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jīng)星牛女

　　《容齋隨筆·辯鬼宿度河篇》曰：經(jīng)星終古不動。殊不思天是動物，經(jīng)星即其體也。蔡傳曰：繞地左旋，一日一周而過一度，夜視可知矣。但不似緯星周天，各有年數(shù)。牽?？椗呦Χ珊又f，始于《淮南子》烏鵲填河而渡織女。《續(xù)齊諧志》云：七月牽牛嫁織女。詩人后遂累累致詞，殊不知《淮南》好奇，《齊諧》志怪，皆不足信。故杜老有詩云：“牽牛出河西，織女處其東；萬古永相望，七夕誰見同？”可謂繼案矣。又《爾雅》并《荊楚記》俱以河鼓為牽牛，不知何據(jù)？《月令》明曰：“季春旦，牽牛中；仲秋昏，牽牛中。”正指牛宿言也。

　　○星驗

　　嘗觀《震澤長語》云：“國朝中臺星常坼，或以上下不交，或以本朝不立宰相之故。又曰：北斗七星，第四星常不明，不知何也？予固不知天文，常見其商巫咸謂：第四星名天權(quán)，主時令也。漢張衡又謂：不明或變，朝廷廢正樂。今桃李冬華，雨旸不時，歲歲有之，卻又今之樂，果古之元聲乎？太常典樂之官，不過修跡而已，果如阮咸信都芳者乎？是可知矣。張衡又論中臺主宗室。今據(jù)正德以后，安化、寧王二藩叛逆，楚世子梟首，又不應(yīng)乎？予聞?wù)鲁跄?，彗星掃文昌。其后劉瑾一出，首逐?nèi)閣，自后臺諫九卿，無不被禍，豈非文之厄也乎？

　　○生平奇見

　　姚江楊安世撫，提學(xué)憲副也。予嘗與論山川之奇，語予曰：吾平生奇見，無出于四川雅州。去州數(shù)十里，石壁一帶，上有筆峰，長短數(shù)千，下有深巖，懸石數(shù)百，皆五彩錦川文石，青白紅紫，燦爛奪目，至此而精神為之恍惚也。又云：南臨安府，去城數(shù)十里，有洞曰顏洞，嘉靖中，蒙自縣丞顏宏所開也。其地兩山夾峙，水從洞入，洞口白石一柱，如玉垂水中，暗然莫測，人莫敢進(jìn)。顏放舟然火而入，窮其至極，然后知洞有三層。迤邐盤旋而上，入深四十余里，廣處可坐千人，高不知其幾何，洞水出阿彌州。下洞一龍，仰附于洞前，二足捧頭而下，鱗角眼爪，纖悉具備。中洞獅象相峙于口，內(nèi)則飛走之禽，器具之物，不可枚數(shù)，若白鷺、青魚、黃羅傘、紅桌圍種種，色相宛然，而鐘鼓二石，叩之聲切肖也；入深，觀音半身，面如傅粉，唇若點朱，頭總一髻，左有青石凈瓶，右有白石鸚鵡；盡，則石床一張，上下四柱，菱花片壁，即人間之拔步耳。上洞一僧一道，蹲踞相視，若漁樵問答之狀；極后，洞門坐一老翁，戴東坡巾，但少生氣耳。又普安進(jìn)山四十里，有玲瓏石樹二株，一則綠干紅花之桃，一則青干白花之李，非若繪畫于壁者也。

　　予因疑洞中肖形之物多，乃前代好事者為之。楊曰：若假斧鑿，雖去數(shù)百年，自然與天生不同，而觀音一面，果當(dāng)時顏色妝成，薰蒸于洞，則本朝二百年矣，近日方開，豈能尚如初妝之色，二樹之妙，又果人為之耶？因相語曰：天地精華之氣，中國萃人而邊夷發(fā)于山川也。

　　○五星聚

　　周將代殷，五星聚房。齊桓將霸，五星聚箕。高帝元年，五星聚于東井，客張耳曰：“東井秦地，漢王當(dāng)入秦以取天下矣?！币讯弧Ｌ菩陂_元三年八月，五星聚箕尾，占曰：“有德則慶，無德則殃?！惫_元治而天寶亂也。宋太祖建隆三年十一月，五星聚于奎，占者曰：“有德受命，奄有四方，子孫蕃昌?！焙髿v年果多。予意開濂洛關(guān)閩之學(xué)，亦本于是。洪武間，五星亦聚奎。諒占必如宋驗也。嘉靖二年，五星聚于室，當(dāng)時予謂人曰：“室，營室也?！备实?、石申皆指室為太廟，吾知國家其必有事于清廟而光大其國乎。至十五年，大興土木，九廟更新，天下文明，天道昭昭矣。嗚呼！自周至今，二千八百余年，而五星會聚如此，而一星獨犯一宿則多矣。噫，此治日常少，而亂日常多。

