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宗皇帝
金盟下
宣和四年正月癸酉，金人破遼中京。
九月乙丑，金國通議使勃堇徒姑且、烏歇、高慶裔等見于崇政殿，捧國書以進(jìn)。上特令引上殿，上奏公事。其國書云云。先是，金兵破中京，取云中，屯白水泊。六月初，金主親提兵數(shù)萬，自其國來會之，乃先遣烏歇、高慶裔持書來。詔烏歇等先詣高陽見童貫訖，赴京師。是月三日，入國門，詔以徽猷閣待制趙良嗣、起居郎檀倬館之。金國緣朝廷遣曷魯、大迪烏等歸不遣使，疑吾有謀，又未嘗報軍期，輒進(jìn)兵取中原，移軍白水泊，襲破天祚行帳，仍已占云中府山后州縣。忽聞童貫舉兵趨燕，號二百萬，金主與群臣議，恐爽約自我，或南朝徑取燕守關(guān)，則歲賂不可得，遂耑遣使乘回船至登州，且自招軍，乘機(jī)措置（此據(jù)《金盟本末》增入，詔旨同）。烏歇等既進(jìn)國書，又跪奏曰：『皇帝遣臣來，言貴朝海上之使屢來本國共議契丹，已載國書。中國禮義之地，必不爽約。知聞貴朝遣童貫宣撫，統(tǒng)大兵壓燕境，不來報本國，本國疑貴朝又復(fù)中輟，故遣臣來聘?！涣妓么鹪唬骸夯实勐勝F朝今年正月已陷中京，引兵至松亭關(guān)、古北口，取西京。雖不得大金報起兵月日，已知貴朝大軍起發(fā)，遂令童貫以兵，以應(yīng)貴朝夾攻之意。彼此不報，不在較也?！凰旄魍藲w（此據(jù)《封氏編年》增入，不知封氏據(jù)何書也）。上待烏歇等甚厚，屢差貴臣主宴，錫金帛不貲，至輟御茗，調(diào)膏賜之。引登明堂，入龍德宮、蕃衍宅、別筑離宮，無所不至，禮過契丹數(shù)倍。而慶裔勃海人，尤桀，頗知書史，雖外為恭順，稱恩頌德不絕，詞語屑屑[1]，較求故例無虛日，如乞館都亭驛、乞上殿奏事。朝廷以兩國往來之議未定，請姑俟他日。況契丹修好之初，亦嘗如此。慶裔遂出契丹例卷，回證朝廷之非，請載之國書。于是朝廷不得已皆從之。及賜金線袍段，疑與夏國綿褐同，卻而不受。
《封氏編年》：烏歇、慶裔以六月七日甲午遣來，八月十一日丁酉入見。據(jù)詔旨，兩人乃以九月三日至國門，初九入見。
越四日，詔烏歇、慶裔詣太宰王黼第計事。烏歇等庭趨訖，升堂，講賓主之禮，面授回書云云。又明日，詔檢校少傅、開府儀同三司梁師成臨賜御筵，器皿、供見皆出禁中，仍以繡衣、龍風(fēng)茶為贐。甲戌，詔大中大夫、徽猷閣待制趙良嗣充大金國信使，保義郎、閤門宣贊舍人馬擴(kuò)副之，武顯大夫、文州團(tuán)練使馬政充伴送使（詔旨）。是日，徒姑且、高慶裔、烏歇等入辭于崇政殿，上諭曰：『燕人無主，止是四軍領(lǐng)兵為邊患，乃挾女主猖獗，豈金國可容?早擒之為佳?！粸跣?、慶裔曰：『四軍夔離不耳，彼何人，敢爾?到本國，當(dāng)即奏陳。』時朝廷方以屢勝欺金國，而有一四軍不能制，反令金國擒之，自相矛盾矣。良嗣將行，以國書副本及事目示馬擴(kuò)，擴(kuò)大驚曰：『金人方以不報師期，恐王師下燕守關(guān)，不得歲幣，所以遣使通議，一則欲嗣音繼好，二則視我國去就，猶未知楊可世、種師道白溝之衂，宣撫司氣沮而退。在我當(dāng)固守前約?！磺以疲骸鹤员背d師，便發(fā)兵相應(yīng)。緣昨以船送曷魯?shù)葰w日聽師期，不謂貴朝寂然，但猜慮海道難測，所以不候的音，舉兵相應(yīng)，仍便趨發(fā)宣撫司進(jìn)兵，克期下燕，以振中國威靈，平燕而和金國。既于夾攻元約無策，且絕日后輕悔之患。奈何自布露心腹，傾身倚之?大事去矣！』良嗣愕然曰：『宣撫司盡力不能取，若不以金帛借彼取之，何以得燕?』擴(kuò)曰：『既知力不能取，何不明白奏上，畫與大金，退修送備，保吾舊疆?安得貪目前小利，不顧后患，愛掌失指邪?』良嗣曰：『朝廷之意已定，可不易也。』是日，遂出國門。
十月辛亥[2]，趙良嗣、馬擴(kuò)與徒姑且、烏歇、高慶裔等至奉圣州。
十一月甲戌。先是，趙良嗣、馬擴(kuò)等與徒姑且、烏歇、高慶裔等以九月甲戌發(fā)京師。
時金國主駐軍奉圣州，良嗣過應(yīng)州，黏罕兀室留賓禮物。兀室權(quán)充使伴，與良嗣等至奉圣州，時十月辛亥也。金國主令其弟國相浦結(jié)奴相溫及二太子斡離不等來計事。浦結(jié)云：『皇帝圣旨：兩朝通好，特不相疑，所以問訊往來。不謂中間貴朝斷絕如此?！涣妓脤υ唬骸罕境厥囟Y義，前此信約分明，未嘗失信?！黄纸Y(jié)云：『去年本國耑遣人議如許大事，時屯兵，候使回。望之半年，已誤出師期會，復(fù)不遣報使，止以咫尺之書，數(shù)卒送使人歸，豈非斷絕乎?』良嗣對以：『當(dāng)時書報云并如初議，安有斷絕之意?』浦結(jié)云：『本國人馬以正月到中京，貴朝何時出師?』良嗣曰：『本朝三月末方知大金人馬至中京，即遣童貫太師勒兵相應(yīng)，五月攻契丹，豈非已應(yīng)元約?』浦結(jié)云：『本國取西京，貴朝當(dāng)引兵自應(yīng)、朔夾攻。本國自去年十一月出師，暴露半年有余，貴朝方于五月駐軍雄州，相去千余里，安然射利。夾攻者固如是乎?適皇帝有指揮，去年不遣使，以為失信。今年雖出兵，復(fù)不如約，前議當(dāng)且置之，勿復(fù)言也。今欲得以新取西京一路與南朝，緣天祚尚在，若不得燕京，恐為后患?；实垡严虏啡沼H往燕京，或與南朝，不可知?！簧w是時聞吾兵以下涿、易，劉延慶軍次盧溝，恐不測入燕，所以有此語。良嗣錯愕，答曰：『元議割還燕地，若不得燕京，則西京亦不要?！晃与x不云：『燕京為未了，且言臨時商量。今既言不要西京，不敢強(qiáng)與?！粩U(kuò)見良嗣失言，遽曰：『燕京系累次已約定事，不須更商量也。今貴朝先要交割西京，此段契義，尤見誠意?！涣妓糜衷疲骸罕境婑R盡往燕京，安能來此交割?』譯人未會良嗣之語，擴(kuò)復(fù)易之曰：『若今先交割西京，即有河?xùn)|軍馬可來，如燕京界[3]。見屯諸路大軍，止候取燕京郡城來交割，便是太平無事了也。』相溫云：『既是不要西京，卻須要他皇帝逐起?！涣妓迷疲骸罕境c大國通好五六年，自大軍未到上京時，已有要約。今反復(fù)乃爾，寧不顧義耶?況良嗣等所奉御筆，先燕而后西京，固自有次第?！黄纸Y(jié)云：『今先與西京，其意已厚。汝家日夕守燕京，不能候吾，既得之，取次臨時，何為不可?』良嗣云：『大國所行，必以天為言。前年皇帝與良嗣握手曰：「我已許南朝撫京，使我得之亦然?！怪柑鞛槭?。料皇帝守信，肯違天耶?』浦結(jié)去少頃復(fù)來，傳旨曰[4]：『皇帝言：初以南朝失信，斷絕無疑。緣南朝皇帝委曲，御筆親書，今更不論元約，特與燕京六州二十四縣漢地漢民。其系官錢物等，及奚、契丹、勃海、西京、平、灤州，并不有許與之?dāng)?shù)。南朝自得燕京，亦借路平、灤以歸。如南朝未得，我兵取之，悉如前約，更不論夾攻?！涣?，謂薊、景、檀、順、涿、易也。良嗣答以：『元約山前、山后十七州，今止言燕京六州二十四縣。昨日言西京，今又不及，何也?平、灤本燕地，先曾約定以榆關(guān)為界，則平、灤州在燕京之內(nèi)矣。御筆事目[5]，如本朝兵馬因追襲乘勝，更須過關(guān)。今言本朝平燕，亦借路平、灤，本朝得燕，必分兵屯守，大國人馬經(jīng)過，豈敢耑聽?』浦結(jié)兀室勃然怒曰：『汝家未下燕京，已拒我如此，是不欲通和耳!況汝兵近為燕人擊散，若旬日未下，豈不仰我力乎?』良嗣答以：『本國兵馬見候夾攻，莫若乘未下之時早往燕京，兩無所妨為善?！黄纸Y(jié)云：『當(dāng)即行，但已議定者，決不可改也！』浦結(jié)遂去，少頃復(fù)來，出文字三封，一、知易州何灌牒大金統(tǒng)領(lǐng)，已收涿、易[6]，不得交侵；一、牒靈邱[7]、飛狐縣招誘蕃漢歸附；一、趙詡上李□溫書[8]，言金國多殺不道，請速歸毋留。令良嗣讀訖，浦結(jié)云：『飛狐、靈邱乃山后地，未商量定，便來招誘，此何理也?』良嗣對以：『何灌不知界止，妄發(fā)文字耳。』浦結(jié)云：『此事如置之，如使、副不許借路過關(guān)，趙詡不許漢人歸我，其惡亦同，必協(xié)謀為此。況書中備言御筆招誘諸漢蕃[9]，漢自本國收系，豈非違約哉?』良嗣對以：『招降蕃漢，乃本朝皇帝至仁，不欲行殺，悉使有歸，何名背約?』浦結(jié)云：『適皇帝有旨，以修國書，為此二事，即欲改更。顧大信已定，止是二國信中留一人從軍，恐大國入燕，守居庸關(guān)，本軍借路以歸，無人辨明。