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元年，詔正各邊軍功。正德間，閹宦用事，諸報效奏帶人往往籍名各邊，偽上首功?；蛞蝗藬?shù)處，或一時數(shù)名，并功授職，極為濫冒。又賜姓人蔭錄，爵銜者眾，至是悉革正。其舊有軍門辦事皇后掌理諸名稱者，仍置之法。初各鎮(zhèn)人徼幸于此者，率貴盛，一旦權(quán)行，閶里道路以目。至是邊人始有生樂，合掌嘆服，以為天道難欺，國法有在云。
初，成化、弘治間，胡虜遠遁，糧餉及時，二鎮(zhèn)頗稱富庶。后饑饉薦臻，寇復數(shù)擁，又值武宗巡邊，賊臣乘機科索，軍馬往來，支費無紀，邊儲日耗。正德十六年，宣府管糧郎中馮曾繳送本年秋季文冊，內(nèi)開見在本色糧五萬四千八百六十石；料五萬一千六百五十八石；草一千三百五十九萬七千三百五束；銀二十八萬三千五百三十五兩。大同管糧郎中陸杰繳報本年秋季文冊，內(nèi)開見在本色糧十四萬五千四百二十三石；料六萬四千六百三十五石；草一千二百四十六萬四千九百余束；銀九萬六千六百三十九兩。俱僅可為平常之用，一遇有儆，遂不能給。
及宣大走回人口張小兒、王成（俱正德七年被小王子部下達賊搶去）報稱，達賊在于西北住牧，要來邊上搶殺。宣府巡撫李鐸疏言：“所報虜賊眾多，必須調(diào)取主客兵馬，分布緊要城堡，按伏防虞。即今倉庫空虛，主兵月糧尚欠，客兵從何處給。乞查照原討挖運糧米數(shù)十萬石，速發(fā)來邊，以救目前之急。惟復先發(fā)銀五七十萬兩，聽管糧郎中設(shè)法糴買，以備客兵之用。”事下戶部。議得太倉官庫收貯抄沒犯人銀內(nèi)，動支六萬兩。內(nèi)四萬兩準作嘉靖元年年列之數(shù)，余作例外補給。遂命主事孫儀運送。又戶部前因大同巡撫右僉都御史楊志學疏，缺邊餉，乞給銀開中引鹽改納本色，以救濟窘迫。議將兩淮運司嘉靖元年分額鹽二十萬引，每引價銀五錢五分，開中仍于太倉動支抄沒銀四萬兩正，詔從其議。復榜諭各關(guān)守備等官，不許仍前遏糶，致誤邊儲。遂差進士端廷赦運送。
吏科給事中楊秉義奉敕往宣大等處散賞還朝。復上疏曰：“臣等比出居庸，過岔道，但見去關(guān)漸遠人煙漸疏，以為沙漠之區(qū)，固如是不足異也。行經(jīng)舊榆林向水鋪處，昔皆有名村堡，今鞠為故墟，屋壁傾圯，煙不黔突。及入宣府，市肆囂然，斗米二錢。食糧僅千數(shù)官軍，舊糧尚欠十月，而頻圣川等處至有無米可買者。又至大同，窮苦與宣府相當，而倉糧不及其半。去至應州，盤得見在倉糧止有一斗七升。而其余城堡，顆粒無存者尚眾。又井?堡等處，調(diào)到按伏參將鄭徹等呈稱，欲去則達賊在境，欲往則日食無糧，進退甚為狠狽。臣等驚異，以為宣大京師之門戶，如此室家，其何以寧處哉！又訪得真、定、保三府及山西等處，秋收頗豐，米價視二鎮(zhèn)不啻減半，移粟之計未必不可為今日急務(wù)也。伏望將內(nèi)庫戶部收貯銀兩內(nèi)更發(fā)三四十萬，選委廉能部屬官于居庸、紫荊、雁門等處，分投招買糧米。令二鎮(zhèn)就于附近撥人挖運，則此可省腳價，彼可多致米。無事則可給官軍月糧，有事則可以應客兵支用。可為經(jīng)久至計，緩急有資，戰(zhàn)守皆利?！痹t戶部議。尚書孫交題稱：“差官召買，重遺勞費。及查本部糧草折銀。因各處拖欠蠲免，解到甚少，俱難議動，乞請再于太倉庫收貯抄沒犯人銀內(nèi)動支二十萬兩，內(nèi)宣府十萬兩，大同十萬兩。宣府六萬兩，大同七萬兩，準作嘉靖元年年例之數(shù)，余作例外補給。行咨各該巡撫并管糧郎中會同計議，將先今解送并彼處見在支剩各項銀兩，查照地方豐歉道里遠近，從公估計定擬斗頭數(shù)目，趁時召商糴買糧米。嚴立限期上納，于緊要城堡收貯，以備支用。待米完之日，就將前銀照數(shù)挨次支給。其主兵月糧量留折色銀兩，相兼放支，急聽從宜區(qū)處，糴米在倉，先將舊欠俸糧，官軍量給一二月以濟春荒。仍行鎮(zhèn)守內(nèi)外官員斟酌邊情緩急，非有重大聲息，不許輕調(diào)官軍。按伏浪費糧草，致?lián)p邊儲?！鄙舷ば衅渥h。以陳九疇為都御史，巡撫甘肅。
先時，甘州五衛(wèi)旗軍月糧每一石折放白銀七錢。正德十六年，年豐米賤，巡撫許銘欲照時估折與銀三錢三分。本年十二月初二日，銘與鎮(zhèn)守太監(jiān)董文忠、總兵李隆等俱在會議廳議事，五衛(wèi)旗軍二千余人赴告，要照舊價支放。銘不允，各軍忿怒，打毀大門，一時擁入。銘喝令軍牢將為首數(shù)人縛打數(shù)十。眾軍稍退不散，待至起更時分，各軍齊聲吶喊。董、李二人先行躲避。各軍投擲磚石擁入，將銘打死，用火燒毀。及燒廳房，又將分巡西寧道僉事劉經(jīng)搜拿，要行謀害。經(jīng)潛避肅府田承奉宅內(nèi)，越墻走脫。又將都司廣盈庫并軍器庫打開，劫出銀兩布疋盔甲。又燒斷事司，并中前卮三衛(wèi)鎮(zhèn)撫司，打開囚犯出獄。至曉，太監(jiān)總兵再三撫諭，眾人方退。后將解到蘭州未交官民運銀五千三百余兩，令太仆寺卿李炫同副總兵李義給散每軍銀七錢，折作十二月月糧一石。又令監(jiān)槍太監(jiān)申永下甘肅倉，每軍給麥一石，亦作嘉靖元年正月分月糧。太監(jiān)總兵會出告示，曉諭軍民舍余人等內(nèi)有被其脅從者，就便改過作為良民，入隊聽候操調(diào)，并不坐罪，悉便遵聽。隨假報有虜寇聲息，齊軍分布于各街口扎隊，軍威振作。初三日晚，差出巡視官軍底十九等，擒獲元惡王禮、羅月、屈伏、高乞兒等四名，斬首示眾。同顆賀保兒等三十余人下獄，由是余黨漸息。
二年正月初八日，董文忠、李隆上其事。以為：“許銘自渡河西，每行酷刑，打死西寧范百戶等。又行文各司查審，不分久近商人號為流民，納銀公用。又抽減商人納過糧草原價，又將此銀納豆者，每石加增三斗。革除夜不收月糧，審取三等九則，人戶辦納銀兩，濫受革前詞訟，良善驚疑，一次寫匿名帖子綁在箭上射入都察院，一次帖于臣門，言地方事情不便，要將三堂改正。臣等聞之，甚為寒心，累次勸諫，未蒙聽允。似此酷克，致生此變。即今變亂已平，內(nèi)患已緝，邊境獲安。實仰仗我皇上威福所致，臣等不職之罪責亦難辭。乞敕兵部計議，將臣等提獲。余黨亦照例問擬如律，以示將來?！?br />
于是陜西巡按御史喻茂堅疏曰：“都御史乃朝大臣，親承上命，巡撫一方，任用非輕。及查許銘條約俱系除革宿敝，報國籌邊至計。但銳意堅執(zhí)，不無大急。夫何各軍倚恃平素驕橫，輒肆窮兇，聚至千數(shù)，肆行殘殺，焚其尸首，極其慘毒。劫去庫銀，擅放獄囚，悖逆已極，大駭人心。及照李總兵、董太監(jiān)各操統(tǒng)率軍馬之權(quán)，豈有不能救正之理。況彼時會議同在一處，乃任其作變，束手先避，罪豈容逭！及戕害已極之余，雖稱擒獲為首四名，為從三十余人，未審是否真正原謀同惡之人？慮恐尚有主使，元惡未獲，冤憤何由而泄，國法何由而彰！乞速選風力老成練達都御史一員，星馳前去，巡撫與同鎮(zhèn)守總兵官同寅協(xié)恭戮力邊務(wù)，庶重鎮(zhèn)無不制之兵，而釁孽可弭矣?！?br />
陜西御史許翔疏曰：“甘肅為西陲臣鎮(zhèn)，人雜，夷虜少知禮義之化。數(shù)年以來，上下剝削誅求，軍民困苦已極。許銘銳意事功，除奸清敝，驚駭人心。不無太急，一時無知小民有不堪者，訛言繁興，遂相媒孽，構(gòu)成大患。其首從惡逆死有余辜。鎮(zhèn)守總兵將領(lǐng)等官，亦有不得辭其責者也?！笔戮阆卤孔h，乃會推九疇為甘肅巡撫。
兵部尚書彭澤疏稱：“鎮(zhèn)守董文忠、總兵李隆統(tǒng)領(lǐng)官軍在彼，既不能設(shè)法調(diào)度，為預防于未然，又不能極力拯救，消禍亂于臨事，顧乃假以勸諭為名，以致怨歸巡撫，自脫罪愆。跡其所由，固許銘欲振肅風紀于初任，而未免撫馭少恩，亦緣切禁總鎮(zhèn)官員沿集之宿弊，而寅恭未洽，各官雖無故縱主使之情，難免嫁禍茍全之罪。其副總兵李義、陜西行都司并各衛(wèi)等官，平時既已失軍士之心而無約束，臨難又疾視長上之死而不救，援論法通合拿解來京，追究重治，但地方缺官，干礙人眾，請行彼處巡按會勘擬奏發(fā)落。其總兵太監(jiān)乞降敕切責，令各戴罪管事，務(wù)要與新任巡撫同心協(xié)力，修舉邊務(wù)。不許仍分彼此，失機誤事，貽患地方，自取重罪?！鄙蠌钠渥h。詔有罪人犯著巡按御史會同守巡兵備等官從公查審，擬議情罪。其余軍士人等不曾同入幫惡，情有可原，俱免追究。許銘著以禮棺殮，照例祭葬，并伊家小差官護送還家。
時三邊傳報緊急聲息。兵部尚書彭澤請設(shè)總制官以御虜患。上乃命侍郎李越兼都御史巡視經(jīng)略，遇有達賊侵犯，即便調(diào)兵防御剿殺。陜西三邊鎮(zhèn)巡等官俱聽節(jié)制，京營大寧等處官軍不必帶去，宣大、山西官軍有警，急調(diào)應援，事寧具奏回京。越既拜命，即上疏曰：“御戎之道，守備為本，守備所資，錢糧為急。陜西三邊地方廣闊，年來將不擇人，守備全廢。兼以剝削日甚，索取百出，以致衣糧不得給散，軍士因而逃亡。缺伍糧草，托故扣除，馬匹因而瘦損倒傷，積弊之極，言不能盡。各該鎮(zhèn)巡總兵等官連章奏主討拖欠年例等項銀兩，雖已經(jīng)戶部奏準輳解應用，但所解之數(shù)不能盡償所負，及已解去計今亦恐費盡。臣品識凡庸，當此巡視經(jīng)略之責，敢不罄竭心力，仰副簡命。念惟事須預圖，庶克有濟。臣即日起程前去，到彼之日，賊尚住牧在套，必須調(diào)度人馬分布要害，先為防守。倉卒應變，錢糧最為緊急，若不早為計處，臨期方行奏討，不無緩不及事。乞敕戶部于太倉及內(nèi)府抄沒犯銀內(nèi)動支三十萬兩，兵部于太仆寺常盈庫動支馬價銀一十萬兩，各委的當官員管解軍前，聽臣分派各鎮(zhèn)糴買糧料草束，買補征騎。”
事下兵部議。彭韶上疏曰：“陜西三邊地方十余年來，虜患侵擾不時，債帥貪官剝削尤甚。京運民運之糧銀拖欠數(shù)多，修邊買馬之勞費徵派未息，甚至月糧布花經(jīng)年不得關(guān)支。祗因貧苦之極，遂萌悖逆之謀，將巡撫重臣殺害。雖其逆理戕上，自取極刑，而饑寒困迫亦當軫念。且延綏巡撫姚鏌奏要修理邊墻；寧夏巡撫王時中奏要招募軍士，用銀不下十萬，俱未給發(fā)。所據(jù)見差巡視經(jīng)略李越奏討糧餉馬價銀兩，殊不可缺。請行太仆寺常盈庫及敕戶部于內(nèi)府抄銀并太倉收貯銀兩俱如數(shù)給發(fā)，以救三邊倒懸之苦，用舒皇上西顧之慮。所屬應解各邊民運糧料本色折色及布花一應拖欠侵盜之數(shù)，一并查究，督發(fā)施行。其戶部并本部累次解去糧料馬價銀兩支銷出入的確數(shù)目，行李越逐一清查明白。甘肅見監(jiān)并未獲人犯仍咨行巡按御史從公勘問，查議明白，奏請。”上乃命動支內(nèi)府并太倉銀兩各十萬兩，前去支用馬價。太仆寺動支十萬兩。甘肅勘問罪人、各邊清查錢糧等項事情，俱依擬行。新任巡撫陳九疇著上緊去。
御史王應鵬疏曰：“朝廷之所恃以控制海內(nèi)者惟威與福耳。威福不行，則朝廷不尊，不尊則人心不葺。于是有畔渙不軌者，無忌而肆行矣。今天下承平日久，言治者每病其恩之多、威之不足也。近見甘肅都御史許銘被旗軍殺死，何以有此？往年閩閫作亂，其禍起于鎮(zhèn)守太監(jiān)羅鑰，未幾鑰亦不免。蓋亂不可啟，禍不可長，可以犯彼則可以犯此矣。固理勢之必至也，李隆等獨不鑒歟！《易》曰：‘履霜堅冰?！寥艚袢罩?，則可以言冰不可以言霜矣。切恐天下之強軍捍卒聞而效尤，斯不為之寒心耶！”