　　○紫微垣

　　紫乃赤黑相合而成，天垣稱紫微者，取二色水火相交之象。水火相交，萬物以之為生；萬物以之為生，是為萬物之主宰。故垣具天樞星天皇帝星，所以天子之居，亦謂之紫宸。微者，取至精之義耳。

　　○陽奇陰耦　　陽為奇，陰為耦；晝屬陽，夜屬陰；晝得奇，夜得耦。奇單，故日得一；耦拆，故夜得二。是以上半夜為今日，下半夜為明日，是夜得二也。

　　○六十甲子　　六十甲子之納音，各書所論不同：有止以生克而言，有兼律呂而言，然皆有理。有求意深遠(yuǎn)，不若《輟耕錄》所載瑞桂堂之說，深為痛快。蓋以金木水火土之音而明之也，但辭欠明白。今增解其義，以志于左：

　　夫一六為水，二七為火，三八為木，四九為金，五十為土。然五行之中，惟金木有自然之音，而水火土必相假而成音：水遇土激則有音，故五與十，土之?dāng)?shù)也，乃為水音；火入水沃沸而有音，故一六，水之?dāng)?shù)也，乃為火音；土經(jīng)火鍛而有音，故二七，火之?dāng)?shù)也，乃為土音。所以金音四九，木音三八，土音五十，水音一六，火音二七，此不易不論。又支干之?dāng)?shù)，甲己子午九，乙庚丑未八，丙辛寅申七，丁壬卯酉六，戊癸辰戌五，巳亥則四也。是以甲子、乙丑，甲與子皆九數(shù)，乙與丑皆八數(shù)，總計四字，通得三十有四，除卻三十成數(shù)，其四乃金也，故甲子、乙丑納音為金。丙寅、丁卯，丙寅皆七數(shù)，丁卯皆六數(shù)，總計四字，通得二十有六，除卻二十成數(shù)，六乃水?dāng)?shù)也，火以水為音，故丙寅、丁卯，納音為火。戊辰、己巳，其數(shù)二十有三，三乃木數(shù)也，故納音為木。庚午、辛未，其數(shù)三十有二，二乃火數(shù)也，土以火為音，故庚午、辛未，納音為土。甲申、乙酉，其數(shù)三十，十乃土數(shù)也，水以土為音，故甲申、乙酉，納音為水。五行各舉一條，余皆以此例，起皆可合矣。但海中金等語，甚不可曉。據(jù)《輟耕》所載，星家之說，既在生屬，又指陰陽，牽強(qiáng)難從。先輩王志道以方隅言者，亦有難通之處，差勝于諸家，今亦增損，使就明白，待博洽者更焉。

　　謂天干乃氣之運(yùn)，甲乙為始，丙丁為旺，戊己為化，庚辛乃成，壬癸為終。所謂海中金者，甲乙氣之始，金始生而在子丑北方大水之位，故為海中金。爐中火者，丙丁氣之旺，又居寅卯長生之地，乃爐中之火存而不息者也。戊己氣之化，木化居?xùn)|南辰巳之方，長養(yǎng)豐茂，其大林之木乎？庚辛氣之成，土成在午未南方常行之地，故曰路傍土。壬癸氣之終，而為用乃在申酉方肅殺之地，其用則刀劍金也。甲乙火始然，而居戌亥乾天之方，火至高而不為用，此山頭火也。丙丁水氣方旺，在子丑坎方，其流不息，非澗下之水乎？戊已土化，在寅卯木盛之地，有遮防之義，若藩籬然，乃城頭土也。庚辛金氣既成，居辰巳之位，與申酉相得，金之正色，如白镴之金也。壬癸木氣之終，木終于午未南方火旺之地，泄氣太重，中空無用，楊柳木也。甲乙之水始生于申酉之方，長生之地，源源而來，非井泉水乎？丙丁土旺于戌亥之方，休息之所，不為用也，又居乾位至高，休息而無用，不生物者也，乃屋上土矣。戊己火化，火為至陽，包于子丑坎方至陰之下，陽為陰掩，震擊發(fā)聲，乃霹靂火也。庚辛木成于東方木旺之地，常青不凋，松柏木也。壬癸水終而鐘于東南歸聚之處，奔赴不息，長流者也。甲乙金始生于午未火鄉(xiāng)，火鍛之金，乃弱金也，故為砂石金，言細(xì)弱也。丙申之火雖旺于申酉之方，與艮宮相對，艮山高峙，此乃山下火也。戊己木化在戌亥休息之地，又得長生，故為平地之木。庚辛戊己成矣，乃在子丑水土和合之中，遂成粘和之土，不能生育，是壁上土也。壬癸金終而為用，乃居寅卯之地，方絕而始生為微薄，乃金箔金也。甲乙火始生，乃燈也，仍在辰巳巽風(fēng)之方，必須遮覆，故為燈火也。丙丁水旺南方午未之方，天漢所經(jīng)，瑩明可見，天河也。戊己土化而在申酉坤方，土得長生，而坤方平易，坦道也，非大驛道路之士乎？庚戌金已成矣，成則為器，乃居戌亥乾方，乾為首，在上之用，故為首飾，釵釧之金也。壬癸木氣既終，采伐為用，居子丑水地，水善利萬物者；采伐而利物，莫如桑柘矣。甲乙之水，始出者也，在寅卯之地，艮山之下，非大溪水乎？丙丁之土雖為壯旺，乃在巳火辰土之間，燒煉成砂，為砂中土也。戊己化火，升于午未陽明之處，其光焰赫然，天上之火也。庚辛木氣既成，在申酉西方，石榴自西而至者，乃西方木也。木胎于西而生子至多者，榴也。戊辰水之成，到戌亥休息之地，水之窟宅，非大海水乎？