且汝只知阻我過關(guān)，不知汝國人馬又?jǐn)??！簧w聞劉延慶敗于新城也[10]。良嗣辭以留使人無例。金人王曰：『吾方行師，豈用例時耶?』遂以國書示良嗣等，遣孛堇、李靖、王度剌充國信使、副，撒盧母充計議使。良嗣云：『所說燕京，如大金得之，亦與南朝。國書中不甚明白?！黄纸Y(jié)乃曰：『一言足矣。喋喋何為?若必欲取信，待到燕京，使人面約便指。』良嗣朝辭，至庭下，有廷立二人指示良嗣曰：『此燕京國妃遣來請降，如不許稱蕃，止乞燕京一職，力拒南朝。及言契丹軍雖寡弱，若止當(dāng)南軍有余，只恐大金國軍來，即不及也?！粚α妓玫榷I二人云：『我已許南朝燕京，汝到日說與國妃?！毁珉x不曰：『勿與南朝交戰(zhàn)，戮及齊民?！欢宋ㄎ?。良嗣等辭訖，遂以馬擴(kuò)遣良嗣，以是日戊午，與使人同來。丙子，到闕。詔良嗣充接伴使及館伴，侍御史周武仲副之。庚辰，李靖、王度剌、撒盧母等入見崇政殿，捧國書以進(jìn)，曰：『適逢使傳，特示音函，然已露于深驚，斯未洽于舊約。載惟大信，理有所陳，奚念前言，義當(dāng)可許。昨差趙良嗣計議，若許燕京，依與契丹銀絹數(shù)目歲交，尋許燕京并所管州縣、所轄漢民。如或不為夾攻，不能依得已計。后來馬政至，更議收復(fù)西京，回書只請就便計度，如難果意，冀為報示。又得書云：俟聞舉軍到西京的期，以憑夾攻，不言自行。計度或難果意，只云并如初議。及絕使軺，以為非是通好之意，遂止夾攻、許與之辭。以故昨來遣兵，及平定契丹了畢，未嘗報論夾攻。自后燕國王上表稱臣，永修貢進(jìn)。薨逝后，屬以其妻國妃虔誠表請，縱不許為蕃輔，亦無他望。良嗣等方始來到，且馬政元赍到事目，所約應(yīng)期夾攻最大事，須俟大金兵馬到西京、大宋兵馬到燕京，并應(yīng)、朔等州人去，如此則方是夾攻。將來不到西京，便是失約也。貴朝若依前書，寔欲夾攻圖謀，理須當(dāng)朝兵馬到西京以來，合于所約道路進(jìn)兵相應(yīng)。若謂不知，又云燕南已屯重兵，兼貴朝士馬發(fā)于代州，比并遠(yuǎn)至西京，地理勞逸，灼然可知。直至克定，未曾依應(yīng)。今承芳翰，再締新歡，極邊屯相應(yīng)之軍，立議復(fù)幽云之地，皆非約也。其于信義，未合許與。蓋念前書，至如契丹將來虔誠請和，聽命無違，不必允應(yīng)，方是大信。故許燕京并六州屬縣及所管漢民外，其余應(yīng)干借官錢谷、金帛諸物之類，并渤海、契丹、奚及別處移散到彼漢民、雜色人戶，兼平、灤、營等州縣，縱貴朝克復(fù)，亦不在許與之限，當(dāng)須本朝占據(jù)。如或廣務(wù)于侵求，必慮難終于信義。所有信誓分立界至，并舊來翰納契丹歲幣數(shù)目多少、交割等事，候到燕京續(xù)議已定，式當(dāng)嚴(yán)律，善保殊休。』靖等既引對畢，詔令詣太宰王黼第。黼論西京、平、灤當(dāng)如約。撒盧母曰：『死約勿言，姑議目前可也。來時上聞許燕京、六州二十四縣地，今必欲西京、平、灤州，方許契丹燕幣之?dāng)?shù)，定恐難?！豁朐唬骸捍髧?，本朝無一不從。本朝所欲，大國莫降心相從否?向來議事已定，是不免遷就，今又得圣旨，探西京分開，別作一段，此亦順大國之意，止欲得燕京及平、灤等一府，盡許契丹歲幣相從，何難?』靖等云：『契丹沃壤，無如燕京。已與貴朝具平、灤等三州，本朝欲作關(guān)隘。以靖所見，莫若先以燕京六州二十四縣交契丹歲幣，其平、灤等州，當(dāng)從容再議，或得不可知。一概言之，徒往還也?！?br />
已上并據(jù)詔旨及《金盟本末》。趙良嗣《總錄》載李靖等詔旨尤詳，今不別出。本紀(jì)于二十三日戊寅書金人遣使來，許我山前六州。今并入此。
十二日戊子，李靖、王度刺等辭于崇政殿。詔龍圖閣學(xué)士大中大夫趙良嗣、顯謨閣待制周武仲為國信使兼送伴，國書云云。御筆付良嗣等云：『營、平、灤三州，聞每歲所得錢物斛斗不多，又天荒地土不少，況豐兇不常，兼須贍給三州。今朝廷頓許十萬銀帛，已大過三州所入?？勺蛹{以此計議。又契勘契丹昏主尚在，所有西京一帶，若金國兵馬回去，本朝又不占據(jù)，則昏主必出沒作過，于彼此非便。本朝所以欲收復(fù)西京者，亦御捍昏主。定計當(dāng)以此理開諭之?！挥钟P批：『遣卿等詣大金皇帝軍前計議，金國遣使人持到國書，大概所請五事，除入關(guān)至燕、系官錢物移散、漢民雜色人戶并如金國所諭，并西京地土候收復(fù)燕京日別行計議外，止有營、平、灤州一事，合依元約，本朝收復(fù)。如卿等到，議尚或未合，聞大金以平、灤州出得些小桑麻，所以欲得，可于歲交契丹銀絹數(shù)目外，特每年更交割絹五萬匹、銀五萬兩，以助金帛之用，曲盡通好交歡之意。所有營、平、灤及西京地土，本朝并行收復(fù)，內(nèi)西京，如金國軍馬已回，即本朝便自計議度?？沙龃擞P為據(jù)，仍計會信誓界至等文字前來?！?br />
徽宗御札兩件，見藏?fù)嶂葜輰W(xué)教授虞鼐，出以示臣。蓋宣和四年十二月事也。合附三日戊子良嗣、武仲再使后。更須考詳。
辛卯，金人入燕（詳見《北邊》）。明日，遣馬擴(kuò)歸朝廷獻(xiàn)捷。甲辰，金國復(fù)遣李靖、王度剌持國書，與良嗣、周武仲同來。良嗣及靖等先以是月庚子至金國軍前入見。國主曰：『數(shù)年相約夾攻云云?！涣妓脤σ裕骸簥A攻雖是元約，據(jù)昨奉圣州軍前計議，云大國以去年不遣使，為斷絕別議，特許燕京，不論夾攻與否。今月二日，本朝于永清擊走夔離不，追至燕京。雖非夾攻，亦其意也?！粐髟唬骸簥A攻且勿言，其平、灤等州未嘗計議，如何必取?若必欲取平、灤等州，并燕京不與汝家矣?！槐懔盍妓脷w館。居四日，國主詔趣令南使辭歸。良嗣曰：『今到軍前，合議事甚多，略未嘗及而遽令辭，何也?』撒盧母云：『皇帝已怒，遂令入辭。』以國書副本示良嗣。良嗣曰：『自古及今，稅租隨地，豈有與其地而不與租稅者?可削去租稅事?！火ず痹唬骸貉嘧晕业弥?，賊稅當(dāng)歸我。大國熟計，若不見與，且速退涿州之師，無留吾疆。』于是復(fù)以國書，再遣良嗣及靖等。
已上并據(jù)《金盟本末》及詔旨等，《南北直筆》、《封氏編年》。若載收事甚詳，則莫如《總錄》，蓋諸書多用《總錄》也。
五年正月丁巳，金國使、副李靖、王度剌、撒盧母以乙卯朔入國門。詔趙良嗣、周武仲復(fù)館之。戊午，引對崇政殿，捧國書以進(jìn)。其國書云云。對罷，見宰臣王黼如儀。黼謂靖等曰：『大計定矣，忽于元約之外求租賦，何哉?』靖等曰：『為本國得燕，所以及此?！豁朐唬骸侯愑虚g諜害吾兩國之成者?！蝗霰R母謝曰：『有之。契丹日夜為皇帝言：「有國都如此，而以與人。」用事大臣頗惑其言，惟皇帝與黏罕兀室持之甚堅，曰：「已許南朝，不可改也?！埂豁朐唬骸鹤舛愇醇s也。上意以交好之深，特相遷就。然飛挽如是之遠(yuǎn)，欲以銀絹充之爾?！痪冈唬骸喝徽垎柶鋽?shù)?！豁朐唬骸阂亚糙w龍圖面約多寡矣?！粡?fù)曰：『去年歲幣如何?』黼曰：『歲有幣，以得地也。今地未入，取之何名?』靖懇求不已，上亦特許之。已未，入辭于崇政殿，以期日已迫，依所乞，免供奉庫錫宴及門外御筵等。詔良嗣、武仲復(fù)充國信使、副兼送伴，馬擴(kuò)充計議使，奉國書往。國書云云。
詔書自此，遂不復(fù)及平、菅、灤三州[11]?！秾嶄洝吩评罹浮⑼醵蓉蒉o于崇政殿，不載遣趙良嗣等。
