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太祖圣訓(xùn)
天命三年戊午閏四月壬午
卷之一
敬天
上諭貝勒諸臣曰：“人君，即天之廣也；貝勒諸臣，即君之子也；民，即貝勒諸臣之子也。君以父事天，敬念不忘，克明厥德，仰承天錫丕基，則帝祚日隆。貝勒諸臣以父事君，敬念不忘，勿懷貪黷之心，勿為奸慝之事，以公忠自效，則爵位常保。民于貝勒諸臣，敬念不忘，遵守法度，勿萌奸宄，勿行悖亂，則身無禍患。如君受天之佑，以為無與子天，曰此我才力所致也，遂不勤修治道，措注失宜，天若譴之，移其國柞，能自守天位乎？貝勒大臣受君之恩，以為無與于君，曰此我才力所致也，心懷奸慝，恣行貪黷，君若譴之，褫其爵位，能自保身家乎？至于民不遵貝勒大臣約束，而行奸宄悖亂之事，必致獲咎，而禍患隨之矣！”
是日，上諭侍臣：“天欲平治天下而立之君，為君者若不修明制度，永奠邦家，豈天之立君止為一身安富逸樂耶！君欲經(jīng)理國事而任之臣，為臣者若臨事之時不能勤敏恪慎，殫心厥職，豈君之任臣為止汝一身富貴耶！觀此則君子天錫基業(yè)，敬以承之，舉忠良，斥奸佞，日與大臣講明治道，以致皇天眷佑，人民悅服，如古所稱堯舜禹湯文武以及金世宗諸令主，休譽(yù)著當(dāng)時，鴻名傳后世，孰有善于此耶？人臣身秉國釣，因循從事，不能申明教令，誡諭君下，則無知之民，罹于法者必多。若各盡厥職，明法度，以訓(xùn)國人，使不罹于刑戮，則君心嘉悅，眷顧日隆，如所謂皋陶、伊尹、周公、諸葛亮、魏征諸臣生膺顯爵，沒垂令聞，斯于臣職為無負(fù)耳！”
天命六年辛酉正月甲申
上率四大貝勒及臺吉德格類、濟(jì)爾哈朗、阿濟(jì)格、岳托等對天地焚香。祝曰“天父也，地母也，今以暴國肆虐，奉命徂征。其烏喇、輝發(fā)、哈達(dá)、葉赫同一語音之國，已蒙垂佑，悉以授予。既而征明，又得撫順、清河、開源、鐵嶺諸城。及明四路來侵，盡殲其眾，無非天地之默相也。吾所禱于皇天后土者，吾子孫中縱有不善之人，俾勿同氣推刃，開戕害之端。其不善之人，惟天誅之，若不俟天誅，存心戕害，天地鑒之，奪其算，無克永年?；蛴诶サ苤?，有所行悖亂者，不忍傷殘，以義理所在，殷勤教誡，感格愚頑，使自悔悟。天地其眷顧之，神祗其呵護(hù)之，愿我于孫祚永百世以及萬年。用茲虔告，尚其無咎既往，鑒乃來茲?！?br />四月壬申
上諭諸貝勒曰：“國君與貝勒聽斷國事，皆知以至公為貴，至子己之所行，或有明知其非，猶強(qiáng)以為是者，蓋亦如聽斷國事，以非者為非，是者為是也。惟能處以至公，絕無私念，乃為天所佑，天果佑之，必昌其子孫，綿其福祿，降以神智之嗣，寧有神智之嗣或致失德者乎？若獲罪于天，則所生之子必昏庸者流。以昏庸而繼大業(yè)不致敗亡者，來之有也。”
七月庚子
上諭侍臣曰：“天之所命，俾為帝王，膺圖篆，柄國政，其守此丕基也。如置瓦器，然必求其安。夫器置之安則安，置之危則危，倘致缺損，庸可補(bǔ)乎？若將天錫丕基時時敬念，兢兢恪守，斯神器永奠，大業(yè)弗墜，不然肆意驕縱，上干天怒，隕墜厥緒，豈復(fù)能祈命予天哉！”
天命十一年丙寅正月己酉
上諭侍臣曰：“天地法象雖高遠(yuǎn)難窮，而理則貞而一也。故能使日月運(yùn)行，風(fēng)雨調(diào)順，四時不違其序，化育萬物，生生不已。嘗思前人得失之故，不甚相遠(yuǎn)，如在目前。行善而得，行不善而失，往跡固昭然也。誠勤子觀覽，廣加咨詢，惡者戒之，善者從之，則貞之一理備于厥躬，卜年卜世建無疆之休，不難矣！”
圣孝
天命九年甲子四月甲甲
上以遼陽既定，建都東京，奉移景祖、顯祖諸陵，安葬于東京之楊魯山，設(shè)太牢，焚楮幣。上詣二祖陵，奠酒行禮。祝曰：“吾征明，復(fù)祖父仇，已得遼東、廣寧、祗移寢園，永安斯土。惟我祖考仰達(dá)天地，垂福佑焉?！?br />癸巳九月
神武
上聞葉赫、哈達(dá)、烏喇、輝發(fā)、科爾沁、席北、卦爾察、朱舍里、訥殷九姓之國，合兵來侵，以我軍夜出，恐驚國人，傳語諸將，旦日啟行，遂安寢。明日出兵，至拖克索地。上立渡口，誡軍士曰：“盡解爾蔽手，去爾護(hù)項，或項臂傷，亦惟天命，不然身行拘縶，難以奮擊，我兵輕便，破敵必矣?！北娙缑r，敵兵甚多，眾聞之色變。上曰：“爾等毋憂，吾必不疲爾力，俾爾苦戰(zhàn)，惟壁于險隘，誘之使來。若來，我兵迎擊之，否則四面列陣，以步軍徐進(jìn)，彼部長甚多兵，皆烏合，勢將觀望不前，其爭先督軍者，必其貝勒。我以逸待勞，傷其貝勒一二人，彼眾自潰。我兵雖少，奮力一戰(zhàn)，固可必勝耳！”及接戰(zhàn)，大破敵眾，均如上諭。
癸丑正月己未
上以烏喇國背盟，親率大兵往征之。時，烏喇貝勒布占泰率兵三萬，越伏爾哈城而軍，我統(tǒng)軍諸貝勒大臣皆欲戰(zhàn)。上諭曰：“我仰荷天眷，自幼用兵以來，雖遇勁敵，無不單騎突陣，斬將搴旗。今日之役，我何難率爾等身先搏戰(zhàn)，但恐貝勒諸大臣或致一二被傷，實深惜之。故欲計出萬全，非有所懼而故緩也。爾眾志既孚，即可決戰(zhàn)?！币蛎℃z胄被之。復(fù)諭將士曰；“倘蒙天眷佑，破敵眾，即乘勢奪斗，克其城，毋使復(fù)人”乃進(jìn)兵，指揮將軍，比接戰(zhàn)，親馳沖入，大敗烏喇兵，遂火其國。
天命三年戊午四月辛丑
上頒訓(xùn)練兵法之書于統(tǒng)兵貝勒諸臣。其辭曰：“凡安居太平，貴于守正，用兵則以不勞己、不頓兵，智巧謀略為貴焉。若我眾敵寡，我兵潛伏幽邃之地，毋令敵見，少遣兵誘之。誘之而來，是中吾計也；誘而不來，即詳察其城堡遠(yuǎn)近。遠(yuǎn)則盡力追擊，近則直薄其城，使壅集于門而掩護(hù)之。倘敵眾我寡，勿遽近前，宜預(yù)退以待大軍。俟大軍既集，然后求敵所在，審機(jī)宜，決進(jìn)退。此遇敵野戰(zhàn)之法也。至于城郭，當(dāng)視其地之可拔則進(jìn)攻之，否則勿攻。倘攻之不克而退，反損名矣。夫不勞兵力而克敵者，乃足稱為智巧謀略之良將也。若勞兵力，雖勝何益？蓋制敵行師之道，自居于不可勝，以待敵之可肚，斯善之善者也。每一牛錄，制云梯二，出甲二十，以備攻城。凡軍士自出兵日至班師，各隨牛錄，勿離，如離本纛，執(zhí)而訊之。甲喇額真不以所頒法令誡諭于眾，罰甲喇額真及本牛錄額真馬各一匹。若諭之不聽，即將梗令之人論死。甲喇額真及本牛錄額真，凡有委任職事，自度果能勝任，則受之，不能則勿受。蓋委任者之意，非止為一人，如不勝任而強(qiáng)受之，則率百人者，百人之事敗矣，率千人者，千人之事敗矣。國家之事，莫大于此。至于攻取城郭，不在一二人爭先競進(jìn)。一二人輕進(jìn)，必致?lián)p傷，被傷賞不及，縱殞身亦不為功。迨列陣已定，爭為先登，以陷城者，方錄其先進(jìn)之功。其先登陷城者，馳告固山額真，俟環(huán)攻軍士，四面并進(jìn)，城陷，然后固山額真鳴螺，俾各路軍士聽螺聲，一時并進(jìn)。”
天命四年己未三月甲申朔
明總兵杜松、劉艇、李如柏、馬林等督兵二十萬，分四路來侵。辰刻，我國西路偵卒以明兵出撫順關(guān)馳告，而南路偵卒又以明兵進(jìn)董鄂境馳告。上曰：“明兵之來，信矣！我國南路駐防之兵有五百人，其南路兵來，即以此拒之。明使我先見南路有兵者，誘我兵而南也，其由撫順?biāo)鱽碚?，必大兵也。急宜拒?zhàn)，破此則他路兵不足患矣?！奔从诔娇贪l(fā)兵，大貝勒代善先行，諸貝勒續(xù)至界凡，見我國筑城夫役及兵四百據(jù)吉林崖。時杜松結(jié)營撒爾湖山，而自引兵迎攻我兵。四大貝勒等議曰；“吉林崖巔，有防衛(wèi)夫役之兵四百人，急增千人助之，俾登山馳下沖擊，而以右翼四旗兵夾攻之，其撒爾湖山之兵，則以左翼四旗兵備御焉?！北韧现?，問破敵策，四大貝勒以前議告。上曰；“日暮矣，且從汝等。今分右翼四旗之二與左四旗兵合，先破撒爾湖山所駐兵，此兵破，則界凡之眾自喪膽矣。再令右二旗兵遙望界凡明兵，俟我軍自吉林崖馳下沖擊時，并力以戰(zhàn)?！庇谑呛狭毂M(jìn)攻撒爾湖山，不移時大破之，而所遣助吉林崖之軍，自山馳下。右二旗軍渡河夾擊界凡山麓明兵，又大破之，又破馬林兵于尚間崖，又破劉綎兵于阿布遠(yuǎn)里岡。李如柏遁去。
甲申四月
智略
上警悟軼倫，臨機(jī)應(yīng)變，倉卒合度。嘗夜寢，聞戶外有聲，披衣潛出，伏煙突旁伺之。時陰晦無所見。少頃賊將逼，所有電光照見，遂占仆擒之。近侍洛漢請殺之。上念若殺此賊，其主必顯與我為難，倘加兵于我，我眾寡不敵，奈何？乃佯詢曰：“爾非盜牛來耶？”賊果以盜牛應(yīng)。洛漢又曰：“誑言也。實欲害吾主，殺之便?！鄙喜辉S，曰；“果盜牛也?！彼炜v之去。
甲申六月初
我國攻取董鄂部數(shù)寨，至是蓬鄂部諸貝勒因我國與哈達(dá)有隙，欲乘機(jī)來攻。會其部內(nèi)亂，上聞之，與眾計曰：“董鄂部內(nèi)亂，宜往攻?！北娭G曰：“兵未可輕入其境，幸爾勝誠善，償有失奈何？”上曰：“我不乘機(jī)先發(fā)，倘彼復(fù)和好，必加兵我矣?！北娊栽唬骸吧??！鄙下越绶舱乇?，有撒爾湖、界凡、東佳、把爾達(dá)四寨部長合兵追襲。其部長訥申、把穆尼從步軍中疾馳而至，上單騎回?fù)簦瑪卦G申，復(fù)射斃把穆尼。追兵逡巡，猶不退。我軍士曰：“馬疲甚，奈何？”上曰：“爾等下馬步行，佯以弓綃拂雪，為拾矢狀，徐引馬過嶺，予伏此，為緩敵計?！避娛考刃校寺势呷藶榉?。上露胃而立，追兵疑有伏，不敢進(jìn)，上引兵徐還，不遺一騎。
壬子十月
上征烏喇國，既克其六城，兩軍相持河岸，眾貝勒請渡河攻其所居大城。上諭曰：“汝等毋作此浮面取水之議，當(dāng)為探源之論耳。譬伐大木，豈能遽摧，必以斧斤斫而小之，然后可折。今以勢均力敵之大國，欲一舉取之，能盡滅乎？我且削其所屬外城，獨(dú)留所居大城，外城盡下，則無仆何以為主，無民何以為君乎？”遂率師毀其六城而還。
天命四年己未六月辛酉
上既克開原城，諭貝勒諸臣曰：“吾等勿回都城，筑城界凡，治屋廬以居，牧馬邊境，勿渡渾河，何如？”貝勒諸臣議曰：“不如還都，近水草息焉。濃陰之下，浴之飼之，馬乃速壯，且使士卒歸家，繕治兵仗便。?！鄙显唬骸按朔菭査?。今六月盛夏，行兵已二十日矣，若還都，二三日乃至，軍士由都至各路屯寨，又須三四日，炎蒸之時，復(fù)經(jīng)遠(yuǎn)涉，馬何由壯耶？吾居界凡，牧馬于此，至八月又可興師矣?！彼祚v蹕界凡，令軍士盡牧馬于邊。
天命八年癸亥五月乙未
臺吉阿巴泰等破蒙古回兵，上出城迎之，行四十里，遇于古城堡南。宴勞畢，會雨。上曰：“蒙古之人，猶此云然。云合則致雨，蒙古部落合則成兵，其散猶云收而雨止也，俟其散時，我當(dāng)躡而取之耳?！?br />甲申九月
寬仁
上攻甕郭落城，城中有鄂爾果尼及羅科，皆射中上，創(chuàng)甚還兵。創(chuàng)愈后率兵攻克之，獲鄂爾果尼及羅科，諸臣請誅之。上曰：“兩國交鋒，志在取勝，彼為其主乃射我，今為我用，不又為我射敵耶？如此勇敢之人，若臨陣死于鋒鏑，猶將惜之，奈何以射我故而殺之耶？”乃擢鄂爾果尼羅科為牛錄鎮(zhèn)統(tǒng)，轄三百人。
癸巳九月
上既破九國之兵，生擒烏喇貝勒布占泰。諭之曰：“汝等九部會兵侵害無辜，天厭汝等，昨已擒斬布寨，彼時獲爾，亦必殺矣。今既見汝，何忍殺。語曰：‘生人之名，勝于殺人，與人之名，勝于取人?！彼旖馄淇`，賜猞貍猻裘，豢養(yǎng)之。
辛丑正月
上既從明萬歷帝言，命哈達(dá)貝勒孟格布祿之子吳爾占代復(fù)主哈達(dá)國后，哈達(dá)饑，乞糧于明，不與，備鬻妻子奴仆，易柴而食。上惻然曰：“此吾所撫之赤子也，何忍聽彼流離?！彼烊允展_(dá)國人，豢養(yǎng)之。
天命三年戊午四月壬寅
上既發(fā)兵征明，諭諸嘆勒大臣曰：“此兵吾非樂舉也，實因七大恨。其余小忿，不可殫述，凌迫已甚，用是興師，凡俘獲之人，勿去衣服，勿淫婦女，勿離異其匹偶，拒戰(zhàn)而死者，聽其死；若歸順者，慎勿輕加誅戮。
天命四年己未七月丙午
上既擒蒙占喀爾喀部落貝勒介賽，喻貝勒大臣曰：“我畜介賽于此，而殄其兵彼所屬軍民畜產(chǎn)，恐為他貝勒攘而取之，不如縱所擒百四十人還國便。”遂遣之。
十月辛未
察哈爾林丹汗遣使康客兒拜虎赍書至。書中語不遜，貝勒諸臣怒，欲斬其使。上諭諸貝勒大臣曰：“爾等怒之是也，吾亦未嘗不怒，但與使者無與焉，遣使者罪耳，姑留使者，俟遣歸時，吾亦有以報之?！?br />卷之二
論治道天命元年丙辰正月癸酉
上諭貝勒諸臣曰：“朕聞上古至治之世，君明臣良，同心共濟(jì)，天降禎祥，休和濟(jì)至，果秉志公誠，勵精圖治，天心必加眷佑，地靈亦為協(xié)應(yīng)，為人君者小可不秉志公誠，而去其私也。蓋天無私，四時順序；地?zé)o私，萬物發(fā)生；人君無私，則庶事咸理，而底于有成。撫有大國者，能以公誠存心，建立綱紀(jì)，教養(yǎng)兼施，則天地神祗，必交相感應(yīng)，而群方亦莫不愛戴，以之均平邦國，臻于帝王之道無難矣。且修身與齊家治國，其道一也。一其心以修身，則君德清明；一其心以修家，則九族親睦；一其心以治國，則黎庶乂安。由是協(xié)和萬邦，亦不外此。為治之道，惟在君心—而已?！?br />丙子