　　王志道，正統(tǒng)間杭人，而納音海中金等語，決非漢人作，以其有石榴木也。

　　○吳山第一泉

　　杭吳山之麓，有大井，乃吳越王時韶國師所鑿也。其水泓深寒潔，異于眾泉。淳祐丁未，大旱，城中諸井皆竭，獨藉此水。安撫趙與[B170]奏為祠，覆亭其上，井口甚巨，往往有冤抑者投于中。紹興中，太尉董德之作大木石板甃之，面開六眼，時夜聞井中有人叫：“你幾個怕壞活人，我?guī)讉€幾時托生！”歷元至今，木石俱損，仍多落井者。弘治間，參政周木復(fù)甃之，面界五眼，至今存焉。

　　○水氣天地

　　天，氣也；地，質(zhì)也。地之上，陽也，故氣焉；地之下，陰也，故水焉。此陽無形而陰有跡也。然氣復(fù)為水，此陰陽原始反終之義也。何以見之？氣自卑而升上，水出于山，氣之化也；水自高而趨下，入于大海，水歸本也。蓋水氣一也，氣為水之本，水為氣之化，氣鐘而水息矣，水流而氣消矣。盈天地間萬物，由氣以形成，由水以需養(yǎng)，一化一歸，一息一消，天地之道耳。

　　○歲月陽名

　　歲陽歲名，考之字義，貼之太歲，不可曉也。故洪景盧以為不可強(qiáng)為之說；郭景純亦曰未詳，謂起于《爾雅》?！稜栄拧?，周公所著，何陳氏《世編》、司馬貞《索隱》，皆收于天皇氏之下。此宋景濂辯《爾雅》非周公之書，明矣。予又以文字起于倉頡，大撓始作甲子，何天皇之時，即有此名，是孰傳而孰信耶？先儒以《爾雅》隆于漢時，恐或然也。蓋《淮南子·天文訓(xùn)》中，細(xì)解其義，惟以月令為主，支干配合而言；又以子配癸，不依次序，不知何也？亦恐未為太歲在某之意。但郭、洪二公以為是耶，則當(dāng)引以明之；非耶，則當(dāng)據(jù)以辟之。豈當(dāng)時皆未見之耶？或始于《鴻烈》解亦未可知，所謂《淮南》亂言乖實是也。今據(jù)其解，分其支干，增釋其義，以俟博學(xué)者辯焉。

