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史增梁書瑣言碎事 《武帝紀(jì)》，（增）帝兵圍郢州，城將破，有毛人數(shù)百，泣投黃鵠磯，蓋城之精也。帝東下，所乘船常有兩龍導(dǎo)引，左右皆見之。軍至建業(yè)，圍六門，東昏將桓和紿東昏出戰(zhàn)，因來降。時民間謂密相欺者為“和欺”，梅蟲兒等曰：“今日敗于桓和，可謂‘和欺’矣?！保ㄓ衷觯┑凵贂r符瑞，及在位，信奉佛教，重云殿游仙化生皆動，又海中浮鵠山女子獻(xiàn)紅席等事。 《簡文紀(jì)》，（增）昭明太子夢以己班劍授簡文，已而昭明薨，簡文果為皇太子。 《元帝紀(jì)》，（增）生時符瑞，武帝夢眇目僧執(zhí)香爐，托生宮中。適采女阮姓侍側(cè)，始褰帷，有風(fēng)回裾，武帝竟感幸之，遂生帝。（又增）帝工書善畫，自圖宣尼像，為之贊，人稱三絕。自承圣三年，主衣庫有黑蛇丈許，數(shù)十小蛇隨之。帝惡之，左右曰：“錢龍也?！蹦巳?shù)千萬錢鎮(zhèn)其地以壓之。又有蛇落帝帽上，所御肩輿中有小蛇蜿蜒其中。又有龍騰空去，六七小龍隨之。群魚騰躍，墜死于地。未幾江陵陷，為西魏所滅。 《郗皇后傳》，（增）后酷妒。及終，化為龍，入宮，通夢于帝，或見形。帝體將不安，龍輒激水騰涌于露井上。常置銀轆轤金瓶，灌百昧以祀之。故帝終身不復(fù)娶后。 《丁貴嬪傳》，（增）郗后遇之無道，常使日舂米五斛，每中程，若有神助者。 《昭明太子傳》，（增）武帝在襄陽起兵時，尚未有子，在途聞太子生，又徐元瑜降，而蕭穎胄死，人以為同時三慶。又太子十二歲時，見獄官持案牘，問左右我得判否，即取來，皆署杖五十。有司不敢行，具以聞帝，帝笑而從之。 《南康王會理傳》，（增）會理在湘州，行事劉納嘗禁其所為，會理乃誣以贓賄，收送建業(yè)。納曰：“我一見至尊，當(dāng)使汝等知?！睍硭焓谷藲⒅诼罚倏诰惚M。 《廬陵王續(xù)傳》，（增）元帝母阮得幸由丁貴嬪之力，故元帝與簡文帝相得，與續(xù)亦少相狎，長而相謗。元帝自荊州還京，攜所寵李桃兒俱歸。時宮禁門戶甚嚴(yán)，續(xù)奏之，元帝懼，遂先送桃兒還荊，所謂西歸內(nèi)人也。后續(xù)死，元帝在江州聞之，喜躍，さ為之破。又續(xù)好聚斂，臨終，啟上金銀器千余件，帝乃知其多財(cái)。謝宣融曰：“王之過如日月之蝕，欲令陛下知之，故終不隱?！钡垡饽私?。 《武陵王紀(jì)傳》，（增）紀(jì)初授揚(yáng)州時，帝于詔書內(nèi)增數(shù)語曰：“貞白儉素，是其清也。臨財(cái)能讓，是其廉也。知法不犯，是其慎也。庶事無留，是其勤也?！焙笫苟级揭嬷?，紀(jì)辭以遠(yuǎn)。帝曰：“天下若亂，惟益以可免，故以處汝，汝念我老，我猶當(dāng)再見汝還益州也。” 《臨賀王正德傳》，（增）正德奔魏時，為詩納火籠中，即詠火籠曰：“楨干屈曲盡，蘭麝氛氳消。欲知懷炭日，正是履冰朝?！敝廖海Q被廢太子。蕭寶夤在魏，請殺之，不果。 《蕭昂傳》，（增）有一女子，年二十許，散發(fā)黃衣，在武窟山石室中，不甚食，或飲少酒，鵝卵一二，故人呼為圣姑，求子多驗(yàn)，造之者滿山谷。昂呼問，無所對。以為妖，鞭之二十，創(chuàng)即差，失所在。 《蕭業(yè)傳》，（增）其父懿被害時，業(yè)與二弟藻、象俱逃匿王嚴(yán)秀家。東昏收嚴(yán)秀付獄，考掠備至，以鉗拔手爪，至死不言，乃免禍。（又增）業(yè)以私米購甓，助修城工，武帝嘉之，出刺湘州。有二虎無故斃于道，有人謂刺史德政所致，言訖不見。 《蕭藻傳》，（增）其從孫韶為童時，庾信愛之，有斷袖之歡，衣食皆資于信。后入梁，韶鎮(zhèn)郢州，信過之，韶接信甚薄，坐青油幕，引信入宴，坐信別榻，有自矜色。信不能堪，乃徑上韶床，踐踏希饌，直視曰：“官今日形容大異。”韶甚漸。 《永陽王敷傳》，（增）敷仕齊為隨郡內(nèi)史，有美政。齊明帝謂徐孝嗣曰：“學(xué)士不解治官，聞蕭隨州置酒清談，而路不拾遺?！?《南平王偉傳》，（增）其世子恪為雍州刺史，任用其客江仲舉、蔡、王臺卿、庾仲雍，百姓每有訴，必?cái)?shù)處輸錢，民間歌曰：“江十萬，蔡五百，王新車，庾大宅?！蔽涞勐勚?，為接其句曰：“主人憒憒不如客?！?