上諭諸嘆勒曰：“君德明，則賢臣悅；君德暗，則賢臣憂。故人君智慮未周，必博聞廣覽，勤于咨詢，然后稱睿哲之主焉。若賢臣遭逢盛世，翊贊皇猷，俾朝廷聲敦施當(dāng)時，傳后世，皆以忠誠之心為之，有嘉謀讜議，無不盡言，其視家國如一體然，始可貢諸天地而無慚矣。蓋忠誠而慈惠，則利濟(jì)必公；忠誠而敏達(dá)，則庶物就理；忠誠而武勇，則戡定禍亂，克奏膚功，忠誠自靖，凡事皆可勝任也。若慈惠而無忠誠，施與必不分平，敏達(dá)而無忠誠，更張適滋紛擾，武勇而無忠誠，輕敵寡謀，益取敗而致亂。才具雖優(yōu)，每以內(nèi)鮮忠誠，動輒獲咎。故明君治國，務(wù)先求忠誠之人而倚任之也。”是日，上諭貝勒諸臣曰：“古者君德克明，自九族以至百姓，咸享太平，雖治安已奏，而仍個敢荒寧，故懋登上理焉。蓋人君勤求壘治．其道不遠(yuǎn)，惟在上者誠正宅心，則下之狙詐悉化；恭讓持己，則下之凌兢潛消，將風(fēng)俗淳樸，萬邦協(xié)和，斯進(jìn)至治，無難矣。
三月丙子
上諭貝勒諸臣曰：“為人君者，私意不葫，常存敬畏，則其德日進(jìn)于高明。推此心以愛養(yǎng)斯民，公普周遍，則無論賢愚，皆中心愛戴矣。至于賢能之人，舉而用之，俾為貝勒分理庶務(wù)，貝勒克自黽勉，建立嘉猷，以法言訓(xùn)誡于國，使黎庶之心交相悅服，又能承上德意，撫輯多方，則向化而來昔，惟恐后矣。以若人而秉國政，豈不頌明哲于當(dāng)時，傳令聞于后世耶？”
天命三年戊午閏四月壬午
上諭侍臣曰；“人皆稱仙佛之善，然仙佛雖善，而居心不善者，不能為也；必勤修善行，始能與之相合。人君奉天理國，修明政教，克寬克仁，舉世享太平之福，則一人有道，萬國敉寧，勝于仙佛多矣。人知鬼魅之惡，然鬼魅雖惡，遇壽算未盡之人不能害也，算將盡，始被其祟耳。若人君不道，致干戈相辱，盜賊蜂起，黎民有死亡之憂，是一人失德，禍及萬方，其惡甚于鬼魅矣。明萬歷帝罔念友邦，興兵構(gòu)怨，皇天震怒，疆圉淪喪，萬眾被戮。斯其害，豈啻鬼魅耶？”
是日，上諭諸貝勒曰：“從來國家之?dāng)⊥鲆玻秦斢貌蛔阋?，皆驕縱所致耳。若夏桀、商紂、秦始皇、隋煬帝、金完顏亮，咸貪財好色，沉湎于酒，晝夜宴樂，不修國政，遂致身死國亡。近日哈達(dá)國萬汗聽事不辨別是非，富者雖非亦是，貧者雖是亦非，公斷不行，惟尚貨賄，故所創(chuàng)基業(yè)及身而敗。昔我六貝勒原與國君相等，因兄弟交嫉，攘奪貨財，幾致喪亂。烏喇貝勒布占泰，朕擒之于陣，厚加恩恤，縱令歸國，乃不思報德，恃其才力，嗜酒妄行，遂被天譴，國以滅亡。今蒙古貝勒不務(wù)政事，荒廢于酒，父因酒殞，子復(fù)嗜之，兄因酒殞，弟復(fù)嗜之，加以貪財黷貨，爭奪無已，父子兄弟互為仇讎，國亦以亂。凡我子孫，若效其所為，耽旨酒，溺貨利，存心邪辟，不敬守基業(yè)，則覆轍不遠(yuǎn)，可不戒與？”
天命十一年丙寅正月己酉
上諭貝勒諸臣曰：“人君齋明其心，以事上帝，則多受福祉。至于貝勒諸臣，翼戴其君，亦惟存公平誠正之心而已。為臣者果能矢志忠良，與君一體，時時誠勉民庶，俾改過遷善，易俗移風(fēng)，則民從而君必倚任矣。所為忠良者，乃公爾忘私，國爾忘家，平時則以忠謀國，臨難則以身殉國也。君猶日也，與天地—體，為臣者果能宣上德意，如四時之不忒，亦與君合德矣。為君者明，為臣善良，則庶事修興矣?！庇种I曰：“從來為帝王者多矣，求其聰明睿知、恩溥國人者則少焉。譬之麗于天者，星辰雖眾，而明如日月者無有也。”
乙卯十一月
訓(xùn)諸王
上訓(xùn)諸子眾貝勒曰：“賢者不尊之顯之，則賢者何由而勸；不肖者不誅之黜之，則不肖者何由而懲。毋嗜利而宜嗜義，毋好貨而宜好德，蓋為國之道，莫貴于德義，我自昔行之不怠，汝等識之。我所以訓(xùn)汝等者，惟此而已?！?br />天命六年辛酉四月壬申
上諭諸貝勒曰：“朕聞之，君克承庥，良士匯集，父多善行，賢于誕生。良士集則君心豫，賢子生則家道昌，朕著為訓(xùn)誡，爾等敬識之。凡人處世之道，以公為貴，與其皇皇求利，不若求此至公之心。聯(lián)惟至公存心，故由愚而智，由小而大，由約而豐，蒙上天眷命，俾主一國，可見至公之心良足貴也。凡賢良之人，其才略所著，猶可及也，其至公之心，乃不可及。若斯人者或為帝王或為神圣．天心不虛生之也。為君者能以至公之心克勤于國，俾其安輯，則天錫丕基能永享矣。茍或不然，天未有不更易者，爾等思之，爾于民庶之上置以長，仆隸之上亦置以長，若所置之人不能統(tǒng)馭其下，爾等寧不更易之乎？故人之公勤者，天擇而命之，俾為國君；國君擇而命之，俾為大臣，其義一也。今后子孫能公誠存心，勤勞治政，則必荷天佑，滅之所佑，誰能敗之？聯(lián)聽國家之事，是非臧否，準(zhǔn)以至公，未有溺嗜好、徇貨利而妄斷者，其行兵出獵，一切軍國重務(wù)，必身親其勞，罔敢暇逸。聯(lián)荷天眷佑，良以此也。今后子孫若遇勞苦之事，憚為勞苦，不加策勵，如之何其可哉！”
是日，上渝諸貝勒曰：“從古以來，國君與貝勒未有以衣食竭盡而敗亡者，惟所行恣縱，至于敗亡耳，后世子孫于生殺予奪，不可不慎。凡人陷于罪者，務(wù)詳鞫焉，倘遇勛舊子孫，應(yīng)死者贖，應(yīng)罰者免，應(yīng)治者則戒飭而寬釋之。至諸貝勒凡有議論諸臣，勿隨聲附和，當(dāng)以非為非，以是為是，直言匡正之。蓋我國家有此基業(yè)，締造艱難，當(dāng)征戰(zhàn)之時，如山中熊虎，互相噬搏，而盜賊充斥，如豺狼之遍野，又有同氣相殘，群爭交斗，朕收服此輩，備歷勞瘁，天地鑒我大公之心，俾眾回歸附，強(qiáng)者服，亂者定耳，后世子孫尚其善守之哉！”又諭曰：“凡人雖貴材力勇猛，而言詞則以遜讓為尚，機(jī)智之人遇敵而后出其計，武健之士臨陣而后施其勇，不然雖有智勇，何所用之?！?br />是日，上諭諸貝勒曰：“人當(dāng)困約之時，皆有智慧，皆能良善，若富厚逸樂，遂變易其心焉。朕訓(xùn)誡之辭，后世子孫，愚者視此書為泛常，則亦已矣，若聰睿者，視之必如對祖父而見其心，服膺而不敢忘也。若果守茲訓(xùn)誡，崇尚公道，敬承基業(yè)，勿至墮廢，庶永為國主矣。茍不遵訓(xùn)誡，棄公道，貴財貨，未有不及子亂者。凡身危業(yè)敗，國以喪亡，皆由心之弗善也。昊天眷佑，國政修舉，皆由心之克善也。蓋強(qiáng)敵可御，而天命難違，惟勉持公誠，以俟天命可也?！?br />七月庚子
上諭諸貝勒曰：“人能立心公誠，則婦親其夫，下親其上，仆親其主，公誠相感，善莫加焉。若存心邪辟，行事悖亂，則婦疏其夫，下疏其上，仆陳其主，中心乘異，何利之有哉，為下者有怨懟君之上心，上雖未及知，天已知之，為上者宅心污下，天必降之罰，而君不能為主矣。臣民其共欽哉！勿視天鑒甚遠(yuǎn)，甘暴棄也。朕以至公養(yǎng)人，無所偏向，如我六祖子孫有德行者，不令隱蔽，勇敢者重以賚子，論事明敏者，錫以嘉名。朕存心如此，后世子孫有才德者，不可高自矜詡，聽宗族兄弟共相推舉，處富不可忘貧，有勇仍須若怯，凡于他國，毋先出惡言，毋先葫惡念，蓋惡念易生，善行難得。語云：從惡如崩，從善如登?？刹簧鳉e！”
甲子
上諭諸貝勒曰；“為貝勒者，無事之時，宜明其識，聽訟之時，宜平其心。心平則事理得，識明則法紀(jì)彰，二者兼?zhèn)?，宣力殫忠，綏理民庶，致國家太平不難矣！”
是日，上諭諸貝勒曰：“國君與貝勒，凡于兄弟臣庶，視同一體，至美衣美食，皆無所吝，始可稱為國主。若但知自奉，心溺嗜欲，豈得為養(yǎng)育民人主耶？爾等各體朕懷，公以立心，仁以及物，親愛篤于家庭，恩禮周于臣庶，毋但求自便為也?！?br />天命十年乙丑四月庚子
上大宴諸貝勒。諭之曰：“語云：其為人也孝弟而好作亂者，未之有也。吾世世子孫，當(dāng)孝于親，悌于長，其在禮法之地，勿失孝弟恭敬之儀。至于燕閑之時，長者與少者居，宜謁然相接，俾于弟得翕如和，樂以共處，少敬其長，以誠意將之，長愛其少，亦以誠意出之，毋虛假也。昔者，我國各分居其地，今滿洲、蒙古、漢人共處一城，如同室然，若遇卑幼過嚴(yán)，則卑幼無暇豫時矣，物雖少，亦當(dāng)宴會歡聚耳。朕所訓(xùn)示者如此，汝等勿違朕言。”
天命十一年丙寅七月乙亥
上諭諸貝勒曰：“天下有何者加于善之上乎，又有何者處子惡之下乎？而八和碩貝勒，見人有不善，一人非之，眾亦同聲指責(zé)之，則不善者自知其非而順受矣。茍眾人不言，而一人獨(dú)非之，彼不善者必以為此一人者何獨(dú)厚責(zé)于我也，其惡我也。若責(zé)人者言或未當(dāng)，眾人亦當(dāng)諫之，眾諫當(dāng)即受，勿自漸，遂巧飾其非，而執(zhí)辨不已焉?！?br />乙卯五月庚戌
訓(xùn)群臣
上諭侍臣曰：“治國家者．尚寬大，秉公誠，乃能傳世久遠(yuǎn)，基業(yè)牢固，若自恃智力，肆行侵奪，存心不善，所行非道，必身罹憂辱，運(yùn)祚衰微。理有固然，斷乎不爽。故人存心公正，天錫百福；存心邪慝，天降百殃。人之禍福，皆由心造。心善則所遇必吉，將見聲譽(yù)日聞于眾，身履富厚，位致顯榮；心不善則所遇必兇，將譴責(zé)必加，身既困厄，家亦衰落矣。夫泥涂之污，尚可洗濯，若存心邪慝，獲罪于天，或遘惡疾以死，或獨(dú)刑戮以死，甚有已死而未盡厥辜者。由此觀之，無論貴賤大小，皆當(dāng)公正存心，茍或不然，徒恃其智力，肆行侵奪，縱有所獲，豈能永享。所謂公正者，推己之心以及于人，視為一體之謂也。能如是，必先見知于朋友，朋友共稱其善，因上聞于大臣，大臣上聞于貝勒，貝勒上聞于國君，上下皆稱其善，其令聞且上達(dá)于天，天亦佑之，錫之福，子孫悠久，世享之矣。如是則無往不善，安有兇咎哉！蓋無事之國，不可喜事興師，若喜事興師，必有天譴。夫蒙天譴而基業(yè)傾覆者，亦嘗目睹耳聞矣。彼不務(wù)修德，恣意侵奪，是行暴也。因其暴而伐之，天必佑矣?？傊艘怨嫘?，生既獲福，死亦流芳；人以邪慝存心，生罹顯禍，死有余孽，往往而然。若悉舉其事，恐未能盡識，故略舉大凡，著為訓(xùn)誡，汝等敬識之。”
天命三年戊午閏四月壬午
上諭侍臣曰：“嘗聞自古恃德者昌，恃力者亡，未有立志公誠而或失，居心邪慝而反得者。故自上至下，有立志公誠者，謂之積善，善既積，有不致福者乎？居心邪慝而橫行暴虐者，謂之積惡，惡既積，有不受禍者乎？凡滿洲、蒙古、漢人，若去邪慝，存公誠，斯可受福遠(yuǎn)福已。自朝廷百官以及萬民，雖貴賤不同，然禍非外來，皆由自致，何也？天命之為君，不能修天大業(yè)、行善事，以順天意而合人心，乃溺志卑下，即于慆淫，天必譴之，基業(yè)廢墮矣。君命之為臣，不能殫忠勤，恪恭厥職，而邪辟存心，忽怠從事，君必罪之，身亦不保矣。至庶民，行一不善之事，則刑戮隨之，所謂凡人之禍，皆由自致者此也?！?br />天命六年辛酉五月壬寅
上諭侍臣曰：“聰明才智之人，又能忠誠，則居是國也，如日月昭回，眾皆仰焉，若居心不善，雖眾何益？猶繁星然，無光耀耳。凡宅心公忠，自求多福者，雖孑然孤立，亦能超群。蓋人有令德，其名必彰，不獨(dú)本國重之，即他國亦愛慕焉?？v有不善之人，能改過不吝，則賢者亦莫不稱許之矣。”
是日，上諭侍臣曰：“人之善者，雖履艱危而心不移；金之良者，雖經(jīng)鍛煉而色不變，良金與善人無異也。善人宅志公忠，不以利為利，以義為利，誡有利也。若存不善之念者，以非分獲利，可云利乎？雖處事偶合，亦幸耳，倘善人已定之謀，使不善者與聞，一言僨事，譬之終歲勤動樹藝黍稷者，壞于一朝之冰雹也，詎不惜哉！”
是日，上諭侍臣曰：“人果優(yōu)于智慧，雖無力，亦有力矣，縱有勁敵，焉能勝之？夫優(yōu)于智慧之人，預(yù)大謀，決大事，能言眾人所小能言，及聞賢哲之言，即能會悟，如是則群賢，莫不稱許之，使若人者，遭逢令主，將庶事修舉，進(jìn)于至治，無難矣！”
七月庚子
上渝侍臣曰：“人之無德者，能效法有德，則惡念何由而生？若匪僻是尚，恣意為之，則善行何由致乎？愚暗之人，不悟賢哲告誡，反惡其責(zé)己，雖有善言，罔知聽受，尚可以為人耶？“
甲寅
上諭侍臣曰：“人之善者，知有過，雖小必改；不善者，雖告之以過，不改也。故善人偶有過誤，必猛省而自修焉，將善心因之增益矣。”
是日，上諭侍臣曰：“人能常懷遠(yuǎn)慮，容受直言，以公忠之心，勤劬效力，以事其上，則卑者可尊，疏者可密，而令名克著，如風(fēng)聲然，四方皆聞之矣。夫人誰不樂善，即聞之，有不傾心者乎？”
是日，上諭侍臣曰：“人雖樸魯，而立志公忠，則上之人當(dāng)倚重之。公忠之人，遇人有過，必盡言規(guī)諫，若儇巧之徒，雖問之亦不告也。至于愚人，遇才藝者不知加惠，無益之人反加惠焉。彼無良者，受人之惠，曾不知報，猶播種于磽確之地，必不能多所獲矣！”
天命十一年丙寅三月丙午
上諭群臣曰：“朕所籌慮處甚多也，或朕心倦勤，怠于治道歟？或國事安危，民情甘苦，未能體察歟？功勛忠直之人，或倒置歟？吾之諸子，果效朕所為，盡心國事否歟？臣工果勤于政事否歟？朕所籌慮者此也。至于敵國情形，又所深念。當(dāng)此晝夜計畫時，有可與言、可與謀及勇于行陣者，欲進(jìn)，斯進(jìn)可也。可與言者，告以朕意，俾伊亦抒所見以對；其勇者，聞朕言，俾從而識之。蓋論出恒常，每及道要，語由粗略，可喻精微也?；蛴衅淙?，既不能言，又臨敵無勇，徒仰視朕面，坐聽朕言，殊增郁悶耳。彼之才、彼之行，朕皆知之，欲面斥，恐其難堪，故不言也。諺云：一人善射，十拙者隨之。彼安享賢人創(chuàng)治之基，坐分勇者俘獲之物，何不如莠之借蔭于苗，自遂其生乎？數(shù)至朕前，何為也？”
卷之三
經(jīng)國
乙卯六月
