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詩作
挽詩盛于唐，非無交而涕也。壽詩盛于宋，漸施于官府，亦無未同而言者。近時二作不論識不識，轉(zhuǎn)相征求，動成卷帙，可恥也?？胀?、大復(fù)集中少之，此過人矣。送行，古所尚也，今不出于親友相知之情，惟官府焉，勢利也。噫！詩之道到此蔑矣。
○理論
術(shù)之精者必殺身，天道不容也；利之多者害必隨，人怨所致也。位極則危，功高不賞，損益之道也。惟謙約為可免耳。有利無害，求之愈得，其惟學(xué)乎？然必至于貧，為仁不富矣。
○中國
中國所以為中國者，以天文四七分野，俱在華夏，故曰中天。八荒曠邈，星象亦難于占視，雖與之同覆，不可紀(jì)也，豈特山川草木人物之異哉。
○遇不遇
揚雄與鄭子真、嚴(yán)君平，同時相處，惟雄知二子之賢，而不能隨以隱，致有投閣、《美新》之丑。二程與康節(jié)最相知也，不能傳邵先天之學(xué)，此非既遇而不遇耶？惟孔子圣不自圣，特問禮于老子，老子得圣言而名益?zhèn)?，可謂相遇之美也。莊生與孟氏同時，莊之輕祿言玄，是深明老子者也，惜孟子不得與之言。而莊僅成其己學(xué)之偏，孟子天生豪杰，故能私淑子思而傳道統(tǒng)。荀子見道之言亦常有之，惜又不遇孟子為依歸，故失之性惡而流弊，致有李斯之害也。是皆當(dāng)遇而不遇，惜哉！
○荊川四得
唐荊川順之嘗言："予時文得之薛方山，古文得之王遵巖，經(jīng)義得之季彭山，道義得之羅念庵。"此亦無常師之意歟？名日起而業(yè)日大，有由然也。今之士有寸長，悻悻自得；入仕途擅作威福，不知道也。恥哉！
○詩言數(shù)目
予嘗意詩惟四言、五言、至七言而止者，亦天地自然之理。蓋人受天之理以為性，聲音發(fā)天地之靈氣，天有四時、五行、七政，故音有四聲、五音、至七音而止，是先天而弗違天也。昨承宗師馮少洲賜《漢魏詩紀(jì)》，其序得我心之同，又能推廣詩人高下之故，因錄置稿。
序曰："予聞詩有中聲，漢、魏得數(shù)，三四言短，六七言長，磅礴清濁，氣運自然，人力弗與焉。是故刪以前惟四，漢、魏人五之，唐人變而七之。何言乎聲起于四，喉舌之低昂開闔，先天而天弗違也。五音天地之中數(shù)，故五為中聲；人情極于七，故言有七。何言乎聲始人氣之呼吸，四則優(yōu)游約矣，象太古之音也。五斯和，和斯有節(jié)，歷七言焉，呼吸斯竭，不可復(fù)加矣。是故之變聲也，詩自沈約為律法，繩局趣，而靈品謝色，其氣象風(fēng)韻自落漢、魏人后?？鬃釉唬?興于詩'，故高子固也。子貢悟也，魯之《纟?》要思也。鮮斯三者，詩不足以言興，而況合契于鬼神乎。天之生材也不齊，故為詩之體裁亦各不齊，是故五材猶五味也，合而和者圣也，合而闕一者賢也，其分多者俊杰也，其得一者才也。故其發(fā)而為聲詩，能使人甘聽忘倦，如飲醇酒，一唱而三嘆，能使人酸心出涕，使人長相思，使人起舞，使人泠然斂鮮正色而坐。其味不同，然又有淡如勺水，玄如太羹，如苦根澀節(jié)，使人吞之不得下咽，皆才之美使然不齊也。大匠過必物色之，采為明堂太廟金聲玉振之府，不遐?遺，此系古人幸遇與不幸遇，皆天也。集今裒然多矣，茫茫乎回瞰千古，伙伙英賢，不啻太空一Ｂ６７耳。"