《范云傳》，（增）云在齊時，為明帝述太宰文宣王夢中之事，明帝哀感，待其子昭胄等稍弛。江┙嘗求云女結(jié)婚，以翦刀為聘，及┙貴，云曰：“荊布之室，理隔華盛?！蹦诉€其翦，┙別結(jié)姻焉。梁武少與云相得，云乃筑室相依。帝每至其家，云妻輒聞蹕聲。又嘗與云宿顧之舍，之妻方產(chǎn)，有鬼在外曰：“此中有王有相?！痹浦^帝曰：“王當(dāng)仰屬，相以見歸。”后果驗(yàn)。 《江淹傳》，（增）晚年才思微退，夢張景陽向其索錦，淹探懷中數(shù)尺與之。景陽曰：“那便割裂都盡。”顧見邱遲曰：“余此數(shù)尺，聊以遺君?！庇謮艄毕蚱渌鞴P，淹即以五色筆與之。爾后為詩，終無新句。 《任傳》，（增）在齊東昏時，紆意于梅蟲兒，得中旨，用為中書令。往謝尚書令王亮，亮曰：“卿宜謝梅，那忽謝我。”（又增）時人稱任筆沈詩，以為病。晚節(jié)更好作詩，欲以傾沈，而用事過多，屬詞不得流便。都下士子慕之，轉(zhuǎn)為穿鑿，于是有才盡之嘆矣。 《王僧孺?zhèn)鳌?，（增）僧孺論《素問》中用砭石事，謂古人以石為針，許慎《說文》所謂以石刺病也。又載晉、宋以來譜學(xué)散亂一事。又附同時文人虞羲、邱國賓、蕭文炎、邱令楷、江洪、劉孝孫、徐夤等，因敘文炎等擊缽立韻，響滅而詩成等事。 《胡僧傳》，（增）僧嘗以所加鼓吹置齋中自娛，或言此是公羽儀，公名位已重，不宜若此。答曰：“我性愛之，恒須見耳?！背鲇我嘁宰噪S。 《陰子春傳》，（增）青州有神廟，刺史王神念毀之。棟上一大蛇，長丈余，遂入海。子春夜夢一人乞地安置，乃辦牲醴，請召安置一處。夜夢前人來謝曰：“當(dāng)以一州相報(bào)?！焙蠊蚱莆罕?，授南青州刺史。 《杜岸傳》，（增）岸為蕭所擒，母數(shù)岸罪，岸斥之為老婢。命拔其舌，臠其肉而烹之，盡滅諸杜，發(fā)其冢墓。及建業(yè)平，杜﹀兄弟亦發(fā)安寧陵以報(bào)。 以上所增皆瑣言碎事，無甚關(guān)系者。李延壽修史，專以博采異聞，資人談助為能事，故凡稍涉新奇者，必羅列不遺，即記載相同者，亦必稍異其詞，以駭觀聽。如《羊侃傳》謂武帝新造兩刀，槊長丈四尺，令侃試之，《南史》則謂長二丈四尺?！读簳分^侃挽弓至十余石，《南史》則云二十石。皆欲以奇動人也。然有時采掇過多，轉(zhuǎn)覺行文蕪雜者。如《豫章王綜傳》，正敘綜奔魏后，梁兵大潰而歸，為魏兵抄掠，而因及任煥乘騅馬走，為抄傷足，歇橋下，抄者又至，煥足傷不能上馬，馬跪其前蹄，煥遂得騎而逸。又如《王僧辨?zhèn)鳌?，正敘其攻郢州入羅城，忽又?jǐn)⒂写笮侨畿囕唹嬞\營，去地十余丈，又有龍五色光耀，入鸚鵡洲水中等事。平郢州后，正敘其進(jìn)兵潯陽，忽又?jǐn)④娭卸鄩糁?、何二廟神云，吾已助天子討賊，乘朱航而返，曰已殺景矣，同夢者數(shù)十百人等事。及師至鵲頭，風(fēng)浪大作，僧辨仰天告誓，風(fēng)遂止息，忽又?jǐn)⑷呼~躍水飛空，官軍上有五色云，雙龍夾檻等事。既更訂師，又奉命征陸納。方敘納據(jù)長沙拒守，忽又?jǐn)⑻烊涨迕鳎矶笥?，時人謂為泣軍，咸知納必?cái)∫病Ｓ钟袃升堊猿俏鹘序v躍升天，遙映江水，父老咸悲曰：“地龍已去，國其亡乎！”諸如此類，必一一裝入，毋怪行文轉(zhuǎn)多澀滯，不如《梁書》之爽勁也。 ○梁南二史歧互處 《長沙嗣王業(yè)傳》，《梁書》敘其父懿，當(dāng)東昏無道，崔慧景奉江夏王寶元圍臺城，東昏徵懿赴援。懿在歷陽，即投箸而起，進(jìn)兵擊敗慧景，乃加懿侍中尚書令。而幸臣茹法珍等忌懿功高位重，尋構(gòu)東昏賜死?！赌鲜?懿傳》則謂懿率兵入援時，武帝遣虞安福勸懿，誅賊后即勒兵入宮，行伊、霍故事，若放兵受其厚爵，必生后悔。懿不從，遂及于難云。案懿在歷陽，聞詔即赴，一二日已達(dá)京師敗慧景，時武帝方在襄陽，距京二千里，豈能逆知其事，而遣使在未平慧景之先，此必誤也。《梁書》本傳無武帝勸懿廢立之事，《南史》慧景未反前，武帝遣趙祖悅勸懿興晉陽之甲，當(dāng)即此一事而系之于兩處耳。 《邵陵王綸傳》，《梁書》載其少年為丹陽尹時，侵漁細(xì)民，為少府丞何智通所奏，綸使戴子高刺殺智通。智通子訴于闕下，帝令圍綸第捕子高，綸匿之，竟不出，坐是罷官，后更遏。其載綸之不善如此而已?！