葉赫將上所聘女許適蒙古，眾貝勒大臣聞之，請發(fā)兵往征。上諭曰：“征討，國之大事，若以負(fù)婚之故，怒而興師，則未可也。蓋此女之生，釁所由啟，實非偶然。哈達(dá)、輝發(fā)、烏喇三國皆因此女興兵構(gòu)怨，相繼滅亡則此女召釁亡國，已有明驗。今明又助葉赫，不以此女與我，而與蒙古，天殆欲亡葉赫，以激怒我，而啟大釁也。若奮力征之，繼得此女，徒致不祥，即歸他人，亦必不永年。吾知此女，流禍已盡，死期將至矣?！敝T貝勒大臣仍欲興師，堅請。上曰：“使吾因此發(fā)怒，興師征討，汝等猶當(dāng)諫止，吾早已洞徹事機(jī)，釋然于中，置諸度外，以息兵勸汝，汝等何反堅請不已耶？吾無憾，汝何憾焉？吾斷不以汝等言，勞師動眾也?！彼炝顚⒄{(diào)集馬匹撤還。尋葉赫以此女嫁蒙古，未一年果亡。諸貝勒大臣又請曰：“此女年已三十有三，受我國之聘，垂二十年，因明衛(wèi)助葉赫，葉赫恃其勢，遂與蒙古，今往征明國，宜也?！鄙嫌植辉试唬骸懊饕员骄扯l(wèi)葉赫，天鑒不遠(yuǎn)，我姑俟之。蓋葉赫與我，自為滿洲之國，明既稱為臨各國，即為天下共主，自應(yīng)辨別是非，審量而后助之。乃恃勢橫行，抗天意，反以兵衛(wèi)天譴之葉赫，試聽彼助之，汝等又何急焉？使我今日仗義伐明。天必佑我，天佑我，可以克敵，但我國儲積未充，縱得其人民畜產(chǎn)，何以養(yǎng)之。若養(yǎng)其人民畜產(chǎn)，恐我國之民，反致?lián)p耗，惟及是時，撫輯吾國，固疆圉，修邊備，重農(nóng)績谷，為先務(wù)耳?！碧烀哪昙何此脑卤缴现I諸臣曰：“今戰(zhàn)馬羸瘠，須牧以青草，俾之壯，宜于近邊之界屯田，筑城界凡，設(shè)兵守御以衛(wèi)農(nóng)人?！庇谑巧衔餍?，示筑城基址，擇曠土以牧馬焉。
天命六年辛酉三月癸亥
上集貝勒諸臣議曰：“天既眷我，授以遼陽，令將移居此城耶？抑仍還我國耶？”貝勒諸臣俱以還國對。上曰：“國之所重，在土地人民，今還師，則遼陽一城，敵且復(fù)至，據(jù)而固守，周遭百姓，必將逃匿山谷，不復(fù)為我有矣。舍已得之疆土而還，后必復(fù)煩征討，非計之得也。且此地乃明及朝鮮、蒙古接壤要害之區(qū)，天既與我，即宜居之?！必惱罩T臣皆曰：“善。”遂定議遷都，迎后妃諸皇子。
天命七年壬戌三月己亥
上集貝勒大臣議曰：“我國家承天眷佑，遂有遼東之地，但今遼陽城大，年久傾圮，東南有朝鮮，北有蒙古，二國俱未弭帖，若舍此征明，恐貽內(nèi)顧憂，必更筑堅城，分兵守御，庶得固我根本，乘時征討也?！必惱沾蟪贾G曰：“舍見居之城郭室廬，更為創(chuàng)建，毋乃勞民耶？”上曰：“今既與明構(gòu)兵，豈能即圖安逸。汝等所惜者，一時小勞苦耳，朕所處者大也。茍惜一時之勞，何以成將來遠(yuǎn)大之業(yè)耶？朕欲令降附之民筑城，而廬舍各自營建。如此，雖暫勞，亦永逸已。”貝勒大臣皆曰：“善?！彼熘怯谶|陽城東五里太子河邊，創(chuàng)建宮室，遷居之，名曰東京。
天命十年乙丑三月己酉
上欲還都沈陽，貝勒諸臣以歲荒食匱，諫阻。上不許，曰：“沈陽形勝之地，西征明，由都爾鼻渡遼河，路直且近；北征蒙古，二三日可至；南征朝鮮，可由清河路以進(jìn)。且于渾河蘇克蘇滸河之上流，伐木，順流下，以之治宮室，為薪，不可勝用也。時而出獵，山近獸多，河中水族，亦可捕而取之。朕籌此熟矣，汝等寧不計及耶？”
任大臣
天命八年癸亥正月戊戌
上諭諸臣曰：“朕于八和碩貝勒，設(shè)大臣八人副之者，欲察其心也，誰則以己
之事，人之事，視為一體，而公以持論，誰則于己之事非是，不自引咎，而變色拒諫，爾八大臣公察之。知其非，即直言責(zé)之，不受以聞。朕設(shè)爾等之意，此其一。至于國事之何以成，何以敗，當(dāng)深為經(jīng)畫。有輔弼帝業(yè)者，則稱其堪任而舉之；有才不勝任者，則指其無能而劾之。此其二?？偙韵录爸T武臣，凡行軍之事，宜謀其何以得，何以失。若野戰(zhàn)，須何器具；若攻城，須何器具，凡應(yīng)用者，之，能將兵者，則稱其能，不能將兵者，則指其不能，以聞于朕。此其三。若不肖者不降不革，則惡無以懲，賢者不舉不用，則善無以勸。爾等果能經(jīng)理國事，各得其宜，則朕所生子孫之多，所設(shè)臣僚之眾，皆有益子國，聯(lián)之心，自泰然而愉快矣?！?br />天命十年乙丑八月壬辰
上諭諸臣曰；“大臣身秉國政，當(dāng)于國政之何以得，何以失，悉心籌畫，始克副倚任焉。今庶事各有專司，誰則肩荷乃職，殫力治理，誰則怠忽存心，罔修職業(yè)也。若此者，宜稽察之。爾等執(zhí)政大臣，誠自矢公忠，毋畏難，毋懈惰，詳為稽察，則所屬各負(fù)皆則而效之，不待誡諭，各勤乃事矣！若爾等心懷邪僻，耽逸樂，畏難而懈惰焉，則屬員效尤，悠悠忽忽，雖誡諭，若罔聞矣！爾等知有公忠之人，雖仇，勿隱蔽焉，當(dāng)直指其善；知有奸慝之人，雖親，勿愛護(hù)焉，當(dāng)直陳其惡。蓋公忠之人，當(dāng)國家締造時，身歷艱難，創(chuàng)立功名，輔成大業(yè)，固當(dāng)身履榮顯，澤及子孫。奸慝之人，當(dāng)經(jīng)營國事之日，借端委謝，避害全軀，逮國運(yùn)升平，反欲先蒙其利，此宜預(yù)設(shè)防維，毋使遂其巧詐。夫國豈常憂患，必有安樂之時，惟能憂其憂者，乃能樂其樂也。”
用人
乙卯十一月
上諭群臣曰：“嘗聞古訓(xùn)，心貴正大。予思心之所貴，誡莫過于正大也，卿等薦人，勿曰吾何為舍親而舉疏也，當(dāng)不論家世，擇其心術(shù)正大者薦之，不拘門第，視其才德優(yōu)長者舉之。凡為政，即一才一藝之士，猶為難得，若有其人堪輔弼大業(yè)者，急宜顯陟之耳！”
是日，上又諭群臣曰：“君，天所立也；臣，君所任也。爾諸臣敬念乃職，凡有賢才，可任國政者，知之勿隱。國務(wù)殷繁，必得賢才眾多，量能授職。倘治國治兵，經(jīng)理乏才，何以濟(jì)事？故勇能攻戰(zhàn)者，宜令治軍；才優(yōu)經(jīng)濟(jì)者，宜令理國；博通典故者，宜諮得失；嫻習(xí)儀文者，宜襄典禮。若茲賢才，當(dāng)隨地旁求，俾列庶位。”
是日，上又諭曰：“天下全才無幾，一人之身，有所知，即有所不知，有所能，即有所不能，故臨陣勇敢者，平時未必見長，而平時練習(xí)庶事者，戰(zhàn)陣又未必奏功也。自后用人，務(wù)各隨其材焉?！?br />天命元年丙辰五月庚午
上諭侍臣曰：“用人之道，隨才器使，有善于征戰(zhàn)者，即宜用以征戰(zhàn)，不可私事驅(qū)使。若機(jī)密之地，必?fù)裰?jǐn)慎端方者處之，辭命之任，必?fù)裱哉撁暨_(dá)者委之。凡有任使，俱因人酌用可耳?！?br />天命六年辛酉七月庚子
上諭侍臣曰：“有德不舉，賢者不居其國，譬之棄美珠而取頑石，鬻珠者不至也。與匪人居，必爭遠(yuǎn)之，乃安。其行不踐言者，亦勿與交，欲立大功，當(dāng)勤求良友而交之，有純善之心，純善之言，二者兼之，則諸事易成而眾心協(xié)矣。
是日，上諭貝勒諸臣曰；“人君用人治國，宜擇賢而有識者任之。若既膺此任，不逮其初，非真能公忠人也。臣之良者，入而封君，陳嘉謨焉，出而治事，公聽斷焉，居則職業(yè)思盡，動卿措置有方，奉使于外，又能申明約束焉。凡有委任，克公克謹(jǐn)，無所悖違，若敷對上前，則直陳所見。至衡量人物，賢則賢，否則否，無所徇飾，茍有利于君國，身家非所愛也，勤勞非所恤也。如是，則上下協(xié)和，庶事修舉，而君亦嘉賴之矣！”
求直言
癸丑正月
上諭眾貝勒大臣曰：“為國之道，存心貴乎公，謀事貴乎誠，立法布令，則貴乎嚴(yán)。若心不能公，棄良謀，慢法令之人，乃國之蠹也，治道其何賴焉？凡吾所言，安能盡當(dāng)，如未當(dāng)，汝等勿面從，予一人智慮有限，豈諸貝勒大臣眾論，皆無足取乎？汝等各有所見，其盡言毋諱。”
天命元年丙辰正月丙子
上諭諸貝勒曰：“凡貝勒以忠誠事君，奏封之間，無有大于盡言規(guī)諫者，貝勒既盡言規(guī)陳，人君能聽而受之，斯善矣。夫事方興而既諫者，上也；事已定面后諫者，下也。至于知而不諫，非忠直之人也。進(jìn)諫者，凡應(yīng)奏之言，有聞即以入告，則治道有不裨益者乎？”
興文治
己亥二月
上欲以蒙古字制為國語頒行，巴克什額爾德尼、扎爾固齊噶蓋以未能更制辭。上曰：“漢人讀漢文，凡習(xí)漢字與未習(xí)漢字者，皆知之。蒙古人讀蒙古文，雖未習(xí)蒙古字者，亦皆知之。今我國之語，必譯為蒙古語讀之，則未習(xí)蒙古語者，不能知也。如何以我國之語制字為難，反以習(xí)他國之語為易耶？額爾德尼、噶蓋對曰：“以我國語制字最善，但更制之法，臣等未明，故難耳！”上曰：“無難也，但以蒙古字合我國之語音，聯(lián)綴成句，即可因文見義矣。吾籌此已悉，爾等試書之，何為不可？”于是上心獨(dú)斷，將蒙古字制為國語，創(chuàng)立滿文，頒行國中。滿文傳布自此始。”
崇教化
天命四年己未六月丙辰
上諭侍臣曰：“為國之道，以教化為本，移風(fēng)易俗，實為要務(wù)。誠亂者輯之，強(qiáng)者馴之，相觀而善，奸慝何自而逞。故殘暴者，當(dāng)使之淳厚；強(qiáng)梁者，當(dāng)使之和順，乃可幾仁讓之風(fēng)焉。舍此不務(wù)，何以克臻上理耶？”
天命五年庚申正月庚辰
上諭貝勒諸臣曰：“國家建立制度，經(jīng)理得宜，則居皆效順，競趨于善，行而莫之。撫有大國者，茍能覃敷德政，廣諭善言，遠(yuǎn)邦之人，自逖聽風(fēng)聲，爭先歸附矣。人君既以治國之務(wù)，委任貝勒，貝勒亦當(dāng)宣布德意，助興教化，以仰副君上之信任也?！?br />天命六年辛酉七月甲寅
上諭侍臣曰：“人之善者，于人無所不愛，不善之人，雖有功于己者，亦皆虐使之。愚者以倖得貨財為樂，賢智之流，必推與及于眾人，乃為樂也。故有德之人，乃能奸德，無德者焉知好德乎？譬之于蜂，乃知愛花，若蠛蠓之類，雖有芬芳，不知愛矣。與善人相接，偶當(dāng)傾蓋，亦愛其益，若與不善人相比昵，則愈久而愈受其損矣?！?br />甲子
上諭侍臣曰：“人之無良者，雖勤加教誡，欲其同歸于善，終不可得，猶以水濯炭，終不能使之白也。蓋彼之存心，既不能善，而于善人懿行，又不肯從，惟求有利于己耳。似此甘自暴棄之人，誰復(fù)與之為友耶？”
天命八年癸亥二月乙丑
上諭侍臣曰：“君之心，能貞固不二，感召天和，風(fēng)雨時，黍谷登，民安物皋，則永保天位，世祚綿長。凡為民者，能持敬謹(jǐn)之心，罔干國內(nèi)，急公奉上，孝悌力田，則獲福而家道昌矣?！?br />六月甲戌
上諭蒙古歸附諸貝勒曰：“凡汝等居我國，結(jié)婚姻，立家業(yè)，娶我諸女者，勿以諸女為畏也，朕因汝等遠(yuǎn)來附我，憐恤汝等，妻以女，俾各遂室家之樂，豈令汝受制于女乎？朕嘗聞蒙古察哈爾、喀爾喀諸貝勒，以女妻侍從中賢者及大臣，每陵其夫，擾其國，若諸女中有如彼之人，陵其夫，俾生嗟怨，汝等勿輒以暴橫相加，必告于朕，罪至死誅之，罪不至死則廢之，更以他女妻為焉。倘諸女不賢，不奏聞，咎在汝等，奏聞而不加懲治，咎在于朕。凡有所艱若，毋諱，各以其情直告可也。”
勤修省
天命六年辛酉七月甲子
上諭貝勒諸臣曰：“凡人有告以善言，反生畏憚，不愿聽聞，乃甘于自棄者也，其敗必速。若勉受善言而謹(jǐn)識之，是勇于從善，不欲自處于庸流也，將由賤而貴，由卑而尊，為益亦無窮已。故人主凡遇災(zāi)變，當(dāng)益加修省，毋為飾辭。蓋上天眷佑，垂象示儆，若人主徒飾虛文，罔修實政，非所以善體天心也。茲國家無事之時，更宜登進(jìn)賢良，勤求治道，弘敷善政，愛養(yǎng)人民，及時修德行仁，而后可以創(chuàng)業(yè)垂統(tǒng)。若溺于晏安，習(xí)于卑細(xì)，其何以承天體命，垂裕后昆耶？凡我子孫臣庶，尚其懋勉哉！”
節(jié)儉
乙卯十一月
上出獵，時雪初霽，恐草木之上，浮雪沾濡，乃壞其衣。侍衛(wèi)卜揚(yáng)古及稚喀木從，見而私語曰：“上何所不有，惜此衣耶？”上聞之，笑曰：“吾豈為無衣而惜之，但徒被沾濡，無益，且與其使此衣沾濡于雪，何如留此鮮潔者賜汝等。吾躬行節(jié)儉，微物必惜，正欲俾汝等效法耳！”
天命二年丁巳九月癸亥
慎刑
上諭貝勒諸臣曰：“凡君與貝勒，于有罪之人，雖縛執(zhí)當(dāng)急，而誅戮不宜遽加，必審思詳議，而緩結(jié)焉。蓋生殺之際，不可不慎，必平心和氣，詳審所犯始末，方能得情。徜聽斷之官，爭執(zhí)事理，而一人先怒，不可因彼之怒，而亦怒之。若以先怒者為非，效彼而怒者亦豈為是耶？有能不與同怒之，則能容受者固已獨(dú)善矣，倘先怒者自知其非，轉(zhuǎn)而引咎，則亦同歸于善矣！”
天命六年辛酉五月壬寅
上諭侍臣曰：“凡遇應(yīng)死應(yīng)答應(yīng)罰之罪，必追論其功，如系勤勞有功之人，則當(dāng)死者贖，當(dāng)罰者免，當(dāng)笞者戒飭而釋之。人之功罪，宜令相準(zhǔn)，亦有功雖多而小，功雖少而大者，更不可不辨。其由武功授職者，必行間獲罪，乃革其官，或他事獲罪，勿議革，俾自贖。其不由武功，以他途授職者，有罪則視其輕重，或議降或議革焉。”
恤下
天命六年辛酉閏二月癸未