○七數(shù)
天之所以為天，不過二氣五行，化生萬物，名曰七政。人之所以為生，亦不過陰陽五常之氣，行于六脈見之，名曰七情。天之道惟七，而氣至六日有余（氣盈朔虛推算時刻），則為一候，故天道七日來復(fù)。人身之氣，惟七六日而行十二經(jīng)絡(luò)（一日行兩經(jīng)）有余。故人之疾，至七日而輕重判焉。
○善惡不嫌同科
楊素以武功顯而多文藻，見詩詞于《文苑英華》。張飛以勇烈名而善文字，見《刁斗銘》于涪陵州。此特一身之藝并人而善者也。甚于蚩尤之制五兵，李斯之為篆書，鯀之為城，桀之為瓦，始皇之于長城，隋煬之于漕河。又人雖不善，而事乃萬世之利，尤為大異者也。此善惡不嫌同科。
○食物四要
雖曰為飲食之人則人賤之，然食亦人生大計，況年老者尤宜所謹(jǐn)。嘗見一書云：食爛則易于咀嚼，熱則不失香味。予欲益其潔則動其食興，少則不致厭飫，斯盡矣。
○武穆不能恢復(fù)秦檜再造南宋
先正邱文莊公?嘗云：秦檜再造南宋，岳飛不能恢復(fù)，元不當(dāng)與正統(tǒng)，許衡不當(dāng)仕元。時以為確論也。予嘗聞之，惜未親得其所以。意元乃北虜，而不當(dāng)仕與正統(tǒng)明矣。岳之不能成功者，果權(quán)臣在內(nèi)，則昔人云："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況郾城之抵黃龍，地不遠(yuǎn)矣，恢復(fù)而請罪，未晚矣。以錢谷兵甲之無所出歟？則因糧于敵，古人所常；解民倒懸，猶大旱之望雨矣。岳故忍而不處，棄功虧于一簣耶？非也。岳乃忠孝純臣，觀其甘死而信何鑄之欺，肯一事之妄為耶？邱蓋原其情而論其時，知其必難矣，非以少岳也。以檜再造南宋，此則計孝宗之時，算其犒軍之費，止得十有三番，故難恢復(fù)。予又掘得銅牌，計寸闊一而長二，文乃臨安府行用淮三百文，省此必南渡國窮，救補通變之物，交會鈔引之類。夫以孝宗之時，尚財用之不足，高宗草創(chuàng)，固可知矣。使急于用兵，徒促淪亡。故南渡以來，雖多良將，帝常為賊驅(qū)，和議之后，敵緩民養(yǎng)，國方有久立之規(guī)。是檜之心雖私，而和之事則當(dāng)，豈非鬼神陰有以成宋家之天下耶？邱蓋原其事而究其理，非以右檜也。
○產(chǎn)物各異
天地至大，風(fēng)土各異。故產(chǎn)物亦不同，不可以未見者即為異。王維雪中芭蕉，人遂以為失寒暑。近知廣東一種美人蕉，雪中開花。又如林逋杭人，不知鷓鴣不木棲，作詩曰："云中叫鉤?"，此可有乎？
○近日軍
古之置軍也防患，今之置軍也為患。何也？太平無事，民出谷以養(yǎng)軍，官有產(chǎn)以助軍，是欲藉其有警以守，盜發(fā)以討，所以衛(wèi)民也。衛(wèi)民，衛(wèi)國也。今海賊為害有年矣，未聞軍有一方之守，一陣之?dāng)逞?。守敵者非召募之土著百姓，則調(diào)選別省兵勇。故見戮于賊也，非地方男婦良民，乃遠(yuǎn)近召募之眾。是徒有養(yǎng)軍之害，而無衛(wèi)民之實，國非亦為其損哉？
