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卷十七

廿二史札記 作者:清·趙翼


○新書增舊書處 五代紛亂之時,唐之遺聞往事,既無人記述,殘編故籍,亦無人收藏,雖懸詔購求,而所得無幾,故《舊唐書》援據(jù)較少。至宋仁宗時,則太平已久,文事正興,人間舊時記載多出于世,故《新唐書》采取轉(zhuǎn)多。今第觀《新書 藝文志》所載,如吳兢《唐書備闕記》,王彥威《唐典》,蔣《大唐宰輔錄》,《凌煙功臣》、《秦府十八學士》、《史臣》等傳,凌《唐錄政要》,南卓《唐朝綱領圖》,薛《唐圣運圖》,劉肅《大唐新語》,李肇《國史補》,林恩《補國史》等書,無慮數(shù)十百種,皆《舊唐書》所無者,知《新書》之“文省于前而事增于舊”,有由然也。試取《舊書》各傳相比較,《新書》之增于《舊書》者有二種,一則有關于當日之事勢、古來之政要及本人之賢否,所不可不載者,一則瑣言碎事,但資博雅而已。今分別于左,而《新書》刪《舊書》之處亦附見焉。 ○新書增舊書有關系處 代宗《沈后傳》,陷賊后不知所在,(《新書》增。)高力士女冒為后,迎還上陽宮,力士子知非真,具言其情,詔貸之。 《李密傳》,(增)密為魏公,設壇即位,改元永平。(又增)密與宇文化及隔水語,責其弒逆。(又增)賈潤甫勸其稍節(jié)興洛倉米,勿致食盡人散。 《王世充傳》,(增)煬帝至江都,世充請以江淮女進宮。 《徐圓朗傳》,(增)圓朗迎彭城劉世徹,欲以為主,會盛彥師被執(zhí)在圓朗所,恐二兇合則禍不解,乃說曰:“公不見翟讓用李密而見殺乎?”圓朗乃忌世徹而殺之。 《房玄齡傳》,(增)帝問創(chuàng)業(yè)守成孰難,玄齡謂創(chuàng)業(yè)難,征謂守成難。帝曰:“玄齡從我定天下,征與我安天下,故所見各異。然創(chuàng)業(yè)之事往矣,守成之難,當與公等共之。”此正見太宗之圖治也。 《許敬宗傳》,(增)高宗欲立武后,敬宗曰:“田舍翁多收十斛麥,尚欲更故婦,天子富有四海,立一后何不可?!保ù苏娖浞昃異?。) 《劉仁軌傳》,(增)仁軌平百濟后,高宗遣劉仁愿代還。仁軌以百濟新定,恐新兵不得力,愿再留鎮(zhèn)守。(此正見其忠于為國之處。)《舊書》但書仁愿率兵渡海,與舊鎮(zhèn)兵交代,仁軌乃西還。 《褚遂良傳》,(增)遂良諫立武氏,謂武氏昔事先帝,武后從幄后呼曰:“何不撲殺此獠!” 《魏元忠傳》,(增)元忠再相,稍憚權幸,不能守正如往時,袁楚客以書規(guī)之,全載其文。 《來濟傳》,(增)諫立武后,引漢成帝以婢為后故事。 《韓瑗傳》,(增)諫立武后,引宗周褒姒為言。 《陸象先傳》,(增)玄宗初即位,太平公主欲廢之,召宰相議曰:“寧王長當立?!毕笙仍唬骸暗酆我缘昧??!痹唬骸坝幸粫r之功。”象先曰:“立以功者,廢必以罪。今不聞有罪,安得廢?!?《蘇傳》,(增)吐蕃盜邊,玄宗欲自將討之,極諫以為不可,乃止。 《李景伯傳》,(增)時有建言設都督者,景伯議都督專生殺,權太重,授非其人,則釁易生。宜罷都督,留御史按察,秩卑重任,可制奸宄。由是停都督。 《姚崇傳》,(增)玄宗欲相崇,崇先以十事邀帝。