赌鲜贰穭t增綸因帝敕責(zé)，乃取一老公類帝者，加以袞冕，朝以為君，自陳無罪，旋即剝褫而撻之于庭。又因昭明太子薨，帝立簡文為太子，綸以為非，乃伏兵于莽，常伺車駕，有張僧胤知之，謀頗泄。又獻(xiàn)曲阿酒百器，帝以賜寺人，飲之而薨。帝由此始不自安，每加衛(wèi)士以警宮禁云。案綸當(dāng)侯景之變，率兵赴援，鐘山之戰(zhàn)最力，后兵敗而逃。聞湘東王繹以兵圍河?xùn)|王譽(yù)，作書勸湘東息家門之憤，赴君父之難。湘東不聽，反以兵逼綸，綸遂循入齊昌，尚思匡復(fù)，為西魏兵所攻，被殺。是綸非肆逆者。且帝既先防其為亂，加衛(wèi)士防之矣，侯景反時，豈肯又加以征討大都督之權(quán)，令其統(tǒng)諸軍討賊乎？此亦必《南史》好采異聞，而不究事之真?zhèn)我?。至《武陵王紀(jì)傳》，《梁書》謂侯景之亂，紀(jì)不赴援?！赌鲜贰穭t謂紀(jì)先遣世子圓照領(lǐng)兵三萬，受湘東王繹節(jié)度，繹令且駐白帝，未許東下。及武帝兇問至，紀(jì)總?cè)謱l(fā)，繹又使胡智監(jiān)至蜀止之。是紀(jì)未嘗不發(fā)兵也。而《梁書》所謂不發(fā)兵者，蓋本元帝時國史。元帝既殺紀(jì)，欲著其逆跡而有是言，所謂欲加之罪其無辭乎。此事當(dāng)以《南史》為正。 《王僧孺?zhèn)鳌?，《梁書》載其為南康王長史時，被典簽中傷去職，奉辭王府一箋，凡千余字。案箋內(nèi)有云：“去矣何生，高樹芳烈”之語，既辭王府，何以獨(dú)稱何生，殊不可解?！赌鲜贰冯m刪此文，而謂僧孺將去，有友人何ぁ猶在王府，僧孺與ぁ書以見意，然后何生句始明，蓋別何ぁ書，非辭王府箋也。此又可見《南史》詳細(xì)處。至《任傳》，《梁書》、《南史》俱謂出為新安太守，卒于官。而劉孝標(biāo)《廣絕交論》有云：“瞑目東粵，藐?duì)栔T孤，流離大海之南，寄命瘴癘之地?！笔莿t歿于粵，非歿于新安也，二書俱誤。 ○南史于陳書無甚增刪 《南史》于他書多所增刪，獨(dú)至陳書則甚少。今以兩書比對，如《杜僧明》、《周文育》、《侯安都》、《侯》、《歐陽》、《吳明徹》、《黃法》、《于量》、《章昭達(dá)》、《程炅洗》等傳，大概相同，但稍節(jié)其字句耳。其《陳書》所有而《南史》刪之者，《周鐵虎傳》刪馬明戰(zhàn)死之事，《任忠傳》刪后主幸臣沈客卿、施文慶弄權(quán)誤國之事，《華皎傳》刪戴僧朔、曹慶、錢明、潘智虔、魯閑、席慧略等附見之事，《傅纟宰傳》刪其《明道論》一篇，《沈ぁ傳》刪其請終養(yǎng)一疏、答詔一道，《江總傳》刪其《修心賦》一篇而已。其《陳書》所無而增之及《陳書》所略而詳之者，如《蕭摩訶傳》，隋將賀若弼兵至建業(yè)，魯廣達(dá)力戰(zhàn)，賀若弼與七總管兵八千人，各勒陣以待之。弼躬當(dāng)廣達(dá)，麾下死者二百七十余人，弼縱煙以自隱，窘而復(fù)振。陳人得人頭，輒走獻(xiàn)后主取賞。弼更趨孔范軍，范敗走，陳軍遂潰。隋將擒蕭摩訶送弼，弼以刀臨頸，辭色不撓，乃釋而禮之。又《陳慧紀(jì)傳》，慧紀(jì)聞隋師攻建業(yè)，先遣呂肅據(jù)巫峽，以鐵鎖橫江，四十八戰(zhàn)，隋軍死者五千余人，陳軍盡取其鼻以邀賞。既而隋軍獲陳卒則縱遣之。別帥廖世龐詐降于隋，欲燒隋艦，風(fēng)浪大起，火反燒陳船，陳軍大敗，慧紀(jì)尚率兵東下，隋晉王廣遣使以慧紀(jì)子來諭降，又使降將樊毅等諭上流城戍悉解，慧紀(jì)不得已乃降。此《陳書》所略而詳之者也?！度沃覀鳌?，忠降隋數(shù)年而死，隋文帝謂群臣曰：“平陳之初，我悔不殺任蠻奴。受人榮祿，兼當(dāng)重寄，不能橫尸，而云無所用力，與弘演納肝，何其異也？”《傅纟宰傳》，纟宰以直諫死，死后有蛇屈尾來上炅座，去而復(fù)來，百余日，時時有彈指聲?！秴敲鲝貍鳌?，明徹為周所擒，封懷德郡公。《義陽王叔達(dá)傳》，《陳書》止載其入隋為絳郡通守，《南史》并載其入唐為禮部尚書。此皆《陳書》所無，而《南史》增之者也。其余但刪減行墨，而絕無添列事跡。蓋李延壽修《南》、《北》二史閱十七年，至修《陳書》則已精力漸竭，故不能多為搜輯耳。 ○南史與陳書歧互處 《南史》于《陳書》雖無甚增刪，然如《衡陽王傳》，直書其為文帝所害；《始興王伯茂傳》，直書其為宣帝所害；《劉師知傳》，直書其害梁敬帝之事，使奸惡不能藏匿，此最有功于《陳書》。