筑撒爾湖城，工竣。上念筑城夫役良苦，令犒以牛。群臣奏曰：“與其取諸公家，何若征明，以所獲牛畜給之。”上御殿，集貝勒諸臣曰：“朕以人君無野處之理，故筑城以居。夫君賢而后有國，國治而后有君，貝勒良而后有民，民安而后有貝勒。故天作之君，恩養(yǎng)其下，而下敬其上，禮也。至于諸貝勒，宜愛其民，民宜尊其貝勒，即一家之中，為主者宜恤其仆，為仆者宜敬其主，如其仆以力耕所獲，供其主而不敢私，其主積有財物，亦贍其仆而無所吝，如此則上下相親，天心悅，人情和，無往不善矣。夫筑城所用木石，豈出于筑城之地耶？鑿石于山，采木于林，長路轉(zhuǎn)運(yùn)，既已疲矣，況又版筑興作，其勞益甚。今爾等吝惜己財，乃為此言，不知征明原以伸大義，奉天而行，若為筑城犒夫之故，而略取其牛，甚不可也?！毖苑骄?，適有梅勒額真副將博爾晉后至。上問曰：“汝適安在，徒步來耶？何喘息不寧也?！辈枙x對曰：“自筑城所來?！鄙显唬骸盃栞p身行，憊如是，彼挽運(yùn)興筑之夫，寧不勞乎？”遂計夫役賜牛，并以食鹽給之。
卷之四
輯人心
天命十年乙丑八月乙酉
科爾沁奧巴臺吉聞蒙古察哈爾林丹汗欲興兵侵之，以書乞援。上報奧巴書曰：“爾借兵多，多與爾，若少，少與爾，勿過憂也。然兵不在多寡，在天而已。凡此各國，皆天所命，以眾暴寡，天豈容之。但堅爾城郭，據(jù)城堵御，察哈爾不能拔，必退，否則或敗而走，國且危，即不敗，知爾國不可得，亦不復(fù)侵，爾可安處無虞矣。昔察哈爾土門札薩克圖汗侵輝發(fā)國，時輝發(fā)兵五百，帶甲僅五十人，與戰(zhàn)，察哈爾不勝而回，遂不復(fù)侵，此非明驗耶？至兩軍野戰(zhàn)，譬如投骨之戲，或俯或仰，勝負(fù)難必。兵寡而欲出城野戰(zhàn)者，其人必怯便于自走耳，慎勿從，必?fù)?jù)城以待，伺其力攻不克而戲，然后乘機(jī)出戰(zhàn)，以制勝者，始為大勇耳。汝若欲與之盟好，以幸無事，則汝科爾沁貝勒等，先曾與察哈爾土門札薩克圖和好矣，其至于今，察哈爾、喀爾喀棄絕盟誓，數(shù)侵掠汝，豈汝等曾有罪耶？今雖再欲與和，以幸無事，彼即蓄意侵害矣，汝等即無罪，彼遂已乎。明、朝鮮、烏喇、輝發(fā)、葉赫、哈達(dá)暨我滿洲國，若無城郭，蒙古豈令我等安居哉！惟恃有城郭故耳?！睂ち值ず箒砬謯W巴臺吉，上命三貝勒、四貝勒等率兵救之，林丹汗聞我國兵至，解圍遁去。
天命十一年丙寅五月丁巳
聞蒙古科爾沁部落奧巴臺吉等來朝，上出城迎十里許，御帳殿，奧巴率賀爾禾代臺吉、拜思噶爾臺吉，朝見畢，奧巴等獻(xiàn)紫貂皮貂裘駝馬，因曰：“我等所有之物，悉被察哈爾、喀爾喀掠去，無堪獻(xiàn)者。”上曰；“彼二部落，原因貪得而來，掠汝，不侍言也。令爾我無恙，得會足矣！”張筵宴勞畢，各賜鞍馬冠服諸珍異之物。奧巴喜曰；“今皇帝所賚，明日仍取還否？吾喜甚，未信，殊以為異。”上曰：“此微物耳，何足論。此后凡以物與汝者，或系隨隋意持贈，其物未必甚佳，汝若見諸貝勒中衣服器具之佳者，請之，當(dāng)不爾靳也?！彼熨蓨W巴等入沈陽城，恩禮甚厚。尋以弟達(dá)爾漢巴圖魯貝勒舒爾哈齊之子圖倫臺吉女妻之。至六月戊寅，上宴科爾沁臺吉奧巴，賜號曰汗。上曰；“為惡而蒙天譴，國乃敗亡，為善而蒙天佑，國乃昌熾?？傊髟自谔煲?，察哈爾汗起兵侵奧巴臺吉，天佑奧巴，獲免于難，來歸附我，朕仰承天意，賜以名號。當(dāng)察哈爾兵至?xí)r，其兄弟屬下人皆遁去，獨(dú)奧巴臺吉奮力拒戰(zhàn)，故號為土謝圖汗。兄土梅，號代達(dá)爾漢，弟布塔齊，號扎薩克圖特杜棱；賀爾禾代，號青卓禮圖復(fù)賜鎧甲，及四時衣，各種銀器、雕鞍、蟒幣、布帛等物有加。
天命五年庚甲六月庚戌
通下情
上諭曰：“凡有下情欲訴者，恐不得上聞，可樹二木子門外，其有欲訴之言，書而懸之于木，俾朕覽其辭，晰其顛末而按問焉。”由是事無巨細(xì)，悉得上達(dá)，睿照所及，民無隱情。
天命元年丙辰七月己巳
明法令
上諭議政大臣五人曰：“凡事不可一人獨(dú)斷，如一人獨(dú)斷，必致生亂。國人有事，當(dāng)訴子公所，毋得訴于諸臣之家。其有私訴者，曾付以鞭索，俾執(zhí)而責(zé)之。前以大臣額亦都巴圖魯有私訴于家者，不執(zhí)送，已治以罪。茲更加申諭，傳于國中，凡貝勒諸臣有罪，當(dāng)束身靜聽，任公斷，有執(zhí)拗不服者，加以重罪。其束身靜聽者，如例審斷，凡事俱五日一聽斷于公所，其私訴于家者，即當(dāng)執(zhí)送，有不執(zhí)送而私行聽斷者，亦如額亦都治罪?！?br />天命四年己未二月乙卯
上諭群臣曰：“今有人懸書于門，自稱其才可統(tǒng)馭千萬人，第不用耳。夫果有統(tǒng)馭千萬人之才，眾豈不知之，亦豈不舉之。又有人焉，才既不能馭眾，惟驕語于人，曰：“予曾臨敵受傷。夫受傷這人，已按傷加賞，更復(fù)何言？如伊拉喀者，統(tǒng)馭無能，反以不加優(yōu)擢，妄生怨望，故置之死。羅木布特爾孫雖長于戰(zhàn)斗，沉湎于酒，無馭眾才，不過匹夫之勇耳，何堪信任。又如張球、武大海者，屢經(jīng)戰(zhàn)陣，未立寸功，反云試我后效。彼謂后此效力，誰其不效力者，將誰欺耶？以此誅張球，而武大海以新附之人，姑宥之。嗣后總兵以下諸將佐，有不能奮勇當(dāng)前，反生怨忿者，即行奏聞。茲承天佑，肇造丕基，有仍蹈前轍者，必致亂我國家，殺無赦。”
天命七年壬戌二月壬午
蒙古兀魯特部落明安等凡十七貝勒及喀爾喀爾部落臺吉率軍民來附，上御殿宴勞之。諭曰：“我國習(xí)欲所尚，守忠信，奉法度，賢而善者，舉之不遺，悖且亂者，治之不貸，以致盜竊潛消，暴亂不作，拾遺于道，必還其主。習(xí)俗如此，所以獲膺天眷。爾蒙古人所持者念珠，所稱者佛號，而不息盜竊之風(fēng)，遂遭天譴，俾爾諸貝勒自亂其心，殃及于國。今爾等既歸我，賢而善者，嘉其賢而優(yōu)禮之，亦因其歸順而善遇焉。今而后，慎勿萌盜竊暴亂之心，倘舊惡不悛，國法不汝貸也。”
天命八年癸亥六月丁亥
上諭曰：“總兵以下，備御以上，世爵之臣，果各敬守乃職，夙夜殫心，以奉國家，朕視之如子，誠有益矣。若晏安自便，存心怠慢，玩忽天紀(jì)，朕視之如子，競何益哉。爾等共襄大業(yè)，宜殫力焉。我國之中，漢人、蒙古并他族類雜處于此，其或逃或叛或為盜賊、為奸宄者，共嚴(yán)察之，眾果嚴(yán)察，則群小不敢為亂，國有不治者乎？國治，則朕心安，豢養(yǎng)汝等，誠有濟(jì)矣。若群心怠慢，察之不嚴(yán)，奸人伺間而起，國之亂也由此。國亂，朕心不安，將豢養(yǎng)汝等，何益哉！從來惟開創(chuàng)為難耳，今任以所創(chuàng)基業(yè)，而汝等不加敬慎，更有何者報朕養(yǎng)育恩耶？”
天命十一年丙寅七月乙亥
上諭貝勒諸臣曰：“朕心公而法嚴(yán)，有功者必賞，雖仇不念，有罪者必懲，雖親罔恤。以是為是，以非為非，故蒙天眷佑，遼東之地，盡畀于我。明主棄前盟，開邊釁，遂致天譴，夾師失地。今爾貝勒諸臣，倘不以公勤為心，國之忠邪莫辨，盜賊罔察，使典章淆亂，法紀(jì)廢弛，則上天賜聯(lián)之福祚，自爾等虧損之矣。朕豈肯徇爾等所為，而易其欽若昊天之初心耶？朕仰承天意，悉秉至公，爾等所行匪僻，其咎自歸爾等。推爾等之意，以為國人眾多，稽察難遍，不知一國之眾，以八旗而分隸之，則為數(shù)少矣，每旗下以五甲喇而分隸之，是又少矣，每甲喇下以五牛錄而更分隸之，則又少矣。今自牛隸額真以至什長，遞相稽察，各于所屬之人，自膳夫、牧卒以及仆隸，靡不詳加曉諭，有惡必懲，則盜竊奸宄，何自而生哉！夫惟己不正，乃不能察人耳；己既正矣，復(fù)何所畏忌，而不稽察以舉發(fā)之乎？或屯戍更番之兵，及離隊伍獨(dú)行之兵，有劫掠漢人，竊其畜產(chǎn)，奪其薪木，掠取其衣服者，何不各據(jù)所見聞，即為舉發(fā)。今滿漢既為一家，若以漢人為新附，恣行劫掠，是殘害我降服之國人也。似此蠢國之人，可不稽察之乎？且爾貝勒諸臣及滿漢各官，嘗有誓言，惟君所賜予及所應(yīng)得者，則受之，至民間財物，雖分金尺帛，必不妄取。今八旗中，孰賢孰否，各牛錄下，孰賢孰否，其詳察之。若互相隱蔽不舉，被人訐發(fā)，固山額真、牛錄額真俱罪?！?br />天命十一年丙寅正月己酉
鑒古
上諭諸貝勒曰；“上天覆育萬物，公而無私，非者非，不以國大而庇之，是者是，不以國小而棄之。嘗觀歷代帝王，其初每苦心志，勞筋骨，備歷艱難，而后得成大業(yè)。虞舜躬耕歷山，克盡孝行，遂聲聞于天而登帝位。漢高祖一泗上亭長耳，奮力行間，躬定禍亂，遂有天下。金太祖服事遼主，幾被誅，卒能奮志修身，收服屬國，滅遼稱帝。明太祖早喪父母，棲身佛寺，歷盡艱危，卒成帝業(yè)。此皆天眷有德，不以微賤而棄之也。周宣王時，有童謠曰，厭孤箕服，實亡周國。及幽王寵溺褒姒，紊亂國政，西周以亡。秦始皇雄據(jù)西陲，吞并海內(nèi)，筑長城，防御邊界，信方士，訪求神仙，自謂一世、二世以至萬世，傳之無窮，乃恣意暴虐，二世而亡。宋徽宗招納叛臣，構(gòu)兵啟釁，為金所敗，父子被執(zhí)，身死于外。金主完顏亮違悖天常，荒淫不道，獲罪于天，卒被篡弒。元順帝不畏天威，不治國政，疏斥賢能，信任奸慝，致盜賊蜂起，國祚遂亡。此皆天厭兇德，不以國之大而且強(qiáng)，以庇之也。今明之君臣，自恃強(qiáng)大，蔑視上帝，任意生殺，妄啟釁端，助葉赫侵我疆圖，毀我廬舍，奪我禾稼，肆虐無已，朕用昭告皇天，興師往之，猶不悔悟其非，自渭以強(qiáng)制弱，所向無敵，不知是非自有天鑒，固不在眾寡大小也。觀古今典籍，國雖大，而歷數(shù)將終，則君臣庸暗，紀(jì)綱倒置，至于滅亡。國雖小，而運(yùn)祚方興，則禎祥將集，民物蕃盛，寢以昌熾?？傊杂商煲病＝衩鳛?zāi)異疊見，其君臣不務(wù)修省，終必致天之罰矣?？v國大兵強(qiáng)，豈足恃乎？夫人能引咎修德者，上也；文過飾非者，下也。后世子孫，宜法前代之所以得，鑒前代之所以失，遷善改過，上合天心，則可以永享鴻祚矣！”
天命六年辛酉七月壬寅
賞功
上以克取遼東，御殿，召集群臣，大陳筵宴。上親舉金卮，遍賜以酒，又各賜衣一襲，眾臣寵賚，皆叩首謝。上諭之曰；“明之國，最大也，尚以為不足，而欲并人之國，故喪其師。明之土，最廣也，尚以為不足，而欲奪人之土，故喪其地，此皆天厥明而佑我也。賴爾諸臣攻戰(zhàn)之力，仰承天眷，故朕及爾等得至此地。酒一卮、衣一襲，為物幾何，豈足酬勞哉：但念爾諸臣宣力疆場，勤勞王事，茲集殿廷，用伸歡敘，以見朕心嘉悅而已?！?br />天命五年庚申正月丙申
昭信
上與喀爾喀五部落貝勒盟后，有把岳忒部落臺吉索凝屬下一人及札魯特部落寨桑侯痕屬下一人來歸。上曰：“來歸之情，誠為可矜，但盟誓之言，尤不可背。”遂不納，各還其主。
誡逸樂
天命六年辛酉七月甲子
上諭侍臣曰：“愚暗之夫，耽于逸樂，不致力修德，凡言之有益無益，皆不能辨，憚于聽受，即聞善言，亦不默識深思，惟圖晏安自便，此豈人類也耶？愚者群聚，縱為嬉游，耽于宴飲，習(xí)于謔浪，至賢哲當(dāng)前，則引故而卻避之，若委以正務(wù)，則諉謝而不任焉，此亦非人類也。出獵行兵之事，漠不經(jīng)心，而甲胄弓矢，不加修治，所修治者，宴會時服飾而已。此等之人，與無足比數(shù)之婦人等耳。所謂愚暗性成，人所擯棄，當(dāng)為切戒。至為婦人者，不治其家，不順其夫，而干預(yù)外事，亦失其為婦之道矣。有家者并宜戒警也?！?br />天命六年辛酉五月壬寅
謹(jǐn)嗜好
上諭貝勒諸臣曰：“凡人溺于匪僻，不自省改，猶大廈將傾而坐其中，懸崖欲崩而立其下也，爾貝勒諸臣，若驕恣不遜，則自喪其德，過失不改，則自辱其身，陵侍從，虐仆隸，則祿不保。不善如此，必?zé)o告以善言者，即己有一言之善，人且不聽，欲求賢哲之助，何可得耶？縱令得之，亦必不能受其善言，而敬識不忘。如此則禍患必匯集其身矣！”
天命六年辛酉七月甲寅
上諭侍臣曰：“凡人于才智有德之人，不就而效法者，以薰染于積習(xí)深耳，否則秉彝之好，人所同具，何憚而不效法耶？貨財已充，而不衣不食，必陷溺而成癖矣。不然，不衣不食何為哉！夫人福澤既盡，則不善之心生，家道將衰，則不肖之子出。君子福積于躬，隨所居而吉，隨所遇而善，惟其積福，遂以召祥，若不勤于所事，憚勞苦，是自棄其治生之道也。譬之沃壤，不勤耕治，嘉谷豈坐獲耶？賢哲之人，雖遇小事，必從容籌度，以底于成。凡事能好謀而成，則眾皆悅服，若放逸此心，惟物是嗜，則必取憎于人矣。既具賢哲之性，又常存敬畏，斯惡念無從而生，倘惡念偶萌，宜急遏之，待其形著于外，眾皆知之，晦亦無及矣。至于取友者，既知其惡而復(fù)與之友，亦必非善人也?！?br />是日，上諭侍臣曰：“《書》云；‘心逸日休，心勞日拙。’此言良是。凡人于貨財，誰不愛之？愛之而獲長享者誰耶？人之遭逢，或吉或兇，皆由前定，何不安于義命，而勞心以妄求耶？”
天命十年乙丑八月癸巳
上因諸臣及國人中有嗜酒者，誡之曰：“爾等曾聞古來飲酒之人，于飲酒之中得何物，習(xí)何藝，有所裨益者乎？飲酒之人，或與人斗爭，以刃傷人而抵罪者，或墜馬，傷手足，折項死者，或為鬼魅所魘死者，或縱飲無節(jié)死者，或顛仆道路、遺失衣冠者，或失歡于父母兄弟者，或因使酒，毀敗器具、消落家業(yè)、流于污下者，朕屢聞之矣。況此酒，饑者飲之，弗飽也，何不陳設(shè)馎饦、炊黍而食之。同為黍所造耳，為酒則能傷人，若馎饦，若炊黍，則能致飽焉。乃不食可飽之物，而嗜此傷生者，何為也。愚者飲之喪身，賢者飲之?dāng)〉?，且獲罪于君，以及貝勒大臣，被譴罹刑，皆由于此。即一家之中，夫飲酒，取憎于婦；婦飲酒，見惡于夫，下及僮仆亦不能堪而去之矣。飲酒亦何益哉！昔賢云：藥之毒者，雖苦口，能卻病焉；酒之旨者，雖適口，能召疾焉。讒諂之言，雖悅耳，違于義焉；忠諫之言，雖逆耳，協(xié)于理焉。則酒固宜切戒也?！彼鞎灶C于國中。
天命三年戊午閏四月壬午
卷之一
敬天