兵科都給事中許復禮疏曰：“唐臣兵部侍郎許孟容上憲宗之言曰：‘自古未有大臣橫死路隅而盜不獲者，此朝廷之辱也?！翁谝嘀^宰臣曰：‘五代諸侯跋扈，有枉法殺人者，朝廷置而不問，姑息當如是耶！’我國家自正德以來，政教號令不大行于天下，而姑息茍且之政足以廢法度而?攵綱常。況甘肅窮荒極鄙之隅，亦常有需求征調(diào)之擾，人心玩揭，思變久矣。請以往事陳之：昔年都御史才寬被害不明，竟未查究；都御史安惟學被亂軍殺死，未正典刑；”都御史屈銳被軍眾因禁，亦未伸法。至于福建效尤福州衛(wèi)，則擁入布政司打碎屏風，要將布政伍符殺害；郡武衛(wèi)則群呼攘鬧，將教諭洪鼐捉鎖遂行；建寧衛(wèi)則將通判張鴻亂打辱罵；宣府則于三堂教場演武，傳示吶喊，無一人應之，幾至成變。此皆以缺糧為由，倡亂梗化，目中已無法度矣。而地方之官常隱忍而不報，朝廷之上每每視為泛常。但以招撫為名，反加酬勞之典，養(yǎng)其騙橫狂悖之氣，良可慨也。故曰封建非能弱周，周自弱也；藩鎮(zhèn)非能亡唐，唐白亡也。臣等讀董文忠、李隆等章奏，反覆玩味，事有可疑。都御史、太監(jiān)、總兵號稱三堂，同功一體之人也。古稱將相調(diào)和，則士豫附。今都堂受害，而太監(jiān)、總兵安全無恙，有是理乎？為各官者正宜引罪自責，以俟朝廷之處分為當。且羅織事端，妄行參效，欲脫己罪而歸咎于人，末復稱變亂已平，內(nèi)患已弭，夸張自是，不以為罪，而反以為功。蓋謂天高可欺，誠誣罔也。伏望痛懲往事之愆，大奮乾剛之斷。乞敕該部議處選差三法司堂上官各一員，前去甘州地方從公查勘，追究根由，細分等第，奏請?zhí)幹?。以剪削渠魁，屈此群丑，以伸朝廷之法，以泄九原之冤?br />
六月二十六日，達賊一萬七千余騎自平?jīng)龈粠芎?、陽保二州原擁進。塵土蔽天，直抵窯店等處地方扎營。三日至七月朔起營，通共五日聯(lián)接老營五十余里，四散鎖牽漢人指引掏挖搶殺。陜西巡按俞茂堅疏稱：“寧夏中路住扎小鹽池參將楊義、陜西住扎固原衛(wèi)總兵官劉淮膽喪魄奪，百千生靈被其糜爛而官軍不聞有一矢之或遺，此其故何哉？實由虧折官軍，難于回護，則各將之罪難逃。殺搶人民，難以查考，則各將之罪易掩。故為將者每每坐視，寧殺萬姓，不折一軍。夫民以供軍，而民反為軍而死。軍以衛(wèi)民，而軍卻倚將而生。吾民何辜，一至此極！乞敕將楊義等提問如律?！?br />
御史黎貫等疏稱：“陜西總兵官劉淮、延綏副總兵朱鑾、寧夏副總兵劉玉、寧夏游擊周尚文、固原游擊陶文喪師辱國，巡撫陜西都御史王?羽、鎮(zhèn)守陜西太監(jiān)晏宏、總制陜西、延寧、甘肅侍郎李鉞覆將敗軍。乞敕兵部議擬，即將失事將官劉淮、神揖等拿解來京，從重治罪。王?羽、晏宏取回究治。李鉞亦乞降敕嚴加戒責，令其戴罪備御?！被蛘哂种^：“臨敵易將，兵家所忌，只宜姑記其罪。然趙用廉頗而易之以趙括則??；秦用王?羽而易之以白起則勝。蓋臨敵易將顧所易何如耳！”上詔：“這套賊為患，先因守土官員調(diào)度失宜，堤備不謹，彼此推托，節(jié)次誤事。朝廷特簡素有才望大臣前去總制軍務(wù)，各該鎮(zhèn)巡等官不行協(xié)謀共濟，合兵追剿，以致虜寇深入，肆行殺掠。本當拿解來京，從重治罪，但有事之際，劉玉、朱鑾、神揖、周尚文、陶文、時陳，且著戴罪殺賊。著巡按御史查勘有無后功，并各官失事情罪，明白奏來定奪。各該巡撫鎮(zhèn)守宮都著從實回將話來。劉淮革回原衛(wèi)，帶俸還。寫敕與李鉞，著展布四體，加意規(guī)畫，先事如何遏截，臨事如何追剿，查照你部里節(jié)次題奉事宜，議撥方略，處置停當，嚴督各屬同心戮力，以責后效。再有互相觀望阻壞軍情的，指實奏來處治?！?br />
五月，大同鎮(zhèn)城軍士因出教場演試武藝，各軍慮恐生疏比較，張的祥等遂以邊糧修邊為詞，哄然吶喊?；氐剿呐茦菍①u米蔣彪等在市糧米或搶或撤，擁眾到于巡撫門首。時都御史楊志學因病不曾開門，各軍吶喊嗔言，不與主張及不討糧，將告示牌面打毀。又到管糧郎中巡按御史門首，因見各官閉門，將門前照壁折取磚瓦拋打門外，排柵告示牌面俱各打毀。提督侍郎臧鳳上其事。上詔：“張的祥等驕縱狂悖，漸不可長。著臧鳳再審為首及情重的，即于軍前斬首示眾。為從的調(diào)發(fā)極邊衛(wèi)分常川哨守。其余旗軍人還出榜曉諭，令各安心護守城池，再有違犯，不饒。鎮(zhèn)巡官節(jié)制欠嚴，張欽簡閱欠處，本當究問，且都饒這遭?！?br />
御史俞集疏曰：“宣府乃京師巨蔽，大同亦西藩。先帝往來巡幸，而江彬諸黨席寵怙權(quán)，頤指撫臣殆若下吏，下之人見寧呆輩忍恥屈辱，遂有輕褻撫臣之心，滋寢成俗。雖有巡撫都御史如楊志學之鎮(zhèn)靜養(yǎng)士，李鐸之振起頹弊，風猶未殄。伏望特降中敕，得以專斷外閫。人或干紀，許以軍法從事。使人皆知撫臣之威，凜然有不可犯。朝廷之勢，隱然日益以尊，豈非所以?奸宄之心乎！兩鎮(zhèn)頻歲荒歉，而權(quán)家勢要耗損邊儲，軍士衣糧虧欠，未支者約有數(shù)十余萬之多。伏望軫恤窮軍，誕敷渥澤。舊欠者將臣等查出銀兩照數(shù)追補，新支者悉得以按月關(guān)給，無令乏匱。否則宣大之患不在夷虜之遠，而在鎮(zhèn)城之近矣。宣府地方有屯田團種地畝等，糧歲不下十余萬石。有椿朋尖丁團種馬價等銀，歲不下五萬兩。郎中總糧儲，分巡理刑名，固未遑于催督也。例該屬之都司。往者甯杲侵漁數(shù)多，悉焚都司案卷，以致漫無稽考，侵克蠹費。伏望該部議處，添設(shè)分守參議一員，專以督司各項出納，庶事體歸一。宣府一鎮(zhèn)分東西南北中五路，大同一鎮(zhèn)分東西中三路，其土：馬之供應，錢谷之出入，責皆萃于郎中也。邇來拘于資格，往往多不得人。且以正德年來郎中觀之，宣府僅有解經(jīng)一人操守，深為可稱人才，誠為難得。今后差遣總理母得拘泥常資，郎中乏人，即于員外內(nèi)選差，員外乏人，即于主事內(nèi)委用。取其操履清修，而不在年限之深淺。求其才識端敏，而不在爵序之崇卑可也?！?br />
老營堡地方舊規(guī)，游擊將軍俱在本堡住扎。竇钅訇畏懼邊境，擅自呈請回關(guān)，扇搖各軍。后在教場操練，有管隊步軍四千余人執(zhí)旗，齊聲說稱先年拖欠月糧通未補給，去年五月至今，雖每月闕支銀陸錢，米價騰貴，止買米三斗，父母妻子不能相顧。一齊擁入，要赴巡撫衙門訴告。鎮(zhèn)守山西太監(jiān)張景昌、提督都御史胡錠各參稱：“竇钅訇回家旬余，各軍未應便迫于饑苦，當放軍點卯之際，即為下操潰亂之舉，縱軍虜掠，事殊狂悖。夫指缺糧為由，倡亂脅逼之事，其來已久。自福建軍士打入布政司，要將伍符殺害，七衛(wèi)同風相繼而起。在先朝姑示薄罰，未及議處，是以前日又有甘州之變。甘州殺害撫臣，宜早正典刑，以輯人心，迄今未見歸結(jié)。是以前日宣府、大同又有擁眾吶喊，打毀公廨之變。宣大未久，而此又繼之。識治體者豈不寒心！”上命竇钅訇革任，提問為首人犯，體勘情罪。上請定奪。
八月二十四日，三山堡境外達賊約有五萬前到本堡西安等墩掏開邊墻七處，陸續(xù)行走徑往寧夏地方去訖?？傊剖汤衫钽X疏曰：“看得前項套虜擁眾拆墻，進入延綏地方，志欲向東，先行奔西。既而迂繞東入琵琶等城，隨遣輕騎侵擾固原邊境。蓋欲緩我延綏地方不及為備，牽制固原兵馬不能應援。蹤跡詭秘，向往難測。今雖被官軍設(shè)伏沖擊，斬獲首級九十五顆，奪獲戰(zhàn)馬一百四十一匹。及照延綏總兵官武振親臨本鎮(zhèn)地方調(diào)度兵馬，并游擊將軍彭?英、參將周倫料敵設(shè)伏，以寡擊眾，酉虜頗挫。請先以禮獎犒，用示激勸，仍俟巡按御史查勘，至日照例升擢。”御史黎貫、給事管律疏曰：“三邊地方虜勢猖獗，必須耆德重望諸練邊務(wù)，如致仕大學士楊一清，久住奉省，總制軍務(wù)，威名素著。要將本官查照古昔大臣，出將入相者，特賜起用，徑赴陜西總制。及將侍郎李鉞改委甘肅，自河以西聽其經(jīng)略?！鄙显t：“是近年以來權(quán)奸亂政，邊方推用將官多非公舉，功罪不明，賞罰不當，以致邊備廢弛，軍威不振。李鉞承積弊之后，漸次經(jīng)畫，今已有功。著展布心力，益竭忠勤，內(nèi)修外攘，以副朝廷委任至意。楊一清先已有旨起用，待有缺用他?！?br />
巡撫甘肅都御史陳九疇疏曰：“臣至莊浪到任，五月始到甘州。即與太監(jiān)董文忠、兵備姚文淵等相會，密訪得都御史許銘凡事嚴肅。舊例三堂到任，皆有賀禮，許銘弗受。李隆不悅。許銘頒出禁約嚴密，該載鎮(zhèn)守總兵之事獨多。正德十六年十一月分月糧，許銘照依時估折與銀三錢三分，眾軍嫌少，再四纏告。許銘惱怒，將為首二人責治逐出。李隆聞知，欲邀人心，數(shù)為固請。許銘堅執(zhí)不與。隆令親信中軍指揮楊淮、蘇秀分付各軍務(wù)具三日乾糧，待十二月初三日下操告糧。他若堅執(zhí)不添，你們只在城外扎營三日，看他慌也不慌。每月初二十六三堂該于公議府會事。其日李隆天明先到，許銘方赴，將到土主廟，眾軍擁遮欄擾告添糧價。許銘怒喝不允，遂喧呼嚷罵，磚石拋打。董文忠將丟石五人拿住，帶到公議府打至四十。李隆厲聲曰：‘這是軍不是賊，怎么這等打！’軍士喧呼：‘只要打殺都堂。’左右勸許銘越墻避難，銘曰：‘今日之事，有死而已。避難而生，何面目以臨其下！’已而日落昏黃，眾軍擁入后堂，將許銘一棍昏迷倒地。移時方起，將面上血首抹灑灑墻上，至今血跡猶存。外又偶有一人來問：‘許都堂在那里？’一人應曰：‘已打倒在地。’其人曰：‘事已到此，若不做個了當，我們終久是死?！没瘘c燒，將許都堂抬丟火上。許都堂猶掙起欲走，眾軍拿住，用門扇壓于火上。須臾腹破聲向如鼓。初李隆之鼓眾軍也，實欲困辱許銘，以挫其威重而已，初無致死之心。但日暮人多，軍士酒醉，莫如之何。諸軍見許銘已死，知事已不可收什，遂為謀叛之舉。許銘次子剝?nèi)ヒ路?，裸體跟隨門子走出，藏于董太監(jiān)處。數(shù)日后，李隆收殮許都堂余骨，分散孝布。董太監(jiān)曰：‘許二歌也，與他些?！盥°等辉唬骸卧?！”太監(jiān)曰：‘在我家里。’李隆色變不語者移時。許銘既死之明日，太監(jiān)撥軍人三十余名，每夜守護尸靈。一夕漏才初下，軍人未寢，偶見堂上一人著紅服據(jù)案而坐，大聲曰：‘小二歌子，不知今在誰家，謔殺他了！’軍人皆伏俯不敢仰視。俄而不見，說者以為許銘魂見。夫庶人疆死猶能恁依以為淫厲，況許銘平昔博學深造，忠肝義膽，足對鬼神，而又剔歷中外，節(jié)操清苦，其鐘天地之異氣，與夫所資藉者厚矣，宜其強死而能為鬼。此李隆至今不敢一至死所者，實畏其威靈而有懼心也。乞?qū)⒗盥n首藁街以謝許銘?！?br />
兵部尚書彭澤奏稱：“李隆捏詞裝點許銘貪酷激變等情，會奏遮飾，顯是李隆主謀，猖亂殺害，巡撫跋扈擅權(quán)，陰蓄異志。將李隆牢固監(jiān)禁聽候。仍咨甘肅監(jiān)察御史會同巡撫陳九疇見今各劾奏情由，逐一查勘，奏報?！鄙蠌闹?。
二年，陳九疇奏：“許銘之死，實由李隆獄具上請。”上詔：“這事情重大，還于午門前會同多官從公再問明白來說?！庇谑歉靠频赖任奈渲T臣集于午門前覆審，眾奏：“李隆法雖罹于謀殺，情又涉于謀叛?！鄙夏嗽t：“差三法司錦衣衛(wèi)堂上官各一員前去彼處從公勘問，明白來說，各寫敕與他。”給事中陳時明疏曰：“嘗讀《易賁》之大象曰：‘山上有火賁，君子以明，懼用刑而不留獄?！元z未具者當求以情，獄已具者當致其罰也。今李隆罪狀已明，乃復遠勤有司，竊以為此舉或過矣。況陛下平日所托以為股肱耳目者，在內(nèi)則世勛三公九卿臺諫諸臣也，在外則地方撫按也。今撫按已勘而不信，則撫按之臣不勝任矣。甫于闕前覆番，乃復差官勘問，則舉朝之臣亦不勝任矣。撫按不勝任使則撫按當罷去，舉朝不勝任使日日隨行朝著，此何人哉！向也萃數(shù)十百人于闕廷之前參訂其獄，猶不稱圣意，今獨以二三人于數(shù)千里之外探求巨猾秘縮鬼蜮之情，又安知其果足以當圣意否耶！此臣之所謂不必差官而復差者也。非獨此也，前日逆濠江西之變，其為謀非一日，說者猶以為差官勘問有以激之。近聞巡按御史劉種將及甘州，五衛(wèi)之眾亦嘗疑曰：‘劉御史領(lǐng)涼州人馬來洗甘州。’遂潰上山。都御史陳九疇倉皇肆出撫安，眾疑稍釋，實以前日之變詿誤者眾，故畏罪者多?？惫僦耍刈砸稍唬骸字\已擒，勘官復來，無乃搜索余黨乎？’萬一激成他變，誰執(zhí)其咎！李隆既籠中之鳥，必無復縱于山林之理?？惫僦?，不與俱至甘州，誰則對理？若與偕行，彼豈不自知惡極罪大，終難掩飾。萬一萌僥幸之心，同惡相助，圖為邀劫之謀，不西走哈密則南走亦不剌矣。異日誘引外患，如唐之仆固懷恩，于時悔之其能及矣！蓋事久則變生，勢窮則虜易，固其理也。伏望陛下收回差官之命，早置李隆于法，于以釋中外之疑?！辈粡摹Ｓ谑谴罄硭虑溧嵲?、錦衣衛(wèi)指揮使王佐奉敕前往陜西，會同巡撫王?羽勘照殺害撫臣事。還奏同前。上詔：“李隆運謀鼓眾，殺害巡撫，構(gòu)成大亂，幾危邊鎮(zhèn)。李自當?shù)仁诪椴坏?，情罪深重，各依律處決梟示。董文忠著照舊用心鎮(zhèn)守，李隆降二級調(diào)用。”