（事俱見《陳書避諱》條內(nèi)。）其他有與《陳書》岐互者，《長沙王叔堅(jiān)傳》，《陳書》謂后主待堅(jiān)漸薄，堅(jiān)不自安，乃為左道祈福，刻木作偶人，衣以道士服，晝夜醮之。有人上書告其事，后主令宣敕責(zé)之，堅(jiān)曰：“非有他故，但欲求親媚耳。”是左道厭魅，叔堅(jiān)實(shí)有其事也?！赌鲜贰穭t云，后主陰令人造其厭魅之具，又令人告之，案驗(yàn)令實(shí)。是叔堅(jiān)本無此事，而后主誣陷之耳。又江總《自序》，太建之末，權(quán)移群小，屢被摧黜，生平惟奉佛教，深悟苦空?！蛾悤繁緜髦^此序時人謂之實(shí)錄，《南史》則謂此敘識者譏其言跡之乖。惟此二傳，二書岐互。觀于江總諂事后主，與《自序》不同，則亦當(dāng)以《南史》為定也。 ○宋齊多荒主 古來荒亂之君，何代蔑有，然未有如江左宋、齊兩朝之多者。宋武以雄杰得天下，僅三年而即有義符。文帝元嘉三十年，號稱治平，而末有元兇劭之悖逆。孝武僅八年而有子業(yè)，明帝亦八年而有昱，齊高、武父子僅十五年而有昭業(yè)，明帝五年而有寶卷，統(tǒng)計(jì)八九十年中，童昏狂暴，接踵繼出，蓋劫運(yùn)之中，天方長亂，創(chuàng)業(yè)者不永年，繼體者必?cái)〉?，是以一朝甫興，不轉(zhuǎn)盼而輒覆滅，此固氣運(yùn)使然也。今摘于左。宋少帝義符，武帝之長子也。善騎射，解音律。即位后，所為多乖戾。于華林園為列肆，親自酤賣。又開瀆聚土，以象破岡埭，與左右引船唱呼，以為歡樂。徐羨之等廢立之夕，帝方游天泉池，即龍舟而寢，詰朝未興。兵士進(jìn)殺二侍者，并傷帝指，扶出東閣，收璽綬，群臣拜辭，以皇太后令廢為營陽王，遂徙于吳郡。未幾，羨之等使中書舍人邢安泰弒帝于金昌亭。帝有勇力，不受制，突走出昌門，追以門闔踣之而殞。 前廢帝子業(yè)，孝武帝之長子也。幼而狷急，在東宮，每為孝武所責(zé)。孝武西巡，帝參承起居，書跡不謹(jǐn)，孝武責(zé)之曰：“書不長進(jìn)，此是一條耳?！背跫次?，受璽紱，傲然無哀容。始猶難諸大臣及戴法興等，既殺法興，于是又誅群公。太后疾篤呼帝，帝曰：“病人間有鬼，那可往。”太后怒，謂侍者曰：“將刀來破我腹，那得生此寧馨兒！”山陰公主，帝姊也，淫恣過度，帝為置面首左右三十人。每出，使公主與朝臣共陪輦。自以在東宮時不為孝武所愛，將掘其景寧陵，太史言不利于帝而止，乃縱糞于陵，罵孝武為■奴。又掘殷貴妃墓，忿其在孝武時專寵也。文帝第十女新蔡公主，帝之姑也。納之宮中，立為貴嬪，改姓謝氏，殺一婢，假稱公主薨逝，以鸞輅龍送還其家。又忌諸父建安王休仁、湘東王、（即明帝。）山陽王休祜，聚之殿內(nèi)，毆捶陵曳，無所不至。三王并肥壯，帝以籠盛之，尤肥，號為豬王，號休仁為殺王，休祜為賊王。嘗以木槽盛飯，納諸雜食攪和之，裸入地坑中，令以口就槽食之，以為歡笑。令左右淫休仁生母楊太妃，備諸丑狀。又令淫南平王敬猷母，不從，即殺敬猷及其弟敬先、敬淵。時廷尉劉蒙妾有孕，帝迎入宮，冀生男，立為太子。會嘗忤旨，帝裸之，縛其手腳，以杖貫之，使擔(dān)付太官，即日屠豬。休仁笑曰：“未應(yīng)死?！钡蹎柶涔剩萑试唬骸按首由?，殺豬作湯餅?！钡垡饨猓艘凰蕹鲋?。將南巡荊、湘，期旦殺、休仁等，然后發(fā)引。是夜與帝幸臣阮佃夫、王道隆、李道兒密結(jié)帝左右壽寂之、姜產(chǎn)之等十一人，共謀殺帝。先是帝游竹林堂，使婦人裸身相逐，一婦人不從，命斬之。夜夢一女子罵其悖虐無道，帝怒，于宮中求得貌類所夢者戮之。是夕又夢所戮女罵曰：“汝枉殺我，我訴上帝矣！”至是巫言此堂有鬼，帝與山陰公主及六宮彩女?dāng)?shù)百人捕鬼，帝親射之。事畢，將奏樂，壽寂之懷刀入，姜產(chǎn)之為副，諸姬皆走，帝亦走，追及之，大呼寂寂者三，手不能舉，乃被弒。后廢帝昱，明帝之長子也。五六歲即能緣漆竿，去地丈余，食頃方下。漸長，喜怒乖節(jié)，左右失旨者手加撲打。及即位，內(nèi)畏太后，外憚大臣，未得肆志。三年后，好出入，單將左右，或十里，或二十里，或入市中，遇慢罵則悅而受焉。四年后，無日不出，與解僧智、張五兒恒夜出承明門，夕去晨返，晨去暮歸，從者并執(zhí)矛，道上男婦及犬牛驢值無免者。