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附錄一

莊子集釋 作者:清·郭慶藩


內容提要

  本書主要是闡述原著的意義,也兼及文字的注釋。在述義、注釋方面,作者列舉自漢以來各家的意見,加以考訂和研究,并提出自己的見解。此外作者根據莊子本文,提出了莊子哲學是受印度哲學影響的意見,文中多處是以佛學理論來釋證的;以前研究莊子的人也有這樣做的。本書不僅對天下篇一文有所闡發(fā),且可藉此研究莊子的哲學思想,作為治中國古代哲學史者的參考。

目錄

  序言
  莊子天下篇述義
  附:莊子年表序
  莊子年表
  后記

莊子天下篇述義序言之一

  我寫這篇文章,是由研究莊子認識到莊子雖然有三十三篇,僅僅只有內七篇確實是莊子自己寫的,外篇就不敢隨便下斷語了;至于雜篇,除天下篇外前人都說不是莊子自己的作品,我完全同意這個論斷。至于天下篇,我認為是作一個時代的學術的結論,可能也是莊子寫的。我們如果說不是莊子寫的,很難找出另外一個人有這樣精通一個時代的學術,更有這樣的大手筆。如果作為莊子寫的自序,那是天衣無縫了。另外一面,我很難解,在春秋末戰(zhàn)國初,除老子外又有這樣一種思想。這種思想,以我的研究,認為完全和佛家相同。這是偶然的嗎?還是確有因緣?這待別人來作定論吧。馬夷初