密云參將霍汝愚修理石塘，領(lǐng)北關(guān)。虜入寇，殺死把關(guān)指揮殷隆、千戶劉臣、百戶梁玉、旗牌崔通，重傷三名。兵部尚書彭澤疏曰：“看得前項地方密邇京師，甫及百里，被賊擁眾深入，失事情重。被處鎮(zhèn)巡衙門將及一月不見奏到，若非霍汝愚展轉(zhuǎn)遮飾不行呈報，必是鎮(zhèn)巡官曲為回護不即以聞。如此因循，地方何賴？相應究治。轉(zhuǎn)行直隸巡按御史先將汝愚行提問罪，員缺推補。其鎮(zhèn)守總兵官馬永等、巡撫都御史孟春俱著令從實回話?！鄙蠌闹?。御史許宗魯疏曰：“洪惟祖宗定鼎北都，宣大二鎮(zhèn)實惟重地，故各宿重兵，特嚴警報。中間獨石一路雖嘗暫失，不旋踵而輒收復。百有余年，邊鄙有寧輯之慶，軍民無爭戰(zhàn)之苦。自弘治十八年以來，與虜失好，貢獻道絕，于是乎兵爭日繁。加以正德年間權(quán)奸柄用，債帥縱橫，平居則剝軍納賄以自固，臨事則喪師失地而無罰。宣府之兵首覆沒于虞臺嶺，繼而西海子、千家榮、賈家灣敗衄迭見。而大同應州落岸橋之役，虜騎騁于野，我軍連營數(shù)萬，寂不敢動，兵威士氣消折盡矣。自是虜患日侵，制御無策，于是棄邊之議興。有謂野有稼穡，實足招寇，則大同城北膏腴良田始鞠為茂草矣；有謂大邊地卑，墩臺難守，則宣府龍門所等處望處所始蕩為虜穴矣。自邊地不耕，民用斯困；險要已棄，我守無據(jù)。于是宣寧水谷關(guān)、頭黑山等堡日漸拋棄，視為境外。大同左右二衛(wèi)危如壘卵，獨石、馬營、云州、赤城、雕鶚堡、四海冶等城堡侵犯日深，田土拋荒，沿邊軍余終年無糊口之計，月糧陪屯田之租，倉庫空虛，而兵力不振矣。揆厥頹廢豈無所由哉！然當時守臣不以聞，朝廷不之知。祗云邊警告急，發(fā)兵發(fā)財，終無濟事。竟不聞追究棄守招寇之因，致使彼時守臣得以逭誅戮而全首領(lǐng)，不亦大幸矣乎！間有都御史文貴修復大同諸堡守備，指揮韓雄整理龍門邊備。然皆撓于時勢，限于才力，卒不能復國家之舊疆，以慰邊人之期望。臣聞古人之論防邊者，或募民以實塞下，或屯田以充邊儲，末聞赤地廢耕可以絕寇之來也；可筑受降叁城以扼其喉吭，或立河西伍郡以斷其右臂，亦未聞棄險內(nèi)徙可以緩寇之侵也。興言及此，痛恨何如！臣近巡歷其地，目睹其弊，咸謂二鎮(zhèn)修復舊邊，誠有不可緩者。蓋大同地方屏蔽山西、北直隸、真定等處，實中原之門戶。宣府地方龍門、四海冶等處密邇都城，拱衛(wèi)山陵，實京師之肩臂。門戶不固則家室易窺，肩臂嬰疾則心腹失荷，此有識者所為寒心也！先該巡按史張欽奏要修復大同邊堡，一向會議未見施行。近該巡撫都御史張文錦奏議自近及遠，限以數(shù)年期完舊疆，此亦審時量力不得已之論，正恐建議興作，用財用力，朝廷不之從耳?？偠撝?，大同之邊棄久地遠而功難，宣府之邊棄近地少而功易。方今大同鎮(zhèn)巡等官銳意修復，若將內(nèi)帑太倉錢糧作急給發(fā)二三十萬兩，先濟其急用，然后徵前項各色錢糧以補其數(shù)，更調(diào)延緩、宣府游兵一營同備其不虞，責成于鎮(zhèn)巡等官，令其遠采文貴之規(guī)畫，近參張欽之建白，酌量參議韓邦靖之估計，折衷都御史張文錦之議處，審時度地，乘虜遠遁，日夜并工一齊修理，邊墻務(wù)令完固，墩臺務(wù)令相接，嚴設(shè)??望，興筑棄堡，安插耕種，以為良久之計。不可因陋就簡，茍完一時以偷目前之安。其宣府龍門等處工用，本鎮(zhèn)游兵一營會同北路參將張鎮(zhèn)，令其相機度力，參酌本官近日修復之議，防護興作，稍給工食銀數(shù)千兩，俟至來春土和風暖，乘時修理各堡。務(wù)以恢復舊疆圖取實效為期，毋得妄費工財，徒事虛飾。務(wù)使棄地盡復，荒田盡墾，使在我有可據(jù)之險，虜無可乘之隙，無致他日追悔猶今之于昔焉。再照大同北路諸堡險遠難守，若非兵衛(wèi)，終恐有失。先年曾議添設(shè)參將一員，分守其地。臣看得大同原設(shè)兵馬數(shù)少，益分益孤，分守參將未易得人。本鎮(zhèn)見有協(xié)守左副總兵楊賢部下奇兵三千員名，合無比照遼東、甘肅事例，行令分守前項地方，常川住扎。則兵不改聚，將不添設(shè)，事體簡便，亦似相應。然舉大役而無勸懲，則偷惰者無所警，而勤力者或以隳。再乞懸重賞以待有功，明大法以警不恪。一有功過，施行不爽，則激勸之下，趨事爭先，而工可成矣。但動眾者怨易作，用財者謗易生。發(fā)言盈庭，作舍道傍，皆古人之所忌也。更望陛下始謀惟審，斷以必行；終謀惟堅，斷以必成。毋惑他議，廢此大圖。唐臣韓愈有言曰：‘凡此蔡功，惟斷乃成?！颊堃允菫榻袢枕??！?br />
先是，大同北無亭障，又長城歲久浸壞，虜入即至城下。巡撫都御史張文錦議曰：“虜入即至城下者，烽堠失也。失烽堠則解屯戍。墩卒懼攻，匿警不報。且鎮(zhèn)城下即戰(zhàn)場，何以示武？虜倏忽往來，何以耕牧？且宣大咸鎮(zhèn)也，虜犯宣不數(shù)日，不屢戰(zhàn)不能至城下。以葛峪、白陽諸堡為之外蔽也，大同何以獨否？于是城紅寺、臚圈、窯山墩、水盡頭、沙河堡，議設(shè)屯守?！蔽腻\之治大同也，憤正德末戒令馳廢。用法深嚴，及城五堡將就，遂議屯戍事曰：“發(fā)軍須二千余，即于鎮(zhèn)兵內(nèi)摘撥。”或勸文錦招募，不聽。指揮賈鑒者，故西路參將。以言事得幸文錦，立贊之。會總兵官鎮(zhèn)守太監(jiān)咸以為言，文錦怏曰：“是令不行也，夫令行自近始，三標下者非鎮(zhèn)撫親兵部曲乎？先以是往軍中服矣?！比龢讼陆运赜味?，有良室家宅業(yè)者，聞當發(fā)大恐。于是伍豪郭鑒、柳忠、陳浩、吳雄、郭疤子等百余輩聚謀曰：“五堡虜穴也，非人所居。我輩寧死不往。”
時文錦薦賈鑒為參將督工，而即以當發(fā)者兵護役。鑒為人多欲行，視美好水澤土田可禾稻確?者私之。役護役軍墾田穿?渠，且督工急。郭鑒等號于軍曰：“都府城成，即置我輩于死地。首畫是策者賈鑒也，而又多自私，重役困我。即殺之役可也?！币虼蠛粼唬骸巴\噪而面不擁聲不疾者殺之?！币苟模瑩碇翈①Z鑒。遂叛出寨，營于焦山。使人請曰：“必宥擅殺之罪，不然即北走胡?！蔽腻\聞變，不知所措。令指揮徐輔、大同縣知縣王文昌出塞撫之。兩往諸叛，乃還。張文錦乃奏稱：“焦山營中帖內(nèi)聞賈監(jiān)統(tǒng)領(lǐng)馬步官軍三千五百員名，前往水口堡，修筑披塌堡墻券門蓋房。本官不時將官軍用意虐害，差心腹主文識字李義傳說賈鑒，言語每隊要銀五兩，各軍委的艱難，無從輳辦。賈鑒怒恨，說稱你們這里做工，我一面行大同前后二衛(wèi)起車送各堡官軍家小，我明日上工，每官軍各加一捆，定打四十大棍。各官軍畏懼，人心慌亂。望乞早請示下奏討赦文，以安地方，赦我等入城，庶得下情便益。續(xù)據(jù)原差都指揮徐輔等回稱，各官軍堅執(zhí)懼罪，不肯回城。臣會同鎮(zhèn)守太監(jiān)王覲、總兵官江恒、副總兵時陳，議照前項官軍變起狂謀，幾非得已，事情之重大，不可干休，次焦山而請明，仰祈寬宥。臣等切念夤夜禍生，誠難指摘，干連人眾，豈可勝誅。若臣等撫按無方，調(diào)度失策，罪咎誠當萬死。伏望圣明早贈寬恩，寧靖疆場，止將臣等提究罷黜，惟復別有區(qū)裁。除再出示選差的當人員赍執(zhí)至彼，撫諭入城另行外，為此具奏?！?br />
時諸叛相約曰：“不可解散，聞炮聲則聚而堅壁。”由是率數(shù)十百人黨行衢市中，時橫劫不可制。既而文錦下令跡首謀殺賈鑒者。郭鑒等即夜舉炮聚眾攻都院?；鹌溟T，殺文錦，劫府獄兵仗庫，出罪人，奪諸城門自守之。且間使走胡求附（此大同初變也）。叛兵推朱振主軍事。朱振者，山陰指揮也。舊任宣大總兵，素機詐，敢大言，失事怨望，時以贓罪系府獄。諸叛既殺文錦，劫獄出之，推以為主。振因上言，不得已為眾所迫。乃以三事約束諸叛，令不得犯親王宗室、損倉庫軍資及劫掠閭里。且為諸叛乞貸。自后紛梗多其畫云。
巡按王官曰：“疏臣看得大同極邊地方，軍士作變。殺死將官，又殺撫臣，燒毀官府，劫放重囚，內(nèi)有宗室，俱被震驚，居民人家多被擾害。見今聚眾動靜不常，十分危迫。伏望皇上軫念西北重鎮(zhèn)，急敕該部會集廷臣，從長議處。一面查先該鎮(zhèn)巡官并臣奏討寬宥事理，早為澤賜；一面合無俯順群情，或令原任大同巡撫今養(yǎng)病都御史楊志學星夜前來，照舊巡撫，以安人心，則兇焰可暫熄矣?！鄙显t：“這地方事情已有旨寬宥。巡撫都御名李鐸便差人馬上赍敕，上緊前去，協(xié)同差去內(nèi)外官員用心撫處?！?br />
尹耕曰：“朱振為叛兵所迫，然乎？曰，非也。振自失職以來，心懷?邑怏，貌著倔疆，霸棲鎮(zhèn)城，起釁樂因變，自利其宿心也災。夫牙校擁克用，而段文楚之死無所逃刑；涇原推朱Г，而段秀實之擊名其為賊。彼雖藉口擁迫，其孰貸之然！嘗謂籍茅求安，飼虎遺患。故凡罷將之貪縱奸黠，剛而犯上者，不可使居鎮(zhèn)城，以邇?nèi)制?。一則代者難于更革，有掣肘之虞；一則行伍藉其威聲，為倚車之勢。近來?永居宣，亦頗類此。附耳反唇，識者寒心。於戲！此督府所以有聽勘京師之議也?！?br />
時諸叛屯結(jié)，不解人情，益伺懼。乃命桂勇為總兵，蔡天?為巡撫，往撫處之。天?聞命就道?；蚓谥唬骸俺侵胁豢蓽y也?！碧?曰：“蔡人尚吾人，況云中乎？”疾馳至鎮(zhèn)。勇亦入城，與天?共議，密捕首惡二十余人誅之。既而參將李賢兵征回夷，過鎮(zhèn)止宿郊外。諸叛復噪曰：“屠城兵至矣。”聚眾殺知縣王文昌。于是天?密疏請兵曰：“事已至此，法不可不討，威不可不行。幸親藩業(yè)已出城，無以臣為慮也?！鄙夏嗽t：“這叛逆軍士先次已曾從寬赦宥，卻又不知悔悟，益肆驕縱，反覆無常。近聞別處征調(diào)，輒行嘯聚，難再姑息?！北銓戨放c大同鎮(zhèn)巡官著宣布朝廷恩威，明白曉諭，決要懲治造意下手、罪惡深重的數(shù)人，其余一切不問。胡瓚著兼左僉都御史，總制宣大等處事務(wù)。魯綱著充總兵官，一面統(tǒng)調(diào)官軍前去大同近地住扎?！叭魺o罪軍士能擒縛造意首惡及真正下手助惡之人送官，即日奏請班師。其擒縛首惡的，賞銀五百兩，升受三級。擒縛助惡的，賞銀二百兩，升授二級。脅從無罪的，事畢也各賞三兩?！?br />
巡按御史王官疏曰：“用兵之道，貴密貴速。此等叛卒先后二次作亂，輒敢嘯聚人眾，守把四門，內(nèi)外之人俱不得出入。鎮(zhèn)巡等官亦束手無為，恐懼宗室，擾害軍民。今若敕遣文武大臣提督兵馬，自京師壓境而來，又在近處住扎，震驚之余，未免反側(cè)知備，扇惑之際，難保人心不搖。在外者勞師費財，在內(nèi)者受慘被禍?？v使朝廷恩威之隆，從何而宣布之，恐非萬全之計也。臣巡按二鎮(zhèn)，往來有名，彼不甚嫌。自叛卒反側(cè)之后，亦嘗與諸將議擒捕之法。臣聞兵難遙度，巧遲不如拙速。機不密則禍先至矣。伏望皇上將侍郎胡瓚等暫且留住，不必著令前來。先密降敕旨一道與臣，容臣擇用宣府兵將與大同鎮(zhèn)巡等官密約定計，里應外合以圖之。所有賞功銀兩先于萬億庫借支若干，責令分巡官押解眼同應用。事寧之日，將有功官軍奏請定奪。仍將罪人過惡行法司刊刻大字榜文，曉告天下，以彰國法。如其不效，治臣以罪。方遣胡瓚等前來亦未為晚?！?br />
上下兵部議。左侍郎李昆疏曰：“御史王官請密擒叛卒，具見本官臨事效忠，固為良策。但其建白稍遲，師已出關(guān)，勢難中止。請王官就彼協(xié)力同心贊決機宜，紀劾功罪誠為便益?！鄙夏嗽t：“王官既欲定計擒捕叛卒，如何不及早具奏。今師已出關(guān)，軍士首惡尚未獻出，國法具在，決難姑息。著胡瓚等統(tǒng)兵在宣府駐扎。催督大同鎮(zhèn)巡等官設(shè)法擒獲有名人犯。如有他變，即便擁兵前進，相機撫剿。王官就彼協(xié)同贊決，紀劾功罪，不許狐疑觀望。”
