔二十里，幾獲我?guī)?。王師北渡甘棠去，騰蛟乃列營榕江。未幾，金聲桓、李成棟叛大清，以江西、廣東地內(nèi)附；王師亦棄湖南。騰蛟遂克復(fù)全州，合諸將攻永州。圍城百日，大小三十六戰(zhàn)；九月壬午（二十一日），克之。未幾，監(jiān)軍御史余鯤起、職方主事李甲春取寶慶，諸將亦取衡州，馬進忠取常德，所失地多復(fù)。方議進兵長沙，而督師堵胤錫與進忠有隙，招忠貞營李赤心軍自夔州至，令進忠以常德讓之；進忠大怒，焚常德，走武岡。進才亦棄寶慶走他城，守將亦潰去。赤心所至皆空城，亦棄之東趨長沙。時騰蛟駐衡州，聞之大駭；檄進忠由益陽至?xí)?，期與諸將為大會。親詣忠貞營邀之入衡，而部下將士畏怯不護行，僅攜吏卒三十人往；至則赤心已東，即尾之至湘潭。湘潭，空城也，赤心不宿而去；騰蛟乃入居之，撫膺痛哭曰：『督師五年，所就若此。天邪，人邪』！緋衣冠帶坐堂上。降將徐勇引軍入；勇故部將，率眾羅拜勸降。大叱之，遂擁以出。至長沙，絕粒七日不死，乃見殺。事聞，上哀悼甚至；賜祭九壇，贈中湘王，謚「忠烈」。其子文瑞以蔭，官僉都御史。相傳騰蛟所居有神魚井；井故無魚，騰蛟生，魚忽滿井，五色粲然。既死，井復(fù)空；黎平人猶能言其處也。我朝賜專謚，曰「忠誠」。 宣威伯楊某，鄂國公馬進忠部將也。己丑（一六四九）正月，楚中諸將棄營東走；督師何騰蛟將親詣忠貞營邀李赤心入衡州，部下將士慮為赤心所襲，不護行。騰蛟見事急，攜吏卒三十人往。進忠方奉檄進發(fā)，聞督師輕身往，大駭；遣某追護之。至湘潭，則騰蛟已為降將徐勇?lián)砣?。某急入城求之，凡七出七入；最后出至橋，遇伏兵，矢中其吭，自擲橋下以死。 余鯤起字南溟；鄞人。初以明經(jīng)從何騰蛟幕，累功薦授御史，監(jiān)其軍；嘗與職方主事李甲春克復(fù)寶慶。會兵下長沙圖進取，而騰蛟受執(zhí)死；遂重趼還桂林，仍以御史用。桂林破，入野寺絕粒卒。 楊鴻字子漸，天啟壬戌（一六二二）進士；鶚字子玉，崇禎辛未（一六三一）進士：武陵人，故督師嗣昌之從父行也。鴻以救唐紹堯觸魏珰怒，削籍。崇禎中，累官副使，領(lǐng)鹽運使；以病免。鶚由御史，累擢順天巡撫。永歷時，粵事大壞，起鴻嶺西兵備道；擢大理寺少卿，進禮部尚書，加太子太保、東閣大學(xué)士。與鶚同奉命募兵烏羅土司，被執(zhí)；皆不屈，遇害于佛神山寺。僧感異夢，醵金葬之，改寺為雙烈祠。獻賊之犯常德也，鶚妻鄭氏率二妾樊氏、陳氏暨三子嗣遠、嗣時、嗣炯督宗人守城罵賊，同遇害。伯兄鷺，以歲貢歷官中書舍人、鴻臚寺少卿；亦殉城死?？偠胶悟v蛟請旌疏曰「故閣部楊嗣昌家，禍最慘而忠愈烈」是也。顧終以嗣昌故，不見重于清議焉。 堵胤錫字仲緘，無錫人；崇禎丁丑（一六三七）進士。除南京戶部主事，遷郎中，授長沙知府。山賊擾境，督鄉(xiāng)勇破滅之；又殺醴陵賊渠：遂以知兵名。 弘光時，授湖廣參政，分守武昌、黃州、漢陽。左良玉犯闕，總督何騰蛟奔長沙，令胤錫攝湖北巡撫事，駐常德。