人間白晝不開門，道無行人。嘗著小褲褶，不衣冠。有白數(shù)十，鉗鑿刀鋸不離左右，為擊腦、槌陰、剖心之誅，日有數(shù)十，至尸臥流血然后快。左右人見之，有顰眉者，帝即令正立，以矛刺之。曜炅殿養(yǎng)驢數(shù)十頭，所自乘馬養(yǎng)于御床側(cè)。與右衛(wèi)營女子私通，每從之游持?jǐn)?shù)千錢，為酒肉費(fèi)。出逢婚姻葬送，輒與挽車小兒群飲以為歡。既殺阮佃夫，佃夫有腹心人張羊逃匿，后捕得，自以車轢殺之。殺杜延載、杜幼文，皆手自臠割。察孫超有蒜氣，剖腹視之。執(zhí)盾馳馬，自往刺杜叔文于元武湖北。聞沈勃多寶貨，往劫之，揮刀獨(dú)前。勃知不免，手搏帝耳，罵之曰：“汝罪逾桀、紂！”遂見害。帝嘗露車一乘以出入，從數(shù)十人，羽儀追之恒不及，又各慮禍，亦不敢追，但整部伍，別在一處，瞻望而已。凡諸鄙事，過目即能。鍛銀裁衣作帽，無不精絕。未嘗吹篪，執(zhí)管便韻。天性好殺，一日無事，即慘慘不樂。內(nèi)外憂惶，夕不及旦。蕭道成與直閣將軍王敬則謀之。七月七日，帝微行出北湖，張五兒馬墜湖，帝自馳騎刺馬屠割之，與左右作羌胡伎為樂，又于巒岡賭跳，后往青園尼寺新安寺偷狗，就曇度道人煮之，飲酒。楊玉夫嘗有寵，忽然見憎，見輒切齒曰：“明日當(dāng)殺小子?！笔且?，令玉夫伺織女渡河來報(bào)，因與內(nèi)人穿針訖，大醉，臥于仁壽殿東阿氈幄中。王敬則先結(jié)玉夫及陳奉伯、楊萬年等二十五人，是夕，玉夫侯帝眠熟，與萬年同入氈幄，取千牛刀殺之。齊廢帝郁林王，武帝之孫，文惠太子之子也。文惠早薨，武帝立為皇太孫。性辨慧，陰懷鄙慝。與左右無賴二十余人共衣食臥起，妃何氏，擇其中美者，皆與交歡。密就富人求錢，無敢不與。凡諸小人皆預(yù)加爵位，許以南面之日即便施行。師史仁祖、侍書胡天翼懼禍，皆自殺。文惠太子每節(jié)其用度，帝謂豫章王妃曰：“阿婆，佛法言有福生帝王家，今反是大罪，不如市邊屠沽?！蔽幕菁布稗埃凼碳簿訂?，哀容號毀，見者皆嗚咽，才還內(nèi)室，即歡笑飲食，備極甘滋。葬畢，立為皇太孫。武帝往東宮，帝迎拜，號慟欲絕。武帝自下輿抱持之，以為必能負(fù)荷也。帝令女巫楊氏禱祠，速求天位。文惠之薨，謂由楊氏之力，又令禱祈武帝晏駕。武帝疾甚，帝與妃何氏書紙，中央作大“喜”字，而作三十六小“喜”字繞之。武帝臨崩，謂曰：“五年中一委宰相，五年以后勿復(fù)委人?！眻?zhí)帝手曰：“阿奴若憶翁，當(dāng)好作?！比绱苏咴?。大斂始畢，即呼武帝諸伎奏樂。又好狗馬，即位未旬日，即毀武帝招婉殿作馬埒，馳騎而墜，面額并傷，稱疾不出者數(shù)日。多聚名鷹快犬，飼以粱肉。武帝梓宮下渚，帝于端門內(nèi)奉辭，便稱疾還內(nèi)，奏胡伎，な之聲，響震內(nèi)外。王敬則問蕭坦之曰：“不太匆匆邪。”坦之曰：“此是內(nèi)人哭響徹耳?！鄙搅曛?，微服游市里，多往文帝陵隧中，與群小作諸鄙褻，擲涂賭跳，放鷹走狗。極意賞賜，動至數(shù)十萬。每見錢曰：“我昔思汝一個不得，今日得用汝未?！蔽涞劬坼X，上庫五億萬，齋庫三億萬，金銀布帛不可勝計(jì)，未期年，用已過半。以諸寶器相擊剖碎，以為笑樂。好斗雞，買雞價至數(shù)千。徐龍駒為后宮舍人，日夜在宮內(nèi)。帝與文帝姬霍氏私通，改姓徐氏，龍駒勸長留宮中，聲云度霍氏為尼，以余人代之。皇后亦淫亂，齋閣通夜洞開，內(nèi)外無別。西昌侯鸞（即明帝。）使蕭諶等誅幸臣曹道剛、朱隆之等，率兵自尚書省入，王晏、徐孝嗣等繼進(jìn)。帝在壽昌殿，方裸身與霍氏相對。諶兵入宮，帝走向徐姬房內(nèi)，拔劍自刺不入，以帛纏頭頸，與接出西弄，遇弒。 齊廢帝東昏侯寶卷，明帝第二子也。以母后故，立為皇太子。在東宮好弄，不喜書學(xué)。嘗夜捕鼠達(dá)旦以為樂。明帝臨崩，囑以后事曰：“作事不可在人后。”故委任群小，誅殺大臣。性訥澀少言，不與朝士接。惡明帝炅在太極殿，欲速葬，徐孝嗣力爭，得逾月。每當(dāng)哭，輒云喉痛。羊闡入臨，無發(fā)，號慟俯仰，幘遂落地，帝大笑曰：“此禿秋啼來乎?！弊越降日D后，無所忌憚，日夜戲馬，擊鼓吹角，左右數(shù)百人叫，雜以羌胡橫吹諸伎。嘗以五鼓就臥，至晡乃起。