先是兵部左侍郎李昆奉敕前往大同撫安，亂軍一至，宣詔畢即還。疏曰：“臣會同司禮監(jiān)左監(jiān)丞王敏于嘉靖三年八月初九日赍敕前往大同開讀，及撫諭前項軍士寧妥。但大同一鎮(zhèn)極臨邊境，且宗室眾多，士民繁庶，軍伍作亂關(guān)系匪輕。而朱振等乃能臨難效忠，披誠化暴，遂使兇亂軍士斂手待命。卒致宗室無恐，居民安業(yè)，轉(zhuǎn)危為安之力卓然可稱。若不據(jù)實上陳，原功請錄，何以慰答人心。況臣等訪得朱振監(jiān)追贓銀，系當武宗巡邊駐蹕之日，正群奸橫索錢貨之時，所犯罪譴亦有可推。如蒙乞或宥其追徵，或加以錄用，庶可慰大同一鎮(zhèn)人心酬報之公，為天下臣子忠盡之勸。”
桂勇見諸叛復殺王知縣，乃奮然曰：“古人不以賊遺君父，吾輩己任事而坐視賊子戕命吏乎！”乃偽召郭鑒等與計事，賜之食。令家丁桂全勝等即令所斬之。乃偽為有所遺失，遣執(zhí)旗官索于民舍，各即其家圖之。凡斬三十余人，函首以獻。其余黨喧曰：“鎮(zhèn)府賣我也，始言見原而今盡殺之?！毙霸攵ビ?。勇登門拒之，從旦至暮，失盡被執(zhí)。時天在病聞變，輿至，斥諸余黨曰：“爾輩戕都堂，寧有不討之理！得首惡以獻則余者免矣。桂實活汝，仇之邪！”乃噪而解勇，因留宿故總兵葉氏宅。諸余黨數(shù)窺門。且曰：“葉氏為我留桂公，不可使脫去也?！睍性t召勇還。勇問行赴京師。于是瓚、綱以兵進駐陽和。諸余黨仍推振為主。瓚、綱亦自軍中上書為之言。詔以振為總兵，舊犯一無所問。
按節(jié)度使由軍容廢立，此唐之所以衰也。朱振包藏禍心，窺伺旌節(jié)，叛卒業(yè)共推之矣。首惡之禽斬，若罔聞知；桂勇之攻圍，無能為救。則振之情見矣。瓚、綱懇請立之，比天朝于晚唐，尋逆跡于河朔，其罪可勝誅哉！
胡瓚等至宣府，聞桂勇已誅郭鑒等，即奏稱：“大同地方今幸按堵如故，此桂勇、朱振先后戮力剪除兇惡之功。郭鑒等敢謀叛亂，罪不在赦。命臣等興師問罪，止及敕內(nèi)有名首惡，其余不問。痛念大同軍民本皆良善畏法，胡為不幸生此妖孽。今已明正刑誅，遺寇延喘朝夕。計料朱振才足捕處，以此遵奉敕旨，于嘉靖四年正月初四日班師回京。臣望陛下任賢勿二，去邪勿疑，廣用忠直，開通言路。如桂勇等奮義立功者，用之不疑；靳英等怯懦保身者，黜之必速。如此庶廟堂收明良之譽，疆場獲保障之功，而陛下中興大業(yè)重光無窮矣。再照臣力綿福薄，舊患熱病，行至宣鎮(zhèn)，前病既作，容臣徑歸原籍調(diào)理。設(shè)若大同余孽復肆亂逆，朱振等身負委用不能靖恭，朝廷不得已議再興師，雖臣在籍，豈敢辭難！上命一臨，當即赴鎮(zhèn)。”
上乃命差官往勘叛軍事。御史蕭一中疏曰：“邇者大同軍士叛逆，皇上特敕侍郎胡瓚假以提督之權(quán)，統(tǒng)兵擒剿。而瓚往逾月，怯懦寡謀，未見有功。僅賴總兵桂勇奮不顧身，擒斬郭鑒等十數(shù)人。而首惡郭巴子等尚未得獲，余黨仍舊守把城門。稔惡不悛，以此廷臣會議興師。方奏請施行，而瓚已班師還矣。方且論功議賞，曰某俱宜量加恩典。臣與魯綱宣布恩威，不足多錄。臣意瓚之厚顏無恥，欺罔君上，一至此也。前此李昆撫安未定而輒還，是以有今日之舉。今者瓚行糜費無功而班師，是以勞體勘之官。二臣之不忠，皆可罪也。瓚前謂朱振足以了事，臣竊料已有規(guī)避之心，不知朝廷遣彼此行謂何，而乃欲以未了之事屬之朱振耶？頃聞差官體勘，知事有不妥，遂陳乞休之疏。乞?qū)懴荣n罷黜，待各官體勘至日，與魯綱等另行議處。庶人知所警而忠于所事矣?！苯o事中鄭鵬疏曰：“臣聞大君御天下之柄莫重于紀綱。紀綱立則法令行，則體統(tǒng)正而朝廷尊。大同叛卒戕殺主將，剖割撫臣，逼挾親藩，抗拒朝命，陛下不忍加誅，開其自新之路。而乃不思悔誤，彌造兇殘，赫然徂征，瓚、綱專閫，輕忄?寡謀，剛愎自用，重勞大眾，未弘廟謨，隱匿賊情，輒擬奏凱。敕旨有曰，禽斬首惡，及真正下手之人早正天誅，解散余黨。則殺參將賈鑒、都御史張文錦及執(zhí)總兵官桂勇之首惡助惡，是在必誅者也。今郭鑒等之誅，出于桂勇。在瓚、綱未至之先，徐氈等之黨率皆逃匿，實系未獲之數(shù)，而瓚、綱輒爾班師，且為朱振請命。夫以桂勇謀略，不能盡斬首惡，以速報復之禍，朱振受叛卒擁立之恩，而能制其死命邪。陛下以討賊付瓚、綱，瓚、綱乃欲付之朱振，蓋自料其力不能辦，無以解脫，援立朱振。則振必為叛卒掩覆彌縫而已，因之以粗了前事，其為不忠甚矣。伏乞?qū)⒑憽Ⅳ斁V等削奪官爵，拿送法司，俟勘回之日，處以失誤軍機重罪?！辈粡摹r輔臣已建招撫之議，每人賞銀三兩。眾叛始定，而其漸不可長矣。
十一月，盜殺山海關(guān)主事王冕。先是鄧三、陸雄（正德十一年四月）聞知游方人自稱活祖，習學白蓮教術(shù)，夜放毫光惑人。雄與李真等投跟習學年久，每人與迷惑黑色藥丸一包，各帶在身，要行迷人（正德十四年五月）?；钭婀蔬z傳李真，有君王天分，沈淮為軍師，雄等俱是臣宰。雄等假乞白赍，講道為名，各處扇惑，廣集人眾，將雄為局頭，管領(lǐng)人馬（嘉靖三年十二月）。有李伯川寫立帖文，調(diào)雄等約在本月二十六日早到山海關(guān)取齊，開門突入，先殺守關(guān)主事，入城就殺守備官，把關(guān)門城池鎖鑰奪了，內(nèi)外召兵為王，以阻絕東西兵馬。至日早，雄等赴約。主事冕坐堂開關(guān)驗放商人。雄等暗藏兵器，李成騎馬懸?guī)Ч?，假充商人，?zhí)赍文引混入眾商人內(nèi)進關(guān)。雄等上主事前堂，大叫：“李王到此，主事接駕。外有三千人馬在后，本處多人接應?！泵岵粡摹Ｐ鄣犬攲⒚嶷s至后堂殺死，將伊母砍傷。當有守門軍人走報守備官田登，率領(lǐng)官軍將雄等擒獲，及將雄等隨身各帶李真原散會兵妖言號帖符讠兄藥包等件收獲。提督侍郎李昆上聞。上詔：“這妖言賊余黨著各該鎮(zhèn)巡官多方訪察，嚴限捕拿。仍出榜曉諭，但有習學邪術(shù)惑眾之徒，即便舉首，不許互相容隱。田登雖防御欠嚴，但當時能擒斬賊犯，不必查參。王冕著措置優(yōu)恤，護送還鄉(xiāng)。”
四年正月，鎮(zhèn)守薊州、山海關(guān)太監(jiān)李能題稱：“本鎮(zhèn)所屬山海關(guān)遞年各處諸色買賣客商往來經(jīng)過把截關(guān)口照驗文引，但是出入貨物俱有分例門單使用，準令臣收受按季交割本鎮(zhèn)修理邊墩?！?br />
兵部侍郎李昆疏曰：“切照前項山海關(guān)系臨要害去處，原設(shè)初意止是盤結(jié)往來奸細，原無征稅之例。如近日妖賊入關(guān)，為因盤結(jié)，輒殺主事。若復加以征稅，則行旅阻滯，商賈嗟怨，其害有不可言者。誠孟軻氏所謂今之為關(guān)者，將以為暴也。候命下本部行令太監(jiān)李能安靜行事，不許輕信下人生事圖利，擾害地方?！鄙显t：“這該關(guān)往來客商著鎮(zhèn)守巡撫官會委公正官員公同兵部主事，從宣抽取門單使用收貯在官，以備修理邊墩等項支費，不許侵欺?！?br />
御史劉穎疏曰：“我太祖、太宗奄有寰宇，法古出治。內(nèi)而兩京則有宣課司之設(shè)，外而府州縣則有稅課局之設(shè)，魚課有河泊所之設(shè)，鹽鐵有場冶之設(shè)，至于竹木，有工部抽分廠之設(shè)，舟船有戶部鈔關(guān)之設(shè)。其取利于民極為纖悉而周密矣。顧于沿邊諸關(guān)，則未始有商貨之征也。今太監(jiān)李能陽假修筑邊關(guān)之邪謀，陰濟漁獵罔利之私計，事若出于至公，心實懷夫規(guī)利。夫商賈棄父母離妻子，正欲圖錐刀以為生耳。且經(jīng)過稅務(wù)部廠驗稅抽分屢矣，今復抽取門單使用，何重病之也。乞重念邊關(guān)干系，毋規(guī)小利。”不從。
按前山海主事之死，不由于虜，特書重關(guān)也。重關(guān)所以重虜防也。至于內(nèi)官抽分，果御暴哉，為暴哉，毋乃內(nèi)虜之伏也。噫！
初，瓚、綱班師，余惡及執(zhí)勇者皆漏綱。都御史蔡天?付耳目于誠樸者，間以他事弊之。至是逋逃郭雄輩見事寧漸歸。天?捕斬得四十余人。隨下令曰：“殺巡撫之首惡未盡，執(zhí)總兵之再犯未究，雖爾輩可遂以為安乎！今茲盡已究矣，其安生理！此后以變中事來告言者罪?！庇谑谴蠖?。
尹耕曰：“是變之定也，則惟天?之功。蓋其鎮(zhèn)靜舒徐委曲詳慎者，至矣。而或者每每究之以為釀禍，於戲！桂勇奮謀而被執(zhí)，瓚、綱未捷而班師，廟謨重難，于用兵反側(cè)日有所騰吠，斯何時敢，而可易談之邪！或曰，是舉也，朱振不有力乎？曰：振曲庇余黨，危言時發(fā)，微天?為所搖矣。然予又聞之父老云，事所寧、諸惡以次誅。振時出危語憾天?，天?不為動。振益不自安。及大誅余黨，乃令人火其門曰，余黨憾予如桂勇也。噫！斯其得振之心乎。然知之者鮮矣。”
張文錦妻李氏奏稱，伊夫被邊將挾謀糾害，乞為辯雪。上以文錦處事乖方，激成邊患，李氏如何又捏詞奏辨？詔追究主使抱本之人。巡撫江西都御史陳洪謨乃上疏曰：“大同叛卒既賊虐將官，復戕害撫官?；噬险鹋鼘⒊鰩?，不旬日間，聞就擒斬者五十余人。此誠?服奸雄、易危為安之機也。近睹邸報，侍郎胡瓚掣軍宣府駐扎，總兵桂勇行取回京別用。第以今日之事，有進無退，王師所指，必令殲厥渠魁，搜捕首惡，而后眚災肆赦，肋從罔治，庶幾威令可行，紀綱可振。否則奸{宀九}猶昔，而欲國體之尊，世道之理，蓋亦難矣。又張文錦叨膺重任，致茲大患，誠宜深加譴責，以為付托不效之戒。然事在朝廷，雖誅夷之可也，若因假手士卒，又從而慫恿之，傳之四方，群小皆得以藉口，而寢生陵替之階，其紊國家紀綱之大，豈細故也哉！矧自正德年來，江彬用事，誘置邊卒出入禁庭，后雖分遣歸鎮(zhèn)，此輩猶懷怏怏，稍不如意，輒敢撫劍疾視，仇其長帥，漸成驕橫難制。甘肅之變，已為之先矣，然則可獨歸咎于文錦乎！查張文錦、賈鑒修復水口，果為公無私?；蛄抠n優(yōu)恤，庶名分可全而紀綱為之稍振矣?！鄙显t：“陳洪謨受命巡撫一方，當理職務(wù)，來必修舉，如何又出位妄言，欲盡理天下之事！況大同之事情，朝廷處置得宜，恩威并著，邊境已寧。張文錦家屬薄示懲戒，有何重究？乃特出意見，輕率奏擾，好生不知事體。著從實回將話來?！?br />
提督雁門都御史畢昭疏曰：“山西全省地方極臨邊境，除大同一鎮(zhèn)外。其所以保障軍民，豫防虜患，惟在雁門、偏、寧三關(guān)而已。而雁門一關(guān)相臨應、朔，稍近腹里，隘堡聯(lián)絡(luò)，有險可恃。若偏、寧二關(guān)地方平曠，虜騎要沖，兩關(guān)相距約有一百八九十里，若虜從中路突入，兩關(guān)人馬急難會合。老營堡人馬亦難卒至。惟八角堡北至偏頭關(guān)、老營堡各九十余里，南至寧武關(guān)亦九十余里。固虜騎累犯之沖，亦我兵會合之總，若于此處建官設(shè)所，積眾兵糧，誠保障之至計，經(jīng)略之遠圖也。但移舊更新，事情重大，各職未敢輕議。久訪彼處軍民，皆稱堡北四圍俱鎮(zhèn)西衛(wèi)屯地，若于此處立所，則屯種之人便矣；又稱鎮(zhèn)西衛(wèi)之軍見在偏頭關(guān)備御，若于此處立所，則鎮(zhèn)西之軍便矣；又謂八角常年守堡，俱系鎮(zhèn)西衛(wèi)官員，若于此處立所，則鎮(zhèn)西之官便矣。揆之人情，上下稱便，于此立所防邊，誠為相應?！鄙蠌闹?。準改調(diào)八角守御千戶所。
北虜由許家沖入寇。龍門守備馬驥以兵少不敢戰(zhàn)。度虜必由舊路出，乃率兵斷其路。路在兩山間，驥浚壕深二丈許。虜聞之大驚，以精甲拒后，繩牽蟻渡而去。土人曰：“是時行官軍一營至，則虜可殲也?！?br />
按聞邊人之談虜情者，曰：“百騎不越城，千騎不越路，萬騎不避鎮(zhèn)?！毖蕴旘T愈多則所入愈深也。又曰：“鎮(zhèn)守戰(zhàn)，原野撼；分守戰(zhàn)，山谷斷；守備虞，溪岸盻?！毖运y(tǒng)既寡，則相機其宜也。若驥者，其足以知此乎！紀之以為小校法。