二月丙戌，龍圖閣直學(xué)士太中大夫趙良嗣、朝散郎顯謨閣待制周武仲、閤門宣贊舍人馬擴(kuò)自燕山回至雄州，以金國國書遞奏。其書云云。初，良嗣、武仲、擴(kuò)等以正月壬戌出國門，丁丑至雄州，己卯抵金國軍前。諸部列館燕京郊外，獨置南使于一廢寺，以氈帳為館。良嗣見金國主，曰：『本朝徇大國多矣，止平、灤一事，豈不能相從耶?』國主曰：『平、灤初嘗未相許，今欲作邊鎮(zhèn)，不可得也?！凰熳h租賦。兀室云：『藉燕地所出，并課利計直可也?！涣妓迷唬骸簢鴷寡宰赓x耳，乃及課利，何哉?』辨論良久，兀室出燕京租令，舊租緡錢歲四十余萬、新租緡錢歲六百余萬。良嗣曰：『承平時，年粟不過百錢。今兵火凋殘之余，蓋十倍矣，豈可視此為率哉?』兀室曰：『姑置之，貴朝必已有成數(shù)，幸明言無隱。』良嗣乃出御筆十萬之?dāng)?shù)。兀室笑而不答。良嗣復(fù)出二十萬之?dāng)?shù)，兀室曰：『此一小縣之?dāng)?shù)也。』良嗣曰：『海上所議，盡還燕京一帶，則與契丹歲幣。今貴朝已除平、灤、營州不議，又起燕京職官、富戶、工匠，今更于此外歲增十萬匹兩。歲歲如之，經(jīng)久無窮，豈少哉?』兀室曰：『海上之約，燕地人民合歸南朝，燕中客人合歸北朝，從此奮發(fā)還鄉(xiāng)，兩朝各面進(jìn)兵夾攻，即軍馬各不得過關(guān)，蓋欲南朝乘本朝兵勢，就近自取。今貴朝不能取，直候本朝軍馬下燕，使貴朝坐享山河之利，有何不可?兼稅賦自其地出，非貴朝物也，何屑屑如是耶?本朝欲起燕京職官、富戶、工匠，亦緣元約燕北人合歸北朝。如郭藥師常勝軍，皆燕北人，藥師亦鐵州人，恐貴朝須此常勝軍驅(qū)使，更不之請，所以且將職官等相貿(mào)易。若貴朝亦欲此職官等，抵遣藥師常勝軍還鄉(xiāng)可也。今所許猶未及歲幣之半，更兼西京在其中，如何諧合?』遂除西京，復(fù)堅執(zhí)如初。良嗣不得已，以御筆綾二萬許之。兀室曰：『皇帝已與兩府議，不須論稅賦多寡，止于歲幣外增一百萬緡，并以綾羅、絲綢、木錦、隔織、截竹、香藥材、細(xì)果等充?！粌筛?，謂左企、虞仲文、曹勇義、劉彥宗等，本契丹兩府人。金人得之任用，所以復(fù)稱兩府也。議者謂祖宗雖徇契丹，歲捐銀、絹五十萬匹兩之?dāng)?shù)，蓋榷場與之為市，以我不急易彼所珍，歲相乘除，所失無幾。今悉以物色估充，榷場之法壞矣。語卒兀室適得郵筒文字[12]，乃燕山路轉(zhuǎn)運(yùn)使趙良嗣乞存留人從等事。兀室曰：『計議未定而已更府名，差官屬，豈不忿忿?設(shè)議論不合，遂欲以強(qiáng)兵取之邪?』良嗣曰：『乃是兩國不相疑之意，何為見詰?』
良嗣除燕山運(yùn)使，詔旨在正月十八日?！冻醪荨吩谌ツ晔率湃?。
翌日，兀室傳其國主之言曰：『燕租六百萬，今止取百萬，非相侵迫。而乃靳嗇，較秋毫如此。借使如數(shù)得之，異時以物估充當(dāng)，益有難色。不如且已，還我契丹舊疆，寢其供輸之約。涿、易常勝軍舊屬燕京，亦當(dāng)見還，請貴朝退軍出城，吾且提兵按邊。若兩軍相遇，豈得晏然而已哉?』良嗣曰：『兩國修好，累年于茲。本朝自以兵下涿、易，今乃云爾，豈無曲直耶?』兀室曰：『非本國紛紛，自貴朝吝甚。若增作百萬緡，則無事矣?！涣妓迷唬骸菏谷顺鼋?，豈敢擅增？況通舊數(shù)已七十萬，不為不多。』兀室曰：『請退軍事，圣旨極峻。不著聞之朝廷，庶幾早決?！焕罹冈唬骸豪删苑峭玻豢珊?。』良嗣知其欲為釁端，曰：『大國通歡，當(dāng)以信義。萬一交兵，罪在曲者，非使人所憂也?！挥忠钊眨Ｊ襾?，詰難良久，遂出書藁租稅事目，云：『事悉在書中。能從固善，不能從，無以議為也。』并出燕地圖，指示曰：『招燕州是渤海聚落，合歸本朝外，居庸、金坡兩關(guān)已為南朝所得，古北、松亭關(guān)本奚家族帳，當(dāng)還金國矣?！涣妓迷唬骸汗疟?、松亭關(guān)初議已與南朝，今復(fù)取之，何哉?』再三力爭，良久方去。后兩日，良嗣入辭。金國主云：『古北、松亭本奚地，合歸北界。初以汝力爭，疑非善意。今已釋然，待將古北與汝家。其松亭關(guān)本朝屯戍，不可求也?！粏柫妓茫骸簛砥诤螘r?』以半月對。令良嗣書以識之。國主曰：『過期不來，提兵往見矣！書中毫發(fā)之爽，亦如之！去年、今年歲幣，速赍以來。』遂令良嗣回，別不差使人。是日，國王與黏罕等入契丹納跋行帳前，列契丹閤門官吏，皆服袍帶如漢儀，贊引拜舞，悉用契丹規(guī)式。每入氈帳中門，謂之上殿。國主云：『使人回，為我語皇帝，事當(dāng)亟?jīng)Q，使人亦疾回。我欲二月十日巡邊，無妨我！』良嗣云：『此去朝廷數(shù)千里，今正月且盡，安能及期?莫若使人留雍州，以書驛聞為便?！粐髟S之。時金人得左企弓輩，日與之謀，以為南朝雅畏契丹，加以劉延慶之?dāng)?，益有輕我心。左企弓常獻(xiàn)詩金主曰：『君王莫輕捐燕議，一寸山河一寸金?！蝗唤鹑俗砸苑周娮o(hù)送燕京園獲東歸，又山后告急，天祚已占西京，見招誘應(yīng)、朔等州，當(dāng)遠(yuǎn)兵應(yīng)援。復(fù)張穀聚平州之眾，亦須支梧。既已出邀索百萬之言，不能無懼，故亟示巡邊之意，觀朝廷所應(yīng)如何。故自南使過盧溝，悉斷橋梁，焚次舍，亦恐我不從而自防也。庚寅，詔遣趙良嗣、周武仲、馬擴(kuò)自雄州再往金國軍前計議。國書云云。御筆付良嗣、武仲、擴(kuò)等：『議山后事須力爭，如不可爭，方別作一段商量?！?br />
三月乙卯，金國遣寧術(shù)割、王度剌、撒盧母來見于崇政殿。趙良嗣、周武仲、馬擴(kuò)等先以二月庚寅發(fā)雄州，乙未至燕京，見金國主。國主得書大喜。良嗣謂兀室曰：『貴朝所須歲幣不貲，本朝皇帝無少吝。今平州已不可得，惟西京早與奪，庶人情無虧。』武仲亦曰：『來時主上丁寧極留意，且煩奏聞。』兀室唯唯而去，越三日不來。良嗣、武仲大恐，慮因山后壞山前已成之議，即欲棄之。馬擴(kuò)力爭姑待次日（十四日戊戌）。兀室、楊樸到館，云：『西京路疆土，據(jù)諸郎君言，初得之時，城中再叛，攻近四十日方下，士卒死傷極眾，實為艱辛，又非元約當(dāng)割。若我家不取，待分與河西毛揭室家，必得厚餉。皇帝言趙皇大度，我增百萬，一言不辭。今求西京，何辭以拒?兼我在奉圣州心已許之，會議三日，今早方?jīng)Q。然其間人民，卻待遷去。』良嗣等曰：『既得疆土，人民自具。若止空城相付，將安用之?』兀室良久笑曰：『此無他，皇帝意欲南朝諸軍犒賞耳。』擴(kuò)答以：『貴朝既許西京，朝廷豈無酬酢之禮?』兀室曰：『此亦再遣使去。』辛丑入辭，其書云云。甲辰，良嗣等遂與寧術(shù)割、耶律度剌、撒盧母三人來。將發(fā)，國主謂良嗣曰：『寧術(shù)割，貴臣也，善待之?！粫r詹度除知燕山府，王安中除宣撫使，駐燕山。寧術(shù)割云：『此行良遽，恐不獲如契丹舊儀，止求花宴?！涣妓迷唬骸寒?dāng)具取旨?！蝗勺佣露巳眨瑢幮g(shù)割、度剌至國門，詔良嗣、武仲館之，并用契丹故事，仍別賜衾褥、叵羅。是日引對，罷詣王黼第如儀。黼欲令庭趨，寧術(shù)割不可，分庭而見。寧術(shù)割云：『西京已許貴朝，愿歲得碌礬二十栲栳。士卒取西京弊甚，乞加犒賞之恩。』黼皆許諾。上以寧術(shù)割等屢乞花宴，且其國主善待之語。詔特頒春宴，宴日，就辭于集英殿，跪奏：『愿聞犒賞金帛之?dāng)?shù)?！簧现I以二十萬，寧術(shù)割乞增，上不許。寧術(shù)割退，良嗣等前。上問：『金人增歲物，起人戶，誅求不已，何乃爾邪?』良嗣對以：『金人貪暴，惟利之從，其他不鄙也?！获R擴(kuò)云：『以本朝兵不立威，乃至是!』武仲云：『賴陛下圣德，金主心服，不爾，邊患未易量?！簧显疲骸喝?。彼金人既入關(guān)，先據(jù)燕地，朕恐為后患，不惜歲增百萬以啖之，且解目前之紛也?！辉t吏部侍郎盧益借兵部尚書，與良嗣俱充國信使，擴(kuò)充副使，持國書及誓書往軍前議交燕月日。國書、誓書云云。
按：良嗣與寧術(shù)割等皆言許還西京，且求犒軍物二十萬矣。而國書并誓書乃無一語及西京者。蓋良嗣與寧術(shù)割共為欺罔，卒啟兵端云。
四月癸巳。初，盧益、趙良嗣、馬擴(kuò)與寧術(shù)割等以三月己未初六日發(fā)京師，行至涿州，金國主止盧益等[13]，呼寧術(shù)割等先歸，益、良嗣、擴(kuò)留涿州，候宣撫司撥足賞軍銀絹，乃詣燕山。兀室、高慶裔等先索誓書觀之，斥字畫不謹(jǐn)，且求細(xì)故紛紛，至屢卻，令回京師換之。益等諭以：『主上親御翰墨，示尊崇大國之意。』猶不信，更改再三四不已，朝廷皆曲從之。居數(shù)日，兀室與楊璞來，言：『計議已定，但近有燕京職官趙溫訊、李處能、王碩儒、韓防等越境去南朝，須先以見還，方可以議交燕月日?！皇菙?shù)人者，皆契丹所指名，金人必索之。良嗣欲諭宣撫司遣之，益、擴(kuò)不可，曰：『數(shù)人聞已達(dá)京師，今欲悉還之，不惟失燕人心，且必見御，盡告吾國虛實，所系非細(xì)。況今已迫四月，彼亦難留，何慮不交?奈何隨所索即與之?彼得一詢十，何時已耶！』然良嗣卒與撒盧母同赴宣撫司取溫訊等。
此據(jù)《金盟本末》及馬擴(kuò)《自敘》修入?！侗灸吩疲航K以人戶未足，移文往來，留使人涿、易州數(shù)日。按：擴(kuò)云差撒盧母同良嗣往雄州宣司取溫訊等，經(jīng)七日，縛溫訊回。今參取之?！侗灸酚衷疲壕佣?，兀室、楊璞來言?！斗馐暇幠辍废荡擞诙展镉稀？及淳卟缓?，今改云『居數(shù)日』，庶不抵牾。
丁丑，始差接伴使勃堇渠列、副使少卿郭霆來，與益等相見。己卯，見金國主，尋遣楊天壽傳其言曰：『高慶裔等赍書甚善，然須候取戶口勃特不回議之。