(此為相業(yè)之始,而《舊書》不載。又增)崇在帝前序進郎吏,帝不顧,后謂高力士曰:“我任崇以大政,此小事何必瀆耶。”(此見玄宗任相之專。) 《宋傳》,(增)不賞郝炅斬默啜之功,恐啟天子幸邊功。(此見人臣遠慮。又增)張嘉貞為相,閱堂案,見危言切論,不覺失聲嘆息。 《韓休傳》,(增)帝嘗獵苑中,或張樂,必視左右曰:“韓休知否?”帝嘗引鏡子樂,左右謂自休入相,陛下無一日歡,帝曰:“吾雖瘠,天下肥矣?!?《張九齡傳》,(增)武惠妃謀陷太子瑛,私使人言于九齡,九齡即奏之,帝為動色。故終九齡為相,太子得無患。 《裴耀卿傳》,(增)玄宗封禪后,謂張說曰:“懷州刺史王邱,餼牽外無他獻,我知其不市恩也。魏州刺史崔沔供張不用錦繡,示我以儉也。濟州刺史裴耀卿上書言擾民,即不足告成功,此其愛人也?!?《吳兢傳》,(增)兢撰《則天實錄》,書張昌宗誣構魏元忠有不順之言,引張說為證,說己許之,賴宋再三勸阻,說始明元忠無此語。后說為相,私乞改之,兢曰:“徇公之請,何名實錄?!弊洳桓摹J乐^今之董狐。 《馬懷素傳》,(增)同時修書者數(shù)十人,姓名類敘于傳末。 《楊慎矜?zhèn)鳌?,(增)慎矜得罪之由。因其家所出婢得入宮,以其與術士史敬忠相往來之事奏聞,玄宗發(fā)怒。楊國忠密知之,乃語王钅共,使告發(fā)其罪。 《楊國忠傳》,(增)國忠主議征云南,募兵之慘酷,州縣吏至召貧弱者,縛至室中,械而送軍前,亡者即以送吏代之。(又增)國忠請以安祿山為平章事,追入輔政,已草詔,而帝遣輔ギ琳覘之。ギ琳得賂,還,言祿山不反,帝遂焚前詔。 《郭子儀傳》,(增)復陜郡時,其子旰與賊戰(zhàn)死。 《劉晏傳》,(增)晏在襄陽,辭永王之官,為采訪使李希言守杭州,聞有備,乃西走。(又增)晏所用管計帳者皆士人。嘗言士有爵祿,則名重于利,吏無榮進,則利重于名。(又增)傳末附韓回、元、裴腆、李衡、包佶、盧征、李若初等,皆晏所擢用,后多任轉(zhuǎn)運等使,循晏舊法以利國者。 《崔渙傳》,(增)渙劾奏元載怙權樹黨之疏,正見其疾惡。 《馮盎傳》,(增)貞觀中,或告盎反,帝將討之,魏征力保其不反,乃遣使諭盎,盎果遣子入侍。帝曰:“征一言強于十萬兵矣。” 《阿史那社爾傳》,(增)同出征者有郭孝恪,其在軍,床帷器用多飾金玉,以貽社爾,社爾不受。帝聞之曰:“二將優(yōu)劣,不必問人矣?!?《崔光遠傳》,(增)玄宗出奔,光遠為京兆尹,偽遣子東見祿山,時祿山已令張休為京兆尹,及得光遠投順,即命休還洛。 《王思禮傳》,(增)肅宗自炅武至鳳翔,賊兵來攻,甚危。適崔光遠遣王伯倫、李椿以兵至,聞賊攻鳳翔,欲乘虛襲長安,賊聞之,乃引還,伯倫戰(zhàn)死,椿被執(zhí)。 《李光弼傳》,(增)野水渡之役,光弼以計降賊將高暉、李日越二人。(又增)邙山之敗,由魚朝恩不聽光弼言,去山險,就平地,故敗。(又增)代郭子儀,營壘麾幟無所更,一經(jīng)光弼號令,氣色乃益精明。又于《郝庭玉傳》記朝恩使庭玉布陣,坐作進退如一,朝恩嘆賞,庭玉曰:“此臨淮王遺法也?!?《姜公輔傳》,(增)德宗出游涇師之亂,欲往鳳翔倚張鎰,公輔謂鎰文臣,而其下皆朱Г舊部曲,軍且有變,帝乃往奉天。