初，成化、弘治間，胡虜遠遁，糧餉及時，二鎮(zhèn)頗稱富庶。后饑饉薦臻，寇復數(shù)擁，又值武宗巡邊，賊臣乘機科索，軍馬往來，支費無紀，邊儲日耗。正德十六年，宣府管糧郎中馮曾繳送本年秋季文冊，內(nèi)開見在本色糧五萬四千八百六十石；料五萬一千六百五十八石；草一千三百五十九萬七千三百五束；銀二十八萬三千五百三十五兩。大同管糧郎中陸杰繳報本年秋季文冊，內(nèi)開見在本色糧十四萬五千四百二十三石；料六萬四千六百三十五石；草一千二百四十六萬四千九百余束；銀九萬六千六百三十九兩。俱僅可為平常之用，一遇有儆，遂不能給。
及宣大走回人口張小兒、王成（俱正德七年被小王子部下達賊搶去）報稱，達賊在于西北住牧，要來邊上搶殺。宣府巡撫李鐸疏言：“所報虜賊眾多，必須調(diào)取主客兵馬，分布緊要城堡，按伏防虞。即今倉庫空虛，主兵月糧尚欠，客兵從何處給。乞查照原討挖運糧米數(shù)十萬石，速發(fā)來邊，以救目前之急。惟復先發(fā)銀五七十萬兩，聽管糧郎中設(shè)法糴買，以備客兵之用。”事下戶部。議得太倉官庫收貯抄沒犯人銀內(nèi)，動支六萬兩。內(nèi)四萬兩準作嘉靖元年年列之數(shù)，余作例外補給。遂命主事孫儀運送。又戶部前因大同巡撫右僉都御史楊志學疏，缺邊餉，乞給銀開中引鹽改納本色，以救濟窘迫。議將兩淮運司嘉靖元年分額鹽二十萬引，每引價銀五錢五分，開中仍于太倉動支抄沒銀四萬兩正，詔從其議。復榜諭各關(guān)守備等官，不許仍前遏糶，致誤邊儲。遂差進士端廷赦運送。
吏科給事中楊秉義奉敕往宣大等處散賞還朝。復上疏曰：“臣等比出居庸，過岔道，但見去關(guān)漸遠人煙漸疏，以為沙漠之區(qū)，固如是不足異也。行經(jīng)舊榆林向水鋪處，昔皆有名村堡，今鞠為故墟，屋壁傾圯，煙不黔突。及入宣府，市肆囂然，斗米二錢。食糧僅千數(shù)官軍，舊糧尚欠十月，而頻圣川等處至有無米可買者。又至大同，窮苦與宣府相當，而倉糧不及其半。去至應州，盤得見在倉糧止有一斗七升。而其余城堡，顆粒無存者尚眾。又井?堡等處，調(diào)到按伏參將鄭徹等呈稱，欲去則達賊在境，欲往則日食無糧，進退甚為狠狽。臣等驚異，以為宣大京師之門戶，如此室家，其何以寧處哉！又訪得真、定、保三府及山西等處，秋收頗豐，米價視二鎮(zhèn)不啻減半，移粟之計未必不可為今日急務(wù)也。伏望將內(nèi)庫戶部收貯銀兩內(nèi)更發(fā)三四十萬，選委廉能部屬官于居庸、紫荊、雁門等處，分投招買糧米。令二鎮(zhèn)就于附近撥人挖運，則此可省腳價，彼可多致米。無事則可給官軍月糧，有事則可以應客兵支用。可為經(jīng)久至計，緩急有資，戰(zhàn)守皆利?！痹t戶部議。尚書孫交題稱：“差官召買，重遺勞費。及查本部糧草折銀。因各處拖欠蠲免，解到甚少，俱難議動，乞請再于太倉庫收貯抄沒犯人銀內(nèi)動支二十萬兩，內(nèi)宣府十萬兩，大同十萬兩。宣府六萬兩，大同七萬兩，準作嘉靖元年年例之數(shù)，余作例外補給。行咨各該巡撫并管糧郎中會同計議，將先今解送并彼處見在支剩各項銀兩，查照地方豐歉道里遠近，從公估計定擬斗頭數(shù)目，趁時召商糴買糧米。嚴立限期上納，于緊要城堡收貯，以備支用。待米完之日，就將前銀照數(shù)挨次支給。其主兵月糧量留折色銀兩，相兼放支，急聽從宜區(qū)處，糴米在倉，先將舊欠俸糧，官軍量給一二月以濟春荒。仍行鎮(zhèn)守內(nèi)外官員斟酌邊情緩急，非有重大聲息，不許輕調(diào)官軍。按伏浪費糧草，致?lián)p邊儲?！鄙舷ば衅渥h。以陳九疇為都御史，巡撫甘肅。
先時，甘州五衛(wèi)旗軍月糧每一石折放白銀七錢。正德十六年，年豐米賤，巡撫許銘欲照時估折與銀三錢三分。本年十二月初二日，銘與鎮(zhèn)守太監(jiān)董文忠、總兵李隆等俱在會議廳議事，五衛(wèi)旗軍二千余人赴告，要照舊價支放。銘不允，各軍忿怒，打毀大門，一時擁入。銘喝令軍牢將為首數(shù)人縛打數(shù)十。眾軍稍退不散，待至起更時分，各軍齊聲吶喊。董、李二人先行躲避。各軍投擲磚石擁入，將銘打死，用火燒毀。及燒廳房，又將分巡西寧道僉事劉經(jīng)搜拿，要行謀害。經(jīng)潛避肅府田承奉宅內(nèi)，越墻走脫。又將都司廣盈庫并軍器庫打開，劫出銀兩布疋盔甲。又燒斷事司，并中前卮三衛(wèi)鎮(zhèn)撫司，打開囚犯出獄。至曉，太監(jiān)總兵再三撫諭，眾人方退。后將解到蘭州未交官民運銀五千三百余兩，令太仆寺卿李炫同副總兵李義給散每軍銀七錢，折作十二月月糧一石。又令監(jiān)槍太監(jiān)申永下甘肅倉，每軍給麥一石，亦作嘉靖元年正月分月糧。太監(jiān)總兵會出告示，曉諭軍民舍余人等內(nèi)有被其脅從者，就便改過作為良民，入隊聽候操調(diào)，并不坐罪，悉便遵聽。隨假報有虜寇聲息，齊軍分布于各街口扎隊，軍威振作。初三日晚，差出巡視官軍底十九等，擒獲元惡王禮、羅月、屈伏、高乞兒等四名，斬首示眾。同顆賀保兒等三十余人下獄，由是余黨漸息。
二年正月初八日，董文忠、李隆上其事。以為：“許銘自渡河西，每行酷刑，打死西寧范百戶等。又行文各司查審，不分久近商人號為流民，納銀公用。又抽減商人納過糧草原價，又將此銀納豆者，每石加增三斗。革除夜不收月糧，審取三等九則，人戶辦納銀兩，濫受革前詞訟，良善驚疑，一次寫匿名帖子綁在箭上射入都察院，一次帖于臣門，言地方事情不便，要將三堂改正。臣等聞之，甚為寒心，累次勸諫，未蒙聽允。似此酷克，致生此變。即今變亂已平，內(nèi)患已緝，邊境獲安。實仰仗我皇上威福所致，臣等不職之罪責亦難辭。乞敕兵部計議，將臣等提獲。余黨亦照例問擬如律，以示將來?！?br />
于是陜西巡按御史喻茂堅疏曰：“都御史乃朝大臣，親承上命，巡撫一方，任用非輕。及查許銘條約俱系除革宿敝，報國籌邊至計。但銳意堅執(zhí)，不無大急。夫何各軍倚恃平素驕橫，輒肆窮兇，聚至千數(shù)，肆行殘殺，焚其尸首，極其慘毒。劫去庫銀，擅放獄囚，悖逆已極，大駭人心。及照李總兵、董太監(jiān)各操統(tǒng)率軍馬之權(quán)，豈有不能救正之理。況彼時會議同在一處，乃任其作變，束手先避，罪豈容逭！及戕害已極之余，雖稱擒獲為首四名，為從三十余人，未審是否真正原謀同惡之人？慮恐尚有主使，元惡未獲，冤憤何由而泄，國法何由而彰！乞速選風力老成練達都御史一員，星馳前去，巡撫與同鎮(zhèn)守總兵官同寅協(xié)恭戮力邊務(wù)，庶重鎮(zhèn)無不制之兵，而釁孽可弭矣?！?br />
陜西御史許翔疏曰：“甘肅為西陲臣鎮(zhèn)，人雜，夷虜少知禮義之化。數(shù)年以來，上下剝削誅求，軍民困苦已極。許銘銳意事功，除奸清敝，驚駭人心。不無太急，一時無知小民有不堪者，訛言繁興，遂相媒孽，構(gòu)成大患。其首從惡逆死有余辜。鎮(zhèn)守總兵將領(lǐng)等官，亦有不得辭其責者也?！笔戮阆卤孔h，乃會推九疇為甘肅巡撫。
兵部尚書彭澤疏稱：“鎮(zhèn)守董文忠、總兵李隆統(tǒng)領(lǐng)官軍在彼，既不能設(shè)法調(diào)度，為預防于未然，又不能極力拯救，消禍亂于臨事，顧乃假以勸諭為名，以致怨歸巡撫，自脫罪愆。跡其所由，固許銘欲振肅風紀于初任，而未免撫馭少恩，亦緣切禁總鎮(zhèn)官員沿集之宿弊，而寅恭未洽，各官雖無故縱主使之情，難免嫁禍茍全之罪。其副總兵李義、陜西行都司并各衛(wèi)等官，平時既已失軍士之心而無約束，臨難又疾視長上之死而不救，援論法通合拿解來京，追究重治，但地方缺官，干礙人眾，請行彼處巡按會勘擬奏發(fā)落。其總兵太監(jiān)乞降敕切責，令各戴罪管事，務(wù)要與新任巡撫同心協(xié)力，修舉邊務(wù)。不許仍分彼此，失機誤事，貽患地方，自取重罪?！鄙蠌钠渥h。詔有罪人犯著巡按御史會同守巡兵備等官從公查審，擬議情罪。其余軍士人等不曾同入幫惡，情有可原，俱免追究。許銘著以禮棺殮，照例祭葬，并伊家小差官護送還家。
時三邊傳報緊急聲息。兵部尚書彭澤請設(shè)總制官以御虜患。上乃命侍郎李越兼都御史巡視經(jīng)略，遇有達賊侵犯，即便調(diào)兵防御剿殺。陜西三邊鎮(zhèn)巡等官俱聽節(jié)制，京營大寧等處官軍不必帶去，宣大、山西官軍有警，急調(diào)應援，事寧具奏回京。越既拜命，即上疏曰：“御戎之道，守備為本，守備所資，錢糧為急。陜西三邊地方廣闊，年來將不擇人，守備全廢。兼以剝削日甚，索取百出，以致衣糧不得給散，軍士因而逃亡。缺伍糧草，托故扣除，馬匹因而瘦損倒傷，積弊之極，言不能盡。各該鎮(zhèn)巡總兵等官連章奏主討拖欠年例等項銀兩，雖已經(jīng)戶部奏準輳解應用，但所解之數(shù)不能盡償所負，及已解去計今亦恐費盡。臣品識凡庸，當此巡視經(jīng)略之責，敢不罄竭心力，仰副簡命。念惟事須預圖，庶克有濟。臣即日起程前去，到彼之日，賊尚住牧在套，必須調(diào)度人馬分布要害，先為防守。倉卒應變，錢糧最為緊急，若不早為計處，臨期方行奏討，不無緩不及事。乞敕戶部于太倉及內(nèi)府抄沒犯銀內(nèi)動支三十萬兩，兵部于太仆寺常盈庫動支馬價銀一十萬兩，各委的當官員管解軍前，聽臣分派各鎮(zhèn)糴買糧料草束，買補征騎。”
事下兵部議。彭韶上疏曰：“陜西三邊地方十余年來，虜患侵擾不時，債帥貪官剝削尤甚。京運民運之糧銀拖欠數(shù)多，修邊買馬之勞費徵派未息，甚至月糧布花經(jīng)年不得關(guān)支。祗因貧苦之極，遂萌悖逆之謀，將巡撫重臣殺害。雖其逆理戕上，自取極刑，而饑寒困迫亦當軫念。且延綏巡撫姚鏌奏要修理邊墻；寧夏巡撫王時中奏要招募軍士，用銀不下十萬，俱未給發(fā)。所據(jù)見差巡視經(jīng)略李越奏討糧餉馬價銀兩，殊不可缺。請行太仆寺常盈庫及敕戶部于內(nèi)府抄銀并太倉收貯銀兩俱如數(shù)給發(fā)，以救三邊倒懸之苦，用舒皇上西顧之慮。所屬應解各邊民運糧料本色折色及布花一應拖欠侵盜之數(shù)，一并查究，督發(fā)施行。其戶部并本部累次解去糧料馬價銀兩支銷出入的確數(shù)目，行李越逐一清查明白。甘肅見監(jiān)并未獲人犯仍咨行巡按御史從公勘問，查議明白，奏請。”上乃命動支內(nèi)府并太倉銀兩各十萬兩，前去支用馬價。太仆寺動支十萬兩。甘肅勘問罪人、各邊清查錢糧等項事情，俱依擬行。新任巡撫陳九疇著上緊去。
御史王應鵬疏曰：“朝廷之所恃以控制海內(nèi)者惟威與福耳。威福不行，則朝廷不尊，不尊則人心不葺。于是有畔渙不軌者，無忌而肆行矣。今天下承平日久，言治者每病其恩之多、威之不足也。近見甘肅都御史許銘被旗軍殺死，何以有此？往年閩閫作亂，其禍起于鎮(zhèn)守太監(jiān)羅鑰，未幾鑰亦不免。蓋亂不可啟，禍不可長，可以犯彼則可以犯此矣。固理勢之必至也，李隆等獨不鑒歟！《易》曰：‘履霜堅冰?！寥艚袢罩?，則可以言冰不可以言霜矣。切恐天下之強軍捍卒聞而效尤，斯不為之寒心耶！”
兵科都給事中許復禮疏曰：“唐臣兵部侍郎許孟容上憲宗之言曰：‘自古未有大臣橫死路隅而盜不獲者，此朝廷之辱也?！翁谝嘀^宰臣曰：‘五代諸侯跋扈，有枉法殺人者，朝廷置而不問，姑息當如是耶！’我國家自正德以來，政教號令不大行于天下，而姑息茍且之政足以廢法度而?攵綱常。況甘肅窮荒極鄙之隅，亦常有需求征調(diào)之擾，人心玩揭，思變久矣。請以往事陳之：昔年都御史才寬被害不明，竟未查究；都御史安惟學被亂軍殺死，未正典刑；”都御史屈銳被軍眾因禁，亦未伸法。至于福建效尤福州衛(wèi)，則擁入布政司打碎屏風，要將布政伍符殺害；郡武衛(wèi)則群呼攘鬧，將教諭洪鼐捉鎖遂行；建寧衛(wèi)則將通判張鴻亂打辱罵；宣府則于三堂教場演武，傳示吶喊，無一人應之，幾至成變。此皆以缺糧為由，倡亂梗化，目中已無法度矣。而地方之官常隱忍而不報，朝廷之上每每視為泛常。但以招撫為名，反加酬勞之典，養(yǎng)其騙橫狂悖之氣，良可慨也。故曰封建非能弱周，周自弱也；藩鎮(zhèn)非能亡唐，唐白亡也。臣等讀董文忠、李隆等章奏，反覆玩味，事有可疑。都御史、太監(jiān)、總兵號稱三堂，同功一體之人也。古稱將相調(diào)和，則士豫附。今都堂受害，而太監(jiān)、總兵安全無恙，有是理乎？為各官者正宜引罪自責，以俟朝廷之處分為當。且羅織事端，妄行參效，欲脫己罪而歸咎于人，末復稱變亂已平，內(nèi)患已弭，夸張自是，不以為罪，而反以為功。蓋謂天高可欺，誠誣罔也。伏望痛懲往事之愆，大奮乾剛之斷。乞敕該部議處選差三法司堂上官各一員，前去甘州地方從公查勘，追究根由，細分等第，奏請?zhí)幹?。以剪削渠魁，屈此群丑，以伸朝廷之法，以泄九原之冤?br />