上諭貝勒諸臣曰：“人君，即天之廣也；貝勒諸臣，即君之子也；民，即貝勒諸臣之子也。君以父事天，敬念不忘，克明厥德，仰承天錫丕基，則帝祚日隆。貝勒諸臣以父事君，敬念不忘，勿懷貪黷之心，勿為奸慝之事，以公忠自效，則爵位常保。民于貝勒諸臣，敬念不忘，遵守法度，勿萌奸宄，勿行悖亂，則身無禍患。如君受天之佑，以為無與子天，曰此我才力所致也，遂不勤修治道，措注失宜，天若譴之，移其國柞，能自守天位乎？貝勒大臣受君之恩，以為無與于君，曰此我才力所致也，心懷奸慝，恣行貪黷，君若譴之，褫其爵位，能自保身家乎？至于民不遵貝勒大臣約束，而行奸宄悖亂之事，必致獲咎，而禍患隨之矣！”
是日，上諭侍臣：“天欲平治天下而立之君，為君者若不修明制度，永奠邦家，豈天之立君止為一身安富逸樂耶！君欲經(jīng)理國事而任之臣，為臣者若臨事之時不能勤敏恪慎，殫心厥職，豈君之任臣為止汝一身富貴耶！觀此則君子天錫基業(yè)，敬以承之，舉忠良，斥奸佞，日與大臣講明治道，以致皇天眷佑，人民悅服，如古所稱堯舜禹湯文武以及金世宗諸令主，休譽(yù)著當(dāng)時，鴻名傳后世，孰有善于此耶？人臣身秉國釣，因循從事，不能申明教令，誡諭君下，則無知之民，罹于法者必多。若各盡厥職，明法度，以訓(xùn)國人，使不罹于刑戮，則君心嘉悅，眷顧日隆，如所謂皋陶、伊尹、周公、諸葛亮、魏征諸臣生膺顯爵，沒垂令聞，斯于臣職為無負(fù)耳！”
天命六年辛酉正月甲申
上率四大貝勒及臺吉德格類、濟(jì)爾哈朗、阿濟(jì)格、岳托等對天地焚香。祝曰“天父也，地母也，今以暴國肆虐，奉命徂征。其烏喇、輝發(fā)、哈達(dá)、葉赫同一語音之國，已蒙垂佑，悉以授予。既而征明，又得撫順、清河、開源、鐵嶺諸城。及明四路來侵，盡殲其眾，無非天地之默相也。吾所禱于皇天后土者，吾子孫中縱有不善之人，俾勿同氣推刃，開戕害之端。其不善之人，惟天誅之，若不俟天誅，存心戕害，天地鑒之，奪其算，無克永年?；蛴诶サ苤?，有所行悖亂者，不忍傷殘，以義理所在，殷勤教誡，感格愚頑，使自悔悟。天地其眷顧之，神祗其呵護(hù)之，愿我于孫祚永百世以及萬年。用茲虔告，尚其無咎既往，鑒乃來茲?！?br />四月壬申
上諭諸貝勒曰：“國君與貝勒聽斷國事，皆知以至公為貴，至子己之所行，或有明知其非，猶強(qiáng)以為是者，蓋亦如聽斷國事，以非者為非，是者為是也。惟能處以至公，絕無私念，乃為天所佑，天果佑之，必昌其子孫，綿其福祿，降以神智之嗣，寧有神智之嗣或致失德者乎？若獲罪于天，則所生之子必昏庸者流。以昏庸而繼大業(yè)不致敗亡者，來之有也。”
七月庚子
上諭侍臣曰：“天之所命，俾為帝王，膺圖篆，柄國政，其守此丕基也。如置瓦器，然必求其安。夫器置之安則安，置之危則危，倘致缺損，庸可補(bǔ)乎？若將天錫丕基時時敬念，兢兢恪守，斯神器永奠，大業(yè)弗墜，不然肆意驕縱，上干天怒，隕墜厥緒，豈復(fù)能祈命予天哉！”
天命十一年丙寅正月己酉
上諭侍臣曰：“天地法象雖高遠(yuǎn)難窮，而理則貞而一也。故能使日月運(yùn)行，風(fēng)雨調(diào)順，四時不違其序，化育萬物，生生不已。嘗思前人得失之故，不甚相遠(yuǎn)，如在目前。行善而得，行不善而失，往跡固昭然也。誠勤子觀覽，廣加咨詢，惡者戒之，善者從之，則貞之一理備于厥躬，卜年卜世建無疆之休，不難矣！”
圣孝
天命九年甲子四月甲甲
上以遼陽既定，建都東京，奉移景祖、顯祖諸陵，安葬于東京之楊魯山，設(shè)太牢，焚楮幣。上詣二祖陵，奠酒行禮。祝曰：“吾征明，復(fù)祖父仇，已得遼東、廣寧、祗移寢園，永安斯土。惟我祖考仰達(dá)天地，垂福佑焉?！?br />癸巳九月
神武
上聞葉赫、哈達(dá)、烏喇、輝發(fā)、科爾沁、席北、卦爾察、朱舍里、訥殷九姓之國，合兵來侵，以我軍夜出，恐驚國人，傳語諸將，旦日啟行，遂安寢。明日出兵，至拖克索地。上立渡口，誡軍士曰：“盡解爾蔽手，去爾護(hù)項，或項臂傷，亦惟天命，不然身行拘縶，難以奮擊，我兵輕便，破敵必矣?！北娙缑r，敵兵甚多，眾聞之色變。上曰：“爾等毋憂，吾必不疲爾力，俾爾苦戰(zhàn)，惟壁于險隘，誘之使來。若來，我兵迎擊之，否則四面列陣，以步軍徐進(jìn)，彼部長甚多兵，皆烏合，勢將觀望不前，其爭先督軍者，必其貝勒。我以逸待勞，傷其貝勒一二人，彼眾自潰。我兵雖少，奮力一戰(zhàn)，固可必勝耳！”及接戰(zhàn)，大破敵眾，均如上諭。
癸丑正月己未
上以烏喇國背盟，親率大兵往征之。時，烏喇貝勒布占泰率兵三萬，越伏爾哈城而軍，我統(tǒng)軍諸貝勒大臣皆欲戰(zhàn)。上諭曰：“我仰荷天眷，自幼用兵以來，雖遇勁敵，無不單騎突陣，斬將搴旗。今日之役，我何難率爾等身先搏戰(zhàn)，但恐貝勒諸大臣或致一二被傷，實深惜之。故欲計出萬全，非有所懼而故緩也。爾眾志既孚，即可決戰(zhàn)?！币蛎℃z胄被之。復(fù)諭將士曰；“倘蒙天眷佑，破敵眾，即乘勢奪斗，克其城，毋使復(fù)人”乃進(jìn)兵，指揮將軍，比接戰(zhàn)，親馳沖入，大敗烏喇兵，遂火其國。
天命三年戊午四月辛丑
上頒訓(xùn)練兵法之書于統(tǒng)兵貝勒諸臣。其辭曰：“凡安居太平，貴于守正，用兵則以不勞己、不頓兵，智巧謀略為貴焉。若我眾敵寡，我兵潛伏幽邃之地，毋令敵見，少遣兵誘之。誘之而來，是中吾計也；誘而不來，即詳察其城堡遠(yuǎn)近。遠(yuǎn)則盡力追擊，近則直薄其城，使壅集于門而掩護(hù)之。倘敵眾我寡，勿遽近前，宜預(yù)退以待大軍。俟大軍既集，然后求敵所在，審機(jī)宜，決進(jìn)退。此遇敵野戰(zhàn)之法也。至于城郭，當(dāng)視其地之可拔則進(jìn)攻之，否則勿攻。倘攻之不克而退，反損名矣。夫不勞兵力而克敵者，乃足稱為智巧謀略之良將也。若勞兵力，雖勝何益？蓋制敵行師之道，自居于不可勝，以待敵之可肚，斯善之善者也。每一牛錄，制云梯二，出甲二十，以備攻城。凡軍士自出兵日至班師，各隨牛錄，勿離，如離本纛，執(zhí)而訊之。甲喇額真不以所頒法令誡諭于眾，罰甲喇額真及本牛錄額真馬各一匹。若諭之不聽，即將梗令之人論死。甲喇額真及本牛錄額真，凡有委任職事，自度果能勝任，則受之，不能則勿受。蓋委任者之意，非止為一人，如不勝任而強(qiáng)受之，則率百人者，百人之事敗矣，率千人者，千人之事敗矣。國家之事，莫大于此。至于攻取城郭，不在一二人爭先競進(jìn)。一二人輕進(jìn)，必致?lián)p傷，被傷賞不及，縱殞身亦不為功。迨列陣已定，爭為先登，以陷城者，方錄其先進(jìn)之功。其先登陷城者，馳告固山額真，俟環(huán)攻軍士，四面并進(jìn)，城陷，然后固山額真鳴螺，俾各路軍士聽螺聲，一時并進(jìn)。”
天命四年己未三月甲申朔
明總兵杜松、劉艇、李如柏、馬林等督兵二十萬，分四路來侵。辰刻，我國西路偵卒以明兵出撫順關(guān)馳告，而南路偵卒又以明兵進(jìn)董鄂境馳告。上曰：“明兵之來，信矣！我國南路駐防之兵有五百人，其南路兵來，即以此拒之。明使我先見南路有兵者，誘我兵而南也，其由撫順?biāo)鱽碚?，必大兵也。急宜拒?zhàn)，破此則他路兵不足患矣?！奔从诔娇贪l(fā)兵，大貝勒代善先行，諸貝勒續(xù)至界凡，見我國筑城夫役及兵四百據(jù)吉林崖。時杜松結(jié)營撒爾湖山，而自引兵迎攻我兵。四大貝勒等議曰；“吉林崖巔，有防衛(wèi)夫役之兵四百人，急增千人助之，俾登山馳下沖擊，而以右翼四旗兵夾攻之，其撒爾湖山之兵，則以左翼四旗兵備御焉?！北韧现?，問破敵策，四大貝勒以前議告。上曰；“日暮矣，且從汝等。今分右翼四旗之二與左四旗兵合，先破撒爾湖山所駐兵，此兵破，則界凡之眾自喪膽矣。再令右二旗兵遙望界凡明兵，俟我軍自吉林崖馳下沖擊時，并力以戰(zhàn)?！庇谑呛狭毂M(jìn)攻撒爾湖山，不移時大破之，而所遣助吉林崖之軍，自山馳下。右二旗軍渡河夾擊界凡山麓明兵，又大破之，又破馬林兵于尚間崖，又破劉綎兵于阿布遠(yuǎn)里岡。李如柏遁去。
甲申四月
智略
上警悟軼倫，臨機(jī)應(yīng)變，倉卒合度。嘗夜寢，聞戶外有聲，披衣潛出，伏煙突旁伺之。時陰晦無所見。少頃賊將逼，所有電光照見，遂占仆擒之。近侍洛漢請殺之。上念若殺此賊，其主必顯與我為難，倘加兵于我，我眾寡不敵，奈何？乃佯詢曰：“爾非盜牛來耶？”賊果以盜牛應(yīng)。洛漢又曰：“誑言也。實欲害吾主，殺之便?！鄙喜辉S，曰；“果盜牛也?！彼炜v之去。
甲申六月初
我國攻取董鄂部數(shù)寨，至是蓬鄂部諸貝勒因我國與哈達(dá)有隙，欲乘機(jī)來攻。會其部內(nèi)亂，上聞之，與眾計曰：“董鄂部內(nèi)亂，宜往攻?！北娭G曰：“兵未可輕入其境，幸爾勝誠善，償有失奈何？”上曰：“我不乘機(jī)先發(fā)，倘彼復(fù)和好，必加兵我矣?！北娊栽唬骸吧??！鄙下越绶舱乇?，有撒爾湖、界凡、東佳、把爾達(dá)四寨部長合兵追襲。其部長訥申、把穆尼從步軍中疾馳而至，上單騎回?fù)簦瑪卦G申，復(fù)射斃把穆尼。追兵逡巡，猶不退。我軍士曰：“馬疲甚，奈何？”上曰：“爾等下馬步行，佯以弓綃拂雪，為拾矢狀，徐引馬過嶺，予伏此，為緩敵計?！避娛考刃校寺势呷藶榉?。上露胃而立，追兵疑有伏，不敢進(jìn)，上引兵徐還，不遺一騎。
壬子十月
上征烏喇國，既克其六城，兩軍相持河岸，眾貝勒請渡河攻其所居大城。上諭曰：“汝等毋作此浮面取水之議，當(dāng)為探源之論耳。譬伐大木，豈能遽摧，必以斧斤斫而小之，然后可折。今以勢均力敵之大國，欲一舉取之，能盡滅乎？我且削其所屬外城，獨(dú)留所居大城，外城盡下，則無仆何以為主，無民何以為君乎？”遂率師毀其六城而還。
天命四年己未六月辛酉
上既克開原城，諭貝勒諸臣曰：“吾等勿回都城，筑城界凡，治屋廬以居，牧馬邊境，勿渡渾河，何如？”貝勒諸臣議曰：“不如還都，近水草息焉。濃陰之下，浴之飼之，馬乃速壯，且使士卒歸家，繕治兵仗便。?！鄙显唬骸按朔菭査?。今六月盛夏，行兵已二十日矣，若還都，二三日乃至，軍士由都至各路屯寨，又須三四日，炎蒸之時，復(fù)經(jīng)遠(yuǎn)涉，馬何由壯耶？吾居界凡，牧馬于此，至八月又可興師矣?！彼祚v蹕界凡，令軍士盡牧馬于邊。
天命八年癸亥五月乙未
臺吉阿巴泰等破蒙古回兵，上出城迎之，行四十里，遇于古城堡南。宴勞畢，會雨。上曰：“蒙古之人，猶此云然。云合則致雨，蒙古部落合則成兵，其散猶云收而雨止也，俟其散時，我當(dāng)躡而取之耳?！?br />甲申九月
寬仁
上攻甕郭落城，城中有鄂爾果尼及羅科，皆射中上，創(chuàng)甚還兵。創(chuàng)愈后率兵攻克之，獲鄂爾果尼及羅科，諸臣請誅之。上曰：“兩國交鋒，志在取勝，彼為其主乃射我，今為我用，不又為我射敵耶？如此勇敢之人，若臨陣死于鋒鏑，猶將惜之，奈何以射我故而殺之耶？”乃擢鄂爾果尼羅科為牛錄鎮(zhèn)統(tǒng)，轄三百人。
癸巳九月
上既破九國之兵，生擒烏喇貝勒布占泰。諭之曰：“汝等九部會兵侵害無辜，天厭汝等，昨已擒斬布寨，彼時獲爾，亦必殺矣。今既見汝，何忍殺。語曰：‘生人之名，勝于殺人，與人之名，勝于取人?！彼旖馄淇`，賜猞貍猻裘，豢養(yǎng)之。
辛丑正月
上既從明萬歷帝言，命哈達(dá)貝勒孟格布祿之子吳爾占代復(fù)主哈達(dá)國后，哈達(dá)饑，乞糧于明，不與，備鬻妻子奴仆，易柴而食。上惻然曰：“此吾所撫之赤子也，何忍聽彼流離?！彼烊允展_(dá)國人，豢養(yǎng)之。
天命三年戊午四月壬寅
上既發(fā)兵征明，諭諸嘆勒大臣曰：“此兵吾非樂舉也，實因七大恨。其余小忿，不可殫述，凌迫已甚，用是興師，凡俘獲之人，勿去衣服，勿淫婦女，勿離異其匹偶，拒戰(zhàn)而死者，聽其死；若歸順者，慎勿輕加誅戮。
天命四年己未七月丙午
上既擒蒙占喀爾喀部落貝勒介賽，喻貝勒大臣曰：“我畜介賽于此，而殄其兵彼所屬軍民畜產(chǎn)，恐為他貝勒攘而取之，不如縱所擒百四十人還國便。”遂遣之。
十月辛未
察哈爾林丹汗遣使康客兒拜虎赍書至。書中語不遜，貝勒諸臣怒，欲斬其使。上諭諸貝勒大臣曰：“爾等怒之是也，吾亦未嘗不怒，但與使者無與焉，遣使者罪耳，姑留使者，俟遣歸時，吾亦有以報之?！?br />卷之二
論治道天命元年丙辰正月癸酉
上諭貝勒諸臣曰：“朕聞上古至治之世，君明臣良，同心共濟(jì)，天降禎祥，休和濟(jì)至，果秉志公誠，勵精圖治，天心必加眷佑，地靈亦為協(xié)應(yīng)，為人君者小可不秉志公誠，而去其私也。蓋天無私，四時順序；地?zé)o私，萬物發(fā)生；人君無私，則庶事咸理，而底于有成。撫有大國者，能以公誠存心，建立綱紀(jì)，教養(yǎng)兼施，則天地神祗，必交相感應(yīng)，而群方亦莫不愛戴，以之均平邦國，臻于帝王之道無難矣。且修身與齊家治國，其道一也。一其心以修身，則君德清明；一其心以修家，則九族親睦；一其心以治國，則黎庶乂安。由是協(xié)和萬邦，亦不外此。為治之道，惟在君心—而已?！?br />丙子