或曰："子不知國之有禁乎？軍死百一之報，尚不可焉，不得已而姑息乃至于此。"應(yīng)者曰："此因主將不恤軍士，立法之過也。今亦奏準(zhǔn)不行矣，況軍乃當(dāng)死之徒，既宥獲生，又得其養(yǎng)，役亦不職焉。是罪之乃所以恩之，人人輕于犯法矣。然卒律以法，又恐人情變也。為今之計，大閱軍兵，使較射撲：軍勝于募，則以募銀之半加于軍；募勝于軍，則扣軍糧之半以益募。如此則軍兵各為利而精矣。有急，以練精者上陣以殺賊，余當(dāng)減之也。庶民不費于召募之資，國不至于倍常之費，雖為民而實為國矣。
○鵲鷺虎貓
鵲至七夕而頸毛脫，鷺遇白露必離巢，虎啖人，于前半月則起于上身，下半月則起于下身，與貓咬鼠同也。人身之蟲，初旬頭向上，而中與未旬，頭俱下游也。皆載于書而試之人矣，而其所以然之理難知。
○耳角鼻
《易林》曰："牛龍耳聵。"《讕言》曰："牛不耳聽，聽以角。《爾雅翼》曰："龍之耳似牛。"意此必亦角之謂歟？故龍類牛，頭似而竅亦同，其性順健者，分陰陽。若虎貓尤切肖焉，故虎貓食人鼠過者，耳必缺如鋸；貓鼻四時濕冷，惟夏至一時乃溫；虎鼻常熱，惟冬至一時乃冷。此由稟性陰陽之至，而天地陰陽之極，則相變?nèi)欢?br />
○字書經(jīng)文
《玉篇》出而《說文》廢也，楷草興而篆隸棄也，時文崇而圣經(jīng)不明矣。世變江河日趨其下，人惟樂于便利，憚于求理義耳。
○繆謚
繆字有四音：穆音則為謚，妙音則為姓，綢繆則為事情也，紕繆則為背戾。綢繆、比繆、姓，人知而用之；穆音為謚，漢以上人識之，故關(guān)公謚繆。今人只知為背戾之義，以謚之不當(dāng)也，殊不思秦繆、魯繆，《禮記大傳》序以昭繆皆是也。宋以繆丑謚秦檜，故晉欲謚何曾，武帝不從，肯以繆謚關(guān)乎？觀張飛謚桓可知矣。
○貧
貧者士之常，孔、孟不必論矣，而莊周、顏真卿皆常乞米矣，使周不立言，真卿無大節(jié)，則何異于常士？故曰："貧莫貧于未聞道，賤莫賤于不知恥。"以貧賤而驕人，無道德而輕富貴，妄人也。
○交
與君子交，不存形跡可也；與小人交，不存形亦可乎？然而事變交際，安得日與君子處哉？但當(dāng)先知其為何如人耳，茍不先知，未嘗不為小人損也。朋友之交，可忽也哉！
○人形
相家以人如某物之形為貴，如班超虎頭燕頷，何尚之真猿之類。又有以貴顯者為物之精，如杜預(yù)蛇精，郭璞鼉精之類。予以萬物惟人最貴，反欲肖一物以為貴乎？由古今術(shù)士見顯者似某物，遂借古人證之，以成富貴之名，筆之于書，即成故典。若夫物之精而為人，云其貴者，庶幾有理。蓋物既成精，得天地之氣已久，必能投胎奪舍而為人，非聰明特達(dá)者乎？故皮日休《相解》，同予意而言殊；朱新仲論人形，同予言而意殊。在圣人無此論也。
○三書之得
本朝哈密叛事，《雙溪雜記》所載張掖郡條，可謂始末是非最悉矣。至言土地規(guī)模，來歷反叛之由，又當(dāng)并《雙槐歲抄》看也。麓川之夷事，則當(dāng)觀《南園漫錄》最詳而實，蓋作錄者乃本地張尚書志淳，故事事俱有年月日，修國史者考諸。
○人各有長
嘗論道學(xué)之士，不克建功；功業(yè)之士，不能文章。善矣歐陽公曰："劉柳無稱于事業(yè)，姚宋不見于文章。"各有所專也。故唐虞之世，名臣各任一職；圣人之門，高弟各專一科。人非堯舜，安能每事盡善，惟圣人兼之。
○勢利