不數(shù)日,鳳翔大將李楚琳果殺鎰應Г。(又增)帝初至奉天,聞Г欲來迎,乃詔止諸道援兵。公輔力言不可無備,乃納兵。不數(shù)日,Г兵來犯。 《田承嗣傳》,(增)承嗣先為安、史偽將,后背史朝義,降于仆固。 《田悅傳》,(增)朱Г僭據(jù)長安,其弟滔自幽州起兵應之,約悅同舉兵,悅許之,而王武俊遣人阻悅,悅兵遂不出。滔怒,攻其貝州,于是武俊與李抱真同出兵救悅。 《田季安傳》,(增)憲宗命吐突承璀討王承宗,季安欲救之。有譚忠者,為劃策,陽出兵助王師,而陰約承宗以堂邑見與,若為攻得者,遂邀朝命寵獎。 《李維岳傳》,(增)維岳敗于束鹿,欲上表歸朝,田悅遣人來責,維岳遂復抗。 《劉濟傳》,(增)譚忠激濟進兵討王承宗。 《劉總傳》,(增)譚忠勸其以地歸朝。 《段秀實傳》,(增)郭在,不戢軍士,帥白孝德不能制。秀實殺十七人,自請于,不能難。 《韓游瑰傳》,(增)李懷光誘游瑰叛,游瑰白發(fā)其書,帝嘉之。后又有書來誘,為渾所獲,稍伺察之,游瑰怒罵,帝懼有變,遂幸梁州。此事大有關系,《舊書》乃無之。(又增)吐蕃入寇,游瑰破之于合水。吐蕃攻陷鹽州,游瑰收復之,及吐蕃請盟,游瑰奏不可信,帝不從。及平?jīng)鲋?,游瑰以勁騎赴柏泉,會盟使渾被劫逃出,賴游瑰兵乃得歸?!杜f書》亦無。 《董晉傳》,(增)晉與李涵使回紇,回紇責償馬價,涵不能對。晉曰:“我非無馬,而與爾為市,賜爾不已多乎。爾之馬多疲斃,天子敕勿屑屑較,爾反以為不足乎!”回紇語塞。 《李希烈傳》,(增)竇良女為希烈所得。女謂父母曰:“勿戚戚,吾能殺賊?!惫麨橄A宜?,乃與陳仙奇密謀,死希烈?!杜f書》但云仙奇死希烈,而竇良女不載。 《鮑防傳》,(增)策賢良方正,防閱策得穆質(zhì)、柳公綽等,皆名士。質(zhì)對策最切直,獨孤忄面黜之,防曰:“使上得聞所未聞,不亦善乎!”卒置高第。 《楊憑傳》,(增)憑為李夷簡所劾,貶臨賀尉,姻友無敢送者,徐晦獨送至藍田。夷簡特薦晦為御史,曰:“君不負楊臨賀,肯負國耶!”《舊書》至以此另立《徐晦傳》,《新書》刪《晦傳》而以此附《憑傳》內(nèi)。 《杜黃裳傳》,(增)黃裳與憲宗論致治之道,在修己任賢,操執(zhí)綱領。至簿書訟獄,本非人主所自任。 《李吉甫傳》,(增)罷冗員一疏。奏伐蜀之師,宜增二峽一路,以分賊勢。劾中書史滑渙勾結(jié)樞密使竊權。李將反,吉甫建議使韓弘進兵。因田弘正歸順,請撤河陽之兵戍汝州,以逼吳元濟。按武宗時,吉甫子德裕重修《憲宗實錄》,虛張其父之美,宣宗時特命刊正。今此等事《舊書》皆無,而《新書》增之,豈《舊書》據(jù)大中刊正之本,而《新書》尚據(jù)會昌重修之本耶? 《權德輿傳》,(增)德輿建議,王承宗可起復,盧從史不可起復。 《張薦傳》,(增)顏真卿使于李希烈,為所拘縶。薦上疏,請以希烈之母、妻、妹三人之拘于京師者,移置境上,以贖真卿。 《蔣傳》,(增)李以反誅,詔削一房屬籍。宰相召問:“一房自大功乎?”曰:“其祖神通,開國時有功,可因?qū)O而累其祖乎!”曰:“自期可乎?”曰:“其父若幽死社稷,可令其絕祀乎!”乃止坐及子息,無旁坐者。 《王鍔傳》,(增)西域朝貢酋長在京,因隴右陷蕃不得歸,皆食鴻臚,凡四千余人。