莊子天下篇述義序言之二

  莊子學說,似受印度哲學之影響頗深;其天下篇曰:“不離于宗,謂之天人;不離于精,謂之神人;不離于真,謂之至人;以天為宗,以德為本,以道為門,兆于變化,謂之圣人;以仁為恩,以義為理,以禮為行,以樂為和,熏然慈仁,謂之君子;以法為分,以名為表,以參為驗,以稽為決;其數一二三四是也,百官以此相齒;以事為常,以衣食為主,蕃息畜藏老弱孤寡為意,皆有以養(yǎng),民之理也”。郭象于“謂之圣人”下出注云:“凡此四名一人耳,所自言之異”。又于“謂之君子”下出注云:“此四名之粗跡,而賢人君子之所服膺也”。又于“皆有以養(yǎng)民之理也”下出注曰:“民理既然,故圣賢不逆”。余謂“不離于宗”至于“民之理也”通是一人。大區(qū)則三:“天人”一也,“神人”“至人”二也,“圣人”“君子”“民”三也。小區(qū)則六,具如本文。如次言之,初大區(qū)三者,佛地經卷七云:“自性法受用,變化差別轉”。論云:“雖諸如來所依清凈法界體性無有差別,而有三身種種相異轉變不同,故名差別”。成唯識論十之三云:“如是法身有三相別:〔一〕自性身。謂諸如來真凈法界,受用變化平等所依,離相寂然,絕諸戲論,具無邊際真常功德。是一切平等實性,即是此性,亦名法身,大功德法所依止故。〔二〕受用身。此有二種:一、自受用。謂諸如來三無數劫,修集無量福慧資糧,所起無邊真實功德,及極圓凈常遍色身,相續(xù)湛然,盡未來際,恒自受用廣大法樂。二、他受用。謂諸如來由平等智,示現(xiàn)微妙凈法功德身,居純凈土,為住十地諸菩薩眾,現(xiàn)大神通,轉正法輪,決眾疑網,令彼受用大乘法樂。合此二種名受用身。〔三〕變化身。謂諸如來由成事智變現(xiàn)無量隨類化身,居凈穢土,為未登地諸菩薩眾、二乘異生,稱彼機宜,現(xiàn)通說法,令各獲得諸利樂事”。此中天人,當彼經自性身,亦名法身。此中神人、至人,當彼經受用身。此中圣人、君子、民,當彼經變化身。如是大區(qū)為三。次復小區(qū)為六者,彼論法身止一,此中天人當之。受用身有二種:一、自受用。二、他受用。此中至人當彼自受用身,神人當彼他受用身。又依觀佛三昧海經云:“佛化身有三類:一、大化身。謂如來為應十地已前諸菩薩眾演說妙法,令其修進向于佛果故,化現(xiàn)千丈大身也。二、小化身。謂如來為應二乘凡夫說于四諦等法,令其舍妄歸真而得開悟故,化丈六小身也。三、隨類不定。謂如來誓愿弘深,慈悲普覆,隨諸種類,有感即應,或現(xiàn)大身滿虛空中,或現(xiàn)小身丈六、八尺等”。此言變化,亦開三類,此中圣人當彼經大身,此中君子當彼小身,此中民者當彼不定身。而逍遙游為開宗明義之文,即以北海之鯤諭染污心;南海之鵬諭清凈心;鯤化為鵬,諭染污心轉為清凈心;其“皆大不知其幾千里也”,諭二心本一,而歸于無用之用,即轉妄為真后之自然大用,亦即是逍遙也。逍遙者愉之緩言,愉即樂也。逍遙游明是?生極樂之義,其它事相同者亦非一二,而最奇者即至樂篇莊子妻死一章,與佛說緣起圣道經義無不同。達生篇田開之一章,即修三觀之法;而桓公田于澤一章,竟符大乘起信論十鬼之說。天地篇無為為之之謂天一章,又大乘十度波羅密法門也。天地篇:“凡有首有趾無心無耳者眾,有形者與無形無狀而皆存者盡無”,乃破時空。秋水、在宥、天運、田子方、知北游皆有勝義,而內七篇實揭其綱要。德充符云:“以其知得其心,以其心得其常心”,又明是由六識以得八識,由八識以得無垢識也。大宗師與天運兩言:“吾師乎,?萬物而不為義,澤及萬世而不為仁,長于上古而不為老,覆載天地、刻雕象形而不為巧”;乃說常樂我凈。此皆遠之戇山近之楊仁山所未曾見到,而余自昔研鉆,偶爾會心,然非徒事飾附,實乃相義兩征。余因疑佛法已在周末入于中國,莊子天道篇記士成綺問道于老子一章,末有:“邊境有人焉,其名為竊”兩句,詞義似非完文,蓋有脫簡。然疑與荀子解蔽篇“空石之中有人焉,其名曰觙”者是一事;解蔽曰:“空石之中有人焉,其名曰觙,其為人也善射以好思,(射如射覆之射,見俞曲園先生諸子平義。)耳目之欲接則敗其思,蚊?之聲聞則挫其精,是以辟耳目之欲而遠蚊?之聲,閑居靜思則通。思仁若是,可謂微乎?辟耳目之欲,遠蚊?之聲,可謂危矣,未可謂微也?!保ㄔ挠醒苷`,今訂)。余以孔伋字子思,燕伋字子思推之,則此人思仁而名觙,“觙”字自與好思有關;然疑此非人名,乃以此人好思而人名之;莊子作竊,聲相近也。此人習靜而好思,蓋修佛法禪那、般若兩度之行者;莊子言邊境,而荀子言空石,空石即窮石,春秋左傳襄四年傳曰:“昔有夏之方衰也,后羿自鉏遷于窮石”。說文●字下曰:“夏后氏諸侯夷羿之國”。山海經、離騷、淮南皆謂弱水出于窮石;說文謂溺水自張掖刪丹西至酒泉合黎,余波入于流沙;漢之刪丹,今之甘肅山丹縣,說文次窮于鄯字下,固謂邊地也;空石既是邊地,則觙、竊是一非二明矣。蘇曼殊據印度婆羅多朝之紀事詩,證知支那之名,遠在公歷紀元千四百年前已有。蓋婆羅多王嘗親率大軍行至此境,見其文物特盛,民多智巧,以為支那分族。是在我國商代,印度已與今新疆之于闐、莎車有交通,而新疆之東與甘肅接壤,則佛法在周末自有傳入刪丹張掖之可能。而觙者蓋達摩之儔,其聲遠著,故莊、荀皆援而說之。莊書記及此事,而其書述義大氐與佛法相同,其為受印度思想之影響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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