王侯朝見，至晡乃得前，或際暗遣出。臺閣奏案不知所在，閹豎以紙包裹魚肉還家，并是五省黃案也。元旦朝會，食后方出，禮才畢，便還西序?qū)嫞倭排阄徽?，自巳至申皆僵仆。拜潘妃為貴妃，乘臥輿，帝騎馬從后，著織成褲褶，金薄帽，七寶槊，金銀校具等，各有名字。戎服急裝，不避寒暑，陵冒雨雪，馳騁坑，渴輒下馬，取腰邊蠡器，酌水飲之。乘具懼為雨濕，織雜采珠為覆。好為擔(dān)幢，初學(xué)時幢每傾倒，其后白虎幢七丈五尺，齒上擔(dān)之，折齒不倦。黃門五六十人為騎客，又選無賴善走者為逐馬。置射雉場二百九十六處，翳中帷幢皆紅綠錦為之，金銀鏤弩牙，毒玳帖箭。每出與鷹犬隊(duì)主徐令孫、媒翳隊(duì)主俞炅韻齊馬而走，又不欲人見之，驅(qū)逐百姓，惟置空宅。一月率二十余出，既往無定處，尉司常慮得罪，東行驅(qū)西，南行驅(qū)北，應(yīng)旦出夜便驅(qū)逐，打鼓踏圍，鼓聲所聞，便應(yīng)走避，避不及者，應(yīng)手格殺。從萬春門東至郊外數(shù)十里，皆懸幔為高幛，處處禁斷。疾病者悉扛移，無人扛者扶匐道側(cè)，吏司又捶打，絕命者相繼。有棄病人于青溪邊者，吏懼帝見，推置水中，須臾便死。魏興太守王敬賓新死未斂，家被驅(qū)不得留視，及還，兩眼已為鼠食盡。有一婦人當(dāng)產(chǎn)不能去，帝即剖其腹看男女，長秋卿王儇病篤，不得留家，乃死于路邊。丹陽尹王志被驅(qū)，狼狽步走，藏酒爐邊，至夜半方得歸。蔣山定林寺一僧，病不能去，立殺之。左右韓暉光曰：“老道人可念?！钡墼唬骸叭暌娾挂嗖簧湟??！秉觾x等殿及華林、秘閣三千余間，盡被火燒，有左右趙鬼者，能誦《西京賦》，云：“柏梁既災(zāi)，建章是營?！庇谑谴笃鸱紭?、芳德等殿。又為潘妃起神仙、永壽、玉壽三殿，皆飾以金璧，莊嚴(yán)寺有玉九子鈴，外國寺佛面有光相，禪炅寺塔有諸寶珥，皆剔取以為殿飾。又鑿金為蓮花，使潘妃行其上，曰步步生蓮花也。潘氏服御極選，庫物不周，貴市人間金寶，價皆數(shù)倍，琥珀釧一只直百七十萬。又訂出雄雉頭鶴氅、白鷺，百品千條，無復(fù)窮已。親亻幸小人因緣為奸，科一輸干，百姓困窮，號泣滿路。凡諸市買，遇便掠奪，商旅無訴。又以閱武堂為芳樂苑，當(dāng)暑種樹，朝種夕死。征求人家，望樹便取，毀墻撤屋出之，合包者亦皆移植，取玩俄頃，烈日中至便焦枯，死而又種，無復(fù)已極。諸樓壁上，畫男女私褻之狀。明帝時所聚金寶，悉泥而用之，猶不足，令富戶買金，限以錢價，又不還直。潘妃威行遠(yuǎn)近，父寶慶挾勢逞毒，富人悉誣以罪百沒入之。潘妃生女，百日而亡，帝為制衰，群小來吊，帝蔬膳積旬，不聽音伎，閹人王寶孫等共治肴羞，為天子解菜。又于苑中立店肆，帝與宮人等共為裨販，以潘妃為市令，自為市吏錄事。帝小有失，妃亦予杖，乃敕虎賁不得進(jìn)大荊。雖畏潘氏，而私與諸姊妹淫通。又開渠立埭，躬自引船，埭上設(shè)店，坐而屠肉。于時百姓歌云：“閱武堂，種楊柳，至尊屠肉，潘妃沽酒。”朱光尚托鬼道謂帝曰：“向見先帝怒?！钡勰丝`菰為明帝形，北向斬之，懸首苑門。會魏師來伐，令揚(yáng)、南徐二州人，三丁取兩，遠(yuǎn)郡悉令上米，一人準(zhǔn)五十斛，輸米既畢，就役如故。蕭衍師至，帝褲褶登南掖門，又虛設(shè)馬仗，千人張弓拔白，出東掖門，稱蔣王出蕩。外圍既立，屢戰(zhàn)不勝，帝猶惜金錢，不肯賞賜。茹法珍叩頭請之，帝曰：“賊來獨(dú)取我耶，何為就我求物?！睂④娡跽鋰堭⒌葢值?，乃結(jié)后閣舍人錢強(qiáng)游蕩主崔叔智，夜開云龍門。稷、珍國勒兵入殿，帝方吹笙歌作《兒女子》，臥未熟，聞兵入，急趨出。閹人黃泰平刃傷其膝，其后張齊斬首，送蕭衍。宣德太后令廢為東昏侯。 陳后主叔寶，宣帝嫡長子也。即位后，荒于酒色，不恤政事。左右嬖佞，珥貂者五十人，婦人美麗從者千余人。常使張貴妃、孔貴人等八人夾坐，江總、孔范等十人預(yù)宴，號曰“狎客”。先令八婦人擘采箋，制五言詩，十客一時繼和，遲罰酒，君臣酣飲，從夕達(dá)旦，以此為常。盛修宮室，無時休止。稅江稅市，征取百端，刑罰酷濫，牢獄常滿。隋兵至，入井避之。軍人呼之不應(yīng)，欲下石，乃聞呼聲，以繩引之，驚其太重，及出，乃與張、孔二嬪同乘而上。高入宮，見其臣下所啟軍事猶在床下，尚未啟封也。