六月二十六日，達賊一萬七千余騎自平?jīng)龈粠芎?、陽保二州原擁進。塵土蔽天，直抵窯店等處地方扎營。三日至七月朔起營，通共五日聯(lián)接老營五十余里，四散鎖牽漢人指引掏挖搶殺。陜西巡按俞茂堅疏稱：“寧夏中路住扎小鹽池參將楊義、陜西住扎固原衛(wèi)總兵官劉淮膽喪魄奪，百千生靈被其糜爛而官軍不聞有一矢之或遺，此其故何哉？實由虧折官軍，難于回護，則各將之罪難逃。殺搶人民，難以查考，則各將之罪易掩。故為將者每每坐視，寧殺萬姓，不折一軍。夫民以供軍，而民反為軍而死。軍以衛(wèi)民，而軍卻倚將而生。吾民何辜，一至此極！乞敕將楊義等提問如律?！?br />
御史黎貫等疏稱：“陜西總兵官劉淮、延綏副總兵朱鑾、寧夏副總兵劉玉、寧夏游擊周尚文、固原游擊陶文喪師辱國，巡撫陜西都御史王?羽、鎮(zhèn)守陜西太監(jiān)晏宏、總制陜西、延寧、甘肅侍郎李鉞覆將敗軍。乞敕兵部議擬，即將失事將官劉淮、神揖等拿解來京，從重治罪。王?羽、晏宏取回究治。李鉞亦乞降敕嚴加戒責，令其戴罪備御?！被蛘哂种^：“臨敵易將，兵家所忌，只宜姑記其罪。然趙用廉頗而易之以趙括則??；秦用王?羽而易之以白起則勝。蓋臨敵易將顧所易何如耳！”上詔：“這套賊為患，先因守土官員調(diào)度失宜，堤備不謹，彼此推托，節(jié)次誤事。朝廷特簡素有才望大臣前去總制軍務(wù)，各該鎮(zhèn)巡等官不行協(xié)謀共濟，合兵追剿，以致虜寇深入，肆行殺掠。本當拿解來京，從重治罪，但有事之際，劉玉、朱鑾、神揖、周尚文、陶文、時陳，且著戴罪殺賊。著巡按御史查勘有無后功，并各官失事情罪，明白奏來定奪。各該巡撫鎮(zhèn)守宮都著從實回將話來。劉淮革回原衛(wèi)，帶俸還。寫敕與李鉞，著展布四體，加意規(guī)畫，先事如何遏截，臨事如何追剿，查照你部里節(jié)次題奉事宜，議撥方略，處置停當，嚴督各屬同心戮力，以責后效。再有互相觀望阻壞軍情的，指實奏來處治?！?br />
五月，大同鎮(zhèn)城軍士因出教場演試武藝，各軍慮恐生疏比較，張的祥等遂以邊糧修邊為詞，哄然吶喊?；氐剿呐茦菍①u米蔣彪等在市糧米或搶或撤，擁眾到于巡撫門首。時都御史楊志學因病不曾開門，各軍吶喊嗔言，不與主張及不討糧，將告示牌面打毀。又到管糧郎中巡按御史門首，因見各官閉門，將門前照壁折取磚瓦拋打門外，排柵告示牌面俱各打毀。提督侍郎臧鳳上其事。上詔：“張的祥等驕縱狂悖，漸不可長。著臧鳳再審為首及情重的，即于軍前斬首示眾。為從的調(diào)發(fā)極邊衛(wèi)分常川哨守。其余旗軍人還出榜曉諭，令各安心護守城池，再有違犯，不饒。鎮(zhèn)巡官節(jié)制欠嚴，張欽簡閱欠處，本當究問，且都饒這遭?！?br />
御史俞集疏曰：“宣府乃京師巨蔽，大同亦西藩。先帝往來巡幸，而江彬諸黨席寵怙權(quán)，頤指撫臣殆若下吏，下之人見寧呆輩忍恥屈辱，遂有輕褻撫臣之心，滋寢成俗。雖有巡撫都御史如楊志學之鎮(zhèn)靜養(yǎng)士，李鐸之振起頹弊，風猶未殄。伏望特降中敕，得以專斷外閫。人或干紀，許以軍法從事。使人皆知撫臣之威，凜然有不可犯。朝廷之勢，隱然日益以尊，豈非所以?奸宄之心乎！兩鎮(zhèn)頻歲荒歉，而權(quán)家勢要耗損邊儲，軍士衣糧虧欠，未支者約有數(shù)十余萬之多。伏望軫恤窮軍，誕敷渥澤。舊欠者將臣等查出銀兩照數(shù)追補，新支者悉得以按月關(guān)給，無令乏匱。否則宣大之患不在夷虜之遠，而在鎮(zhèn)城之近矣。宣府地方有屯田團種地畝等，糧歲不下十余萬石。有椿朋尖丁團種馬價等銀，歲不下五萬兩。郎中總糧儲，分巡理刑名，固未遑于催督也。例該屬之都司。往者甯杲侵漁數(shù)多，悉焚都司案卷，以致漫無稽考，侵克蠹費。伏望該部議處，添設(shè)分守參議一員，專以督司各項出納，庶事體歸一。宣府一鎮(zhèn)分東西南北中五路，大同一鎮(zhèn)分東西中三路，其土：馬之供應，錢谷之出入，責皆萃于郎中也。邇來拘于資格，往往多不得人。且以正德年來郎中觀之，宣府僅有解經(jīng)一人操守，深為可稱人才，誠為難得。今后差遣總理母得拘泥常資，郎中乏人，即于員外內(nèi)選差，員外乏人，即于主事內(nèi)委用。取其操履清修，而不在年限之深淺。求其才識端敏，而不在爵序之崇卑可也?！?br />
老營堡地方舊規(guī)，游擊將軍俱在本堡住扎。竇钅訇畏懼邊境，擅自呈請回關(guān)，扇搖各軍。后在教場操練，有管隊步軍四千余人執(zhí)旗，齊聲說稱先年拖欠月糧通未補給，去年五月至今，雖每月闕支銀陸錢，米價騰貴，止買米三斗，父母妻子不能相顧。一齊擁入，要赴巡撫衙門訴告。鎮(zhèn)守山西太監(jiān)張景昌、提督都御史胡錠各參稱：“竇钅訇回家旬余，各軍未應便迫于饑苦，當放軍點卯之際，即為下操潰亂之舉，縱軍虜掠，事殊狂悖。夫指缺糧為由，倡亂脅逼之事，其來已久。自福建軍士打入布政司，要將伍符殺害，七衛(wèi)同風相繼而起。在先朝姑示薄罰，未及議處，是以前日又有甘州之變。甘州殺害撫臣，宜早正典刑，以輯人心，迄今未見歸結(jié)。是以前日宣府、大同又有擁眾吶喊，打毀公廨之變。宣大未久，而此又繼之。識治體者豈不寒心！”上命竇钅訇革任，提問為首人犯，體勘情罪。上請定奪。
八月二十四日，三山堡境外達賊約有五萬前到本堡西安等墩掏開邊墻七處，陸續(xù)行走徑往寧夏地方去訖?？傊剖汤衫钽X疏曰：“看得前項套虜擁眾拆墻，進入延綏地方，志欲向東，先行奔西。既而迂繞東入琵琶等城，隨遣輕騎侵擾固原邊境。蓋欲緩我延綏地方不及為備，牽制固原兵馬不能應援。蹤跡詭秘，向往難測。今雖被官軍設(shè)伏沖擊，斬獲首級九十五顆，奪獲戰(zhàn)馬一百四十一匹。及照延綏總兵官武振親臨本鎮(zhèn)地方調(diào)度兵馬，并游擊將軍彭?英、參將周倫料敵設(shè)伏，以寡擊眾，酉虜頗挫。請先以禮獎犒，用示激勸，仍俟巡按御史查勘，至日照例升擢。”御史黎貫、給事管律疏曰：“三邊地方虜勢猖獗，必須耆德重望諸練邊務(wù)，如致仕大學士楊一清，久住奉省，總制軍務(wù)，威名素著。要將本官查照古昔大臣，出將入相者，特賜起用，徑赴陜西總制。及將侍郎李鉞改委甘肅，自河以西聽其經(jīng)略?！鄙显t：“是近年以來權(quán)奸亂政，邊方推用將官多非公舉，功罪不明，賞罰不當，以致邊備廢弛，軍威不振。李鉞承積弊之后，漸次經(jīng)畫，今已有功。著展布心力，益竭忠勤，內(nèi)修外攘，以副朝廷委任至意。楊一清先已有旨起用，待有缺用他?！?br />
巡撫甘肅都御史陳九疇疏曰：“臣至莊浪到任，五月始到甘州。即與太監(jiān)董文忠、兵備姚文淵等相會，密訪得都御史許銘凡事嚴肅。舊例三堂到任，皆有賀禮，許銘弗受。李隆不悅。許銘頒出禁約嚴密，該載鎮(zhèn)守總兵之事獨多。正德十六年十一月分月糧，許銘照依時估折與銀三錢三分，眾軍嫌少，再四纏告。許銘惱怒，將為首二人責治逐出。李隆聞知，欲邀人心，數(shù)為固請。許銘堅執(zhí)不與。隆令親信中軍指揮楊淮、蘇秀分付各軍務(wù)具三日乾糧，待十二月初三日下操告糧。他若堅執(zhí)不添，你們只在城外扎營三日，看他慌也不慌。每月初二十六三堂該于公議府會事。其日李隆天明先到，許銘方赴，將到土主廟，眾軍擁遮欄擾告添糧價。許銘怒喝不允，遂喧呼嚷罵，磚石拋打。董文忠將丟石五人拿住，帶到公議府打至四十。李隆厲聲曰：‘這是軍不是賊，怎么這等打！’軍士喧呼：‘只要打殺都堂。’左右勸許銘越墻避難，銘曰：‘今日之事，有死而已。避難而生，何面目以臨其下！’已而日落昏黃，眾軍擁入后堂，將許銘一棍昏迷倒地。移時方起，將面上血首抹灑灑墻上，至今血跡猶存。外又偶有一人來問：‘許都堂在那里？’一人應曰：‘已打倒在地。’其人曰：‘事已到此，若不做個了當，我們終久是死?！没瘘c燒，將許都堂抬丟火上。許都堂猶掙起欲走，眾軍拿住，用門扇壓于火上。須臾腹破聲向如鼓。初李隆之鼓眾軍也，實欲困辱許銘，以挫其威重而已，初無致死之心。但日暮人多，軍士酒醉，莫如之何。諸軍見許銘已死，知事已不可收什，遂為謀叛之舉。許銘次子剝?nèi)ヒ路?，裸體跟隨門子走出，藏于董太監(jiān)處。數(shù)日后，李隆收殮許都堂余骨，分散孝布。董太監(jiān)曰：‘許二歌也，與他些?！盥°等辉唬骸卧?！”太監(jiān)曰：‘在我家里。’李隆色變不語者移時。許銘既死之明日，太監(jiān)撥軍人三十余名，每夜守護尸靈。一夕漏才初下，軍人未寢，偶見堂上一人著紅服據(jù)案而坐，大聲曰：‘小二歌子，不知今在誰家，謔殺他了！’軍人皆伏俯不敢仰視。俄而不見，說者以為許銘魂見。夫庶人疆死猶能恁依以為淫厲，況許銘平昔博學深造，忠肝義膽，足對鬼神，而又剔歷中外，節(jié)操清苦，其鐘天地之異氣，與夫所資藉者厚矣，宜其強死而能為鬼。此李隆至今不敢一至死所者，實畏其威靈而有懼心也。乞?qū)⒗盥n首藁街以謝許銘?！?br />
兵部尚書彭澤奏稱：“李隆捏詞裝點許銘貪酷激變等情，會奏遮飾，顯是李隆主謀，猖亂殺害，巡撫跋扈擅權(quán)，陰蓄異志。將李隆牢固監(jiān)禁聽候。仍咨甘肅監(jiān)察御史會同巡撫陳九疇見今各劾奏情由，逐一查勘，奏報?！鄙蠌闹?。
二年，陳九疇奏：“許銘之死，實由李隆獄具上請。”上詔：“這事情重大，還于午門前會同多官從公再問明白來說?！庇谑歉靠频赖任奈渲T臣集于午門前覆審，眾奏：“李隆法雖罹于謀殺，情又涉于謀叛?！鄙夏嗽t：“差三法司錦衣衛(wèi)堂上官各一員前去彼處從公勘問，明白來說，各寫敕與他。”給事中陳時明疏曰：“嘗讀《易賁》之大象曰：‘山上有火賁，君子以明，懼用刑而不留獄?！元z未具者當求以情，獄已具者當致其罰也。今李隆罪狀已明，乃復遠勤有司，竊以為此舉或過矣。況陛下平日所托以為股肱耳目者，在內(nèi)則世勛三公九卿臺諫諸臣也，在外則地方撫按也。今撫按已勘而不信，則撫按之臣不勝任矣。甫于闕前覆番，乃復差官勘問，則舉朝之臣亦不勝任矣。撫按不勝任使則撫按當罷去，舉朝不勝任使日日隨行朝著，此何人哉！向也萃數(shù)十百人于闕廷之前參訂其獄，猶不稱圣意，今獨以二三人于數(shù)千里之外探求巨猾秘縮鬼蜮之情，又安知其果足以當圣意否耶！此臣之所謂不必差官而復差者也。非獨此也，前日逆濠江西之變，其為謀非一日，說者猶以為差官勘問有以激之。近聞巡按御史劉種將及甘州，五衛(wèi)之眾亦嘗疑曰：‘劉御史領(lǐng)涼州人馬來洗甘州。’遂潰上山。都御史陳九疇倉皇肆出撫安，眾疑稍釋，實以前日之變詿誤者眾，故畏罪者多?？惫僦耍刈砸稍唬骸字\已擒，勘官復來，無乃搜索余黨乎？’萬一激成他變，誰執(zhí)其咎！李隆既籠中之鳥，必無復縱于山林之理?？惫僦?，不與俱至甘州，誰則對理？若與偕行，彼豈不自知惡極罪大，終難掩飾。萬一萌僥幸之心，同惡相助，圖為邀劫之謀，不西走哈密則南走亦不剌矣。異日誘引外患，如唐之仆固懷恩，于時悔之其能及矣！蓋事久則變生，勢窮則虜易，固其理也。伏望陛下收回差官之命，早置李隆于法，于以釋中外之疑?！辈粡摹Ｓ谑谴罄硭虑溧嵲?、錦衣衛(wèi)指揮使王佐奉敕前往陜西，會同巡撫王?羽勘照殺害撫臣事。還奏同前。上詔：“李隆運謀鼓眾，殺害巡撫，構(gòu)成大亂，幾危邊鎮(zhèn)。李自當?shù)仁诪椴坏?，情罪深重，各依律處決梟示。董文忠著照舊用心鎮(zhèn)守，李隆降二級調(diào)用。”
