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絕外傳記地傳第十

　　昔者，越之先君無余，乃禹之世，別封于越，以守禹冢。問天地之道，萬物之紀(jì)，莫失其本。神農(nóng)嘗百草、水土甘苦，黃帝造衣裳，后稷產(chǎn)穡，制器械，人事備矣。疇糞桑麻，播種五谷，必以手足。大越海濱之民，獨(dú)以鳥田，小大有差，進(jìn)退有行，莫將自使，其故何也？曰：禹始也，憂民救水，到大越，上茅山，大會(huì)計(jì)，爵有德，封有功，更名茅山曰會(huì)稽。及其王也，巡狩大越，見耆老，納詩(shī)書，審銓衡，平斗斛。因病亡死，葬會(huì)稽。葦槨桐棺，穿壙七尺，上無漏泄，下無即水。壇高三尺，土階三等，延袤一畝。尚以為居之者樂，為之者苦，無以報(bào)民功，教民鳥田，一盛一衰。當(dāng)禹之時(shí)，舜死蒼梧，象為民田也。禹至此者，亦有因矣，亦覆釜也。覆釜者，州土也，填德也。禹美而告至焉。禹知時(shí)晏歲暮，年加申酉，求書其下，祠白馬。禹井，井者法也。以為禹葬以法度，不煩人眾。

　　無余初封大越，都秦余望南，千有余歲而至句踐。句踐徙治山北，引屬東海，內(nèi)、外越別封削焉。句踐伐吳，霸關(guān)東，徙瑯玡，起觀臺(tái)，臺(tái)周七里，以望東海。死士八千人，戈船三百艘。居無幾，躬求賢圣?？鬃訌牡茏悠呤?，奉先王雅琴，治禮往奏。句踐乃身被賜夷之甲，帶步光之劍，杖物盧之矛，出死士三百人，為陣關(guān)下?？鬃佑许曇皆?。越王曰：“唯唯。夫子何以教之？”孔子對(duì)曰：“丘能述五帝三王之道，故奉雅琴至大王所?！本溘`喟然嘆曰：“夫越性脆而愚，水行而山處，以船為車，以楫為馬，往若飄風(fēng)，去則難從，銳兵任死，越之常性也。夫子異則不可。”于是孔子辭，弟子莫能從乎。

　　越王夫鐔以上至無余，久遠(yuǎn)，世不可紀(jì)也。夫鐔子允常。允常子句踐，大霸稱王，徙瑯玡，都也。句踐子與夷，時(shí)霸。與夷子子翁，時(shí)霸。子翁子不揚(yáng)，時(shí)霸。不揚(yáng)子無疆，時(shí)霸，伐楚，威王滅無疆。無疆子之侯，竊自立為君長(zhǎng)。之侯子尊，時(shí)君長(zhǎng)。尊子親，失眾，楚伐之，走南山。親以上至句踐，凡八君，都瑯玡二百二十四歲。無疆以上，霸，稱王。之侯以下微弱，稱君長(zhǎng)。

　　句踐小城，山陰城也。周二里二百二十三步，陸門四，水門一。今倉(cāng)庫(kù)是其宮臺(tái)處也。周六百二十步，柱長(zhǎng)三丈五尺三寸，霤高丈六尺。宮有百戶，高丈二尺五寸。大城周二十里七十二步，不筑北面。而滅吳，徙治姑胥臺(tái)。

　　山陰大城者，范蠡所筑治也，今傳謂之蠡城。陸門三，水門三，決西北，亦有事。到始建國(guó)時(shí)，蠡城盡。

　　稷山者，句踐齋戒臺(tái)也。

　　龜山者，句踐起怪游臺(tái)也。東南司馬門，因以照龜。又仰望天氣，觀天怪也。高四十六丈五尺二寸，周五百三十二步，今東武里。一曰怪山。怪山者，往古一夜自來，民怪之，故謂怪山。

　　駕臺(tái)，周六百步，今安城里。

　　離臺(tái)，周五百六十步，今淮陽里丘。

　　美人宮，周五百九十步，陸門二，水門一，今北壇利里丘土城，句踐所習(xí)教美女西施、鄭旦宮臺(tái)也。女出于苧蘿山，欲獻(xiàn)于吳，自謂東垂僻陋，恐女樸鄙，故近大道居。去縣五里。

　　樂野者，越之弋獵處，大樂，故謂樂野。其山上石室，句踐所休謀也。去縣七里。

　　中宿臺(tái)馬丘，周六百步，今高平里丘。

　　東郭外南小城者，句踐冰室，去縣三里。

　　句踐之出入也，齊于稷山，往從田里，去從北郭門。照龜龜山，更駕臺(tái)，馳于離丘，游于美人宮，興樂中宿，過歷馬丘。射于樂野之衢，走犬若耶，休謀石室，食于冰廚。領(lǐng)功銓土，已作昌土臺(tái)。藏其形，隱其情。一曰：冰室者，所以備膳羞也。