隆武帝立，拜右副都御史，實授巡撫。李自成死，眾推其兄子錦為主；奉自成妻高氏及高弟一功驟至澧州言乞降，號眾三十萬，遠近大震。胤錫議撫之，騰蛟亦馳檄至，乃躬入其營開誠慰諭，稱詔賜高氏命服，錦、一功蟒玉金銀器，厚犒其軍；皆踴躍拜謝。就軍中宴之，導(dǎo)以忠孝大義。明日，高氏出拜，謂錦曰：『堵公，天人也；汝不可負』！別部田見秀、劉汝魁等亦來降。上大喜告廟，加兵部右侍郎兼右副都御史，總制其軍；手書獎勞。賜錦名赤心，授御營前部左軍；一功名必正，為右軍：并掛龍虎將軍印，封列侯。他部帥封賞有差，號其營曰「忠貞」。封高氏「貞義夫人」，賜珠冠、彩幣；命有司建坊，題曰「淑贊中興」：嘉獎甚至。胤錫遂與赤心等深相結(jié)，倚以自強。已而袁宗第、劉體仁諸營先歸騰蛟者，亦引與赤心合，眾益盛。胤錫以芻糧難繼，令散處江北就食。明年丙戌（一六四六）正月騰蛟大舉，期與諸將大會岳州；獨赤心先至，余逗留，卒不進。 永歷帝立，晉兵部尚書，總制如故。丁亥（一六四七）春，赤心等奉命攻荊州；大兵來援，赤心等大敗，步走入蜀，數(shù)日不得食。乃散入施州衛(wèi)，聲言就食湖南。時上在武岡，劉承胤懼為所并，計非胤錫不能御，乃加?xùn)|閣大學(xué)士，賜劍便宜從事。承胤謀殺騰蛟，胤錫疏劾其罪。八月，武岡破，寶慶、常德、辰、沅俱失；胤錫走永順?biāo)?。尋赴貴陽，抵遵義，乞師于皮熊、王祥；又入施州，詣忠貞營軍。會楚宗人朱容藩偽稱「監(jiān)國天下兵馬副元帥」，居夔州；戊子（一六四八）正月，胤錫率馬進忠由施州乘舟入蜀，詰責(zé)容藩，檄散其黨，蜀人始知容藩之偽。是時，金聲桓、李成棟據(jù)地歸明，于是進忠及王進才、李赤心、高必正等乘間取常德、桃源、澧州、臨武、藍山、道州、靖州、荊門、宜城諸州縣，進忠、赤心、必正等皆封公。未幾，胤錫與進忠有隙；進忠駐常德，而胤錫以是冬十月招赤心自夔州至，欲令進忠以常德讓之。未至百余里，與進忠椎牛歃血盟誓，共獎王室；進忠固知其謀，終盟無一語。入城，即命起營，驅(qū)百姓出城，縱火不遺一椽；走武岡。王進才聞之，亦棄寶慶走：列城聞風(fēng)驚潰。赤心至，見空城，亦棄之引兵而東；所至守將皆燒營走，湖南新復(fù)州縣為之一空。胤錫乃率赤心等入湘潭，期與騰蛟會。明年正月，騰蛟至，而赤心已棄湘潭去；騰蛟被執(zhí)，諸軍遂散。赤心等潰于茶陵，由道州走廣西，緣路剽掠。胤錫與胡一青守衡州，王師攻之，陣于草橋；自辰至酉，斬殺相當(dāng)。王師以輕兵截出陣后，眾遂潰。旋報永興陷，從子正明死之，全家遇害；乃以數(shù)千騎進入龍虎關(guān)，依守將曹志建。宗室朱謀烈構(gòu)之曰：『堵公將召忠貞營圖公也』；志建大恨，即夜發(fā)兵圍之，殺其從者千余人。胤錫及子逃入富川猺峒；志建索之急，猺懼，潛出胤錫于監(jiān)軍道何圖復(fù)家。圖復(fù)送之，間關(guān)達梧州。 時上在肇慶，遣大臣嚴起恒及劉湘客來安輯忠貞將士；至則赤心已走賓、橫二州，乃載胤錫以謁上。