密云參將霍汝愚修理石塘，領(lǐng)北關(guān)。虜入寇，殺死把關(guān)指揮殷隆、千戶劉臣、百戶梁玉、旗牌崔通，重傷三名。兵部尚書彭澤疏曰：“看得前項地方密邇京師，甫及百里，被賊擁眾深入，失事情重。被處鎮(zhèn)巡衙門將及一月不見奏到，若非霍汝愚展轉(zhuǎn)遮飾不行呈報，必是鎮(zhèn)巡官曲為回護不即以聞。如此因循，地方何賴？相應究治。轉(zhuǎn)行直隸巡按御史先將汝愚行提問罪，員缺推補。其鎮(zhèn)守總兵官馬永等、巡撫都御史孟春俱著令從實回話?！鄙蠌闹?。御史許宗魯疏曰：“洪惟祖宗定鼎北都，宣大二鎮(zhèn)實惟重地，故各宿重兵，特嚴警報。中間獨石一路雖嘗暫失，不旋踵而輒收復。百有余年，邊鄙有寧輯之慶，軍民無爭戰(zhàn)之苦。自弘治十八年以來，與虜失好，貢獻道絕，于是乎兵爭日繁。加以正德年間權(quán)奸柄用，債帥縱橫，平居則剝軍納賄以自固，臨事則喪師失地而無罰。宣府之兵首覆沒于虞臺嶺，繼而西海子、千家榮、賈家灣敗衄迭見。而大同應州落岸橋之役，虜騎騁于野，我軍連營數(shù)萬，寂不敢動，兵威士氣消折盡矣。自是虜患日侵，制御無策，于是棄邊之議興。有謂野有稼穡，實足招寇，則大同城北膏腴良田始鞠為茂草矣；有謂大邊地卑，墩臺難守，則宣府龍門所等處望處所始蕩為虜穴矣。自邊地不耕，民用斯困；險要已棄，我守無據(jù)。于是宣寧水谷關(guān)、頭黑山等堡日漸拋棄，視為境外。大同左右二衛(wèi)危如壘卵，獨石、馬營、云州、赤城、雕鶚堡、四海冶等城堡侵犯日深，田土拋荒，沿邊軍余終年無糊口之計，月糧陪屯田之租，倉庫空虛，而兵力不振矣。揆厥頹廢豈無所由哉！然當時守臣不以聞，朝廷不之知。祗云邊警告急，發(fā)兵發(fā)財，終無濟事。竟不聞追究棄守招寇之因，致使彼時守臣得以逭誅戮而全首領(lǐng)，不亦大幸矣乎！間有都御史文貴修復大同諸堡守備，指揮韓雄整理龍門邊備。然皆撓于時勢，限于才力，卒不能復國家之舊疆，以慰邊人之期望。臣聞古人之論防邊者，或募民以實塞下，或屯田以充邊儲，末聞赤地廢耕可以絕寇之來也；可筑受降叁城以扼其喉吭，或立河西伍郡以斷其右臂，亦未聞棄險內(nèi)徙可以緩寇之侵也。興言及此，痛恨何如！臣近巡歷其地，目睹其弊，咸謂二鎮(zhèn)修復舊邊，誠有不可緩者。蓋大同地方屏蔽山西、北直隸、真定等處，實中原之門戶。宣府地方龍門、四海冶等處密邇都城，拱衛(wèi)山陵，實京師之肩臂。門戶不固則家室易窺，肩臂嬰疾則心腹失荷，此有識者所為寒心也！先該巡按史張欽奏要修復大同邊堡，一向會議未見施行。近該巡撫都御史張文錦奏議自近及遠，限以數(shù)年期完舊疆，此亦審時量力不得已之論，正恐建議興作，用財用力，朝廷不之從耳?？偠撝?，大同之邊棄久地遠而功難，宣府之邊棄近地少而功易。方今大同鎮(zhèn)巡等官銳意修復，若將內(nèi)帑太倉錢糧作急給發(fā)二三十萬兩，先濟其急用，然后徵前項各色錢糧以補其數(shù)，更調(diào)延緩、宣府游兵一營同備其不虞，責成于鎮(zhèn)巡等官，令其遠采文貴之規(guī)畫，近參張欽之建白，酌量參議韓邦靖之估計，折衷都御史張文錦之議處，審時度地，乘虜遠遁，日夜并工一齊修理，邊墻務(wù)令完固，墩臺務(wù)令相接，嚴設(shè)??望，興筑棄堡，安插耕種，以為良久之計。不可因陋就簡，茍完一時以偷目前之安。其宣府龍門等處工用，本鎮(zhèn)游兵一營會同北路參將張鎮(zhèn)，令其相機度力，參酌本官近日修復之議，防護興作，稍給工食銀數(shù)千兩，俟至來春土和風暖，乘時修理各堡。務(wù)以恢復舊疆圖取實效為期，毋得妄費工財，徒事虛飾。務(wù)使棄地盡復，荒田盡墾，使在我有可據(jù)之險，虜無可乘之隙，無致他日追悔猶今之于昔焉。再照大同北路諸堡險遠難守，若非兵衛(wèi)，終恐有失。先年曾議添設(shè)參將一員，分守其地。臣看得大同原設(shè)兵馬數(shù)少，益分益孤，分守參將未易得人。本鎮(zhèn)見有協(xié)守左副總兵楊賢部下奇兵三千員名，合無比照遼東、甘肅事例，行令分守前項地方，常川住扎。則兵不改聚，將不添設(shè)，事體簡便，亦似相應。然舉大役而無勸懲，則偷惰者無所警，而勤力者或以隳。再乞懸重賞以待有功，明大法以警不恪。一有功過，施行不爽，則激勸之下，趨事爭先，而工可成矣。但動眾者怨易作，用財者謗易生。發(fā)言盈庭，作舍道傍，皆古人之所忌也。更望陛下始謀惟審，斷以必行；終謀惟堅，斷以必成。毋惑他議，廢此大圖。唐臣韓愈有言曰：‘凡此蔡功，惟斷乃成?！颊堃允菫榻袢枕??！?br />
先是，大同北無亭障，又長城歲久浸壞，虜入即至城下。巡撫都御史張文錦議曰：“虜入即至城下者，烽堠失也。失烽堠則解屯戍。墩卒懼攻，匿警不報。且鎮(zhèn)城下即戰(zhàn)場，何以示武？虜倏忽往來，何以耕牧？且宣大咸鎮(zhèn)也，虜犯宣不數(shù)日，不屢戰(zhàn)不能至城下。以葛峪、白陽諸堡為之外蔽也，大同何以獨否？于是城紅寺、臚圈、窯山墩、水盡頭、沙河堡，議設(shè)屯守?！蔽腻\之治大同也，憤正德末戒令馳廢。用法深嚴，及城五堡將就，遂議屯戍事曰：“發(fā)軍須二千余，即于鎮(zhèn)兵內(nèi)摘撥。”或勸文錦招募，不聽。指揮賈鑒者，故西路參將。以言事得幸文錦，立贊之。會總兵官鎮(zhèn)守太監(jiān)咸以為言，文錦怏曰：“是令不行也，夫令行自近始，三標下者非鎮(zhèn)撫親兵部曲乎？先以是往軍中服矣?！比龢讼陆运赜味?，有良室家宅業(yè)者，聞當發(fā)大恐。于是伍豪郭鑒、柳忠、陳浩、吳雄、郭疤子等百余輩聚謀曰：“五堡虜穴也，非人所居。我輩寧死不往。”
時文錦薦賈鑒為參將督工，而即以當發(fā)者兵護役。鑒為人多欲行，視美好水澤土田可禾稻確?者私之。役護役軍墾田穿?渠，且督工急。郭鑒等號于軍曰：“都府城成，即置我輩于死地。首畫是策者賈鑒也，而又多自私，重役困我。即殺之役可也?！币虼蠛粼唬骸巴\噪而面不擁聲不疾者殺之?！币苟模瑩碇翈①Z鑒。遂叛出寨，營于焦山。使人請曰：“必宥擅殺之罪，不然即北走胡?！蔽腻\聞變，不知所措。令指揮徐輔、大同縣知縣王文昌出塞撫之。兩往諸叛，乃還。張文錦乃奏稱：“焦山營中帖內(nèi)聞賈監(jiān)統(tǒng)領(lǐng)馬步官軍三千五百員名，前往水口堡，修筑披塌堡墻券門蓋房。本官不時將官軍用意虐害，差心腹主文識字李義傳說賈鑒，言語每隊要銀五兩，各軍委的艱難，無從輳辦。賈鑒怒恨，說稱你們這里做工，我一面行大同前后二衛(wèi)起車送各堡官軍家小，我明日上工，每官軍各加一捆，定打四十大棍。各官軍畏懼，人心慌亂。望乞早請示下奏討赦文，以安地方，赦我等入城，庶得下情便益。續(xù)據(jù)原差都指揮徐輔等回稱，各官軍堅執(zhí)懼罪，不肯回城。臣會同鎮(zhèn)守太監(jiān)王覲、總兵官江恒、副總兵時陳，議照前項官軍變起狂謀，幾非得已，事情之重大，不可干休，次焦山而請明，仰祈寬宥。臣等切念夤夜禍生，誠難指摘，干連人眾，豈可勝誅。若臣等撫按無方，調(diào)度失策，罪咎誠當萬死。伏望圣明早贈寬恩，寧靖疆場，止將臣等提究罷黜，惟復別有區(qū)裁。除再出示選差的當人員赍執(zhí)至彼，撫諭入城另行外，為此具奏?！?br />
時諸叛相約曰：“不可解散，聞炮聲則聚而堅壁。”由是率數(shù)十百人黨行衢市中，時橫劫不可制。既而文錦下令跡首謀殺賈鑒者。郭鑒等即夜舉炮聚眾攻都院?；鹌溟T，殺文錦，劫府獄兵仗庫，出罪人，奪諸城門自守之。且間使走胡求附（此大同初變也）。叛兵推朱振主軍事。朱振者，山陰指揮也。舊任宣大總兵，素機詐，敢大言，失事怨望，時以贓罪系府獄。諸叛既殺文錦，劫獄出之，推以為主。振因上言，不得已為眾所迫。乃以三事約束諸叛，令不得犯親王宗室、損倉庫軍資及劫掠閭里。且為諸叛乞貸。自后紛梗多其畫云。
巡按王官曰：“疏臣看得大同極邊地方，軍士作變。殺死將官，又殺撫臣，燒毀官府，劫放重囚，內(nèi)有宗室，俱被震驚，居民人家多被擾害。見今聚眾動靜不常，十分危迫。伏望皇上軫念西北重鎮(zhèn)，急敕該部會集廷臣，從長議處。一面查先該鎮(zhèn)巡官并臣奏討寬宥事理，早為澤賜；一面合無俯順群情，或令原任大同巡撫今養(yǎng)病都御史楊志學星夜前來，照舊巡撫，以安人心，則兇焰可暫熄矣?！鄙显t：“這地方事情已有旨寬宥。巡撫都御名李鐸便差人馬上赍敕，上緊前去，協(xié)同差去內(nèi)外官員用心撫處?！?br />
尹耕曰：“朱振為叛兵所迫，然乎？曰，非也。振自失職以來，心懷?邑怏，貌著倔疆，霸棲鎮(zhèn)城，起釁樂因變，自利其宿心也災。夫牙校擁克用，而段文楚之死無所逃刑；涇原推朱Г，而段秀實之擊名其為賊。彼雖藉口擁迫，其孰貸之然！嘗謂籍茅求安，飼虎遺患。故凡罷將之貪縱奸黠，剛而犯上者，不可使居鎮(zhèn)城，以邇?nèi)制?。一則代者難于更革，有掣肘之虞；一則行伍藉其威聲，為倚車之勢。近來?永居宣，亦頗類此。附耳反唇，識者寒心。於戲！此督府所以有聽勘京師之議也?！?br />
時諸叛屯結(jié)，不解人情，益伺懼。乃命桂勇為總兵，蔡天?為巡撫，往撫處之。天?聞命就道?；蚓谥唬骸俺侵胁豢蓽y也?！碧?曰：“蔡人尚吾人，況云中乎？”疾馳至鎮(zhèn)。勇亦入城，與天?共議，密捕首惡二十余人誅之。既而參將李賢兵征回夷，過鎮(zhèn)止宿郊外。諸叛復噪曰：“屠城兵至矣。”聚眾殺知縣王文昌。于是天?密疏請兵曰：“事已至此，法不可不討，威不可不行。幸親藩業(yè)已出城，無以臣為慮也?！鄙夏嗽t：“這叛逆軍士先次已曾從寬赦宥，卻又不知悔悟，益肆驕縱，反覆無常。近聞別處征調(diào)，輒行嘯聚，難再姑息?！北銓戨放c大同鎮(zhèn)巡官著宣布朝廷恩威，明白曉諭，決要懲治造意下手、罪惡深重的數(shù)人，其余一切不問。胡瓚著兼左僉都御史，總制宣大等處事務(wù)。魯綱著充總兵官，一面統(tǒng)調(diào)官軍前去大同近地住扎?！叭魺o罪軍士能擒縛造意首惡及真正下手助惡之人送官，即日奏請班師。其擒縛首惡的，賞銀五百兩，升受三級。擒縛助惡的，賞銀二百兩，升授二級。脅從無罪的，事畢也各賞三兩?！?br />
巡按御史王官疏曰：“用兵之道，貴密貴速。此等叛卒先后二次作亂，輒敢嘯聚人眾，守把四門，內(nèi)外之人俱不得出入。鎮(zhèn)巡等官亦束手無為，恐懼宗室，擾害軍民。今若敕遣文武大臣提督兵馬，自京師壓境而來，又在近處住扎，震驚之余，未免反側(cè)知備，扇惑之際，難保人心不搖。在外者勞師費財，在內(nèi)者受慘被禍?？v使朝廷恩威之隆，從何而宣布之，恐非萬全之計也。臣巡按二鎮(zhèn)，往來有名，彼不甚嫌。自叛卒反側(cè)之后，亦嘗與諸將議擒捕之法。臣聞兵難遙度，巧遲不如拙速。機不密則禍先至矣。伏望皇上將侍郎胡瓚等暫且留住，不必著令前來。先密降敕旨一道與臣，容臣擇用宣府兵將與大同鎮(zhèn)巡等官密約定計，里應外合以圖之。所有賞功銀兩先于萬億庫借支若干，責令分巡官押解眼同應用。事寧之日，將有功官軍奏請定奪。仍將罪人過惡行法司刊刻大字榜文，曉告天下，以彰國法。如其不效，治臣以罪。方遣胡瓚等前來亦未為晚?！?br />
上下兵部議。左侍郎李昆疏曰：“御史王官請密擒叛卒，具見本官臨事效忠，固為良策。但其建白稍遲，師已出關(guān)，勢難中止。請王官就彼協(xié)力同心贊決機宜，紀劾功罪誠為便益?！鄙夏嗽t：“王官既欲定計擒捕叛卒，如何不及早具奏。今師已出關(guān)，軍士首惡尚未獻出，國法具在，決難姑息。著胡瓚等統(tǒng)兵在宣府駐扎。催督大同鎮(zhèn)巡等官設(shè)法擒獲有名人犯。如有他變，即便擁兵前進，相機撫剿。王官就彼協(xié)同贊決，紀劾功罪，不許狐疑觀望。”