　　浦陽者，句踐軍敗失眾，懣于此。去縣五十里。

　　夫山者，句踐絕糧，困也。其山上大冢，句踐庶子冢也。去縣十五里。

　　句踐與吳戰(zhàn)于浙江之上，石買為將。耆老、壯長(zhǎng)進(jìn)諫曰：“夫石買，人與為怨，家與為仇，貪而好利，細(xì)人也，無長(zhǎng)策。王而用之，國(guó)必不遂?！蓖醪宦?，遂遣之。石買發(fā)，行至浙江上，斬殺無罪，欲專威服軍中，動(dòng)搖將率，獨(dú)專其權(quán)。士眾恐懼，人不自聊。兵法曰：“視民如嬰兒，故可與赴深溪?！笔勘婔~爛而買不知，尚猶峻法隆刑。子胥獨(dú)見可奪之證，變?yōu)槠嬷\，或北或南，夜舉火擊鼓，畫陳詐兵，越師潰墜，政令不行，背叛乖離。還報(bào)其王，王殺買，謝其師，號(hào)聲聞吳。吳王恐懼，子胥私喜：“越軍敗矣。胥聞之，狐之將殺，噆唇吸齒。今越句踐其已敗矣，君王安意，越易兼也。 ”使人入問之，越師請(qǐng)降，子胥不聽。越棲于會(huì)稽之山，吳退而圍之。句踐喟然用種、蠡計(jì)，轉(zhuǎn)死為霸。一人之身，吉兇更至。盛衰存亡，在于用臣。治道萬端，要在得賢。越棲于會(huì)稽日，行成于吳，吳引兵而去。句踐將降，西至浙江，待詔入?yún)牵视须u鳴墟。其入辭曰： “亡臣孤句踐，故將士眾，入為臣虜。民可得使，地可得有?！眳峭踉S之。子胥大怒，目若夜光，聲若哮虎： “此越未戰(zhàn)而服，天以賜吳，其逆天乎？臣唯君王急剬之?！眳峭醪宦牐煸S之浙江是也。

　　陽城里者，范蠡城也。西至水路，水門一，陸門二。

　　北陽里城，大夫種城也，取土西山以濟(jì)之。徑百九十四步?；?yàn)槟习病?