上諭諸嘆勒曰：“君德明，則賢臣悅；君德暗，則賢臣憂。故人君智慮未周，必博聞廣覽，勤于咨詢，然后稱睿哲之主焉。若賢臣遭逢盛世，翊贊皇猷，俾朝廷聲敦施當(dāng)時，傳后世，皆以忠誠之心為之，有嘉謀讜議，無不盡言，其視家國如一體然，始可貢諸天地而無慚矣。蓋忠誠而慈惠，則利濟(jì)必公；忠誠而敏達(dá)，則庶物就理；忠誠而武勇，則戡定禍亂，克奏膚功，忠誠自靖，凡事皆可勝任也。若慈惠而無忠誠，施與必不分平，敏達(dá)而無忠誠，更張適滋紛擾，武勇而無忠誠，輕敵寡謀，益取敗而致亂。才具雖優(yōu)，每以內(nèi)鮮忠誠，動輒獲咎。故明君治國，務(wù)先求忠誠之人而倚任之也。”是日，上諭貝勒諸臣曰：“古者君德克明，自九族以至百姓，咸享太平，雖治安已奏，而仍個敢荒寧，故懋登上理焉。蓋人君勤求壘治．其道不遠(yuǎn)，惟在上者誠正宅心，則下之狙詐悉化；恭讓持己，則下之凌兢潛消，將風(fēng)俗淳樸，萬邦協(xié)和，斯進(jìn)至治，無難矣。
三月丙子
上諭貝勒諸臣曰：“為人君者，私意不葫，常存敬畏，則其德日進(jìn)于高明。推此心以愛養(yǎng)斯民，公普周遍，則無論賢愚，皆中心愛戴矣。至于賢能之人，舉而用之，俾為貝勒分理庶務(wù)，貝勒克自黽勉，建立嘉猷，以法言訓(xùn)誡于國，使黎庶之心交相悅服，又能承上德意，撫輯多方，則向化而來昔，惟恐后矣。以若人而秉國政，豈不頌明哲于當(dāng)時，傳令聞于后世耶？”
天命三年戊午閏四月壬午
上諭侍臣曰；“人皆稱仙佛之善，然仙佛雖善，而居心不善者，不能為也；必勤修善行，始能與之相合。人君奉天理國，修明政教，克寬克仁，舉世享太平之福，則一人有道，萬國敉寧，勝于仙佛多矣。人知鬼魅之惡，然鬼魅雖惡，遇壽算未盡之人不能害也，算將盡，始被其祟耳。若人君不道，致干戈相辱，盜賊蜂起，黎民有死亡之憂，是一人失德，禍及萬方，其惡甚于鬼魅矣。明萬歷帝罔念友邦，興兵構(gòu)怨，皇天震怒，疆圉淪喪，萬眾被戮。斯其害，豈啻鬼魅耶？”
是日，上諭諸貝勒曰：“從來國家之?dāng)⊥鲆玻秦斢貌蛔阋?，皆驕縱所致耳。若夏桀、商紂、秦始皇、隋煬帝、金完顏亮，咸貪財好色，沉湎于酒，晝夜宴樂，不修國政，遂致身死國亡。近日哈達(dá)國萬汗聽事不辨別是非，富者雖非亦是，貧者雖是亦非，公斷不行，惟尚貨賄，故所創(chuàng)基業(yè)及身而敗。昔我六貝勒原與國君相等，因兄弟交嫉，攘奪貨財，幾致喪亂。烏喇貝勒布占泰，朕擒之于陣，厚加恩恤，縱令歸國，乃不思報德，恃其才力，嗜酒妄行，遂被天譴，國以滅亡。今蒙古貝勒不務(wù)政事，荒廢于酒，父因酒殞，子復(fù)嗜之，兄因酒殞，弟復(fù)嗜之，加以貪財黷貨，爭奪無已，父子兄弟互為仇讎，國亦以亂。凡我子孫，若效其所為，耽旨酒，溺貨利，存心邪辟，不敬守基業(yè)，則覆轍不遠(yuǎn)，可不戒與？”
天命十一年丙寅正月己酉
上諭貝勒諸臣曰：“人君齋明其心，以事上帝，則多受福祉。至于貝勒諸臣，翼戴其君，亦惟存公平誠正之心而已。為臣者果能矢志忠良，與君一體，時時誠勉民庶，俾改過遷善，易俗移風(fēng)，則民從而君必倚任矣。所為忠良者，乃公爾忘私，國爾忘家，平時則以忠謀國，臨難則以身殉國也。君猶日也，與天地—體，為臣者果能宣上德意，如四時之不忒，亦與君合德矣。為君者明，為臣善良，則庶事修興矣?！庇种I曰：“從來為帝王者多矣，求其聰明睿知、恩溥國人者則少焉。譬之麗于天者，星辰雖眾，而明如日月者無有也。”
乙卯十一月
訓(xùn)諸王
上訓(xùn)諸子眾貝勒曰：“賢者不尊之顯之，則賢者何由而勸；不肖者不誅之黜之，則不肖者何由而懲。毋嗜利而宜嗜義，毋好貨而宜好德，蓋為國之道，莫貴于德義，我自昔行之不怠，汝等識之。我所以訓(xùn)汝等者，惟此而已?！?br />天命六年辛酉四月壬申
上諭諸貝勒曰：“朕聞之，君克承庥，良士匯集，父多善行，賢于誕生。良士集則君心豫，賢子生則家道昌，朕著為訓(xùn)誡，爾等敬識之。凡人處世之道，以公為貴，與其皇皇求利，不若求此至公之心。聯(lián)惟至公存心，故由愚而智，由小而大，由約而豐，蒙上天眷命，俾主一國，可見至公之心良足貴也。凡賢良之人，其才略所著，猶可及也，其至公之心，乃不可及。若斯人者或為帝王或為神圣．天心不虛生之也。為君者能以至公之心克勤于國，俾其安輯，則天錫丕基能永享矣。茍或不然，天未有不更易者，爾等思之，爾于民庶之上置以長，仆隸之上亦置以長，若所置之人不能統(tǒng)馭其下，爾等寧不更易之乎？故人之公勤者，天擇而命之，俾為國君；國君擇而命之，俾為大臣，其義一也。今后子孫能公誠存心，勤勞治政，則必荷天佑，滅之所佑，誰能敗之？聯(lián)聽國家之事，是非臧否，準(zhǔn)以至公，未有溺嗜好、徇貨利而妄斷者，其行兵出獵，一切軍國重務(wù)，必身親其勞，罔敢暇逸。聯(lián)荷天眷佑，良以此也。今后子孫若遇勞苦之事，憚為勞苦，不加策勵，如之何其可哉！”
是日，上渝諸貝勒曰：“從古以來，國君與貝勒未有以衣食竭盡而敗亡者，惟所行恣縱，至于敗亡耳，后世子孫于生殺予奪，不可不慎。凡人陷于罪者，務(wù)詳鞫焉，倘遇勛舊子孫，應(yīng)死者贖，應(yīng)罰者免，應(yīng)治者則戒飭而寬釋之。至諸貝勒凡有議論諸臣，勿隨聲附和，當(dāng)以非為非，以是為是，直言匡正之。蓋我國家有此基業(yè)，締造艱難，當(dāng)征戰(zhàn)之時，如山中熊虎，互相噬搏，而盜賊充斥，如豺狼之遍野，又有同氣相殘，群爭交斗，朕收服此輩，備歷勞瘁，天地鑒我大公之心，俾眾回歸附，強(qiáng)者服，亂者定耳，后世子孫尚其善守之哉！”又諭曰：“凡人雖貴材力勇猛，而言詞則以遜讓為尚，機(jī)智之人遇敵而后出其計，武健之士臨陣而后施其勇，不然雖有智勇，何所用之?！?br />是日，上諭諸貝勒曰：“人當(dāng)困約之時，皆有智慧，皆能良善，若富厚逸樂，遂變易其心焉。朕訓(xùn)誡之辭，后世子孫，愚者視此書為泛常，則亦已矣，若聰睿者，視之必如對祖父而見其心，服膺而不敢忘也。若果守茲訓(xùn)誡，崇尚公道，敬承基業(yè)，勿至墮廢，庶永為國主矣。茍不遵訓(xùn)誡，棄公道，貴財貨，未有不及子亂者。凡身危業(yè)敗，國以喪亡，皆由心之弗善也。昊天眷佑，國政修舉，皆由心之克善也。蓋強(qiáng)敵可御，而天命難違，惟勉持公誠，以俟天命可也?！?br />七月庚子
上諭諸貝勒曰：“人能立心公誠，則婦親其夫，下親其上，仆親其主，公誠相感，善莫加焉。若存心邪辟，行事悖亂，則婦疏其夫，下疏其上，仆陳其主，中心乘異，何利之有哉，為下者有怨懟君之上心，上雖未及知，天已知之，為上者宅心污下，天必降之罰，而君不能為主矣。臣民其共欽哉！勿視天鑒甚遠(yuǎn)，甘暴棄也。朕以至公養(yǎng)人，無所偏向，如我六祖子孫有德行者，不令隱蔽，勇敢者重以賚子，論事明敏者，錫以嘉名。朕存心如此，后世子孫有才德者，不可高自矜詡，聽宗族兄弟共相推舉，處富不可忘貧，有勇仍須若怯，凡于他國，毋先出惡言，毋先葫惡念，蓋惡念易生，善行難得。語云：從惡如崩，從善如登?？刹簧鳉e！”
甲子
上諭諸貝勒曰；“為貝勒者，無事之時，宜明其識，聽訟之時，宜平其心。心平則事理得，識明則法紀(jì)彰，二者兼?zhèn)?，宣力殫忠，綏理民庶，致國家太平不難矣！”
是日，上諭諸貝勒曰：“國君與貝勒，凡于兄弟臣庶，視同一體，至美衣美食，皆無所吝，始可稱為國主。若但知自奉，心溺嗜欲，豈得為養(yǎng)育民人主耶？爾等各體朕懷，公以立心，仁以及物，親愛篤于家庭，恩禮周于臣庶，毋但求自便為也?！?br />天命十年乙丑四月庚子
上大宴諸貝勒。諭之曰：“語云：其為人也孝弟而好作亂者，未之有也。吾世世子孫，當(dāng)孝于親，悌于長，其在禮法之地，勿失孝弟恭敬之儀。至于燕閑之時，長者與少者居，宜謁然相接，俾于弟得翕如和，樂以共處，少敬其長，以誠意將之，長愛其少，亦以誠意出之，毋虛假也。昔者，我國各分居其地，今滿洲、蒙古、漢人共處一城，如同室然，若遇卑幼過嚴(yán)，則卑幼無暇豫時矣，物雖少，亦當(dāng)宴會歡聚耳。朕所訓(xùn)示者如此，汝等勿違朕言。”
天命十一年丙寅七月乙亥
上諭諸貝勒曰：“天下有何者加于善之上乎，又有何者處子惡之下乎？而八和碩貝勒，見人有不善，一人非之，眾亦同聲指責(zé)之，則不善者自知其非而順受矣。茍眾人不言，而一人獨(dú)非之，彼不善者必以為此一人者何獨(dú)厚責(zé)于我也，其惡我也。若責(zé)人者言或未當(dāng)，眾人亦當(dāng)諫之，眾諫當(dāng)即受，勿自漸，遂巧飾其非，而執(zhí)辨不已焉?！?br />乙卯五月庚戌
訓(xùn)群臣
上諭侍臣曰：“治國家者．尚寬大，秉公誠，乃能傳世久遠(yuǎn)，基業(yè)牢固，若自恃智力，肆行侵奪，存心不善，所行非道，必身罹憂辱，運(yùn)祚衰微。理有固然，斷乎不爽。故人存心公正，天錫百福；存心邪慝，天降百殃。人之禍福，皆由心造。心善則所遇必吉，將見聲譽(yù)日聞于眾，身履富厚，位致顯榮；心不善則所遇必兇，將譴責(zé)必加，身既困厄，家亦衰落矣。夫泥涂之污，尚可洗濯，若存心邪慝，獲罪于天，或遘惡疾以死，或獨(dú)刑戮以死，甚有已死而未盡厥辜者。由此觀之，無論貴賤大小，皆當(dāng)公正存心，茍或不然，徒恃其智力，肆行侵奪，縱有所獲，豈能永享。所謂公正者，推己之心以及于人，視為一體之謂也。能如是，必先見知于朋友，朋友共稱其善，因上聞于大臣，大臣上聞于貝勒，貝勒上聞于國君，上下皆稱其善，其令聞且上達(dá)于天，天亦佑之，錫之福，子孫悠久，世享之矣。如是則無往不善，安有兇咎哉！蓋無事之國，不可喜事興師，若喜事興師，必有天譴。夫蒙天譴而基業(yè)傾覆者，亦嘗目睹耳聞矣。彼不務(wù)修德，恣意侵奪，是行暴也。因其暴而伐之，天必佑矣?？傊艘怨嫘?，生既獲福，死亦流芳；人以邪慝存心，生罹顯禍，死有余孽，往往而然。若悉舉其事，恐未能盡識，故略舉大凡，著為訓(xùn)誡，汝等敬識之。”
天命三年戊午閏四月壬午
上諭侍臣曰：“嘗聞自古恃德者昌，恃力者亡，未有立志公誠而或失，居心邪慝而反得者。故自上至下，有立志公誠者，謂之積善，善既積，有不致福者乎？居心邪慝而橫行暴虐者，謂之積惡，惡既積，有不受禍者乎？凡滿洲、蒙古、漢人，若去邪慝，存公誠，斯可受福遠(yuǎn)福已。自朝廷百官以及萬民，雖貴賤不同，然禍非外來，皆由自致，何也？天命之為君，不能修天大業(yè)、行善事，以順天意而合人心，乃溺志卑下，即于慆淫，天必譴之，基業(yè)廢墮矣。君命之為臣，不能殫忠勤，恪恭厥職，而邪辟存心，忽怠從事，君必罪之，身亦不保矣。至庶民，行一不善之事，則刑戮隨之，所謂凡人之禍，皆由自致者此也?！?br />天命六年辛酉五月壬寅
上諭侍臣曰：“聰明才智之人，又能忠誠，則居是國也，如日月昭回，眾皆仰焉，若居心不善，雖眾何益？猶繁星然，無光耀耳。凡宅心公忠，自求多福者，雖孑然孤立，亦能超群。蓋人有令德，其名必彰，不獨(dú)本國重之，即他國亦愛慕焉?？v有不善之人，能改過不吝，則賢者亦莫不稱許之矣。”
是日，上諭侍臣曰：“人之善者，雖履艱危而心不移；金之良者，雖經(jīng)鍛煉而色不變，良金與善人無異也。善人宅志公忠，不以利為利，以義為利，誡有利也。若存不善之念者，以非分獲利，可云利乎？雖處事偶合，亦幸耳，倘善人已定之謀，使不善者與聞，一言僨事，譬之終歲勤動樹藝黍稷者，壞于一朝之冰雹也，詎不惜哉！”
是日，上諭侍臣曰：“人果優(yōu)于智慧，雖無力，亦有力矣，縱有勁敵，焉能勝之？夫優(yōu)于智慧之人，預(yù)大謀，決大事，能言眾人所小能言，及聞賢哲之言，即能會悟，如是則群賢，莫不稱許之，使若人者，遭逢令主，將庶事修舉，進(jìn)于至治，無難矣！”
七月庚子
上渝侍臣曰：“人之無德者，能效法有德，則惡念何由而生？若匪僻是尚，恣意為之，則善行何由致乎？愚暗之人，不悟賢哲告誡，反惡其責(zé)己，雖有善言，罔知聽受，尚可以為人耶？“
甲寅
上諭侍臣曰：“人之善者，知有過，雖小必改；不善者，雖告之以過，不改也。故善人偶有過誤，必猛省而自修焉，將善心因之增益矣。”
是日，上諭侍臣曰：“人能常懷遠(yuǎn)慮，容受直言，以公忠之心，勤劬效力，以事其上，則卑者可尊，疏者可密，而令名克著，如風(fēng)聲然，四方皆聞之矣。夫人誰不樂善，即聞之，有不傾心者乎？”
是日，上諭侍臣曰：“人雖樸魯，而立志公忠，則上之人當(dāng)倚重之。公忠之人，遇人有過，必盡言規(guī)諫，若儇巧之徒，雖問之亦不告也。至于愚人，遇才藝者不知加惠，無益之人反加惠焉。彼無良者，受人之惠，曾不知報，猶播種于磽確之地，必不能多所獲矣！”
天命十一年丙寅三月丙午
上諭群臣曰：“朕所籌慮處甚多也，或朕心倦勤，怠于治道歟？或國事安危，民情甘苦，未能體察歟？功勛忠直之人，或倒置歟？吾之諸子，果效朕所為，盡心國事否歟？臣工果勤于政事否歟？朕所籌慮者此也。至于敵國情形，又所深念。當(dāng)此晝夜計畫時，有可與言、可與謀及勇于行陣者，欲進(jìn)，斯進(jìn)可也。可與言者，告以朕意，俾伊亦抒所見以對；其勇者，聞朕言，俾從而識之。蓋論出恒常，每及道要，語由粗略，可喻精微也?；蛴衅淙?，既不能言，又臨敵無勇，徒仰視朕面，坐聽朕言，殊增郁悶耳。彼之才、彼之行，朕皆知之，欲面斥，恐其難堪，故不言也。諺云：一人善射，十拙者隨之。彼安享賢人創(chuàng)治之基，坐分勇者俘獲之物，何不如莠之借蔭于苗，自遂其生乎？數(shù)至朕前，何為也？”
卷之三
經(jīng)國
乙卯六月