戶口勃特不，據(jù)《金盟本末》，勃特不，莫曉，所謂疑，即指趙溫訊等也。
至今未至，何故?』益等對：『昨過雄州，見童太師云：戶口在者何吝?如變匿姓名，亡命之人，雖立賞召捕，安能便足?三五年間，大事方定，此細(xì)故也，何苦相左?』楊璞曰：『已秣馬脂車矣。止候人口齊足即行。』壬午，益等赴花宴。是日，金國主坐行帳前，列契丹伶人作樂，每舉酒，輒謝恩。漢兒左企弓已下?lián)|笏捧觴稱壽，悉如契丹舊儀。時國主形神已病，中觴，促令便辭，略不及交燕事。盧益力爭不可，兀室曰：『兩朝誓書中不納叛亡，今貴朝已違誓矣?！灰嬖唬骸呵椅鹧灾T人未嘗有至南朝者，借使有之，在立誓后邪?立誓前耶?』良嗣亦曰：『未議之事有五，一、回答誓書；二、交燕京月日；三、符家口立界；四、山后進(jìn)兵時日；五、西京西北界未定，兼賞軍銀絹在涿州未交，安得便辭?』符家口者，有永濟(jì)務(wù)在焉。初，畫地圖以屬南界，宣撫司遣姚平仲立封候誤置北朝，故良嗣以為言。兀室云：『我以山西全境與汝家，豈不能易此尺寸地耶?』良嗣不能答，徐問交燕如何。兀室曰：『候宣撫司戶口齊足?！涣妓迷疲骸河懈鞑段传@及未嘗到南界之人，如何?』兀室云：『若未獲，止將郭藥師、董虎兒當(dāng)之可也?；实凼ブ迹荷轿鞯赝敛⒎铱?，已無可議者，使、副當(dāng)亟辭去?！还镂矗瑥?fù)遣良嗣、撒盧母等往雄州取戶口，途次，撒盧母等曰：『兩國議如許大事，十分八九來成，止為人口毫末。皇帝有言：此事責(zé)在趙龍圖，首尾計議之人?！涣妓迷芠14]：『若張軫、趙溫訊、韓昉等果到本朝，良嗣必知之。今實不聞，奈何?』楊璞密諭良嗣云：『拒之深，或觸其暴，不可悔也。』良嗣以璞意白宣撫司，宣撫司不得已，縛溫訊赴軍前。撒盧母喜曰：『可以相賀矣！若韓昉、張軫等皆得，尤善?！皇窃挛熳?，溫訊至，黏罕釋其縛而用之。楊璞尋出國書、誓書二稿示良嗣，欲借糧十萬斛轉(zhuǎn)至檀州、歸化州，給大軍討天祚，且請良嗣入辭。良嗣問交燕的以十七日，先令官吏來，其兵屯盧溝河，候皇帝進(jìn)止。甲午，良嗣及益、擴(kuò)等辭，金國主遂赍國書與楊璞俱來。國書、誓書云云。后兩日，至雄州。宣撫司猶疑金人所約非實，因留馬擴(kuò)同入燕，備緩急差使，遣益、良嗣與楊璞赴京師。初，王黼既專任交割燕山事，降旨飭童貫、蔡攸不得動以約束，因使良嗣奉使。而金主謂良嗣曰：『我聞中國大將，獨仗劉延慶將十五萬眾，一旦不戰(zhàn)自潰，中國何足道?我自入燕山，今為我有，中國安得之?』良嗣不能答，乃與其使偕來。始祖宗時，敵使至，待遇之禮有限，不示以華侈，且以河朔甫近都邑，故迂其途，多其里堠，次第為之燕犒而至，皆防微杜漸意也。及黼遣良嗣，惟務(wù)欲速，以擅其功，與其使人，限以七日自燕山至闕下，凡四五往還，皆然。又其每至也，漸加以禮，夸之以富盛。金人因是自負(fù)，邀索不已，黼遂許以遼人舊歲幣四十萬之?dāng)?shù)外，每歲更添燕山、易、景、順、檀、薊六州代稅錢百萬緡。金人既得所欲，乃許。我又索營、平二州，則曰：『海上元約：石晉所割則屬中國，契丹舊地則歸我。今平、營二州，乃阿保機(jī)于后唐時所陷灤州，乃營、平地舊已人北，即非石晉所獻(xiàn)之地，當(dāng)如初約。』于是我無辭。又索云中一路，則曰：『云中久為我有，中國安得之?』中國亦無如之何，姑欲得燕山，且掩其挫敗之丑，以塞中外之議，因割燕山府、涿、檀、順、易、景、薊為一路，而歸其代稅一百萬緡。又議折中國物貨以補(bǔ)其闕，于是又遣良嗣議，折物凡絹三十萬，絲、綿等稱是。敵人每喜南貨，故雖木棉亦二萬段，香、犀、玳瑁、碗碟、匕箸，皆折閱倍償之，至于龍腦，每兩但折八貫，則皆良嗣其中為奸也。約既定，索禮數(shù)，因盡還其待契丹敵國之禮，唯不稱兄弟而已。乃遣良嗣奏誓書以□。金人取誓書副本先視之，又正書界上，俾我使復(fù)回，更易誓書中語然后來，我又從之。事既畢，彼亦遣使以誓書來。
此據(jù)蔡絛《紀(jì)實》修入。絛又自注云：『作《紀(jì)實》后六年，始得見馬擴(kuò)《自敘》，備言金人入燕山事實甚詳備?！蝗华毑灰娭?。《紀(jì)實》所敘金主不許燕山之語，及索山后，又有峻拒之語，卻有良嗣更易語錄之說，又有謂山后行踏地里交割牒文。大抵我使人疑皆有所參商。至如良嗣之為奸，則是也。故《紀(jì)實》盡述當(dāng)日朝論，不報，改從他錄。按：蔡絛所紀(jì)，頗與馬擴(kuò)不同。擴(kuò)《自序》不可全信，故于此仍存絛說。良嗣更易語錄，今擴(kuò)《自序》亦不見此。
先是，宣撫司遣姚平仲、康遂分疆域，立烽堠回。是日，再遣平仲同王瑰等隨李嗣本兵入燕山。庚子，太師、劍南東川節(jié)度使、領(lǐng)樞密院事、陜西河?xùn)|河北路宣撫司童貫，少傅、鎮(zhèn)海節(jié)度使、河北河?xùn)|路宣撫司蔡攸入燕山府。燕之金帛、子女、職官、民戶為金人席卷而東，朝廷損歲幣數(shù)百萬，所得者空城而已。或告燕人曰：『汝之東遷，非金人意也。南朝留常勝軍，利汝田宅給之耳?！谎嗳私栽?，說黏罕不當(dāng)與我全燕。黏罕猶首鼠，欲止割涿、易二州。金國主曰：『海上之盟，不可忘也。我死，汝則為之!』交燕畢，金國主于契丹、漢兒兩府中攜劉彥宗等出居庸關(guān)，由云中天德路西巡，留白水濼度夏，欲遣官交還本朝山后州縣，且聞天祚北走，經(jīng)營擒之，乃遣左企弓等部所起燕山職官、富戶東取榆關(guān)平灤路以歸。金始得燕，方自矜大，乃邀索不已，而朝廷堅求割燕地，則指城謂使人曰：『此我有也。必欲得之，納錢若干萬，即與汝?！浑m僧寺巨室之屬，指一塔、一殿、一屋，即曰：『此我物也，當(dāng)折取之。汝欲留者，即納其直?！还驶蚯Щ蛉f，貨之而后，重載而去。金國主既得燕山子女，加久駐，氣色已熱，遂大病，而城外諸寨，日夜為燕之鄉(xiāng)兵劫撓，因罵余睹曰：『汝勸我來此，今外寨皆不安，四面皆出大兵，若在網(wǎng)羅中，如何歸?』乃大毀諸州及燕山城壁、樓櫓、要害皆平之，又盡括燕山金銀錢物，民庶寺院，一歸皆空。時便有語，謂：『使中國修理，二三年間卻取之。』趙良嗣亦嘗私語人曰：『止可保三年爾?！粫r上下皆知，莫敢言也。壬寅，金國遣撒盧母赍御押燕山地圖來。初欲令童貫、蔡攸拜受，馬擴(kuò)、姚平仲共曉之，乃已。貫、攸厚賂之，乃還。乙巳，童貫等言收復(fù)燕城了當(dāng)，具表稱賀。丙午，太宰王黼等以撫定燕山，上表稱賀。庚戌，曲赦燕山府、涿、易、檀、順、景、薊等州。戊申，金國遣楊璞同盧益、趙良嗣等曰：『赍國書并誓書來?！凰觳⒓霸浦懈?、武、應(yīng)、朔、蔚、奉圣、歸化、儒、媯等州之地，則圖已交割，當(dāng)時實未嘗得山后土地也。其后頗得武、朔、蔚三州，尋復(fù)失之。兵端蓋自此始。辛亥，童貫、蔡攸自燕山班師。
五月辛巳，童貫、蔡攸至京師。是月，金國主阿國打卒，弟吳乞買立，改天輔六年為天會九年。
校勘記
[1]詞語屑屑 原本作『詞司屑屑』，《長編拾補(bǔ)》卷四十五徑作『詞屑屑』，茲據(jù)文意改。
[2]十月 原本作『十一』，據(jù)《長編拾補(bǔ)》卷四十五改。
[3]如燕京 原本『如』字作墨丁，據(jù)《長編拾補(bǔ)》卷四十五補(bǔ)。
[4]傳旨 原本『傳』字作墨丁，據(jù)《長編拾補(bǔ)》卷四十五補(bǔ)。
[5]事目 原本作『目自』，據(jù)《長編拾補(bǔ)》卷四十五改。
[6]涿易 原本作『逐易』，據(jù)《長編拾補(bǔ)》卷四十五改。
[7]靈邱 原本作『靈兵』，據(jù)《長編拾補(bǔ)》卷四十五改。
[8]李□溫 《長編拾補(bǔ)》卷四十五作『李溫』，茲仍其舊。
[9]備言 原本作『備坐』；又，諸漢蕃，原本作『者漢蕃』，據(jù)《長編拾補(bǔ)》卷四十五改。
[10]劉延慶 原本脫『慶』字；又，新城，原本作『新成』，據(jù)《長編拾補(bǔ)》卷四十五改補(bǔ)。
[11]遂不復(fù)及 原本『不』字作墨??；《長編拾補(bǔ)》卷四十六徑作『遂復(fù)』。茲據(jù)文意補(bǔ)『不』字。
[12]適得 原本二字作一墨丁，據(jù)《長編拾補(bǔ)》卷四十六補(bǔ)。
[13]金國主止盧益等 原本脫『止盧』，意不足，茲據(jù)《長編拾補(bǔ)》卷四十六補(bǔ)。
[14]良嗣云 原本脫『云』字，據(jù)《長編拾補(bǔ)》卷四十六補(bǔ)。
金盟下
宣和四年正月癸酉，金人破遼中京。