鍔奏請停其廩給。李泌請以隸神策軍,皆成勁旅,而歲省五十萬緡。 《孔傳》,(增)番舶至粵,向有下定稅,有閱貨宴錢。帥粵,悉禁絕之。海商死,官籍其資,滿二月無妻子至,則沒入。不為限,悉推與之。 《韋澳傳》,(增)宣宗召澳,屏人問近日奄宦如何,對曰:“帝威制前世無比。”帝曰:“未也?!卑脑唬骸安蝗艟推渲锌捎谜哂嬛!钡墼唬骸半薰绦兄印W渣S至綠至緋猶可,衣紫則合為一矣。” 《鄭傳》,(增)宦官竇文新為中尉,欲以白麻制下中書,力諫止。(又增)盧從史懷不軌,李吉甫譖漏言于從史。憲宗怒,召李絳告之,絳曰:“誠如是,罪當族。然誰為陛下言者?”帝曰:“吉甫?!苯{曰:“安知非吉甫誣陷之。”帝乃悟。 《崔弘禮傳》(增)討李同捷時,大將李萬、劉き擁兵自固,弘禮奪其兵破賊。李以鄭滑兵入齊而潰。弘禮悉斬其兵,以鄆兵二千付敗賊。 《王起傳》。(增)武宗即位,起為山陵使。樞密劉弘逸、薛季棱欲因山陵兵謀廢立,起密奏,乃皆伏誅。 《王式傳》,(增)式為安南都護,退蠻兵,捕斬反者。及移浙東,討殺草賊仇甫。移徐州,殺銀刀都之為亂者數(shù)千人。 《錢徽傳》,(增)徽為掌書記,時大寒,先發(fā)冬衣,以靖兵亂。在宣歙,幕帥崔衍病亟,徽請池州刺史李遜至,以安軍士。及為學士,奏憲宗弗納貢獻。帝密戒有獻者入銀臺門,勿令學士知。 《裴度傳》,(增)度與帝言,君子無黨,小人有黨。 《牛僧孺?zhèn)鳌罚ㄔ觯┏鯇Σ咔兄?,得罪時宰之處,此為牛李黨事之始。(又增)劉稹誅后,石雄軍吏得劉從諫與僧孺、李宗閔交結(jié)書。(此蓋因李德裕當國,希旨者附會為之。) 《李石傳》,(增)石與文宗論為治之要,惟登拔才良。及論貞觀、開元之治,石欲強帝意,謂漢文、宣不足法,當上法堯、舜。 《李回傳》,(增)討劉稹時,回奉使督戰(zhàn),責石雄、王宰等取破賊期,后果如期奏績。 《蕭仿傳》,(增)宣宗以李遂為嶺南節(jié)度,已賜節(jié),因仿封還詔書,帝方作樂,不暇遣使,即令樂工追節(jié)還。 《李玨傳》,(增)文宗嘗欲以陳王成美為嗣,既崩,中人引宰相商議所當立,玨曰:“帝已命陳王矣?!币讯渥诩次唬私晕V?,玨曰:“臣下知奉上命而已,安與禁中事?!焙蠼K以此被貶。 《李德裕傳》,(增)德裕帥蜀時,筑籌邊樓、仗義城、御侮城、柔遠城等事。(又增)宰相閣,百官非公事不入,自李宗閔時,往往通賓客,至設宴其中。德裕為相,奏文宗禁止。(又增)帝欲官李訓,德裕以為僉人,不當授。帝語王涯,別與官,德裕搖手止之,適為帝所見,帝不悅。武宗欲殺楊嗣復、李玨,皆宗閔黨也,德裕三叩求,乃免死。對武宗論任宰相一事,又極論朋黨之害。傳末又附載崔嘏、魏、丁柔立等,皆為德裕訟冤者。 《馬植傳》,(增)植與中尉馬元贄善,元贄以上所賜帶遺之。他日對便殿,帝識其帶,知其通近侍,遂出之。 《崔安潛傳》,(增)安潛之將張自勉討王仙芝有功,宋威忌之,欲令隸麾下。宰相鄭畋謂:“如此則自勉以功而受辱也,何以勸立功者?” 《朱宣傳》,(增)朱全忠攻宣,凡十興師,四敗績。 《李輔國傳》,(增)輔國逼徒上皇,高力士叱令為上皇控馬之事。 《魚朝恩傳》,(增)吐番入寇,朝恩欲遷都洛陽,郭子儀疏諫以為不可。