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之世飄忽幾何如鑿石見火，窺隙觀電。螢睹朝而滅，露見日而消，豈可不自序也？

　　余六歲解為詩，奉敕為詩曰：“池萍生已合，林花發(fā)稍稠。風(fēng)入花枝動，日映水光浮?！币驙柹詫W(xué)為文也。

　　昔葛稚川自序曰：“讀書萬卷，十五屬文。”

　　余不閑什一，憎人治生，性乃隘急。刑獄決罪，多從厚降；大辟之時，必有不忍之色。多所捶樸，左右之間，耳劉之亨。嘗語余曰：“君王明斷不凡，此皆大寬小急也。天下萬事，泛泛罪犯，余皆寬貰之，必有不遜者，多不蒙宏貸也。”

　　魏文帝曰：“余于彈棋略盡其妙，能用手巾角拂。有儒生能以低巾角而拂之。合鄉(xiāng)侯東方安世、張公子立皆一時佳手?！庇嘟?jīng)蒙儲皇賚彈棋具、駁犀子、彭城錦石局、銀鏤香白檀床，余遂歸于不解，未曾一中。

　　余性不耐奏對，侍姬應(yīng)有二三百人，并賜將士。

　　余不歡酒，而又不憎人飲。每遇醉者，輒欣欣然而已。

　　吾年十三，誦百家譜，雖略上口，遂感心氣疾，當(dāng)時奔走。及長漸善，頻喪五男，銜悲恍惚，心地荼苦。居則常若尸存，行則不知所適。有時覺神在形外，不復(fù)附身。及以大兒為南征不復(fù)，繼奉國諱，隨念灰滅，萬慮盡矣。既感心氣，累問通人，心氣之名，當(dāng)為何起，多無以對。余以為莊子云：“無疾而呼，其笑若驚”，此心氣也。曼倩有言：“陰陽爭則心氣動，心氣動則精神散。”華譚曰：“肝氣微則面青，心氣動則面赤?！弊笫显疲骸爸芡跣募步K，子重心疾卒?！辈苤疽嘤行募?，殷師者仲堪之父也，有此疾。近張思光居喪之后，感此病。涼國太史令趙匪攵造乾度歷三十年，以心疾卒。晉阮裕謂士狂者，豈其余乎？　　吾小時，夏日夕中下絳紗蚊纟?中有銀甌一枚，貯山陰甜酒。臥讀有時至?xí)?，率以為常。又?jīng)病瘡，肘膝爛盡。比以來三十余載，泛玩眾書萬余矣。自余年十四，苦眼疾沈痼，比來轉(zhuǎn)暗，不復(fù)能自讀書。三十六年來，恒令左右唱之，曾生所謂“誦詩讀書，與古人居；讀書誦詩，與古人期”，茲言是也。

　　余將冠，方好易卜。及至射覆，十中乃至八九。當(dāng)經(jīng)至郢州，從兄平西令吾射金玉琥珀三指環(huán)。筮遇?、?后之?、?，其辭曰：“上既為天，其體則圓。”指環(huán)之象，金玉在焉。寅爻帶乎虎，琥珀生光，在合中央。合中之物，凡有三種，按卦而談，或輕或重。又有人名裹襞紙中，射之得ⅵⅳ鼎卦，余言曰：“鼎卦上離為日，下巽為木，日下安木，杲字也?！贝耸堑浜炁嶂貧g，疏潘杲名，與余射之。他驗皆如此也。

　　余初至荊州卜雨。時孟秋之月，陽亢日久，月旦雖雨，俄而便晴。有人云：“諺曰：雨月額，千里赤。蓋旱之徵也?！蔽崮硕?拂蓍，遇ⅱⅲ復(fù)不動。既而言曰：“庚子爻為世，水出生于金。七月建申，申子辰又三五合。必在此月?！蔽迦崭樱蹈视?。余又以十七日筮何時云卷金翹，日輝合璧，紅塵暗陌，丹霞映□。謂亢陽之勢，未沾膏澤，筮遇ⅴⅴ坎之ⅴⅱ比。于是輟蓍而嘆曰：“坎者水也，子爻為世，其在今夜三更乎！地上有水，坎之為比，其方有甘雨乎！”欣然有自得之志。

　　姚文烈善龜卜，謂余曰：“此二十一日將雨?！逼湓谟轀Y之時，余乃筮之。遇ⅱⅶ謙之ⅲⅶ小過，既而言曰：“坤艮二象俱在土，非直無雨，乃應(yīng)開霽?！倍矶侨缬窭睿律辖稹?，霧生猶?，河垂似帶。余乃欣然?！　∥猃Z年之時，誦咒受道于法朗道人，誦得凈觀世音咒、藥上王咒、孔雀王咒，中尉何登善能解作外典咒、癰疽禹步之法。余就受之，至十歲時，敕旨賜向道士黃侯曄，建安侯正立，并是汝年時。汝不學(xué)義，余尚幼，未能受。年十二三，侍讀臧嚴(yán)又有此勸。余答曰：“只誦咒自是佳伎倆，請守此一隅?！逼淠昴┠祟j然改途，不復(fù)說咒也。

　　石季倫篤好林藪，有別廬在河南界金谷澗中，澗中有水碓土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