九月乙丑，金國通議使勃堇徒姑且、烏歇、高慶裔等見于崇政殿，捧國書以進(jìn)。上特令引上殿，上奏公事。其國書云云。先是，金兵破中京，取云中，屯白水泊。六月初，金主親提兵數(shù)萬，自其國來會之，乃先遣烏歇、高慶裔持書來。詔烏歇等先詣高陽見童貫訖，赴京師。是月三日，入國門，詔以徽猷閣待制趙良嗣、起居郎檀倬館之。金國緣朝廷遣曷魯、大迪烏等歸不遣使，疑吾有謀，又未嘗報軍期，輒進(jìn)兵取中原，移軍白水泊，襲破天祚行帳，仍已占云中府山后州縣。忽聞童貫舉兵趨燕，號二百萬，金主與群臣議，恐爽約自我，或南朝徑取燕守關(guān)，則歲賂不可得，遂耑遣使乘回船至登州，且自招軍，乘機(jī)措置（此據(jù)《金盟本末》增入，詔旨同）。烏歇等既進(jìn)國書，又跪奏曰：『皇帝遣臣來，言貴朝海上之使屢來本國共議契丹，已載國書。中國禮義之地，必不爽約。知聞貴朝遣童貫宣撫，統(tǒng)大兵壓燕境，不來報本國，本國疑貴朝又復(fù)中輟，故遣臣來聘?！涣妓么鹪唬骸夯实勐勝F朝今年正月已陷中京，引兵至松亭關(guān)、古北口，取西京。雖不得大金報起兵月日，已知貴朝大軍起發(fā)，遂令童貫以兵，以應(yīng)貴朝夾攻之意。彼此不報，不在較也?！凰旄魍藲w（此據(jù)《封氏編年》增入，不知封氏據(jù)何書也）。上待烏歇等甚厚，屢差貴臣主宴，錫金帛不貲，至輟御茗，調(diào)膏賜之。引登明堂，入龍德宮、蕃衍宅、別筑離宮，無所不至，禮過契丹數(shù)倍。而慶裔勃海人，尤桀，頗知書史，雖外為恭順，稱恩頌德不絕，詞語屑屑[1]，較求故例無虛日，如乞館都亭驛、乞上殿奏事。朝廷以兩國往來之議未定，請姑俟他日。況契丹修好之初，亦嘗如此。慶裔遂出契丹例卷，回證朝廷之非，請載之國書。于是朝廷不得已皆從之。及賜金線袍段，疑與夏國綿褐同，卻而不受。
《封氏編年》：烏歇、慶裔以六月七日甲午遣來，八月十一日丁酉入見。據(jù)詔旨，兩人乃以九月三日至國門，初九入見。
越四日，詔烏歇、慶裔詣太宰王黼第計事。烏歇等庭趨訖，升堂，講賓主之禮，面授回書云云。又明日，詔檢校少傅、開府儀同三司梁師成臨賜御筵，器皿、供見皆出禁中，仍以繡衣、龍風(fēng)茶為贐。甲戌，詔大中大夫、徽猷閣待制趙良嗣充大金國信使，保義郎、閤門宣贊舍人馬擴(kuò)副之，武顯大夫、文州團(tuán)練使馬政充伴送使（詔旨）。是日，徒姑且、高慶裔、烏歇等入辭于崇政殿，上諭曰：『燕人無主，止是四軍領(lǐng)兵為邊患，乃挾女主猖獗，豈金國可容?早擒之為佳?！粸跣?、慶裔曰：『四軍夔離不耳，彼何人，敢爾?到本國，當(dāng)即奏陳。』時朝廷方以屢勝欺金國，而有一四軍不能制，反令金國擒之，自相矛盾矣。良嗣將行，以國書副本及事目示馬擴(kuò)，擴(kuò)大驚曰：『金人方以不報師期，恐王師下燕守關(guān)，不得歲幣，所以遣使通議，一則欲嗣音繼好，二則視我國去就，猶未知楊可世、種師道白溝之衂，宣撫司氣沮而退。在我當(dāng)固守前約?！磺以疲骸鹤员背d師，便發(fā)兵相應(yīng)。緣昨以船送曷魯?shù)葰w日聽師期，不謂貴朝寂然，但猜慮海道難測，所以不候的音，舉兵相應(yīng)，仍便趨發(fā)宣撫司進(jìn)兵，克期下燕，以振中國威靈，平燕而和金國。既于夾攻元約無策，且絕日后輕悔之患。奈何自布露心腹，傾身倚之?大事去矣！』良嗣愕然曰：『宣撫司盡力不能取，若不以金帛借彼取之，何以得燕?』擴(kuò)曰：『既知力不能取，何不明白奏上，畫與大金，退修送備，保吾舊疆?安得貪目前小利，不顧后患，愛掌失指邪?』良嗣曰：『朝廷之意已定，可不易也。』是日，遂出國門。
十月辛亥[2]，趙良嗣、馬擴(kuò)與徒姑且、烏歇、高慶裔等至奉圣州。
十一月甲戌。先是，趙良嗣、馬擴(kuò)等與徒姑且、烏歇、高慶裔等以九月甲戌發(fā)京師。
時金國主駐軍奉圣州，良嗣過應(yīng)州，黏罕兀室留賓禮物。兀室權(quán)充使伴，與良嗣等至奉圣州，時十月辛亥也。金國主令其弟國相浦結(jié)奴相溫及二太子斡離不等來計事。浦結(jié)云：『皇帝圣旨：兩朝通好，特不相疑，所以問訊往來。不謂中間貴朝斷絕如此?！涣妓脤υ唬骸罕境厥囟Y義，前此信約分明，未嘗失信?！黄纸Y(jié)云：『去年本國耑遣人議如許大事，時屯兵，候使回。望之半年，已誤出師期會，復(fù)不遣報使，止以咫尺之書，數(shù)卒送使人歸，豈非斷絕乎?』良嗣對以：『當(dāng)時書報云并如初議，安有斷絕之意?』浦結(jié)云：『本國人馬以正月到中京，貴朝何時出師?』良嗣曰：『本朝三月末方知大金人馬至中京，即遣童貫太師勒兵相應(yīng)，五月攻契丹，豈非已應(yīng)元約?』浦結(jié)云：『本國取西京，貴朝當(dāng)引兵自應(yīng)、朔夾攻。本國自去年十一月出師，暴露半年有余，貴朝方于五月駐軍雄州，相去千余里，安然射利。夾攻者固如是乎?適皇帝有指揮，去年不遣使，以為失信。今年雖出兵，復(fù)不如約，前議當(dāng)且置之，勿復(fù)言也。今欲得以新取西京一路與南朝，緣天祚尚在，若不得燕京，恐為后患?；实垡严虏啡沼H往燕京，或與南朝，不可知?！簧w是時聞吾兵以下涿、易，劉延慶軍次盧溝，恐不測入燕，所以有此語。良嗣錯愕，答曰：『元議割還燕地，若不得燕京，則西京亦不要?！晃与x不云：『燕京為未了，且言臨時商量。今既言不要西京，不敢強(qiáng)與?！粩U(kuò)見良嗣失言，遽曰：『燕京系累次已約定事，不須更商量也。今貴朝先要交割西京，此段契義，尤見誠意?！涣妓糜衷疲骸罕境婑R盡往燕京，安能來此交割?』譯人未會良嗣之語，擴(kuò)復(fù)易之曰：『若今先交割西京，即有河?xùn)|軍馬可來，如燕京界[3]。見屯諸路大軍，止候取燕京郡城來交割，便是太平無事了也。』相溫云：『既是不要西京，卻須要他皇帝逐起?！涣妓迷疲骸罕境c大國通好五六年，自大軍未到上京時，已有要約。今反復(fù)乃爾，寧不顧義耶?況良嗣等所奉御筆，先燕而后西京，固自有次第?！黄纸Y(jié)云：『今先與西京，其意已厚。汝家日夕守燕京，不能候吾，既得之，取次臨時，何為不可?』良嗣云：『大國所行，必以天為言。前年皇帝與良嗣握手曰：「我已許南朝撫京，使我得之亦然?！怪柑鞛槭?。料皇帝守信，肯違天耶?』浦結(jié)去少頃復(fù)來，傳旨曰[4]：『皇帝言：初以南朝失信，斷絕無疑。緣南朝皇帝委曲，御筆親書，今更不論元約，特與燕京六州二十四縣漢地漢民。其系官錢物等，及奚、契丹、勃海、西京、平、灤州，并不有許與之?dāng)?shù)。南朝自得燕京，亦借路平、灤以歸。如南朝未得，我兵取之，悉如前約，更不論夾攻?！涣?，謂薊、景、檀、順、涿、易也。良嗣答以：『元約山前、山后十七州，今止言燕京六州二十四縣。昨日言西京，今又不及，何也?平、灤本燕地，先曾約定以榆關(guān)為界，則平、灤州在燕京之內(nèi)矣。御筆事目[5]，如本朝兵馬因追襲乘勝，更須過關(guān)。今言本朝平燕，亦借路平、灤，本朝得燕，必分兵屯守，大國人馬經(jīng)過，豈敢耑聽?』浦結(jié)兀室勃然怒曰：『汝家未下燕京，已拒我如此，是不欲通和耳!況汝兵近為燕人擊散，若旬日未下，豈不仰我力乎?』良嗣答以：『本國兵馬見候夾攻，莫若乘未下之時早往燕京，兩無所妨為善?！黄纸Y(jié)云：『當(dāng)即行，但已議定者，決不可改也！』浦結(jié)遂去，少頃復(fù)來，出文字三封，一、知易州何灌牒大金統(tǒng)領(lǐng)，已收涿、易[6]，不得交侵；一、牒靈邱[7]、飛狐縣招誘蕃漢歸附；一、趙詡上李□溫書[8]，言金國多殺不道，請速歸毋留。令良嗣讀訖，浦結(jié)云：『飛狐、靈邱乃山后地，未商量定，便來招誘，此何理也?』良嗣對以：『何灌不知界止，妄發(fā)文字耳。』浦結(jié)云：『此事如置之，如使、副不許借路過關(guān)，趙詡不許漢人歸我，其惡亦同，必協(xié)謀為此。況書中備言御筆招誘諸漢蕃[9]，漢自本國收系，豈非違約哉?』良嗣對以：『招降蕃漢，乃本朝皇帝至仁，不欲行殺，悉使有歸，何名背約?』浦結(jié)云：『適皇帝有旨，以修國書，為此二事，即欲改更。顧大信已定，止是二國信中留一人從軍，恐大國入燕，守居庸關(guān)，本軍借路以歸，無人辨明。且汝只知阻我過關(guān)，不知汝國人馬又?jǐn)??！簧w聞劉延慶敗于新城也[10]。良嗣辭以留使人無例。金人王曰：『吾方行師，豈用例時耶?』遂以國書示良嗣等，遣孛堇、李靖、王度剌充國信使、副，撒盧母充計議使。