葉赫將上所聘女許適蒙古，眾貝勒大臣聞之，請發(fā)兵往征。上諭曰：“征討，國之大事，若以負(fù)婚之故，怒而興師，則未可也。蓋此女之生，釁所由啟，實非偶然。哈達(dá)、輝發(fā)、烏喇三國皆因此女興兵構(gòu)怨，相繼滅亡則此女召釁亡國，已有明驗。今明又助葉赫，不以此女與我，而與蒙古，天殆欲亡葉赫，以激怒我，而啟大釁也。若奮力征之，繼得此女，徒致不祥，即歸他人，亦必不永年。吾知此女，流禍已盡，死期將至矣?！敝T貝勒大臣仍欲興師，堅請。上曰：“使吾因此發(fā)怒，興師征討，汝等猶當(dāng)諫止，吾早已洞徹事機(jī)，釋然于中，置諸度外，以息兵勸汝，汝等何反堅請不已耶？吾無憾，汝何憾焉？吾斷不以汝等言，勞師動眾也?！彼炝顚⒄{(diào)集馬匹撤還。尋葉赫以此女嫁蒙古，未一年果亡。諸貝勒大臣又請曰：“此女年已三十有三，受我國之聘，垂二十年，因明衛(wèi)助葉赫，葉赫恃其勢，遂與蒙古，今往征明國，宜也?！鄙嫌植辉试唬骸懊饕员骄扯l(wèi)葉赫，天鑒不遠(yuǎn)，我姑俟之。蓋葉赫與我，自為滿洲之國，明既稱為臨各國，即為天下共主，自應(yīng)辨別是非，審量而后助之。乃恃勢橫行，抗天意，反以兵衛(wèi)天譴之葉赫，試聽彼助之，汝等又何急焉？使我今日仗義伐明。天必佑我，天佑我，可以克敵，但我國儲積未充，縱得其人民畜產(chǎn)，何以養(yǎng)之。若養(yǎng)其人民畜產(chǎn)，恐我國之民，反致?lián)p耗，惟及是時，撫輯吾國，固疆圉，修邊備，重農(nóng)績谷，為先務(wù)耳?！碧烀哪昙何此脑卤缴现I諸臣曰：“今戰(zhàn)馬羸瘠，須牧以青草，俾之壯，宜于近邊之界屯田，筑城界凡，設(shè)兵守御以衛(wèi)農(nóng)人?！庇谑巧衔餍?，示筑城基址，擇曠土以牧馬焉。
天命六年辛酉三月癸亥
上集貝勒諸臣議曰：“天既眷我，授以遼陽，令將移居此城耶？抑仍還我國耶？”貝勒諸臣俱以還國對。上曰：“國之所重，在土地人民，今還師，則遼陽一城，敵且復(fù)至，據(jù)而固守，周遭百姓，必將逃匿山谷，不復(fù)為我有矣。舍已得之疆土而還，后必復(fù)煩征討，非計之得也。且此地乃明及朝鮮、蒙古接壤要害之區(qū)，天既與我，即宜居之?！必惱罩T臣皆曰：“善。”遂定議遷都，迎后妃諸皇子。
天命七年壬戌三月己亥
上集貝勒大臣議曰：“我國家承天眷佑，遂有遼東之地，但今遼陽城大，年久傾圮，東南有朝鮮，北有蒙古，二國俱未弭帖，若舍此征明，恐貽內(nèi)顧憂，必更筑堅城，分兵守御，庶得固我根本，乘時征討也?！必惱沾蟪贾G曰：“舍見居之城郭室廬，更為創(chuàng)建，毋乃勞民耶？”上曰：“今既與明構(gòu)兵，豈能即圖安逸。汝等所惜者，一時小勞苦耳，朕所處者大也。茍惜一時之勞，何以成將來遠(yuǎn)大之業(yè)耶？朕欲令降附之民筑城，而廬舍各自營建。如此，雖暫勞，亦永逸已。”貝勒大臣皆曰：“善?！彼熘怯谶|陽城東五里太子河邊，創(chuàng)建宮室，遷居之，名曰東京。
天命十年乙丑三月己酉
上欲還都沈陽，貝勒諸臣以歲荒食匱，諫阻。上不許，曰：“沈陽形勝之地，西征明，由都爾鼻渡遼河，路直且近；北征蒙古，二三日可至；南征朝鮮，可由清河路以進(jìn)。且于渾河蘇克蘇滸河之上流，伐木，順流下，以之治宮室，為薪，不可勝用也。時而出獵，山近獸多，河中水族，亦可捕而取之。朕籌此熟矣，汝等寧不計及耶？”
任大臣
天命八年癸亥正月戊戌
上諭諸臣曰：“朕于八和碩貝勒，設(shè)大臣八人副之者，欲察其心也，誰則以己
之事，人之事，視為一體，而公以持論，誰則于己之事非是，不自引咎，而變色拒諫，爾八大臣公察之。知其非，即直言責(zé)之，不受以聞。朕設(shè)爾等之意，此其一。至于國事之何以成，何以敗，當(dāng)深為經(jīng)畫。有輔弼帝業(yè)者，則稱其堪任而舉之；有才不勝任者，則指其無能而劾之。此其二?？偙韵录爸T武臣，凡行軍之事，宜謀其何以得，何以失。若野戰(zhàn)，須何器具；若攻城，須何器具，凡應(yīng)用者，之，能將兵者，則稱其能，不能將兵者，則指其不能，以聞于朕。此其三。若不肖者不降不革，則惡無以懲，賢者不舉不用，則善無以勸。爾等果能經(jīng)理國事，各得其宜，則朕所生子孫之多，所設(shè)臣僚之眾，皆有益子國，聯(lián)之心，自泰然而愉快矣?！?br />天命十年乙丑八月壬辰
上諭諸臣曰；“大臣身秉國政，當(dāng)于國政之何以得，何以失，悉心籌畫，始克副倚任焉。今庶事各有專司，誰則肩荷乃職，殫力治理，誰則怠忽存心，罔修職業(yè)也。若此者，宜稽察之。爾等執(zhí)政大臣，誠自矢公忠，毋畏難，毋懈惰，詳為稽察，則所屬各負(fù)皆則而效之，不待誡諭，各勤乃事矣！若爾等心懷邪僻，耽逸樂，畏難而懈惰焉，則屬員效尤，悠悠忽忽，雖誡諭，若罔聞矣！爾等知有公忠之人，雖仇，勿隱蔽焉，當(dāng)直指其善；知有奸慝之人，雖親，勿愛護(hù)焉，當(dāng)直陳其惡。蓋公忠之人，當(dāng)國家締造時，身歷艱難，創(chuàng)立功名，輔成大業(yè)，固當(dāng)身履榮顯，澤及子孫。奸慝之人，當(dāng)經(jīng)營國事之日，借端委謝，避害全軀，逮國運(yùn)升平，反欲先蒙其利，此宜預(yù)設(shè)防維，毋使遂其巧詐。夫國豈常憂患，必有安樂之時，惟能憂其憂者，乃能樂其樂也。”
用人
乙卯十一月
上諭群臣曰：“嘗聞古訓(xùn)，心貴正大。予思心之所貴，誡莫過于正大也，卿等薦人，勿曰吾何為舍親而舉疏也，當(dāng)不論家世，擇其心術(shù)正大者薦之，不拘門第，視其才德優(yōu)長者舉之。凡為政，即一才一藝之士，猶為難得，若有其人堪輔弼大業(yè)者，急宜顯陟之耳！”
是日，上又諭群臣曰：“君，天所立也；臣，君所任也。爾諸臣敬念乃職，凡有賢才，可任國政者，知之勿隱。國務(wù)殷繁，必得賢才眾多，量能授職。倘治國治兵，經(jīng)理乏才，何以濟(jì)事？故勇能攻戰(zhàn)者，宜令治軍；才優(yōu)經(jīng)濟(jì)者，宜令理國；博通典故者，宜諮得失；嫻習(xí)儀文者，宜襄典禮。若茲賢才，當(dāng)隨地旁求，俾列庶位。”
是日，上又諭曰：“天下全才無幾，一人之身，有所知，即有所不知，有所能，即有所不能，故臨陣勇敢者，平時未必見長，而平時練習(xí)庶事者，戰(zhàn)陣又未必奏功也。自后用人，務(wù)各隨其材焉?！?br />天命元年丙辰五月庚午
上諭侍臣曰：“用人之道，隨才器使，有善于征戰(zhàn)者，即宜用以征戰(zhàn)，不可私事驅(qū)使。若機(jī)密之地，必?fù)裰?jǐn)慎端方者處之，辭命之任，必?fù)裱哉撁暨_(dá)者委之。凡有任使，俱因人酌用可耳?！?br />天命六年辛酉七月庚子
上諭侍臣曰：“有德不舉，賢者不居其國，譬之棄美珠而取頑石，鬻珠者不至也。與匪人居，必爭遠(yuǎn)之，乃安。其行不踐言者，亦勿與交，欲立大功，當(dāng)勤求良友而交之，有純善之心，純善之言，二者兼之，則諸事易成而眾心協(xié)矣。
是日，上諭貝勒諸臣曰；“人君用人治國，宜擇賢而有識者任之。若既膺此任，不逮其初，非真能公忠人也。臣之良者，入而封君，陳嘉謨焉，出而治事，公聽斷焉，居則職業(yè)思盡，動卿措置有方，奉使于外，又能申明約束焉。凡有委任，克公克謹(jǐn)，無所悖違，若敷對上前，則直陳所見。至衡量人物，賢則賢，否則否，無所徇飾，茍有利于君國，身家非所愛也，勤勞非所恤也。如是，則上下協(xié)和，庶事修舉，而君亦嘉賴之矣！”
求直言
癸丑正月
上諭眾貝勒大臣曰：“為國之道，存心貴乎公，謀事貴乎誠，立法布令，則貴乎嚴(yán)。若心不能公，棄良謀，慢法令之人，乃國之蠹也，治道其何賴焉？凡吾所言，安能盡當(dāng)，如未當(dāng)，汝等勿面從，予一人智慮有限，豈諸貝勒大臣眾論，皆無足取乎？汝等各有所見，其盡言毋諱。”
天命元年丙辰正月丙子
上諭諸貝勒曰：“凡貝勒以忠誠事君，奏封之間，無有大于盡言規(guī)諫者，貝勒既盡言規(guī)陳，人君能聽而受之，斯善矣。夫事方興而既諫者，上也；事已定面后諫者，下也。至于知而不諫，非忠直之人也。進(jìn)諫者，凡應(yīng)奏之言，有聞即以入告，則治道有不裨益者乎？”
興文治
己亥二月
上欲以蒙古字制為國語頒行，巴克什額爾德尼、扎爾固齊噶蓋以未能更制辭。上曰：“漢人讀漢文，凡習(xí)漢字與未習(xí)漢字者，皆知之。蒙古人讀蒙古文，雖未習(xí)蒙古字者，亦皆知之。今我國之語，必譯為蒙古語讀之，則未習(xí)蒙古語者，不能知也。如何以我國之語制字為難，反以習(xí)他國之語為易耶？額爾德尼、噶蓋對曰：“以我國語制字最善，但更制之法，臣等未明，故難耳！”上曰：“無難也，但以蒙古字合我國之語音，聯(lián)綴成句，即可因文見義矣。吾籌此已悉，爾等試書之，何為不可？”于是上心獨(dú)斷，將蒙古字制為國語，創(chuàng)立滿文，頒行國中。滿文傳布自此始。”
崇教化
天命四年己未六月丙辰
上諭侍臣曰：“為國之道，以教化為本，移風(fēng)易俗，實為要務(wù)。誠亂者輯之，強(qiáng)者馴之，相觀而善，奸慝何自而逞。故殘暴者，當(dāng)使之淳厚；強(qiáng)梁者，當(dāng)使之和順，乃可幾仁讓之風(fēng)焉。舍此不務(wù)，何以克臻上理耶？”
天命五年庚申正月庚辰
上諭貝勒諸臣曰：“國家建立制度，經(jīng)理得宜，則居皆效順，競趨于善，行而莫之。撫有大國者，茍能覃敷德政，廣諭善言，遠(yuǎn)邦之人，自逖聽風(fēng)聲，爭先歸附矣。人君既以治國之務(wù)，委任貝勒，貝勒亦當(dāng)宣布德意，助興教化，以仰副君上之信任也?！?br />天命六年辛酉七月甲寅
上諭侍臣曰：“人之善者，于人無所不愛，不善之人，雖有功于己者，亦皆虐使之。愚者以倖得貨財為樂，賢智之流，必推與及于眾人，乃為樂也。故有德之人，乃能奸德，無德者焉知好德乎？譬之于蜂，乃知愛花，若蠛蠓之類，雖有芬芳，不知愛矣。與善人相接，偶當(dāng)傾蓋，亦愛其益，若與不善人相比昵，則愈久而愈受其損矣?！?br />甲子
上諭侍臣曰：“人之無良者，雖勤加教誡，欲其同歸于善，終不可得，猶以水濯炭，終不能使之白也。蓋彼之存心，既不能善，而于善人懿行，又不肯從，惟求有利于己耳。似此甘自暴棄之人，誰復(fù)與之為友耶？”
天命八年癸亥二月乙丑
上諭侍臣曰：“君之心，能貞固不二，感召天和，風(fēng)雨時，黍谷登，民安物皋，則永保天位，世祚綿長。凡為民者，能持敬謹(jǐn)之心，罔干國內(nèi)，急公奉上，孝悌力田，則獲福而家道昌矣?！?br />六月甲戌
上諭蒙古歸附諸貝勒曰：“凡汝等居我國，結(jié)婚姻，立家業(yè)，娶我諸女者，勿以諸女為畏也，朕因汝等遠(yuǎn)來附我，憐恤汝等，妻以女，俾各遂室家之樂，豈令汝受制于女乎？朕嘗聞蒙古察哈爾、喀爾喀諸貝勒，以女妻侍從中賢者及大臣，每陵其夫，擾其國，若諸女中有如彼之人，陵其夫，俾生嗟怨，汝等勿輒以暴橫相加，必告于朕，罪至死誅之，罪不至死則廢之，更以他女妻為焉。倘諸女不賢，不奏聞，咎在汝等，奏聞而不加懲治，咎在于朕。凡有所艱若，毋諱，各以其情直告可也。”
勤修省
天命六年辛酉七月甲子
上諭貝勒諸臣曰：“凡人有告以善言，反生畏憚，不愿聽聞，乃甘于自棄者也，其敗必速。若勉受善言而謹(jǐn)識之，是勇于從善，不欲自處于庸流也，將由賤而貴，由卑而尊，為益亦無窮已。故人主凡遇災(zāi)變，當(dāng)益加修省，毋為飾辭。蓋上天眷佑，垂象示儆，若人主徒飾虛文，罔修實政，非所以善體天心也。茲國家無事之時，更宜登進(jìn)賢良，勤求治道，弘敷善政，愛養(yǎng)人民，及時修德行仁，而后可以創(chuàng)業(yè)垂統(tǒng)。若溺于晏安，習(xí)于卑細(xì)，其何以承天體命，垂裕后昆耶？凡我子孫臣庶，尚其懋勉哉！”
節(jié)儉
乙卯十一月
上出獵，時雪初霽，恐草木之上，浮雪沾濡，乃壞其衣。侍衛(wèi)卜揚(yáng)古及稚喀木從，見而私語曰：“上何所不有，惜此衣耶？”上聞之，笑曰：“吾豈為無衣而惜之，但徒被沾濡，無益，且與其使此衣沾濡于雪，何如留此鮮潔者賜汝等。吾躬行節(jié)儉，微物必惜，正欲俾汝等效法耳！”
天命二年丁巳九月癸亥
慎刑
上諭貝勒諸臣曰：“凡君與貝勒，于有罪之人，雖縛執(zhí)當(dāng)急，而誅戮不宜遽加，必審思詳議，而緩結(jié)焉。蓋生殺之際，不可不慎，必平心和氣，詳審所犯始末，方能得情。徜聽斷之官，爭執(zhí)事理，而一人先怒，不可因彼之怒，而亦怒之。若以先怒者為非，效彼而怒者亦豈為是耶？有能不與同怒之，則能容受者固已獨(dú)善矣，倘先怒者自知其非，轉(zhuǎn)而引咎，則亦同歸于善矣！”
天命六年辛酉五月壬寅
上諭侍臣曰：“凡遇應(yīng)死應(yīng)答應(yīng)罰之罪，必追論其功，如系勤勞有功之人，則當(dāng)死者贖，當(dāng)罰者免，當(dāng)笞者戒飭而釋之。人之功罪，宜令相準(zhǔn)，亦有功雖多而小，功雖少而大者，更不可不辨。其由武功授職者，必行間獲罪，乃革其官，或他事獲罪，勿議革，俾自贖。其不由武功，以他途授職者，有罪則視其輕重，或議降或議革焉。”
恤下
天命六年辛酉閏二月癸未
筑撒爾湖城，工竣。上念筑城夫役良苦，令犒以牛。群臣奏曰：“與其取諸公家，何若征明，以所獲牛畜給之。”上御殿，集貝勒諸臣曰：“朕以人君無野處之理，故筑城以居。夫君賢而后有國，國治而后有君，貝勒良而后有民，民安而后有貝勒。故天作之君，恩養(yǎng)其下，而下敬其上，禮也。至于諸貝勒，宜愛其民，民宜尊其貝勒，即一家之中，為主者宜恤其仆，為仆者宜敬其主，如其仆以力耕所獲，供其主而不敢私，其主積有財物，亦贍其仆而無所吝，如此則上下相親，天心悅，人情和，無往不善矣。夫筑城所用木石，豈出于筑城之地耶？鑿石于山，采木于林，長路轉(zhuǎn)運(yùn)，既已疲矣，況又版筑興作，其勞益甚。今爾等吝惜己財，乃為此言，不知征明原以伸大義，奉天而行，若為筑城犒夫之故，而略取其牛，甚不可也?！毖苑骄?，適有梅勒額真副將博爾晉后至。上問曰：“汝適安在，徒步來耶？何喘息不寧也?！辈枙x對曰：“自筑城所來?！鄙显唬骸盃栞p身行，憊如是，彼挽運(yùn)興筑之夫，寧不勞乎？”遂計夫役賜牛，并以食鹽給之。