入隋，以善終。（以上皆本紀(jì)。）魏征史論：后主于光熙殿前，起臨春、結(jié)綺、望仙三閣，閣高數(shù)丈，并數(shù)十間。其窗牖壁帶、懸楣欄檻之類，并以沉檀香木為之，又飾以金玉，間以珠翠，外施珠簾，內(nèi)有寶床寶帳。其服玩之屬，瑰奇珍麗，近古所未有。每微風(fēng)暫至，香聞數(shù)里，朝日初照，光映后庭。其下積石為山，引水為池，植以奇植，雜以花藥。后主自居迎春閣，張貴妃居結(jié)綺閣，龔、孔二貴嬪居望仙閣，并復(fù)道交相往來。又有王、李二美人，張、薛二淑媛，袁昭儀、何婕妤、江修容等七人，并有寵，遞代以游其上。以宮人有文學(xué)者袁大舍等為女學(xué)士，后主每引賓客對貴妃等游宴，則使諸貴人及女學(xué)士與狎客共賦新詩，互相贈答。采其尤艷麗者，以為曲詞，被以新聲，選宮女有容色者，以千百數(shù)，令習(xí)而歌之。分部迭進(jìn)，持以相樂，其曲有《玉樹后庭花》、《臨春樂》等，大指所歸，皆美張貴妃、孔貴嬪之容色也。其略曰：璧月夜夜?jié)M，瓊樹朝朝新。而張貴妃發(fā)長七尺，鬢黑如漆，其光可鑒，特聰慧有神采，進(jìn)止閑雅，容色端嚴(yán)，每瞻視盼睞，光采溢目，照映左右。常于閣上靚妝，臨于軒檻，宮中遙望，飄若神仙。才辯強(qiáng)記，善侯人主顏色。是時后主怠于政事，百司啟奏，并因宦者蔡脫兒、李善度進(jìn)請，后主置張貴妃于膝上共決之。李、蔡所不能記者，貴妃并為條疏，無所遺脫。由是益加寵異，冠絕后庭。而后宮之家，不遵法度，有掛于理者，但求哀于貴妃，貴妃則令李、蔡先啟其事，而后從容為言之，大臣有不從者，亦因而贊之，所言無不聽。于是張、孔之勢，薰灼四方，大臣執(zhí)政，亦從風(fēng)而靡，閹宦便佞之徒，內(nèi)外交結(jié)，轉(zhuǎn)相引進(jìn)，賄賂公行，賞罰無常，綱紀(jì)瞀亂矣。 案《宋》、《齊》、《陳書》及《南史》所記如此。其無道最甚者，其受禍亦最烈。若僅荒于酒色，不恤政事，則雖亡國而身尚得全。又可見劫運(yùn)煩促中，仍有報(bào)施不爽者，可以觀天咫矣。 ○宋世閨門無禮 宋武起自鄉(xiāng)豪，以詐力得天下，其于家庭之教，固未暇及也，是以宮圍之亂，無復(fù)倫理。趙倩尚文帝女海鹽公主，始興王出入宮掖，與主私通，倩知之，與主肆詈搏擊，至引絕帳帶。事上聞，文帝詔離婚，殺主所生母蔣美人。（《宋書 趙倫之傳》如此。《南史》則謂倩與公主素相愛，偶因戲言，以手擊主，事上聞，文帝怒，遂離婚。）孝武閨庭無禮，有所御幸，嘗留止其母路太后房內(nèi)，故人間咸有丑聲。宮掖聲秘，莫能辨也。（《路太后傳》）帝又與南郡王義宣諸女淫亂，義宣因此發(fā)怒，遂舉兵反。（《義宣傳》）義宣敗后，帝又密取其女入宮，假姓殷氏，拜為淑儀，左右宣泄者多死。殷卒，帝命謝莊作哀冊文。（《殷淑儀傳》）前廢帝子業(yè)以文帝女新蔡公主為貴嬪，改姓謝氏，殺一宮婢代之，詭言主薨，以武賁戟鸞輅龍送還其家。（《廢帝紀(jì)》，并見《何邁傳》。）帝姊山陽公主淫恣過度，謂帝曰：“妾與陛下雖男女有殊，俱托體先帝。陛下后宮數(shù)百，而妾惟駙馬一人，事不均平，一何至此。”帝為置面首左右三十人。公主又以吏部郎褚淵貌美，就帝請以自侍，備見逼迫，十余日，淵誓死不回，乃得免。（《廢帝紀(jì)》）帝又使左右淫建安王休仁母楊太妃，劉道隆欲得帝歡，盡諸丑狀。休仁妃殷氏有疾，召祖翻珍視，祖翻貌美，殷悅之，遂與奸，事泄，遣還家賜死。（皆《休仁傳》。）明帝內(nèi)宴，裸婦人而觀之，以為歡笑。王皇后獨(dú)以扇障面，帝怒曰：“外舍寒乞，今共為樂，何為不視？”后曰：“為樂之方甚多，豈有姑姊妹相聚，而裸婦人形體，以此為樂，實(shí)外舍所無?！钡鄞笈?。（《王皇后傳》）帝又以妃陳氏賜李道兒，尋又迎還，生后廢帝。故人間皆呼廢帝為李氏子，廢帝亦自稱李將軍，或自謂李統(tǒng)。（《陳太妃傳》）帝又素肥，晚年廢疾，不能內(nèi)御，諸弟姬人有孕者，輒取入宮，生子則殺其母，而與六宮所愛者養(yǎng)之。順帝本桂陽王休范子也，以陳昭華為母。（《陳昭華傳》）此見于紀(jì)傳者。宮庭內(nèi)習(xí)尚如此，宜乎士大夫以聯(lián)姻帝室為畏途。