良嗣云：『所說燕京，如大金得之，亦與南朝。國書中不甚明白?！黄纸Y(jié)乃曰：『一言足矣。喋喋何為?若必欲取信，待到燕京，使人面約便指。』良嗣朝辭，至庭下，有廷立二人指示良嗣曰：『此燕京國妃遣來請降，如不許稱蕃，止乞燕京一職，力拒南朝。及言契丹軍雖寡弱，若止當(dāng)南軍有余，只恐大金國軍來，即不及也?！粚α妓玫榷I二人云：『我已許南朝燕京，汝到日說與國妃?！毁珉x不曰：『勿與南朝交戰(zhàn)，戮及齊民?！欢宋ㄎ?。良嗣等辭訖，遂以馬擴(kuò)遣良嗣，以是日戊午，與使人同來。丙子，到闕。詔良嗣充接伴使及館伴，侍御史周武仲副之。庚辰，李靖、王度剌、撒盧母等入見崇政殿，捧國書以進(jìn)，曰：『適逢使傳，特示音函，然已露于深驚，斯未洽于舊約。載惟大信，理有所陳，奚念前言，義當(dāng)可許。昨差趙良嗣計議，若許燕京，依與契丹銀絹數(shù)目歲交，尋許燕京并所管州縣、所轄漢民。如或不為夾攻，不能依得已計。后來馬政至，更議收復(fù)西京，回書只請就便計度，如難果意，冀為報示。又得書云：俟聞舉軍到西京的期，以憑夾攻，不言自行。計度或難果意，只云并如初議。及絕使軺，以為非是通好之意，遂止夾攻、許與之辭。以故昨來遣兵，及平定契丹了畢，未嘗報論夾攻。自后燕國王上表稱臣，永修貢進(jìn)。薨逝后，屬以其妻國妃虔誠表請，縱不許為蕃輔，亦無他望。良嗣等方始來到，且馬政元赍到事目，所約應(yīng)期夾攻最大事，須俟大金兵馬到西京、大宋兵馬到燕京，并應(yīng)、朔等州人去，如此則方是夾攻。將來不到西京，便是失約也。貴朝若依前書，寔欲夾攻圖謀，理須當(dāng)朝兵馬到西京以來，合于所約道路進(jìn)兵相應(yīng)。若謂不知，又云燕南已屯重兵，兼貴朝士馬發(fā)于代州，比并遠(yuǎn)至西京，地理勞逸，灼然可知。直至克定，未曾依應(yīng)。今承芳翰，再締新歡，極邊屯相應(yīng)之軍，立議復(fù)幽云之地，皆非約也。其于信義，未合許與。蓋念前書，至如契丹將來虔誠請和，聽命無違，不必允應(yīng)，方是大信。故許燕京并六州屬縣及所管漢民外，其余應(yīng)干借官錢谷、金帛諸物之類，并渤海、契丹、奚及別處移散到彼漢民、雜色人戶，兼平、灤、營等州縣，縱貴朝克復(fù)，亦不在許與之限，當(dāng)須本朝占據(jù)。如或廣務(wù)于侵求，必慮難終于信義。所有信誓分立界至，并舊來翰納契丹歲幣數(shù)目多少、交割等事，候到燕京續(xù)議已定，式當(dāng)嚴(yán)律，善保殊休。』靖等既引對畢，詔令詣太宰王黼第。黼論西京、平、灤當(dāng)如約。撒盧母曰：『死約勿言，姑議目前可也。來時上聞許燕京、六州二十四縣地，今必欲西京、平、灤州，方許契丹燕幣之?dāng)?shù)，定恐難?！豁朐唬骸捍髧?，本朝無一不從。本朝所欲，大國莫降心相從否?向來議事已定，是不免遷就，今又得圣旨，探西京分開，別作一段，此亦順大國之意，止欲得燕京及平、灤等一府，盡許契丹歲幣相從，何難?』靖等云：『契丹沃壤，無如燕京。已與貴朝具平、灤等三州，本朝欲作關(guān)隘。以靖所見，莫若先以燕京六州二十四縣交契丹歲幣，其平、灤等州，當(dāng)從容再議，或得不可知。一概言之，徒往還也?！?br />
已上并據(jù)詔旨及《金盟本末》。趙良嗣《總錄》載李靖等詔旨尤詳，今不別出。本紀(jì)于二十三日戊寅書金人遣使來，許我山前六州。今并入此。
十二日戊子，李靖、王度刺等辭于崇政殿。詔龍圖閣學(xué)士大中大夫趙良嗣、顯謨閣待制周武仲為國信使兼送伴，國書云云。御筆付良嗣等云：『營、平、灤三州，聞每歲所得錢物斛斗不多，又天荒地土不少，況豐兇不常，兼須贍給三州。今朝廷頓許十萬銀帛，已大過三州所入?？勺蛹{以此計議。又契勘契丹昏主尚在，所有西京一帶，若金國兵馬回去，本朝又不占據(jù)，則昏主必出沒作過，于彼此非便。本朝所以欲收復(fù)西京者，亦御捍昏主。定計當(dāng)以此理開諭之?！挥钟P批：『遣卿等詣大金皇帝軍前計議，金國遣使人持到國書，大概所請五事，除入關(guān)至燕、系官錢物移散、漢民雜色人戶并如金國所諭，并西京地土候收復(fù)燕京日別行計議外，止有營、平、灤州一事，合依元約，本朝收復(fù)。如卿等到，議尚或未合，聞大金以平、灤州出得些小桑麻，所以欲得，可于歲交契丹銀絹數(shù)目外，特每年更交割絹五萬匹、銀五萬兩，以助金帛之用，曲盡通好交歡之意。所有營、平、灤及西京地土，本朝并行收復(fù)，內(nèi)西京，如金國軍馬已回，即本朝便自計議度?？沙龃擞P為據(jù)，仍計會信誓界至等文字前來?！?br />
徽宗御札兩件，見藏?fù)嶂葜輰W(xué)教授虞鼐，出以示臣。蓋宣和四年十二月事也。合附三日戊子良嗣、武仲再使后。更須考詳。
辛卯，金人入燕（詳見《北邊》）。明日，遣馬擴(kuò)歸朝廷獻(xiàn)捷。甲辰，金國復(fù)遣李靖、王度剌持國書，與良嗣、周武仲同來。良嗣及靖等先以是月庚子至金國軍前入見。國主曰：『數(shù)年相約夾攻云云?！涣妓脤σ裕骸簥A攻雖是元約，據(jù)昨奉圣州軍前計議，云大國以去年不遣使，為斷絕別議，特許燕京，不論夾攻與否。今月二日，本朝于永清擊走夔離不，追至燕京。雖非夾攻，亦其意也?！粐髟唬骸簥A攻且勿言，其平、灤等州未嘗計議，如何必取?若必欲取平、灤等州，并燕京不與汝家矣?！槐懔盍妓脷w館。居四日，國主詔趣令南使辭歸。良嗣曰：『今到軍前，合議事甚多，略未嘗及而遽令辭，何也?』撒盧母云：『皇帝已怒，遂令入辭。』以國書副本示良嗣。良嗣曰：『自古及今，稅租隨地，豈有與其地而不與租稅者?可削去租稅事?！火ず痹唬骸貉嘧晕业弥?，賊稅當(dāng)歸我。大國熟計，若不見與，且速退涿州之師，無留吾疆。』于是復(fù)以國書，再遣良嗣及靖等。
已上并據(jù)《金盟本末》及詔旨等，《南北直筆》、《封氏編年》。若載收事甚詳，則莫如《總錄》，蓋諸書多用《總錄》也。
五年正月丁巳，金國使、副李靖、王度剌、撒盧母以乙卯朔入國門。詔趙良嗣、周武仲復(fù)館之。戊午，引對崇政殿，捧國書以進(jìn)。其國書云云。對罷，見宰臣王黼如儀。黼謂靖等曰：『大計定矣，忽于元約之外求租賦，何哉?』靖等曰：『為本國得燕，所以及此?！豁朐唬骸侯愑虚g諜害吾兩國之成者?！蝗霰R母謝曰：『有之。契丹日夜為皇帝言：「有國都如此，而以與人。」用事大臣頗惑其言，惟皇帝與黏罕兀室持之甚堅，曰：「已許南朝，不可改也?！埂豁朐唬骸鹤舛愇醇s也。上意以交好之深，特相遷就。然飛挽如是之遠(yuǎn)，欲以銀絹充之爾?！痪冈唬骸喝徽垎柶鋽?shù)?！豁朐唬骸阂亚糙w龍圖面約多寡矣?！粡?fù)曰：『去年歲幣如何?』黼曰：『歲有幣，以得地也。今地未入，取之何名?』靖懇求不已，上亦特許之。已未，入辭于崇政殿，以期日已迫，依所乞，免供奉庫錫宴及門外御筵等。詔良嗣、武仲復(fù)充國信使、副兼送伴，馬擴(kuò)充計議使，奉國書往。國書云云。
詔書自此，遂不復(fù)及平、菅、灤三州[11]?！秾嶄洝吩评罹浮⑼醵蓉蒉o于崇政殿，不載遣趙良嗣等。
二月丙戌，龍圖閣直學(xué)士太中大夫趙良嗣、朝散郎顯謨閣待制周武仲、閤門宣贊舍人馬擴(kuò)自燕山回至雄州，以金國國書遞奏。其書云云。初，良嗣、武仲、擴(kuò)等以正月壬戌出國門，丁丑至雄州，己卯抵金國軍前。諸部列館燕京郊外，獨置南使于一廢寺，以氈帳為館。良嗣見金國主，曰：『本朝徇大國多矣，止平、灤一事，豈不能相從耶?』國主曰：『平、灤初嘗未相許，今欲作邊鎮(zhèn)，不可得也?！凰熳h租賦。兀室云：『藉燕地所出，并課利計直可也?！涣妓迷唬骸簢鴷寡宰赓x耳，乃及課利，何哉?』辨論良久，兀室出燕京租令，舊租緡錢歲四十余萬、新租緡錢歲六百余萬。良嗣曰：『承平時，年粟不過百錢。今兵火凋殘之余，蓋十倍矣，豈可視此為率哉?』兀室曰：『姑置之，貴朝必已有成數(shù)，幸明言無隱。』良嗣乃出御筆十萬之?dāng)?shù)。兀室笑而不答。良嗣復(fù)出二十萬之?dāng)?shù)，兀室曰：『此一小縣之?dāng)?shù)也。』良嗣曰：『海上所議，盡還燕京一帶，則與契丹歲幣。今貴朝已除平、灤、營州不議，又起燕京職官、富戶、工匠，今更于此外歲增十萬匹兩。歲歲如之，經(jīng)久無窮，豈少哉?』兀室曰：『海上之約，燕地人民合歸南朝，燕中客人合歸北朝，從此奮發(fā)還鄉(xiāng)，兩朝各面進(jìn)兵夾攻，即軍馬各不得過關(guān)，蓋欲南朝乘本朝兵勢，就近自取。