(又增)朝恩譏誚宰相,相里造面折其議。朝恩為其子請進官,左右已以紫衣進。元載密謀擒縛朝恩。 《田令孜傳》,(增)令孜導僖宗荒樂賞賜及強奪商旅財貨之事。令孜討王重榮,戰(zhàn)敗,逼帝幸興元,以致朱攻立嗣襄王カ為帝,皆令孜召禍也。帝幸蜀后,令孜激黃帽軍亂,孟昭圖上疏諫,令孜矯詔貶而害之。(又增)中人曹知愨與破賊有功,因大言帝還時當在大散關閱群臣,可歸者歸之。令孜恐其圖己,密令王行瑜殺之。此等《舊書》皆無之,但云令孜從幸梁州,求為監(jiān)軍以去而已。案此等事皆令孜之釀禍肆惡,不敘于《令孜傳》而誰傳耶? 《黃巢傳》,(增)王仙芝為宋威敗于沂州,仙芝亡去。威因奏仙芝已死,散遣諸道兵。已而仙芝復出,諸道兵始休又征,于是皆怨。(又增)刺史裴渥為賊求官,王仙芝、黃巢皆詣渥飲。適詔至,拜仙芝左神策軍押衙,仙芝喜,巢以官不及己,詢曰:“君獨得官,此五千眾安歸乎?”因擊仙芝。仙芝憚眾怒,亦不受官,分其眾各路剽掠。(又增)賊將朱溫為王重榮所敗,遂降于重榮。 以上七十一傳,《新書》所增事跡章疏,皆有關于時事政術者。 ○新書增舊書瑣言碎事 《竇建德傳》,(增)建德微時,盜夜劫其家,建德殺三人,余不敢進,請其尸,建德曰:“可投繩取之?!北I投繩,建德及自縻,使盜曳出,又殺數(shù)人。 《李靖傳》,(增)太宗手書二冊,一曰兵事節(jié)度皆付公,吾不中制。一曰有晝夜視公疾大老嫗遣來,吾欲知公起居狀。后權德輿見之,流涕曰:“君臣之際,一至此耶!” 《杜正倫傳》,(增)正倫初欲與城南諸杜敘同族,不許。相傳城南杜固有壯氣,正倫既執(zhí)政,奏鑿杜固以通水利。既鑿,川流如血,自是南杜不振。 《太子承乾傳》,(增)承乾學蕃人設穹廬,自作可汗死,令其下奔馬哭之。誓有天下后,委身思摩作一設。又言有諫者輒殺之,殺五百人豈不定。 《李杰傳》,(增)斷獄有婦人與道士控其子不孝,杰究得其實,殺道士。 《許敬宗傳》,(增)敬宗辨濮陽之帝邱,及濟、漯斷流,見其博雅。 《張錫傳》,(增)錫與蘇味道俱坐罪系獄,錫日膳豐侈不少貶,味道席地菜食。武后遣人覘之,乃憐味道而惡錫。 《裴炎傳》,(增)炎子先,以諫武后流州,逃入北庭,致富數(shù)千萬。能讠朝廷險事,后遣使殺流人,先預知之,與追者格斗。會后又赦流人,遂得免。后官至工部侍郎。 《裴寬傳》,(增)寬為潤州參軍,人有饋鹿肉者,不可卻,則受而埋之于后圃。為刺史韋詵樓上所見,問知其故,遂以女妻之。寬衣碧,瘠而長,人呼為“碧鸛雀”。 《哥舒翰傳》,(增)潼關之戰(zhàn),賊將崔乾用兵十十伍伍,官兵厄于隘道,遂大敗。 《嚴武傳》,(增)武八歲時,擊死父之寵妾。及節(jié)度劍南,最厚杜甫,亦屢欲殺之。李白作《蜀道難》,為甫危之也。 《劉晏傳》,(增)宴八歲時,玄宗令張說試之,曰:“國瑞也?!?《王嶼傳》,(增)漢以來喪葬皆有瘞錢,后世里俗稍以紙寓錢為鬼事。嶼為祠祭使,乃用之祠廟。 《關播傳》,(增)李元平筑汝州城,李希烈潛使人應募,遂為內(nèi)應,縛元平去,以元平本播所薦也?!杜f書》以《李元平傳》后附《播傳》,故此事載《元平傳》?!缎聲穭t以此事附《播傳》,而不復立《元平傳》。 