卷之四
輯人心
天命十年乙丑八月乙酉
科爾沁奧巴臺吉聞蒙古察哈爾林丹汗欲興兵侵之，以書乞援。上報奧巴書曰：“爾借兵多，多與爾，若少，少與爾，勿過憂也。然兵不在多寡，在天而已。凡此各國，皆天所命，以眾暴寡，天豈容之。但堅爾城郭，據(jù)城堵御，察哈爾不能拔，必退，否則或敗而走，國且危，即不敗，知爾國不可得，亦不復(fù)侵，爾可安處無虞矣。昔察哈爾土門札薩克圖汗侵輝發(fā)國，時輝發(fā)兵五百，帶甲僅五十人，與戰(zhàn)，察哈爾不勝而回，遂不復(fù)侵，此非明驗耶？至兩軍野戰(zhàn)，譬如投骨之戲，或俯或仰，勝負(fù)難必。兵寡而欲出城野戰(zhàn)者，其人必怯便于自走耳，慎勿從，必?fù)?jù)城以待，伺其力攻不克而戲，然后乘機(jī)出戰(zhàn)，以制勝者，始為大勇耳。汝若欲與之盟好，以幸無事，則汝科爾沁貝勒等，先曾與察哈爾土門札薩克圖和好矣，其至于今，察哈爾、喀爾喀棄絕盟誓，數(shù)侵掠汝，豈汝等曾有罪耶？今雖再欲與和，以幸無事，彼即蓄意侵害矣，汝等即無罪，彼遂已乎。明、朝鮮、烏喇、輝發(fā)、葉赫、哈達(dá)暨我滿洲國，若無城郭，蒙古豈令我等安居哉！惟恃有城郭故耳?！睂ち值ず箒砬謯W巴臺吉，上命三貝勒、四貝勒等率兵救之，林丹汗聞我國兵至，解圍遁去。
天命十一年丙寅五月丁巳
聞蒙古科爾沁部落奧巴臺吉等來朝，上出城迎十里許，御帳殿，奧巴率賀爾禾代臺吉、拜思噶爾臺吉，朝見畢，奧巴等獻(xiàn)紫貂皮貂裘駝馬，因曰：“我等所有之物，悉被察哈爾、喀爾喀掠去，無堪獻(xiàn)者。”上曰；“彼二部落，原因貪得而來，掠汝，不侍言也。令爾我無恙，得會足矣！”張筵宴勞畢，各賜鞍馬冠服諸珍異之物。奧巴喜曰；“今皇帝所賚，明日仍取還否？吾喜甚，未信，殊以為異。”上曰：“此微物耳，何足論。此后凡以物與汝者，或系隨隋意持贈，其物未必甚佳，汝若見諸貝勒中衣服器具之佳者，請之，當(dāng)不爾靳也?！彼熨蓨W巴等入沈陽城，恩禮甚厚。尋以弟達(dá)爾漢巴圖魯貝勒舒爾哈齊之子圖倫臺吉女妻之。至六月戊寅，上宴科爾沁臺吉奧巴，賜號曰汗。上曰；“為惡而蒙天譴，國乃敗亡，為善而蒙天佑，國乃昌熾?？傊髟自谔煲?，察哈爾汗起兵侵奧巴臺吉，天佑奧巴，獲免于難，來歸附我，朕仰承天意，賜以名號。當(dāng)察哈爾兵至?xí)r，其兄弟屬下人皆遁去，獨(dú)奧巴臺吉奮力拒戰(zhàn)，故號為土謝圖汗。兄土梅，號代達(dá)爾漢，弟布塔齊，號扎薩克圖特杜棱；賀爾禾代，號青卓禮圖復(fù)賜鎧甲，及四時衣，各種銀器、雕鞍、蟒幣、布帛等物有加。
天命五年庚甲六月庚戌
通下情
上諭曰：“凡有下情欲訴者，恐不得上聞，可樹二木子門外，其有欲訴之言，書而懸之于木，俾朕覽其辭，晰其顛末而按問焉。”由是事無巨細(xì)，悉得上達(dá)，睿照所及，民無隱情。
天命元年丙辰七月己巳
明法令
上諭議政大臣五人曰：“凡事不可一人獨(dú)斷，如一人獨(dú)斷，必致生亂。國人有事，當(dāng)訴子公所，毋得訴于諸臣之家。其有私訴者，曾付以鞭索，俾執(zhí)而責(zé)之。前以大臣額亦都巴圖魯有私訴于家者，不執(zhí)送，已治以罪。茲更加申諭，傳于國中，凡貝勒諸臣有罪，當(dāng)束身靜聽，任公斷，有執(zhí)拗不服者，加以重罪。其束身靜聽者，如例審斷，凡事俱五日一聽斷于公所，其私訴于家者，即當(dāng)執(zhí)送，有不執(zhí)送而私行聽斷者，亦如額亦都治罪?！?br />天命四年己未二月乙卯
上諭群臣曰：“今有人懸書于門，自稱其才可統(tǒng)馭千萬人，第不用耳。夫果有統(tǒng)馭千萬人之才，眾豈不知之，亦豈不舉之。又有人焉，才既不能馭眾，惟驕語于人，曰：“予曾臨敵受傷。夫受傷這人，已按傷加賞，更復(fù)何言？如伊拉喀者，統(tǒng)馭無能，反以不加優(yōu)擢，妄生怨望，故置之死。羅木布特爾孫雖長于戰(zhàn)斗，沉湎于酒，無馭眾才，不過匹夫之勇耳，何堪信任。又如張球、武大海者，屢經(jīng)戰(zhàn)陣，未立寸功，反云試我后效。彼謂后此效力，誰其不效力者，將誰欺耶？以此誅張球，而武大海以新附之人，姑宥之。嗣后總兵以下諸將佐，有不能奮勇當(dāng)前，反生怨忿者，即行奏聞。茲承天佑，肇造丕基，有仍蹈前轍者，必致亂我國家，殺無赦。”
天命七年壬戌二月壬午
蒙古兀魯特部落明安等凡十七貝勒及喀爾喀爾部落臺吉率軍民來附，上御殿宴勞之。諭曰：“我國習(xí)欲所尚，守忠信，奉法度，賢而善者，舉之不遺，悖且亂者，治之不貸，以致盜竊潛消，暴亂不作，拾遺于道，必還其主。習(xí)俗如此，所以獲膺天眷。爾蒙古人所持者念珠，所稱者佛號，而不息盜竊之風(fēng)，遂遭天譴，俾爾諸貝勒自亂其心，殃及于國。今爾等既歸我，賢而善者，嘉其賢而優(yōu)禮之，亦因其歸順而善遇焉。今而后，慎勿萌盜竊暴亂之心，倘舊惡不悛，國法不汝貸也。”
天命八年癸亥六月丁亥
上諭曰：“總兵以下，備御以上，世爵之臣，果各敬守乃職，夙夜殫心，以奉國家，朕視之如子，誠有益矣。若晏安自便，存心怠慢，玩忽天紀(jì)，朕視之如子，競何益哉。爾等共襄大業(yè)，宜殫力焉。我國之中，漢人、蒙古并他族類雜處于此，其或逃或叛或為盜賊、為奸宄者，共嚴(yán)察之，眾果嚴(yán)察，則群小不敢為亂，國有不治者乎？國治，則朕心安，豢養(yǎng)汝等，誠有濟(jì)矣。若群心怠慢，察之不嚴(yán)，奸人伺間而起，國之亂也由此。國亂，朕心不安，將豢養(yǎng)汝等，何益哉！從來惟開創(chuàng)為難耳，今任以所創(chuàng)基業(yè)，而汝等不加敬慎，更有何者報朕養(yǎng)育恩耶？”
天命十一年丙寅七月乙亥
上諭貝勒諸臣曰：“朕心公而法嚴(yán)，有功者必賞，雖仇不念，有罪者必懲，雖親罔恤。以是為是，以非為非，故蒙天眷佑，遼東之地，盡畀于我。明主棄前盟，開邊釁，遂致天譴，夾師失地。今爾貝勒諸臣，倘不以公勤為心，國之忠邪莫辨，盜賊罔察，使典章淆亂，法紀(jì)廢弛，則上天賜聯(lián)之福祚，自爾等虧損之矣。朕豈肯徇爾等所為，而易其欽若昊天之初心耶？朕仰承天意，悉秉至公，爾等所行匪僻，其咎自歸爾等。推爾等之意，以為國人眾多，稽察難遍，不知一國之眾，以八旗而分隸之，則為數(shù)少矣，每旗下以五甲喇而分隸之，是又少矣，每甲喇下以五牛錄而更分隸之，則又少矣。今自牛隸額真以至什長，遞相稽察，各于所屬之人，自膳夫、牧卒以及仆隸，靡不詳加曉諭，有惡必懲，則盜竊奸宄，何自而生哉！夫惟己不正，乃不能察人耳；己既正矣，復(fù)何所畏忌，而不稽察以舉發(fā)之乎？或屯戍更番之兵，及離隊伍獨(dú)行之兵，有劫掠漢人，竊其畜產(chǎn)，奪其薪木，掠取其衣服者，何不各據(jù)所見聞，即為舉發(fā)。今滿漢既為一家，若以漢人為新附，恣行劫掠，是殘害我降服之國人也。似此蠢國之人，可不稽察之乎？且爾貝勒諸臣及滿漢各官，嘗有誓言，惟君所賜予及所應(yīng)得者，則受之，至民間財物，雖分金尺帛，必不妄取。今八旗中，孰賢孰否，各牛錄下，孰賢孰否，其詳察之。若互相隱蔽不舉，被人訐發(fā)，固山額真、牛錄額真俱罪?！?br />天命十一年丙寅正月己酉
鑒古
上諭諸貝勒曰；“上天覆育萬物，公而無私，非者非，不以國大而庇之，是者是，不以國小而棄之。嘗觀歷代帝王，其初每苦心志，勞筋骨，備歷艱難，而后得成大業(yè)。虞舜躬耕歷山，克盡孝行，遂聲聞于天而登帝位。漢高祖一泗上亭長耳，奮力行間，躬定禍亂，遂有天下。金太祖服事遼主，幾被誅，卒能奮志修身，收服屬國，滅遼稱帝。明太祖早喪父母，棲身佛寺，歷盡艱危，卒成帝業(yè)。此皆天眷有德，不以微賤而棄之也。周宣王時，有童謠曰，厭孤箕服，實亡周國。及幽王寵溺褒姒，紊亂國政，西周以亡。秦始皇雄據(jù)西陲，吞并海內(nèi)，筑長城，防御邊界，信方士，訪求神仙，自謂一世、二世以至萬世，傳之無窮，乃恣意暴虐，二世而亡。宋徽宗招納叛臣，構(gòu)兵啟釁，為金所敗，父子被執(zhí)，身死于外。金主完顏亮違悖天常，荒淫不道，獲罪于天，卒被篡弒。元順帝不畏天威，不治國政，疏斥賢能，信任奸慝，致盜賊蜂起，國祚遂亡。此皆天厭兇德，不以國之大而且強(qiáng)，以庇之也。今明之君臣，自恃強(qiáng)大，蔑視上帝，任意生殺，妄啟釁端，助葉赫侵我疆圖，毀我廬舍，奪我禾稼，肆虐無已，朕用昭告皇天，興師往之，猶不悔悟其非，自渭以強(qiáng)制弱，所向無敵，不知是非自有天鑒，固不在眾寡大小也。觀古今典籍，國雖大，而歷數(shù)將終，則君臣庸暗，紀(jì)綱倒置，至于滅亡。國雖小，而運(yùn)祚方興，則禎祥將集，民物蕃盛，寢以昌熾?？傊杂商煲病＝衩鳛?zāi)異疊見，其君臣不務(wù)修省，終必致天之罰矣?？v國大兵強(qiáng)，豈足恃乎？夫人能引咎修德者，上也；文過飾非者，下也。后世子孫，宜法前代之所以得，鑒前代之所以失，遷善改過，上合天心，則可以永享鴻祚矣！”
天命六年辛酉七月壬寅
賞功
上以克取遼東，御殿，召集群臣，大陳筵宴。上親舉金卮，遍賜以酒，又各賜衣一襲，眾臣寵賚，皆叩首謝。上諭之曰；“明之國，最大也，尚以為不足，而欲并人之國，故喪其師。明之土，最廣也，尚以為不足，而欲奪人之土，故喪其地，此皆天厥明而佑我也。賴爾諸臣攻戰(zhàn)之力，仰承天眷，故朕及爾等得至此地。酒一卮、衣一襲，為物幾何，豈足酬勞哉：但念爾諸臣宣力疆場，勤勞王事，茲集殿廷，用伸歡敘，以見朕心嘉悅而已?！?br />天命五年庚申正月丙申
昭信
上與喀爾喀五部落貝勒盟后，有把岳忒部落臺吉索凝屬下一人及札魯特部落寨桑侯痕屬下一人來歸。上曰：“來歸之情，誠為可矜，但盟誓之言，尤不可背。”遂不納，各還其主。
誡逸樂
天命六年辛酉七月甲子
上諭侍臣曰：“愚暗之夫，耽于逸樂，不致力修德，凡言之有益無益，皆不能辨，憚于聽受，即聞善言，亦不默識深思，惟圖晏安自便，此豈人類也耶？愚者群聚，縱為嬉游，耽于宴飲，習(xí)于謔浪，至賢哲當(dāng)前，則引故而卻避之，若委以正務(wù)，則諉謝而不任焉，此亦非人類也。出獵行兵之事，漠不經(jīng)心，而甲胄弓矢，不加修治，所修治者，宴會時服飾而已。此等之人，與無足比數(shù)之婦人等耳。所謂愚暗性成，人所擯棄，當(dāng)為切戒。至為婦人者，不治其家，不順其夫，而干預(yù)外事，亦失其為婦之道矣。有家者并宜戒警也?！?br />天命六年辛酉五月壬寅
謹(jǐn)嗜好
上諭貝勒諸臣曰：“凡人溺于匪僻，不自省改，猶大廈將傾而坐其中，懸崖欲崩而立其下也，爾貝勒諸臣，若驕恣不遜，則自喪其德，過失不改，則自辱其身，陵侍從，虐仆隸，則祿不保。不善如此，必?zé)o告以善言者，即己有一言之善，人且不聽，欲求賢哲之助，何可得耶？縱令得之，亦必不能受其善言，而敬識不忘。如此則禍患必匯集其身矣！”
天命六年辛酉七月甲寅
上諭侍臣曰：“凡人于才智有德之人，不就而效法者，以薰染于積習(xí)深耳，否則秉彝之好，人所同具，何憚而不效法耶？貨財已充，而不衣不食，必陷溺而成癖矣。不然，不衣不食何為哉！夫人福澤既盡，則不善之心生，家道將衰，則不肖之子出。君子福積于躬，隨所居而吉，隨所遇而善，惟其積福，遂以召祥，若不勤于所事，憚勞苦，是自棄其治生之道也。譬之沃壤，不勤耕治，嘉谷豈坐獲耶？賢哲之人，雖遇小事，必從容籌度，以底于成。凡事能好謀而成，則眾皆悅服，若放逸此心，惟物是嗜，則必取憎于人矣。既具賢哲之性，又常存敬畏，斯惡念無從而生，倘惡念偶萌，宜急遏之，待其形著于外，眾皆知之，晦亦無及矣。至于取友者，既知其惡而復(fù)與之友，亦必非善人也?！?br />是日，上諭侍臣曰：“《書》云；‘心逸日休，心勞日拙。’此言良是。凡人于貨財，誰不愛之？愛之而獲長享者誰耶？人之遭逢，或吉或兇，皆由前定，何不安于義命，而勞心以妄求耶？”
天命十年乙丑八月癸巳
上因諸臣及國人中有嗜酒者，誡之曰：“爾等曾聞古來飲酒之人，于飲酒之中得何物，習(xí)何藝，有所裨益者乎？飲酒之人，或與人斗爭，以刃傷人而抵罪者，或墜馬，傷手足，折項死者，或為鬼魅所魘死者，或縱飲無節(jié)死者，或顛仆道路、遺失衣冠者，或失歡于父母兄弟者，或因使酒，毀敗器具、消落家業(yè)、流于污下者，朕屢聞之矣。況此酒，饑者飲之，弗飽也，何不陳設(shè)馎饦、炊黍而食之。同為黍所造耳，為酒則能傷人，若馎饦，若炊黍，則能致飽焉。乃不食可飽之物，而嗜此傷生者，何為也。愚者飲之喪身，賢者飲之?dāng)〉?，且獲罪于君，以及貝勒大臣，被譴罹刑，皆由于此。即一家之中，夫飲酒，取憎于婦；婦飲酒，見惡于夫，下及僮仆亦不能堪而去之矣。飲酒亦何益哉！昔賢云：藥之毒者，雖苦口，能卻病焉；酒之旨者，雖適口，能召疾焉。讒諂之言，雖悅耳，違于義焉；忠諫之言，雖逆耳，協(xié)于理焉。則酒固宜切戒也?！彼鞎灶C于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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