今貴朝不能取，直候本朝軍馬下燕，使貴朝坐享山河之利，有何不可?兼稅賦自其地出，非貴朝物也，何屑屑如是耶?本朝欲起燕京職官、富戶、工匠，亦緣元約燕北人合歸北朝。如郭藥師常勝軍，皆燕北人，藥師亦鐵州人，恐貴朝須此常勝軍驅(qū)使，更不之請，所以且將職官等相貿(mào)易。若貴朝亦欲此職官等，抵遣藥師常勝軍還鄉(xiāng)可也。今所許猶未及歲幣之半，更兼西京在其中，如何諧合?』遂除西京，復(fù)堅執(zhí)如初。良嗣不得已，以御筆綾二萬許之。兀室曰：『皇帝已與兩府議，不須論稅賦多寡，止于歲幣外增一百萬緡，并以綾羅、絲綢、木錦、隔織、截竹、香藥材、細(xì)果等充?！粌筛?，謂左企、虞仲文、曹勇義、劉彥宗等，本契丹兩府人。金人得之任用，所以復(fù)稱兩府也。議者謂祖宗雖徇契丹，歲捐銀、絹五十萬匹兩之?dāng)?shù)，蓋榷場與之為市，以我不急易彼所珍，歲相乘除，所失無幾。今悉以物色估充，榷場之法壞矣。語卒兀室適得郵筒文字[12]，乃燕山路轉(zhuǎn)運(yùn)使趙良嗣乞存留人從等事。兀室曰：『計議未定而已更府名，差官屬，豈不忿忿?設(shè)議論不合，遂欲以強(qiáng)兵取之邪?』良嗣曰：『乃是兩國不相疑之意，何為見詰?』
良嗣除燕山運(yùn)使，詔旨在正月十八日?！冻醪荨吩谌ツ晔率湃?。
翌日，兀室傳其國主之言曰：『燕租六百萬，今止取百萬，非相侵迫。而乃靳嗇，較秋毫如此。借使如數(shù)得之，異時以物估充當(dāng)，益有難色。不如且已，還我契丹舊疆，寢其供輸之約。涿、易常勝軍舊屬燕京，亦當(dāng)見還，請貴朝退軍出城，吾且提兵按邊。若兩軍相遇，豈得晏然而已哉?』良嗣曰：『兩國修好，累年于茲。本朝自以兵下涿、易，今乃云爾，豈無曲直耶?』兀室曰：『非本國紛紛，自貴朝吝甚。若增作百萬緡，則無事矣?！涣妓迷唬骸菏谷顺鼋?，豈敢擅增？況通舊數(shù)已七十萬，不為不多。』兀室曰：『請退軍事，圣旨極峻。不著聞之朝廷，庶幾早決?！焕罹冈唬骸豪删苑峭玻豢珊?。』良嗣知其欲為釁端，曰：『大國通歡，當(dāng)以信義。萬一交兵，罪在曲者，非使人所憂也?！挥忠钊眨Ｊ襾?，詰難良久，遂出書藁租稅事目，云：『事悉在書中。能從固善，不能從，無以議為也。』并出燕地圖，指示曰：『招燕州是渤海聚落，合歸本朝外，居庸、金坡兩關(guān)已為南朝所得，古北、松亭關(guān)本奚家族帳，當(dāng)還金國矣?！涣妓迷唬骸汗疟?、松亭關(guān)初議已與南朝，今復(fù)取之，何哉?』再三力爭，良久方去。后兩日，良嗣入辭。金國主云：『古北、松亭本奚地，合歸北界。初以汝力爭，疑非善意。今已釋然，待將古北與汝家。其松亭關(guān)本朝屯戍，不可求也?！粏柫妓茫骸簛砥诤螘r?』以半月對。令良嗣書以識之。國主曰：『過期不來，提兵往見矣！書中毫發(fā)之爽，亦如之！去年、今年歲幣，速赍以來。』遂令良嗣回，別不差使人。是日，國王與黏罕等入契丹納跋行帳前，列契丹閤門官吏，皆服袍帶如漢儀，贊引拜舞，悉用契丹規(guī)式。每入氈帳中門，謂之上殿。國主云：『使人回，為我語皇帝，事當(dāng)亟?jīng)Q，使人亦疾回。我欲二月十日巡邊，無妨我！』良嗣云：『此去朝廷數(shù)千里，今正月且盡，安能及期?莫若使人留雍州，以書驛聞為便?！粐髟S之。時金人得左企弓輩，日與之謀，以為南朝雅畏契丹，加以劉延慶之?dāng)?，益有輕我心。左企弓常獻(xiàn)詩金主曰：『君王莫輕捐燕議，一寸山河一寸金?！蝗唤鹑俗砸苑周娮o(hù)送燕京園獲東歸，又山后告急，天祚已占西京，見招誘應(yīng)、朔等州，當(dāng)遠(yuǎn)兵應(yīng)援。復(fù)張穀聚平州之眾，亦須支梧。既已出邀索百萬之言，不能無懼，故亟示巡邊之意，觀朝廷所應(yīng)如何。故自南使過盧溝，悉斷橋梁，焚次舍，亦恐我不從而自防也。庚寅，詔遣趙良嗣、周武仲、馬擴(kuò)自雄州再往金國軍前計議。國書云云。御筆付良嗣、武仲、擴(kuò)等：『議山后事須力爭，如不可爭，方別作一段商量?！?br />
三月乙卯，金國遣寧術(shù)割、王度剌、撒盧母來見于崇政殿。趙良嗣、周武仲、馬擴(kuò)等先以二月庚寅發(fā)雄州，乙未至燕京，見金國主。國主得書大喜。良嗣謂兀室曰：『貴朝所須歲幣不貲，本朝皇帝無少吝。今平州已不可得，惟西京早與奪，庶人情無虧。』武仲亦曰：『來時主上丁寧極留意，且煩奏聞。』兀室唯唯而去，越三日不來。良嗣、武仲大恐，慮因山后壞山前已成之議，即欲棄之。馬擴(kuò)力爭姑待次日（十四日戊戌）。兀室、楊樸到館，云：『西京路疆土，據(jù)諸郎君言，初得之時，城中再叛，攻近四十日方下，士卒死傷極眾，實為艱辛，又非元約當(dāng)割。若我家不取，待分與河西毛揭室家，必得厚餉。皇帝言趙皇大度，我增百萬，一言不辭。今求西京，何辭以拒?兼我在奉圣州心已許之，會議三日，今早方?jīng)Q。然其間人民，卻待遷去。』良嗣等曰：『既得疆土，人民自具。若止空城相付，將安用之?』兀室良久笑曰：『此無他，皇帝意欲南朝諸軍犒賞耳。』擴(kuò)答以：『貴朝既許西京，朝廷豈無酬酢之禮?』兀室曰：『此亦再遣使去。』辛丑入辭，其書云云。甲辰，良嗣等遂與寧術(shù)割、耶律度剌、撒盧母三人來。將發(fā)，國主謂良嗣曰：『寧術(shù)割，貴臣也，善待之?！粫r詹度除知燕山府，王安中除宣撫使，駐燕山。寧術(shù)割云：『此行良遽，恐不獲如契丹舊儀，止求花宴?！涣妓迷唬骸寒?dāng)具取旨?！蝗勺佣露巳眨瑢幮g(shù)割、度剌至國門，詔良嗣、武仲館之，并用契丹故事，仍別賜衾褥、叵羅。是日引對，罷詣王黼第如儀。黼欲令庭趨，寧術(shù)割不可，分庭而見。寧術(shù)割云：『西京已許貴朝，愿歲得碌礬二十栲栳。士卒取西京弊甚，乞加犒賞之恩。』黼皆許諾。上以寧術(shù)割等屢乞花宴，且其國主善待之語。詔特頒春宴，宴日，就辭于集英殿，跪奏：『愿聞犒賞金帛之?dāng)?shù)?！簧现I以二十萬，寧術(shù)割乞增，上不許。寧術(shù)割退，良嗣等前。上問：『金人增歲物，起人戶，誅求不已，何乃爾邪?』良嗣對以：『金人貪暴，惟利之從，其他不鄙也?！获R擴(kuò)云：『以本朝兵不立威，乃至是!』武仲云：『賴陛下圣德，金主心服，不爾，邊患未易量?！簧显疲骸喝?。彼金人既入關(guān)，先據(jù)燕地，朕恐為后患，不惜歲增百萬以啖之，且解目前之紛也?！辉t吏部侍郎盧益借兵部尚書，與良嗣俱充國信使，擴(kuò)充副使，持國書及誓書往軍前議交燕月日。國書、誓書云云。
按：良嗣與寧術(shù)割等皆言許還西京，且求犒軍物二十萬矣。而國書并誓書乃無一語及西京者。蓋良嗣與寧術(shù)割共為欺罔，卒啟兵端云。
四月癸巳。初，盧益、趙良嗣、馬擴(kuò)與寧術(shù)割等以三月己未初六日發(fā)京師，行至涿州，金國主止盧益等[13]，呼寧術(shù)割等先歸，益、良嗣、擴(kuò)留涿州，候宣撫司撥足賞軍銀絹，乃詣燕山。兀室、高慶裔等先索誓書觀之，斥字畫不謹(jǐn)，且求細(xì)故紛紛，至屢卻，令回京師換之。益等諭以：『主上親御翰墨，示尊崇大國之意。』猶不信，更改再三四不已，朝廷皆曲從之。居數(shù)日，兀室與楊璞來，言：『計議已定，但近有燕京職官趙溫訊、李處能、王碩儒、韓防等越境去南朝，須先以見還，方可以議交燕月日?！皇菙?shù)人者，皆契丹所指名，金人必索之。良嗣欲諭宣撫司遣之，益、擴(kuò)不可，曰：『數(shù)人聞已達(dá)京師，今欲悉還之，不惟失燕人心，且必見御，盡告吾國虛實，所系非細(xì)。況今已迫四月，彼亦難留，何慮不交?奈何隨所索即與之?彼得一詢十，何時已耶！』然良嗣卒與撒盧母同赴宣撫司取溫訊等。
此據(jù)《金盟本末》及馬擴(kuò)《自敘》修入?！侗灸吩疲航K以人戶未足，移文往來，留使人涿、易州數(shù)日。按：擴(kuò)云差撒盧母同良嗣往雄州宣司取溫訊等，經(jīng)七日，縛溫訊回。今參取之?！侗灸酚衷疲壕佣?，兀室、楊璞來言?！斗馐暇幠辍废荡擞诙展镉稀？及淳卟缓?，今改云『居數(shù)日』，庶不抵牾。
丁丑，始差接伴使勃堇渠列、副使少卿郭霆來，與益等相見。己卯，見金國主，尋遣楊天壽傳其言曰：『高慶裔等赍書甚善，然須候取戶口勃特不回議之。
戶口勃特不，據(jù)《金盟本末》，勃特不，莫曉，所謂疑，即指趙溫訊等也。