　　富陽里者，外越賜義也。處里門，美以練塘田。

　　安城里高庫(kù)者，句踐伐吳，禽夫差，以為勝兵，筑庫(kù)高閣之。周二百三十步，今安城里。

　　故禹宗廟，在小城南門外大城內(nèi)。禹稷在廟西，今南里。

　　獨(dú)山大冢者，句踐自治以為冢。徙瑯玡，冢不成。去縣九里。

　　麻林山，一名多山。句踐欲伐吳，種麻以為弓弦，使齊人守之，越謂齊人“多”，故曰麻林多，以防吳。以山下田封功臣。去縣一十二里。

　　會(huì)稽山上城者，句踐與吳戰(zhàn)，大敗，棲其中。因以下為目魚池，其利不租。

　　會(huì)稽山北城者，子胥浮兵以守城是也。

　　若耶大冢者，句踐所徙葬先君夫鐔冢也，去縣二十五里。

　　葛山者，句踐罷吳，種葛，使越女織治葛布，獻(xiàn)于吳王夫差。去縣七里。

　　姑中山者，越銅官之山也，越人謂之銅姑瀆。長(zhǎng)二百五十步，去縣二十五里。

　　富中大塘者，句踐治以為義田，為肥饒，謂之富中。去縣二十里二十二步。

　　犬山者，句踐罷吳，畜犬獵南山白鹿，欲得獻(xiàn)吳，神不可得，故曰犬山。其高為犬亭。去縣二十五里。

　　白鹿山，在犬山之南，去縣二十九里。

　　雞山、豕山者，句踐以畜雞豕，將伐吳，以食士也。雞山在錫山南，去縣五十里。豕山在民山西，去縣六十三里。洹江以來屬越。疑豕山在余暨界中。

　　練塘者，句踐時(shí)采钖山為炭，稱“炭聚”，載從炭瀆至練塘，各因事名之。去縣五十里。

　　木客大冢者，句踐父允常冢也。初徙瑯玡，使樓船卒二千八百人伐松柏以為桴，故曰木客。去縣十五里。一曰句踐伐善材，文刻獻(xiàn)于吳，故曰木客。

　　官瀆者，句踐工官也。去縣十四里。

　　苦竹城者，句踐伐吳還，封范蠡子也。其僻居，徑六十步。因?yàn)槊裰翁?，塘長(zhǎng)千五百三十三步。其冢名土山。范蠡苦勤功篤，故封其子于是，去縣十八里。

　　北郭外路南溪北城者，句踐筑鼓鐘宮也，去縣七里。其邑為龔錢。

　　舟室者，句踐船宮也，去縣五十里。

　　民西大冢者，句踐客秦伊善照龜者冢也，因名冢為秦伊山。

　　射浦者，句踐教習(xí)兵處也。今射浦去縣五里。射卒陳音死，葬民西，故曰陳音山。

　　種山者，句踐所葬大夫種也。樓船卒二千人，鈞足羨，葬之三蓬下。種將死，自策：“后有賢者，百年而至，置我三蓬，自章后世?！本溘`葬之，食傳三賢。

　　巫里，句踐所徙巫為一里，去縣二十五里。其亭祠今為和公群社稷墟。

　　巫山者，越●，神巫之官也，死葬其上，去縣十三里許。

　　六山者，句踐鑄銅，鑄銅不爍，埋之東阪，其上馬箠。句踐遣使者取于南社，徙種六山，飾治為馬箠，獻(xiàn)之吳。去縣三十五里。

　　江東中巫葬者，越神巫無杜子孫也。死，句踐于中江而葬之。巫神，欲使覆禍吳人船。去縣三十里。

　　石塘者，越所害軍船也。塘廣六十五步，長(zhǎng)三百五十三步。去縣四十里。

　　防塢者，越所以遏吳軍也。去縣四十里。

　　杭?jí)]者，句踐杭也。二百石長(zhǎng)買卒七士人，度之會(huì)夷。去縣四十里。

　　涂山者，禹所取妻之山也，去縣五十里。

　　朱余者，越鹽官也。越人謂鹽曰“余”。去縣三十五里。

　　句踐已滅吳，使吳人筑吳塘，東西千步，名辟首。后因以為名曰塘。

　　獨(dú)婦山者，句踐將伐吳，徙寡婦致獨(dú)山上，以為死士示，得專一也。去縣四十里。后說之者，蓋句踐所以游軍士也。

　　馬嗥者，吳伐越，道逢大風(fēng)，車敗馬失，騎士墮死，疋馬啼嗥，事見吳史。

　　浙江南路西城者，范蠡敦兵城也。其陵固可守，故謂之固陵。所以然者，以其大船軍所置也。

　　山陰古故陸道，出東郭，隨直瀆陽春亭。山陰故水道，出東郭，從郡陽春亭。去縣五十里。

　　語兒鄉(xiāng)，故越界，名曰就李。吳疆越地以為戰(zhàn)地，至于柴辟亭。

　　女陽亭者，句踐入官于吳，夫人從，道產(chǎn)女此亭，養(yǎng)于李鄉(xiāng)，句踐勝吳，更名女陽，更就李為語兒鄉(xiāng)。

　　吳王夫差伐越，有其邦，句踐服為臣。三年，吳王復(fù)還封句踐于越，東西百里，北鄉(xiāng)臣事吳，東為右，西為左。大越故界，浙江至就李，南姑末、寫干。

　　覲鄉(xiāng)北有武原。武原，今海鹽。姑末，今大末。寫干，今屬豫章。

　　自無余初封于越以來，傳聞越王子孫，在丹陽皋鄉(xiāng)，更姓梅，梅里是也。

　　自秦以來，至秦元王不絕年。元王立二十年，平王立二十三年，惠文王立二十七年，武王立四年，昭襄王亦立五十六年，而滅周赧王，周絕于此。孝文王立一年，莊襄王更號(hào)太上皇帝，立三年，秦始皇帝立三十七年，號(hào)曰趙政，政，趙外孫，胡亥立二年，子?jì)肓⒘?。秦元王至子?jì)耄彩?，百七十歲。漢高帝滅之，治咸陽，壹天下。

　　政使將魏舍、內(nèi)史教攻韓，得韓王安。政使將王賁攻魏，得魏王歇。政使將王涉攻趙，得趙王尚。政使將王賁攻楚，得楚王成。政使將史敖攻燕，得燕王喜。政使將王涉攻齊，得齊王建。政更號(hào)為秦始皇帝，以其三十七年，東游之會(huì)稽，道度牛渚，奏東安，東安，今富春。丹陽，溧陽，鄣故，余杭軻亭南。東奏槿頭，道度諸暨、大越。以正月甲戌到大越，留舍都亭。取錢塘浙江“岑石”。石長(zhǎng)丈四尺，南北面廣六尺，東面廣四尺，西面廣尺六寸，刻文立于越棟山上，其道九曲，去縣二十一里。是時(shí)，徙大越民置余杭伊攻□故鄣。因徙天下有罪適吏民，置海南故大越處，以備東海外越。乃更名大越曰山陰。已去，奏諸暨、錢塘，因奏吳。上姑蘇臺(tái)，則治射防于宅亭、賈亭北。年至靈，不射，去，奏曲阿、句容，度牛渚，西到咸陽，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