　　太歲在甲曰閼逢，言萬物鋒芒欲出，擁遏而未通也。在乙曰旃蒙者，旃，斿；蒙，冒也；言萬物萌動蒙甲而出也。在丙曰柔兆，柔，軟也；兆，龜坼之兆；言萬物生枝布葉也。在丁曰強(qiáng)圉，言萬物剛勝也。在戊曰著雍，戊在中央，主和養(yǎng)萬物也。在己曰屠維，言萬物各成其性。屠，別；維，離也。在庚曰上章，章，明也，萬物畢生，至秋而章明也。在辛曰重光，重，再也；光，新也；言萬物將就成熟而再新也。在壬曰玄默，言歲終包任萬物而深藏也。在癸曰昭陽，昭，顯也；言陽氣始萌，萬物將顯也。太歲在子曰困敦者，困，混也；郭，沌也；言陽氣皆混沌，萬物無芽蘗也。在丑曰赤奮若，赤，陽色；奮，起也；若，順也；言陽奮起而萬物無不順其性也。在寅曰攝提格，格，起也；言萬物承陽而起也。在卯曰單閼，單，盛也；閼，止也；言陽氣推萬物而起陰氣自止也。在辰曰執(zhí)徐，執(zhí)，蟄也；徐，舒也；言伏蟄之物皆散舒而出也。在巳曰大荒路，荒，大也；方萬物熾盛而大出，霍然落落大布散也。在午曰敦牂，敦，盛也；牂，壯也；言萬物皆盛壯也。在未曰協(xié)洽，協(xié)，和也；洽，合也；言陰欲化萬物而炎氣漸和合也。在申曰氵君灘，氵君，大也；灘，修也；言萬物皆修長其精氣也。在酉曰作噩，作噩，零落也；言萬物皆將陊落也。在戌曰閹茂，閹，蔽也；茂，冒也；言萬物皆蔽冒也。在亥曰大淵獻(xiàn)，淵者，藏也；獻(xiàn)者，迎也；言萬物終于亥，大小深藏窟伏以迎陽也。

　　又有月陽月名：月在甲曰畢，乙曰桔，丙曰修，丁曰圉，戊曰厲，己曰則，庚曰窒，辛曰塞，壬曰終，癸曰報。正月為陬，二月為如，三月為Ｂ１６，四月為余，五月為皋，六月為且，七月為相，八月為壯，九月為玄，十月為陽，十一月為辜，十二月為涂，此《鴻烈》又無所解也。但歷書謂太初十月為畢，及《左傳》十月為良，《國語》有至玄月之稱，疑亦《爾雅》、《漢書》也。若夫以閼逢為焉逢，旃蒙為端蒙，柔兆為游兆，大荒落為芒落，作噩為作鄂，閹茂為掩茂，重光與昭陽互相更易，大淵獻(xiàn)與困敦彼此更換，多書于太史公歷書，此蓋少有義理，歲久傳訛，不足辯也。

　　○潮汐

　　海潮之說，有謂天河激涌，地機(jī)翕張，曰出海而沖擊，山為涌而濤隨，是皆穿鑿不根，與海鰍出入，神龍變化者等耳。至謂水隨月之盈虛，月周天而潮應(yīng)，元氣與地浮沉，水往從月之理，捕風(fēng)捉影，得此失彼，則又難免管窺外編之辯。獨《揮麈錄》所載燕肅《海潮論》、《輟耕錄》歷載宣昭《潮候說》，所見相同，義亦明白。但《潮論》宇多差舛，《潮說》句犯地有浮沉之辯，今并錄出，刪其繁文，釋其字義，注其訛處，使窮理者有可考焉。雖然，計其二文，乃于東南二海，浙江之潮，消長晨夕之故，似可謂得其旨矣。但《嶺外錄》云：欽廉之潮，日止一潮；瓊海之潮，半月東流，半月西流，隨其長短之星，不系月之盛衰?！稄V西志》又載：桂林府圣水巖則子時潮上，午時潮落，三五十年有一大潮。據(jù)此，則二說又難通矣。何也？水固有東西南北之分，元氣日月，抑豈有二者哉？故深遠(yuǎn)難明者，不若近易可見。史氏伯璿一氣翕張之論，大為有理，但其曰：“氣即水之氣”似亦未當(dāng)。余則隨辯于下，其曰大小早晚之未得者，余復(fù)推其所以，故今先錄燕、宣二論于前，仍列史論并予一得之愚于底，以俟博識。