《邵說傳》,(增)說面奏德宗,自解失身陷賊之處甚詳。 《李賀傳》,(增)每日出游,使童奴背古錦囊,有得即投入。其母探知之,曰:“是兒嘔出心肝乃已?!?《韋皋傳》,(增)皋沒后,有議其箭有“定秦”二字,以為蓄異謀者,陸暢為辯云,定秦者,匠名也。事乃白。(又增)李白為《蜀道難》以斥嚴武,暢反以《蜀道易》以美皋。 《田悅傳》,(增)張亻丕固守待救,放紙鳶至馬燧軍,謂三日不救,士且盡為悅食,燧乃進軍破悅。 《劉玄佐傳》,(增)玄佐母數(shù)教玄佐盡臣節(jié),見縣令白事者甚畏懼,即戒玄佐:“汝父吏于縣時,亦當爾。汝可倨受耶!”(又增)汴州相國寺佛軀出汗,玄佐大施金帛,人皆效之。輸納無算,玄佐籍之,以充軍賞。 《盧坦傳》,(增)杜黃裳謂坦曰:“某家子與惡人游,將破產(chǎn),盍戒之。”坦曰:“凡官廉者必不積財,積財者皆剝下以致之。如子孫善守,是天富不道之家也,不若聽其不道以散人?!?《韋綬傳》,(增)綬讓楊凝為舉首。及為學士,德宗嘗與韋妃幸其院,值其寢,以妃蜀礻頡袍覆之。 《胡證傳》,(增)裴度未顯時,飲酒店,為武士所窘。證突入座上豪飲,取鐵燈檠,手合其跗,謂諸人曰:“我欲為令,不者以此擊之?!北娺殿^請去,度乃得免。 《羅立言傳》,(增)立言在河陰筑城,所當者多富豪,乃令自筑其處,貧民得免。 《畢П傳》,(增)П三徙鎮(zhèn),不得入朝,乃求麗妹,結(jié)宰相令狐,不受。有太醫(yī)李元伯聘之,進于帝,極嬖之。 《崔彥昭傳》,(增)彥昭與王凝外兄弟也,凝先貴,不禮彥昭。及彥昭為相,其母恐彥昭報怨,敕家人多置履襪,曰:“王氏妹將與子偕逐,吾將同行?!睆┱阉觳桓覉笤?。 《黃巢傳》,(增)巢入杭州,董昌所屯地名八百里,賊問老嫗,答曰:“官兵屯八百里矣?!辟\驚遂去。又劉巨容使沙陀五百騎餌賊,棄馬而遁。明日賊乘其馬出戰(zhàn),而馬識沙陀語,呼之,盡奔還,遂多擒賊。 ○新書立傳獨詳處 《新書》諸傳較《舊書》多大同小異,不過刪其蕪詞,而補其未備,無有大相逕庭者,惟劉晏、李泌、陸贄、李絳、高駢、高力士六傳,所增于《舊書》,幾至倍蓰。蓋《劉晏傳》則本于陳諫所論晏之功,有二害二利也;(其論云,晏大指在使民得安耕織,常歲則斂之,兇年則蠲之。每州縣荒歉有端則先貸之,不使至賑給,賑給至則無所濟,多則國用不足,又將重斂矣。災地所乏者糧,而他產(chǎn)自在,以所產(chǎn)貨之于熟地,自免阻饑?!缎聲藩氃斴d之,以其有益于荒政也。)《李泌傳》則本于李繁所作《鄴侯家傳》也,(《新書》增肅宗欲以建寧王亻炎為元帥,泌力請以廣平王為之。肅宗欲拙李林甫墓,泌恐上皇不樂,止之。肅宗問破賊期,泌請先傾范陽巢穴,則一勞永逸。收京后,肅宗欲請上皇復位,泌曰,若是則上皇不來,當以群臣疏請上皇歸就養(yǎng),上皇果至。德宗征吐蕃討朱泌,許以安西、北庭地。吐番戰(zhàn)不力,及事平來索地,泌力言不可與。泌又請德宗毋受私獻,則方鎮(zhèn)可以行法,天下紓矣。又嘗對德宗曰:“陛下能知盧杞之奸,何至建中之禍?!钡塾忠5烂A請城奉天,以為天命合有此厄,泌論君相造命,不可言命。此皆《舊書》所無,而《家傳》所載者。