成祖皇帝命樓璉草靖難之詔，適方孝孺受刑之時，唯唯承旨，歸而憤嘆自縊。宋林希草東坡謫辭，成而擲筆嘆曰："壞了平生名節(jié)。"夫樓非不知靖難之詔不當(dāng)草，畏死甚而勢迫以受也；林非不知東坡之辭不可草，利心急而計遷宰輔也。然卒死而名節(jié)壞焉，豈非勢利成其過哉？況于區(qū)區(qū)之士也哉！
挽詩盛于唐，非無交而涕也。壽詩盛于宋，漸施于官府，亦無未同而言者。近時二作不論識不識，轉(zhuǎn)相征求，動成卷帙，可恥也?？胀?、大復(fù)集中少之，此過人矣。送行，古所尚也，今不出于親友相知之情，惟官府焉，勢利也。噫！詩之道到此蔑矣。
○理論
術(shù)之精者必殺身，天道不容也；利之多者害必隨，人怨所致也。位極則危，功高不賞，損益之道也。惟謙約為可免耳。有利無害，求之愈得，其惟學(xué)乎？然必至于貧，為仁不富矣。
○中國
中國所以為中國者，以天文四七分野，俱在華夏，故曰中天。八荒曠邈，星象亦難于占視，雖與之同覆，不可紀(jì)也，豈特山川草木人物之異哉。
○遇不遇
揚雄與鄭子真、嚴(yán)君平，同時相處，惟雄知二子之賢，而不能隨以隱，致有投閣、《美新》之丑。二程與康節(jié)最相知也，不能傳邵先天之學(xué)，此非既遇而不遇耶？惟孔子圣不自圣，特問禮于老子，老子得圣言而名益?zhèn)?，可謂相遇之美也。莊生與孟氏同時，莊之輕祿言玄，是深明老子者也，惜孟子不得與之言。而莊僅成其己學(xué)之偏，孟子天生豪杰，故能私淑子思而傳道統(tǒng)。荀子見道之言亦常有之，惜又不遇孟子為依歸，故失之性惡而流弊，致有李斯之害也。是皆當(dāng)遇而不遇，惜哉！
○荊川四得
唐荊川順之嘗言："予時文得之薛方山，古文得之王遵巖，經(jīng)義得之季彭山，道義得之羅念庵。"此亦無常師之意歟？名日起而業(yè)日大，有由然也。今之士有寸長，悻悻自得；入仕途擅作威福，不知道也。恥哉！
○詩言數(shù)目
予嘗意詩惟四言、五言、至七言而止者，亦天地自然之理。蓋人受天之理以為性，聲音發(fā)天地之靈氣，天有四時、五行、七政，故音有四聲、五音、至七音而止，是先天而弗違天也。昨承宗師馮少洲賜《漢魏詩紀(jì)》，其序得我心之同，又能推廣詩人高下之故，因錄置稿。
序曰："予聞詩有中聲，漢、魏得數(shù)，三四言短，六七言長，磅礴清濁，氣運自然，人力弗與焉。是故刪以前惟四，漢、魏人五之，唐人變而七之。何言乎聲起于四，喉舌之低昂開闔，先天而天弗違也。五音天地之中數(shù)，故五為中聲；人情極于七，故言有七。何言乎聲始人氣之呼吸，四則優(yōu)游約矣，象太古之音也。五斯和，和斯有節(jié)，歷七言焉，呼吸斯竭，不可復(fù)加矣。是故之變聲也，詩自沈約為律法，繩局趣，而靈品謝色，其氣象風(fēng)韻自落漢、魏人后?？鬃釉唬?興于詩'，故高子固也。子貢悟也，魯之《纟?》要思也。鮮斯三者，詩不足以言興，而況合契于鬼神乎。天之生材也不齊，故為詩之體裁亦各不齊，是故五材猶五味也，合而和者圣也，合而闕一者賢也，其分多者俊杰也，其得一者才也。故其發(fā)而為聲詩，能使人甘聽忘倦，如飲醇酒，一唱而三嘆，能使人酸心出涕，使人長相思，使人起舞，使人泠然斂鮮正色而坐。其味不同，然又有淡如勺水，玄如太羹，如苦根澀節(jié)，使人吞之不得下咽，皆才之美使然不齊也。大匠過必物色之，采為明堂太廟金聲玉振之府，不遐?遺，此系古人幸遇與不幸遇，皆天也。集今裒然多矣，茫茫乎回瞰千古，伙伙英賢，不啻太空一Ｂ６７耳。"