至今未至，何故?』益等對：『昨過雄州，見童太師云：戶口在者何吝?如變匿姓名，亡命之人，雖立賞召捕，安能便足?三五年間，大事方定，此細(xì)故也，何苦相左?』楊璞曰：『已秣馬脂車矣。止候人口齊足即行。』壬午，益等赴花宴。是日，金國主坐行帳前，列契丹伶人作樂，每舉酒，輒謝恩。漢兒左企弓已下?lián)|笏捧觴稱壽，悉如契丹舊儀。時國主形神已病，中觴，促令便辭，略不及交燕事。盧益力爭不可，兀室曰：『兩朝誓書中不納叛亡，今貴朝已違誓矣?！灰嬖唬骸呵椅鹧灾T人未嘗有至南朝者，借使有之，在立誓后邪?立誓前耶?』良嗣亦曰：『未議之事有五，一、回答誓書；二、交燕京月日；三、符家口立界；四、山后進(jìn)兵時日；五、西京西北界未定，兼賞軍銀絹在涿州未交，安得便辭?』符家口者，有永濟(jì)務(wù)在焉。初，畫地圖以屬南界，宣撫司遣姚平仲立封候誤置北朝，故良嗣以為言。兀室云：『我以山西全境與汝家，豈不能易此尺寸地耶?』良嗣不能答，徐問交燕如何。兀室曰：『候宣撫司戶口齊足?！涣妓迷疲骸河懈鞑段传@及未嘗到南界之人，如何?』兀室云：『若未獲，止將郭藥師、董虎兒當(dāng)之可也?；实凼ブ迹荷轿鞯赝敛⒎铱?，已無可議者，使、副當(dāng)亟辭去?！还镂矗瑥?fù)遣良嗣、撒盧母等往雄州取戶口，途次，撒盧母等曰：『兩國議如許大事，十分八九來成，止為人口毫末。皇帝有言：此事責(zé)在趙龍圖，首尾計議之人?！涣妓迷芠14]：『若張軫、趙溫訊、韓昉等果到本朝，良嗣必知之。今實不聞，奈何?』楊璞密諭良嗣云：『拒之深，或觸其暴，不可悔也。』良嗣以璞意白宣撫司，宣撫司不得已，縛溫訊赴軍前。撒盧母喜曰：『可以相賀矣！若韓昉、張軫等皆得，尤善?！皇窃挛熳?，溫訊至，黏罕釋其縛而用之。楊璞尋出國書、誓書二稿示良嗣，欲借糧十萬斛轉(zhuǎn)至檀州、歸化州，給大軍討天祚，且請良嗣入辭。良嗣問交燕的以十七日，先令官吏來，其兵屯盧溝河，候皇帝進(jìn)止。甲午，良嗣及益、擴(kuò)等辭，金國主遂赍國書與楊璞俱來。國書、誓書云云。后兩日，至雄州。宣撫司猶疑金人所約非實，因留馬擴(kuò)同入燕，備緩急差使，遣益、良嗣與楊璞赴京師。初，王黼既專任交割燕山事，降旨飭童貫、蔡攸不得動以約束，因使良嗣奉使。而金主謂良嗣曰：『我聞中國大將，獨仗劉延慶將十五萬眾，一旦不戰(zhàn)自潰，中國何足道?我自入燕山，今為我有，中國安得之?』良嗣不能答，乃與其使偕來。始祖宗時，敵使至，待遇之禮有限，不示以華侈，且以河朔甫近都邑，故迂其途，多其里堠，次第為之燕犒而至，皆防微杜漸意也。及黼遣良嗣，惟務(wù)欲速，以擅其功，與其使人，限以七日自燕山至闕下，凡四五往還，皆然。又其每至也，漸加以禮，夸之以富盛。金人因是自負(fù)，邀索不已，黼遂許以遼人舊歲幣四十萬之?dāng)?shù)外，每歲更添燕山、易、景、順、檀、薊六州代稅錢百萬緡。金人既得所欲，乃許。我又索營、平二州，則曰：『海上元約：石晉所割則屬中國，契丹舊地則歸我。今平、營二州，乃阿保機(jī)于后唐時所陷灤州，乃營、平地舊已人北，即非石晉所獻(xiàn)之地，當(dāng)如初約。』于是我無辭。又索云中一路，則曰：『云中久為我有，中國安得之?』中國亦無如之何，姑欲得燕山，且掩其挫敗之丑，以塞中外之議，因割燕山府、涿、檀、順、易、景、薊為一路，而歸其代稅一百萬緡。又議折中國物貨以補(bǔ)其闕，于是又遣良嗣議，折物凡絹三十萬，絲、綿等稱是。敵人每喜南貨，故雖木棉亦二萬段，香、犀、玳瑁、碗碟、匕箸，皆折閱倍償之，至于龍腦，每兩但折八貫，則皆良嗣其中為奸也。約既定，索禮數(shù)，因盡還其待契丹敵國之禮，唯不稱兄弟而已。乃遣良嗣奏誓書以□。金人取誓書副本先視之，又正書界上，俾我使復(fù)回，更易誓書中語然后來，我又從之。事既畢，彼亦遣使以誓書來。
此據(jù)蔡絛《紀(jì)實》修入。絛又自注云：『作《紀(jì)實》后六年，始得見馬擴(kuò)《自敘》，備言金人入燕山事實甚詳備?！蝗华毑灰娭?。《紀(jì)實》所敘金主不許燕山之語，及索山后，又有峻拒之語，卻有良嗣更易語錄之說，又有謂山后行踏地里交割牒文。大抵我使人疑皆有所參商。至如良嗣之為奸，則是也。故《紀(jì)實》盡述當(dāng)日朝論，不報，改從他錄。按：蔡絛所紀(jì)，頗與馬擴(kuò)不同。擴(kuò)《自序》不可全信，故于此仍存絛說。良嗣更易語錄，今擴(kuò)《自序》亦不見此。
先是，宣撫司遣姚平仲、康遂分疆域，立烽堠回。是日，再遣平仲同王瑰等隨李嗣本兵入燕山。庚子，太師、劍南東川節(jié)度使、領(lǐng)樞密院事、陜西河?xùn)|河北路宣撫司童貫，少傅、鎮(zhèn)海節(jié)度使、河北河?xùn)|路宣撫司蔡攸入燕山府。燕之金帛、子女、職官、民戶為金人席卷而東，朝廷損歲幣數(shù)百萬，所得者空城而已。或告燕人曰：『汝之東遷，非金人意也。南朝留常勝軍，利汝田宅給之耳?！谎嗳私栽?，說黏罕不當(dāng)與我全燕。黏罕猶首鼠，欲止割涿、易二州。金國主曰：『海上之盟，不可忘也。我死，汝則為之!』交燕畢，金國主于契丹、漢兒兩府中攜劉彥宗等出居庸關(guān)，由云中天德路西巡，留白水濼度夏，欲遣官交還本朝山后州縣，且聞天祚北走，經(jīng)營擒之，乃遣左企弓等部所起燕山職官、富戶東取榆關(guān)平灤路以歸。金始得燕，方自矜大，乃邀索不已，而朝廷堅求割燕地，則指城謂使人曰：『此我有也。必欲得之，納錢若干萬，即與汝?！浑m僧寺巨室之屬，指一塔、一殿、一屋，即曰：『此我物也，當(dāng)折取之。汝欲留者，即納其直?！还驶蚯Щ蛉f，貨之而后，重載而去。金國主既得燕山子女，加久駐，氣色已熱，遂大病，而城外諸寨，日夜為燕之鄉(xiāng)兵劫撓，因罵余睹曰：『汝勸我來此，今外寨皆不安，四面皆出大兵，若在網(wǎng)羅中，如何歸?』乃大毀諸州及燕山城壁、樓櫓、要害皆平之，又盡括燕山金銀錢物，民庶寺院，一歸皆空。時便有語，謂：『使中國修理，二三年間卻取之。』趙良嗣亦嘗私語人曰：『止可保三年爾?！粫r上下皆知，莫敢言也。壬寅，金國遣撒盧母赍御押燕山地圖來。初欲令童貫、蔡攸拜受，馬擴(kuò)、姚平仲共曉之，乃已。貫、攸厚賂之，乃還。乙巳，童貫等言收復(fù)燕城了當(dāng)，具表稱賀。丙午，太宰王黼等以撫定燕山，上表稱賀。庚戌，曲赦燕山府、涿、易、檀、順、景、薊等州。戊申，金國遣楊璞同盧益、趙良嗣等曰：『赍國書并誓書來?！凰觳⒓霸浦懈?、武、應(yīng)、朔、蔚、奉圣、歸化、儒、媯等州之地，則圖已交割，當(dāng)時實未嘗得山后土地也。其后頗得武、朔、蔚三州，尋復(fù)失之。兵端蓋自此始。辛亥，童貫、蔡攸自燕山班師。
五月辛巳，童貫、蔡攸至京師。是月，金國主阿國打卒，弟吳乞買立，改天輔六年為天會九年。
校勘記
[1]詞語屑屑 原本作『詞司屑屑』，《長編拾補(bǔ)》卷四十五徑作『詞屑屑』，茲據(jù)文意改。
[2]十月 原本作『十一』，據(jù)《長編拾補(bǔ)》卷四十五改。
[3]如燕京 原本『如』字作墨丁，據(jù)《長編拾補(bǔ)》卷四十五補(bǔ)。
[4]傳旨 原本『傳』字作墨丁，據(jù)《長編拾補(bǔ)》卷四十五補(bǔ)。
[5]事目 原本作『目自』，據(jù)《長編拾補(bǔ)》卷四十五改。
[6]涿易 原本作『逐易』，據(jù)《長編拾補(bǔ)》卷四十五改。
[7]靈邱 原本作『靈兵』，據(jù)《長編拾補(bǔ)》卷四十五改。
[8]李□溫 《長編拾補(bǔ)》卷四十五作『李溫』，茲仍其舊。
[9]備言 原本作『備坐』；又，諸漢蕃，原本作『者漢蕃』，據(jù)《長編拾補(bǔ)》卷四十五改。
[10]劉延慶 原本脫『慶』字；又，新城，原本作『新成』，據(jù)《長編拾補(bǔ)》卷四十五改補(bǔ)。
[11]遂不復(fù)及 原本『不』字作墨??；《長編拾補(bǔ)》卷四十六徑作『遂復(fù)』。茲據(jù)文意補(bǔ)『不』字。
[12]適得 原本二字作一墨丁，據(jù)《長編拾補(bǔ)》卷四十六補(bǔ)。
[13]金國主止盧益等 原本脫『止盧』，意不足，茲據(jù)《長編拾補(bǔ)》卷四十六補(bǔ)。
[14]良嗣云 原本脫『云』字，據(jù)《長編拾補(bǔ)》卷四十六補(b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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