且凡為公主者皆淫妒，人主亦自知之，故江當(dāng)尚主，明帝使人代作辭婚表，遍示諸公主，以愧厲之。（《文穆皇后傳》）亦一代得失之林也。 齊郁林尊其母王太后，稱宣德宮，置男左右三十人，前代所未有也。（南史 王皇后傳》。） 梁武與殷素舊，乃以女永興公主妻其子鈞。鈞形貌短小，為主所憎，每被召入，先滿壁書殷字，鈞輒流涕而出，主又命束而反之。鈞不勝怒，而言于帝，帝以犀如意擊主，碎其背。（是梁時公主亦然。） ○宋子孫屠戮之慘 宋武帝七子，長義符，即位，以失德為徐羨之等所廢，殺于金昌亭。次廬陵王義真，亦被廢，殺于新安郡。次文帝義隆，為其子劭所弒。次彭城王義康，為文帝賜死。（其子允，又為劭所殺。）次江夏王義恭，為前廢帝所殺。（先有十二子，盡為劭所殺。后又有四子，為前廢帝所殺。）次南郡王義宣，以謀反為朱修之所殺。（其長子恢自殺，愷逃在民間，亦捕殺，殺子在江陵者，皆為修之所殺。）次衡陽王義季，以飲酒致殞，傳國至孫，齊受禪國除。是武帝七子，惟義季善終有后，其余皆死于非命，且無后也。文帝十九子長元兇劭，次始興王，皆以弒逆被誅。（劭四子，三子，皆梟首。）次孝武帝。次南平王鑠，為孝武死。（其子敬猷、敬淵、敬先皆為前廢帝所殺。）次廬陵王紹，出繼義真，以終善。（紹又無子，以敬先嗣，即前廢帝所殺者。）次竟陵王誕，為孝武所忌，使沈慶之攻殺之。（無子。）次建平王宏，善終。（其子景素，后廢帝時被殺，并殺其子延齡及二少子。）次廬江王衤韋，明帝逼令自殺。（有子克明，善終，無子。）次晉熙王，前廢帝欲討之，乃奔魏。（有二妾，還都各生一子，尋皆殤。明帝以子燮繼之，齊受禪，賜死。惟奔魏，后為駙馬都尉，有子承緒，孫文遠(yuǎn)等。）次武昌王渾，孝武帝逼令自殺。（無子。）次明帝。次始安王休仁，為明帝所忌，賜死。（其子伯融、伯猷，后廢帝時為楊運(yùn)長等所殺。）次晉平王休祜，明帝使人觸之，墜馬死。（有十三子，順帝時蕭道成以朝命并賜死。）次海陵王休茂，以反被殺。次鄱陽王休業(yè)、臨慶王休倩、新野王夷父，皆早卒。次桂陽王休范，舉兵討蕭道成，為張敬兒所殺。（子德宣、德嗣、青牛、智藏，皆被殺。）次巴陵王休若，為明帝賜死。（子沖尋卒。）是文帝十九子，惟孝武及明帝嗣位，紹及宏善終，奔魏，休業(yè)、休倩、夷父早卒，其余皆不得死，且亦無后也。孝武帝二十八子，夭殤者十，為前廢帝所殺者二，為明帝所殺者十六。（見《南史》誤處條內(nèi)。）當(dāng)明帝時，以孝武子孫誅殺已盡，轉(zhuǎn)以己子武陵王贊為孝武后，則孝武子孫已無一在者可知也。案《劉休傳》，明帝素肥痿，不能御內(nèi)，諸王妾有孕者，密取入宮，生子則閉其母于后房。順帝本桂陽王休范子也，蒼梧亦非帝子，陳太妃先為李道兒妾，故蒼梧自稱李統(tǒng)云。然則明帝雖有十二子，皆非親子也，而何以自護(hù)其假子，而盡殺祖宗之子孫？卒之十二子中，后廢帝及順帝，皆為蕭道成所殺；隨陽王、新興王嵩、始建王禧，亦為道成所殺，智井、燮躋皆出繼，而燮亦為道成所殺。智井、燮生卒不可考，惟法良及邵陵王友暨第四子之未名者，以早夭免誅。然則明帝十二子，其真?zhèn)伪静豢芍?，而即其自號為親子者，夭卒不過數(shù)人，其余亦皆不得其死，且皆年幼無子也。《南史 順帝紀(jì)》謂帝遜位被害后，宋之王侯無少長皆盡矣。然則宋武九子，四十余孫，六七十曾孫，死于非命者十之七八，且無一有后于世者。當(dāng)其勃焉興也，子孫繁衍，為帝為王，榮貴富盛，極一世之福；及其敗也，如風(fēng)之卷籜，一掃而空之，橫尸喋血，斬艾無噍類，欲求為匹夫之傳家保世而不可得。斯固南北分裂時劫運(yùn)使然，抑亦宋武以猜忍起家，肆虐晉室，戾氣所結(jié)，流禍于后嗣。孝武、明帝又繼以兇忍慘毒，誅夷骨肉，惟恐不盡。兄弟子姓悉草而禽之，皆諸帝之自為屠戮，非假手于他族也。卒至宗支盡，而己之子孫轉(zhuǎn)為他族所屠，豈非天道好還之明驗(yàn)哉？”前廢帝嘗夢其母王太后謂之曰：“汝不孝不仁，本無人君之相?！弊由杏捭＃喾沁\(yùn)祚所及。孝武險(xiǎn)虐滅道，怨結(jié)神人，兒子雖多，并無天命。是冥冥中固有鑒觀不爽者。孝武既以多殺文帝子而絕嗣，明帝又以多殺孝武子而其子亡國殞身，無復(fù)孑遺，真所謂自作之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