惟順宗在東宮時,因妃蕭氏母郜國公主之累,儲位甚危,泌百端奏說,上意方解。《舊書》詳載之,與《新書》所云,帝有廢立意,泌再三言立侄不如立子之語相同,此事當可信也?!缎聲芬嘀^繁所作《家傳》多不經(jīng),掇其近實者著于篇,而以明太子無罪一事為不可誣,則亦知此事之猶可信矣。)《陸贄傳》則本于《宣公奏議》也,(《新書》增贄請以五術省風俗,八計聽吏治,三科登俊,四賦經(jīng)財實,六德保罷瘵,五要簡官事。又馬燧討賊河北,久不決,請濟師,贄疏言國內(nèi)空虛,不宜務遠遺近,請先事李希烈,徐圖田悅等。此在涇師未變之前,已而果驗。又勸德宗開誠納諫等疏。又諫帝欲官獻瓜果者一疏。)《李絳傳》則本于蔣偕所撰《遺事》七篇也,(《新書》增其論敬大臣遠小人一疏,論納諫一疏。又魏博田季安死,軍中請以其子懷諫襲,絳請遲之,已而軍中果立田弘正,以六州歸命,絳請速與節(jié)鉞,并大犒賞以獎其忠義。案絳論事萬余言,其甥夏侯孜以授蔣偕,蔣偕撰次七篇以傳。)《高駢傳》則本于郭廷誨《廣陵妖亂志》也,(《新書》增駢先復安南,為監(jiān)軍李維周匿其功,不奏,幸駢所遣使王惠贊間道得達。又移帥蜀,南詔方攻雅州,聞駢名即遁去。駢裁減軍士衣食,兵亂,駢匿<囗青>中免,既而誅亂者,嬰孺皆斬。旋移淮南為都統(tǒng),討黃巢。遣張敗巢,巢懼乞降,駢信之。時所徵各鎮(zhèn)之師皆至淮南,駢欲專己功,奏盡遣散歸,巢知之,即告絕。駢怒,又遣往討,敗死。又敘畢師鐸、秦彥、楊行密、孫儒之亂甚詳。)《高力士傳》則本之《巫山記》也,(《新書》增玄宗欲以天下事付李林甫,力士極言威柄不可下移。及立太子時,李林甫以武惠妃方寵,故屬意其子壽王,力士勸帝推長而立,由是肅宗儲位遂定。時楊國忠主用兵云南,喪師數(shù)十萬,莫敢奏者,力士密奏之。后力士貶巫州,柳芳為編其遺事。)亦可見景文采輯之勤矣。至唐末諸臣各傳俱比《舊書》詳數(shù)倍,則《舊書》本太略耳。 ○新書刪舊書處 《新書》事增于《舊書》,非特于《舊書》各傳內(nèi)增事跡,并有《舊書》無傳而《新書》增傳者。如穆宗宣懿韋后、武宗王賢妃、宣宗元昭晁后,《舊書》有目無傳,《新書》補傳之。懿宗恭獻王后,并無其目,《新書》亦為補傳??梢娝芽贾┮病H挥凇杜f書》事跡反有刪之者?!堕L孫無忌傳》,帝自制《威鳳賦》賜無忌?!独畎偎巶鳌罚小斗饨ㄕ摗芬黄?。《豆彥威傳》,議仆射上事儀注宜遵《開元禮》,受冊官與百僚答拜,不得坐受?!秳?zhèn)鳌罚鎳L戰(zhàn)傷重臥草中,月黑不知歸路,夢有人以雙燭引之,遂起,果有光前導。自后破敵危難時,常有此光。及罷鎮(zhèn),光遂息,沔亦尋卒?!独畹略鳌?,有自著《窮愁志》及《論冥數(shù)》一篇?!妒嬖泜鳌?,有諫祀九宮貴神不宜稱臣署御名。此皆《舊書》所有,而新書刪之,以其無大關系也。《李嗣業(yè)傳》,《舊書》記其新店之戰(zhàn),郭子儀已為賊兵所包,嗣業(yè)引回紇兵沖之,轉(zhuǎn)敗為勝之功甚詳,《新書》刪之,以其香積寺之戰(zhàn)功已冠軍也?!锻跷淇鳌罚杜f書》李寶臣與朱滔破田承嗣,代宗使中貴馬承倩勞之,寶臣贈絹少,為承倩所詢,寶臣慚,武俊遂勸寶臣劫滔兵反,與承嗣合?!