先是兵部左侍郎李昆奉敕前往大同撫安，亂軍一至，宣詔畢即還。疏曰：“臣會同司禮監(jiān)左監(jiān)丞王敏于嘉靖三年八月初九日赍敕前往大同開讀，及撫諭前項軍士寧妥。但大同一鎮(zhèn)極臨邊境，且宗室眾多，士民繁庶，軍伍作亂關(guān)系匪輕。而朱振等乃能臨難效忠，披誠化暴，遂使兇亂軍士斂手待命。卒致宗室無恐，居民安業(yè)，轉(zhuǎn)危為安之力卓然可稱。若不據(jù)實上陳，原功請錄，何以慰答人心。況臣等訪得朱振監(jiān)追贓銀，系當武宗巡邊駐蹕之日，正群奸橫索錢貨之時，所犯罪譴亦有可推。如蒙乞或宥其追徵，或加以錄用，庶可慰大同一鎮(zhèn)人心酬報之公，為天下臣子忠盡之勸。”
桂勇見諸叛復殺王知縣，乃奮然曰：“古人不以賊遺君父，吾輩己任事而坐視賊子戕命吏乎！”乃偽召郭鑒等與計事，賜之食。令家丁桂全勝等即令所斬之。乃偽為有所遺失，遣執(zhí)旗官索于民舍，各即其家圖之。凡斬三十余人，函首以獻。其余黨喧曰：“鎮(zhèn)府賣我也，始言見原而今盡殺之?！毙霸攵ビ?。勇登門拒之，從旦至暮，失盡被執(zhí)。時天在病聞變，輿至，斥諸余黨曰：“爾輩戕都堂，寧有不討之理！得首惡以獻則余者免矣。桂實活汝，仇之邪！”乃噪而解勇，因留宿故總兵葉氏宅。諸余黨數(shù)窺門。且曰：“葉氏為我留桂公，不可使脫去也?！睍性t召勇還。勇問行赴京師。于是瓚、綱以兵進駐陽和。諸余黨仍推振為主。瓚、綱亦自軍中上書為之言。詔以振為總兵，舊犯一無所問。
按節(jié)度使由軍容廢立，此唐之所以衰也。朱振包藏禍心，窺伺旌節(jié)，叛卒業(yè)共推之矣。首惡之禽斬，若罔聞知；桂勇之攻圍，無能為救。則振之情見矣。瓚、綱懇請立之，比天朝于晚唐，尋逆跡于河朔，其罪可勝誅哉！
胡瓚等至宣府，聞桂勇已誅郭鑒等，即奏稱：“大同地方今幸按堵如故，此桂勇、朱振先后戮力剪除兇惡之功。郭鑒等敢謀叛亂，罪不在赦。命臣等興師問罪，止及敕內(nèi)有名首惡，其余不問。痛念大同軍民本皆良善畏法，胡為不幸生此妖孽。今已明正刑誅，遺寇延喘朝夕。計料朱振才足捕處，以此遵奉敕旨，于嘉靖四年正月初四日班師回京。臣望陛下任賢勿二，去邪勿疑，廣用忠直，開通言路。如桂勇等奮義立功者，用之不疑；靳英等怯懦保身者，黜之必速。如此庶廟堂收明良之譽，疆場獲保障之功，而陛下中興大業(yè)重光無窮矣。再照臣力綿福薄，舊患熱病，行至宣鎮(zhèn)，前病既作，容臣徑歸原籍調(diào)理。設(shè)若大同余孽復肆亂逆，朱振等身負委用不能靖恭，朝廷不得已議再興師，雖臣在籍，豈敢辭難！上命一臨，當即赴鎮(zhèn)。”
上乃命差官往勘叛軍事。御史蕭一中疏曰：“邇者大同軍士叛逆，皇上特敕侍郎胡瓚假以提督之權(quán)，統(tǒng)兵擒剿。而瓚往逾月，怯懦寡謀，未見有功。僅賴總兵桂勇奮不顧身，擒斬郭鑒等十數(shù)人。而首惡郭巴子等尚未得獲，余黨仍舊守把城門。稔惡不悛，以此廷臣會議興師。方奏請施行，而瓚已班師還矣。方且論功議賞，曰某俱宜量加恩典。臣與魯綱宣布恩威，不足多錄。臣意瓚之厚顏無恥，欺罔君上，一至此也。前此李昆撫安未定而輒還，是以有今日之舉。今者瓚行糜費無功而班師，是以勞體勘之官。二臣之不忠，皆可罪也。瓚前謂朱振足以了事，臣竊料已有規(guī)避之心，不知朝廷遣彼此行謂何，而乃欲以未了之事屬之朱振耶？頃聞差官體勘，知事有不妥，遂陳乞休之疏。乞?qū)懴荣n罷黜，待各官體勘至日，與魯綱等另行議處。庶人知所警而忠于所事矣?！苯o事中鄭鵬疏曰：“臣聞大君御天下之柄莫重于紀綱。紀綱立則法令行，則體統(tǒng)正而朝廷尊。大同叛卒戕殺主將，剖割撫臣，逼挾親藩，抗拒朝命，陛下不忍加誅，開其自新之路。而乃不思悔誤，彌造兇殘，赫然徂征，瓚、綱專閫，輕忄?寡謀，剛愎自用，重勞大眾，未弘廟謨，隱匿賊情，輒擬奏凱。敕旨有曰，禽斬首惡，及真正下手之人早正天誅，解散余黨。則殺參將賈鑒、都御史張文錦及執(zhí)總兵官桂勇之首惡助惡，是在必誅者也。今郭鑒等之誅，出于桂勇。在瓚、綱未至之先，徐氈等之黨率皆逃匿，實系未獲之數(shù)，而瓚、綱輒爾班師，且為朱振請命。夫以桂勇謀略，不能盡斬首惡，以速報復之禍，朱振受叛卒擁立之恩，而能制其死命邪。陛下以討賊付瓚、綱，瓚、綱乃欲付之朱振，蓋自料其力不能辦，無以解脫，援立朱振。則振必為叛卒掩覆彌縫而已，因之以粗了前事，其為不忠甚矣。伏乞?qū)⒑憽Ⅳ斁V等削奪官爵，拿送法司，俟勘回之日，處以失誤軍機重罪?！辈粡摹r輔臣已建招撫之議，每人賞銀三兩。眾叛始定，而其漸不可長矣。
十一月，盜殺山海關(guān)主事王冕。先是鄧三、陸雄（正德十一年四月）聞知游方人自稱活祖，習學白蓮教術(shù)，夜放毫光惑人。雄與李真等投跟習學年久，每人與迷惑黑色藥丸一包，各帶在身，要行迷人（正德十四年五月）?；钭婀蔬z傳李真，有君王天分，沈淮為軍師，雄等俱是臣宰。雄等假乞白赍，講道為名，各處扇惑，廣集人眾，將雄為局頭，管領(lǐng)人馬（嘉靖三年十二月）。有李伯川寫立帖文，調(diào)雄等約在本月二十六日早到山海關(guān)取齊，開門突入，先殺守關(guān)主事，入城就殺守備官，把關(guān)門城池鎖鑰奪了，內(nèi)外召兵為王，以阻絕東西兵馬。至日早，雄等赴約。主事冕坐堂開關(guān)驗放商人。雄等暗藏兵器，李成騎馬懸?guī)Ч?，假充商人，?zhí)赍文引混入眾商人內(nèi)進關(guān)。雄等上主事前堂，大叫：“李王到此，主事接駕。外有三千人馬在后，本處多人接應?！泵岵粡摹Ｐ鄣犬攲⒚嶷s至后堂殺死，將伊母砍傷。當有守門軍人走報守備官田登，率領(lǐng)官軍將雄等擒獲，及將雄等隨身各帶李真原散會兵妖言號帖符讠兄藥包等件收獲。提督侍郎李昆上聞。上詔：“這妖言賊余黨著各該鎮(zhèn)巡官多方訪察，嚴限捕拿。仍出榜曉諭，但有習學邪術(shù)惑眾之徒，即便舉首，不許互相容隱。田登雖防御欠嚴，但當時能擒斬賊犯，不必查參。王冕著措置優(yōu)恤，護送還鄉(xiāng)。”
四年正月，鎮(zhèn)守薊州、山海關(guān)太監(jiān)李能題稱：“本鎮(zhèn)所屬山海關(guān)遞年各處諸色買賣客商往來經(jīng)過把截關(guān)口照驗文引，但是出入貨物俱有分例門單使用，準令臣收受按季交割本鎮(zhèn)修理邊墩?！?br />
兵部侍郎李昆疏曰：“切照前項山海關(guān)系臨要害去處，原設(shè)初意止是盤結(jié)往來奸細，原無征稅之例。如近日妖賊入關(guān)，為因盤結(jié)，輒殺主事。若復加以征稅，則行旅阻滯，商賈嗟怨，其害有不可言者。誠孟軻氏所謂今之為關(guān)者，將以為暴也。候命下本部行令太監(jiān)李能安靜行事，不許輕信下人生事圖利，擾害地方?！鄙显t：“這該關(guān)往來客商著鎮(zhèn)守巡撫官會委公正官員公同兵部主事，從宣抽取門單使用收貯在官，以備修理邊墩等項支費，不許侵欺?！?br />
御史劉穎疏曰：“我太祖、太宗奄有寰宇，法古出治。內(nèi)而兩京則有宣課司之設(shè)，外而府州縣則有稅課局之設(shè)，魚課有河泊所之設(shè)，鹽鐵有場冶之設(shè)，至于竹木，有工部抽分廠之設(shè)，舟船有戶部鈔關(guān)之設(shè)。其取利于民極為纖悉而周密矣。顧于沿邊諸關(guān)，則未始有商貨之征也。今太監(jiān)李能陽假修筑邊關(guān)之邪謀，陰濟漁獵罔利之私計，事若出于至公，心實懷夫規(guī)利。夫商賈棄父母離妻子，正欲圖錐刀以為生耳。且經(jīng)過稅務(wù)部廠驗稅抽分屢矣，今復抽取門單使用，何重病之也。乞重念邊關(guān)干系，毋規(guī)小利。”不從。
按前山海主事之死，不由于虜，特書重關(guān)也。重關(guān)所以重虜防也。至于內(nèi)官抽分，果御暴哉，為暴哉，毋乃內(nèi)虜之伏也。噫！
初，瓚、綱班師，余惡及執(zhí)勇者皆漏綱。都御史蔡天?付耳目于誠樸者，間以他事弊之。至是逋逃郭雄輩見事寧漸歸。天?捕斬得四十余人。隨下令曰：“殺巡撫之首惡未盡，執(zhí)總兵之再犯未究，雖爾輩可遂以為安乎！今茲盡已究矣，其安生理！此后以變中事來告言者罪?！庇谑谴蠖?。
尹耕曰：“是變之定也，則惟天?之功。蓋其鎮(zhèn)靜舒徐委曲詳慎者，至矣。而或者每每究之以為釀禍，於戲！桂勇奮謀而被執(zhí)，瓚、綱未捷而班師，廟謨重難，于用兵反側(cè)日有所騰吠，斯何時敢，而可易談之邪！或曰，是舉也，朱振不有力乎？曰：振曲庇余黨，危言時發(fā)，微天?為所搖矣。然予又聞之父老云，事所寧、諸惡以次誅。振時出危語憾天?，天?不為動。振益不自安。及大誅余黨，乃令人火其門曰，余黨憾予如桂勇也。噫！斯其得振之心乎。然知之者鮮矣。”
張文錦妻李氏奏稱，伊夫被邊將挾謀糾害，乞為辯雪。上以文錦處事乖方，激成邊患，李氏如何又捏詞奏辨？詔追究主使抱本之人。巡撫江西都御史陳洪謨乃上疏曰：“大同叛卒既賊虐將官，復戕害撫官?；噬险鹋鼘⒊鰩?，不旬日間，聞就擒斬者五十余人。此誠?服奸雄、易危為安之機也。近睹邸報，侍郎胡瓚掣軍宣府駐扎，總兵桂勇行取回京別用。第以今日之事，有進無退，王師所指，必令殲厥渠魁，搜捕首惡，而后眚災肆赦，肋從罔治，庶幾威令可行，紀綱可振。否則奸{宀九}猶昔，而欲國體之尊，世道之理，蓋亦難矣。又張文錦叨膺重任，致茲大患，誠宜深加譴責，以為付托不效之戒。然事在朝廷，雖誅夷之可也，若因假手士卒，又從而慫恿之，傳之四方，群小皆得以藉口，而寢生陵替之階，其紊國家紀綱之大，豈細故也哉！矧自正德年來，江彬用事，誘置邊卒出入禁庭，后雖分遣歸鎮(zhèn)，此輩猶懷怏怏，稍不如意，輒敢撫劍疾視，仇其長帥，漸成驕橫難制。甘肅之變，已為之先矣，然則可獨歸咎于文錦乎！查張文錦、賈鑒修復水口，果為公無私?；蛄抠n優(yōu)恤，庶名分可全而紀綱為之稍振矣?！鄙显t：“陳洪謨受命巡撫一方，當理職務(wù)，來必修舉，如何又出位妄言，欲盡理天下之事！況大同之事情，朝廷處置得宜，恩威并著，邊境已寧。張文錦家屬薄示懲戒，有何重究？乃特出意見，輕率奏擾，好生不知事體。著從實回將話來?！?br />
提督雁門都御史畢昭疏曰：“山西全省地方極臨邊境，除大同一鎮(zhèn)外。其所以保障軍民，豫防虜患，惟在雁門、偏、寧三關(guān)而已。而雁門一關(guān)相臨應、朔，稍近腹里，隘堡聯(lián)絡(luò)，有險可恃。若偏、寧二關(guān)地方平曠，虜騎要沖，兩關(guān)相距約有一百八九十里，若虜從中路突入，兩關(guān)人馬急難會合。老營堡人馬亦難卒至。惟八角堡北至偏頭關(guān)、老營堡各九十余里，南至寧武關(guān)亦九十余里。固虜騎累犯之沖，亦我兵會合之總，若于此處建官設(shè)所，積眾兵糧，誠保障之至計，經(jīng)略之遠圖也。但移舊更新，事情重大，各職未敢輕議。久訪彼處軍民，皆稱堡北四圍俱鎮(zhèn)西衛(wèi)屯地，若于此處立所，則屯種之人便矣；又稱鎮(zhèn)西衛(wèi)之軍見在偏頭關(guān)備御，若于此處立所，則鎮(zhèn)西之軍便矣；又謂八角常年守堡，俱系鎮(zhèn)西衛(wèi)官員，若于此處立所，則鎮(zhèn)西之官便矣。揆之人情，上下稱便，于此立所防邊，誠為相應?！鄙蠌闹?。準改調(diào)八角守御千戶所。
北虜由許家沖入寇。龍門守備馬驥以兵少不敢戰(zhàn)。度虜必由舊路出，乃率兵斷其路。路在兩山間，驥浚壕深二丈許。虜聞之大驚，以精甲拒后，繩牽蟻渡而去。土人曰：“是時行官軍一營至，則虜可殲也?！?br />
按聞邊人之談虜情者，曰：“百騎不越城，千騎不越路，萬騎不避鎮(zhèn)?！毖蕴旘T愈多則所入愈深也。又曰：“鎮(zhèn)守戰(zhàn)，原野撼；分守戰(zhàn)，山谷斷；守備虞，溪岸盻?！毖运y(tǒng)既寡，則相機其宜也。若驥者，其足以知此乎！紀之以為小校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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