　　燕肅曰：“大率元氣噓吸，天隨氣而漲斂，溟渤往來，潮順天而進(jìn)退者也。以日者，重陽之母，陰生于陽，故潮附之于日也；月者，太陰之精，水屬陰，胡潮依之于月也。是故隨日而應(yīng)月，依陰而附陽，盈于朔望，消于朏魄，虛于兩弦，息于朓朒，故潮有大小焉。今起月朔夜半子時，平于地之子位四刻一十六分半，月離于日在地之辰，次日移三刻七十二分，對月到之位，以日臨之，次潮必應(yīng)之，過月望復(fù)東行，潮附日而又西應(yīng)之，至后朔子時四刻一十六分半，日月潮水亦俱復(fù)會于子位。于是知潮當(dāng)附日而右旋，以月臨子午，潮必半矣；月在卯酉，汐必盡矣；或消息又少異，而進(jìn)退盈虛終不失時，明矣?！庇衷唬骸八暮３苯云綕u，惟浙江濤至，則亙?nèi)缟皆?，奮如雷霆，何也？或云夾岸有山，南曰龕北曰赭，二山相對，謂之海門，岸狹勢逼，涌而為濤矣。若言岸勢逼，則東溟自定海吞余姚、奉化二江，侔之浙江，尤甚狹迫，潮來不聞波濤有聲耳。今觀浙江之口，起自纂風(fēng)庭，北望嘉興大山，水闊二百余里，故海商舶船，怖于上氵單，惟泛余姚小江，易舟而浮運(yùn)河，達(dá)于杭越矣。蓋以下有沙氵單南北亙之隔礙，洪波蹙遏，潮勢猛怒頓涌，聲勢激射，故起而為濤耳，非江山淺逼使之然也?！薄　⌒言唬骸皥A則之運(yùn)，大氣舉之；方儀之靜，大水承之。氣有升降，地有浮沉，豈地謂哉！而潮汐生焉。月有盈虛，潮有起伏，故盈于朔望，虛于兩弦，息于朓朒，消于朏魄，而大小準(zhǔn)焉。月者陰精，水之所生；日為陽宗，水之所從；故晝潮之期，日常加子；夜潮之候，月必在午，而晷刻定焉。卯酉之月，陰陽之交，故潮大于余月。大梁、析木，河漢之津也。朔望之后，天地之變，故潮大于余日。寒暑之大，建丑未也。一晦一明，再潮再汐；一朔一望，再虛再盈；天一地二之道也。月經(jīng)于上，水緯于下，進(jìn)退消長，相為生成，歷數(shù)可推，毫厘不爽，斯天地之至信，幽贊于神明，而古今不易者也。”

　　史伯璿曰：“竊嘗上稽經(jīng)典，下采輿言，似有以得其仿佛者，而未敢自以為是也。夫余氏候東南二海之潮，平于東者常先，平于南者常后，每于三時為差，不知其所以有先后者。殊不思潮之長落，不過以北水南水候之而已。是故北水南來則為長，南水北來則為落。是則潮之長，必自北而南也，然后知東南二海，潮候有不同者，以此而已。然猶未知潮之長，必自北而南者，又何故也。以愚度之，天以河圖示象于圣人，圣人以易象示教于天下，后世不信天與圣人，尚誰信哉？河圖以一六水居北，而后天八卦之方位，亦以坎為北方之卦，坎之象非水乎？是則北固水之定位也，潮之自北而南，豈必外此而他求哉！雖然，潮特有形之物，非有氣以運(yùn)之，亦不能以自行也，氣即木之氣耳，。是故氣有翕張，則潮有長落。方其氣之始張于地，則水為氣所擁而南奔，是為潮長；張之極，則水益南而潮以平；張極而翕，翕則水北還而潮落矣；翕極復(fù)張，張極復(fù)翕，則潮又長而又落矣。氣之張于北也有定所，則潮之長也宜同時矣。是故東以平而南方生，南既平而東已落，東既落而北復(fù)生矣。氣之一翕一張，如循環(huán)然，無停機(jī)也；潮之一往一來，應(yīng)期不爽，此理之常，無足怪者。區(qū)區(qū)愚見，僅止于此。至于潮有大小早晚之異，則未得其說，不敢以臆決也。無已，則故信與月相應(yīng)之言可也。惟潮大卯酉之月，則終莫知其故，恐亦不過由于一氣之運(yùn)而已，必深求其如何以質(zhì)之，則鑿矣?！薄　」芤娫唬喝伺c天地，本同一體，但形勢有大小之分耳。即此喻彼，不辨自明，此史氏一氣之說，極為有理，但其未就人身思之，故曰大小、早晚、卯酉之月，不得其說。殊不思天地之大，非絲絲縷縷之可符，如水落三時之不同者是耳。且夫天地之有水，猶人之有血也，水由氣以往來于地，猶血之以氣往來于脈，皆一氣之所致也。故水有潮不潮者，如人身之血有行脈不行脈者：時刻之不爽者，即一息四至之期也；大小之不同者，即春弦夏洪之道也。日止于一潮，或半月東流，半月西流者，亦猶兩蹻之與兩手，遲速大小，所見之不同也。是脈雖皆由于一身，而經(jīng)絡(luò)所屬自異耳。概以論其理可也。深求所以，徒敝精神，豈特鑿也哉！至于潮必東起者，東乃生氣之方，陰陽之氣始于此也。百川之水盡赴于東，返本之義焉；如人身之氣血，必歸源于中焦，亦起于寅時生氣之際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