六月，朝行在，進文淵閣大學(xué)士。給事中金堡劾其喪師失地，且面責(zé)其結(jié)李赤心為援、張筵宴孫可望使者事；曰：『滇與忠貞，皆國讎也；厥罪滔天！公奈何獨與之昵』？胤錫失色，徐曰：『我鞅掌邊事，如君言竟無功』！堡曰：『勞則有之，功于何有』！胤錫由是大惡李元胤黨，欲激赤心東來以去之。而朝士之讎五虎者，又交構(gòu)其間；胤錫乃移書瞿式耜，言「奉上密敕」。式耜復(fù)之曰：『我輩不力視封疆，聽人皋牢而啟釁端，非社稷福也』！胤錫無以答，乃止。上聞密敕言，頗不悅；顧以胤錫素有威望，令督師梧州，節(jié)制忠貞、忠武、忠開諸營，降敕封光化伯。胤錫謂廷臣立門戶，師旅齮龁無成功，上疏力辭；乃賜四代誥命以獎之。時陳邦傅部將胡執(zhí)恭矯詔封孫可望為「秦王」矣，而大理寺卿趙昱復(fù)奉「景國公」之敕；知可望必不受也，謀之胤錫。胤錫疏曰：『可望割據(jù)西川，盡有滇、黔，曷能禁其不自王！今可望尚知請命，當(dāng)即降敕封之，使恩出朝廷。令縛胡執(zhí)恭歸朝，正法誅之：則賞罰之權(quán)庶不倒置。不然，是驅(qū)之為變也』。首輔嚴起恒、尚書吳貞毓、侍郎楊鼎和、給事中劉堯珍、吳霖、張載述堅持不可；胤錫密疏曰：『廷臣謂異姓封王非祖制，不當(dāng)自可望變亂始，持論良正；然不為今日言?？赏棠娅I養(yǎng)子，凡逆獻滔天之惡，與有力焉；今姑取其歸正，冀收其將來之用，安可泥頒爵之常法哉！且可望已自稱平東王，一旦封以公爵，彼必不樂受；因而為逆，謂天子威靈何、謂天下事勢何！若謂收其用而反損國體，非良策也；臣竊有一說于此。謹按開國功臣徐達、常遇春等侑食太廟、稱六王，皆進封也；乞量封可望為「二字」王，即于敕書中明載舊制，示破格沛恩而勉以中山、開平之功。如此，可望必能感激用命；揆之祖制，亦無背謬。國家今日于可望，善收之，則復(fù)有滇、黔；不善收之，則增一敵國。利害無兩立、得失不再圖，不可不熟慮也』！制曰：『可』。胤錫曾賜空敕便宜行事，乃鑄印封可望「平遼王」；而可望仍不受。 胤錫既與廷臣水火，每有奏請，輒掣肘；發(fā)憤成疾。遺疏曰：『臣不自量，擬再合余燼，少收桑榆。不料請兵，則一營不發(fā)；若曰「堵閣臣而有兵則豐其羽翼也」。索餉，則一毫不與；若曰「堵閣臣而有餉則資其號召也」。致臣如窮山獨夫，坐視疆場孔亟而無如何！一病不起，遂快群腹。臣但恨以萬死不死之身，不能為皇上畢命疆場而死于枕席，是為恨也！臣死之后，乞皇上簡任老成，用圖恢復(fù)。如以李元胤、劉湘客、袁彭年、金堡、丁時魁、蒙正發(fā)作皇上心腹股肱，成敗可虞；臣死，不勝遺憾矣』！冬十一月，卒。贈中極殿大學(xué)士、太傅兼太子太師、潯國公，謚「文襄」。 妾葉氏有遺孕，屬部將常某；竟負托?？赏粱浻{也，執(zhí)而數(shù)之曰：『堵制臺何人？傭奴敢為此邪』！鞭之百。遺孕得不死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