缎聲穭h之,以此事已見于《李寶臣傳》也?!秳⑩駛鳌?,《舊書》怦本朱滔部將,先勸滔勿反,及滔舉兵敗歸,疑怦有異志,不敢入,怦乃具卒伍郊迎二十里,入之,人以為忠于所事?!缎聲穭h之,以此事已見于《朱滔傳》也?!秴卧邆鳌罚杜f書》元膺為東都留守,李師道遣門察、訾嘉珍至東都,結(jié)僧圓靜,糾約山棚民為變,《新書》亦刪之,以此事已見《李師道傳》也?!俄f諤傳》,《舊書》楊國忠、貴妃既死于馬嵬,玄宗將發(fā),從駕軍士猶懷去就,陳玄禮不能制。適益州貢春彩十萬至,帝召六軍散之,令各自擇便。軍士乃俯伏流涕曰:“死生從陛下!”按此事應入《玄禮傳》,與諤何涉?《新書》于《諤傳》刪之,亦見其去取得當也?!稄埫趥鳌?,德宗以公主字茂宗,茂宗丁母憂,詔起復成禮。諫官蔣疏言,非軍中不宜墨從事?!杜f書》載其疏于《茂宗傳》,《新書》刪之,改入《傳》,亦見其移置得宜也。《渾傳》,《舊書》記平?jīng)鲋?,為吐番所劫,單騎脫歸之事甚詳;《新書》但云為尚結(jié)贊所劫,副使以下皆陷,惟得免?!蛾戀梻鳌罚杜f書》謂贄惡竇參,參之死贄有力焉;《新書》刪此數(shù)語,轉(zhuǎn)于《參傳》載贄救免之疏。似為、贄諱者,以二人皆名臣也?!独盍x府傳》,《舊書》御史王義方奏其初容貌為劉洎、馬周所幸。此正見義府之無恥?!段荷儆蝹鳌?,《舊書》少游觀察江西,有京吏賈明觀恃魚朝恩勢肆惡,事敗,元載受其賂,叛往江西效力,少游以載故優(yōu)容之。及路嗣恭代少游,到日即杖殺明觀,人以是賢路而丑魏。此正見少游附勢之無品?!杜嵫育g傳》,《舊書》載陸贄劾延齡一疏甚詳。此正見延齡之奸贄之正。而《新書》皆不載,亦似為之諱者,然義府、延齡等人本卑劣,何必為之掩飾也。至如《田悅傳》,朱滔方圍悅之貝州,田緒殺悅,即以兵與王武俊、李抱真大破滔于涇城。此事有關于三鎮(zhèn)離合之故,而《新書》刪之?!锻跆幋?zhèn)鳌罚S巢據(jù)長安,處存以兵五千,白為號,夜入京,賊驚遁去。而京師少年亦仿其白號,劫掠坊市。賊覘知,復入京,召兩市丁壯七八萬殺之。此事見巢禍之慘,《新書》亦刪之。此皆不當刪而刪者。而尤甚者,戴胄義倉為千古積貯之良法,《舊書 胄傳》載其疏甚詳,而《新書》刪之?!稄埡刖競鳌罚杜f書》劉總以幽鎮(zhèn)歸朝,欲盡革河朔承襲之弊,請以己鎮(zhèn)分為三道,仍籍軍中宿將送于朝,欲朝廷官之,使幽、薊之人知慕朝廷官爵。及疏上,而宰臣崔植、杜元穎不知遠計,時已命張弘靖節(jié)度幽薊,但欲崇重弘靖,以總所鎮(zhèn)全畀之,其將校在京者悉令隨歸。故弘靖至鎮(zhèn),不數(shù)日復亂,自是再失河朔。此事大有關系,而《新書》亦刪之,此則景文之率意裁汰,不及酌其輕重也。

上一章目錄下一章

Copyright ? 讀書網(wǎng) ranfinancial.com 2005-2020, All Rights Reserved.
鄂ICP備15019699號 鄂公網(wǎng)安備 42010302001612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