○七數(shù)
天之所以為天，不過二氣五行，化生萬物，名曰七政。人之所以為生，亦不過陰陽五常之氣，行于六脈見之，名曰七情。天之道惟七，而氣至六日有余（氣盈朔虛推算時刻），則為一候，故天道七日來復(fù)。人身之氣，惟七六日而行十二經(jīng)絡(luò)（一日行兩經(jīng)）有余。故人之疾，至七日而輕重判焉。
○善惡不嫌同科
楊素以武功顯而多文藻，見詩詞于《文苑英華》。張飛以勇烈名而善文字，見《刁斗銘》于涪陵州。此特一身之藝并人而善者也。甚于蚩尤之制五兵，李斯之為篆書，鯀之為城，桀之為瓦，始皇之于長城，隋煬之于漕河。又人雖不善，而事乃萬世之利，尤為大異者也。此善惡不嫌同科。
○食物四要
雖曰為飲食之人則人賤之，然食亦人生大計，況年老者尤宜所謹(jǐn)。嘗見一書云：食爛則易于咀嚼，熱則不失香味。予欲益其潔則動其食興，少則不致厭飫，斯盡矣。
○武穆不能恢復(fù)秦檜再造南宋
先正邱文莊公?嘗云：秦檜再造南宋，岳飛不能恢復(fù)，元不當(dāng)與正統(tǒng)，許衡不當(dāng)仕元。時以為確論也。予嘗聞之，惜未親得其所以。意元乃北虜，而不當(dāng)仕與正統(tǒng)明矣。岳之不能成功者，果權(quán)臣在內(nèi)，則昔人云："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況郾城之抵黃龍，地不遠(yuǎn)矣，恢復(fù)而請罪，未晚矣。以錢谷兵甲之無所出歟？則因糧于敵，古人所常；解民倒懸，猶大旱之望雨矣。岳故忍而不處，棄功虧于一簣耶？非也。岳乃忠孝純臣，觀其甘死而信何鑄之欺，肯一事之妄為耶？邱蓋原其情而論其時，知其必難矣，非以少岳也。以檜再造南宋，此則計孝宗之時，算其犒軍之費，止得十有三番，故難恢復(fù)。予又掘得銅牌，計寸闊一而長二，文乃臨安府行用淮三百文，省此必南渡國窮，救補通變之物，交會鈔引之類。夫以孝宗之時，尚財用之不足，高宗草創(chuàng)，固可知矣。使急于用兵，徒促淪亡。故南渡以來，雖多良將，帝常為賊驅(qū)，和議之后，敵緩民養(yǎng)，國方有久立之規(guī)。是檜之心雖私，而和之事則當(dāng)，豈非鬼神陰有以成宋家之天下耶？邱蓋原其事而究其理，非以右檜也。
○產(chǎn)物各異
天地至大，風(fēng)土各異。故產(chǎn)物亦不同，不可以未見者即為異。王維雪中芭蕉，人遂以為失寒暑。近知廣東一種美人蕉，雪中開花。又如林逋杭人，不知鷓鴣不木棲，作詩曰："云中叫鉤?"，此可有乎？
○近日軍
古之置軍也防患，今之置軍也為患。何也？太平無事，民出谷以養(yǎng)軍，官有產(chǎn)以助軍，是欲藉其有警以守，盜發(fā)以討，所以衛(wèi)民也。衛(wèi)民，衛(wèi)國也。今海賊為害有年矣，未聞軍有一方之守，一陣之?dāng)逞?。守敵者非召募之土著百姓，則調(diào)選別省兵勇。故見戮于賊也，非地方男婦良民，乃遠(yuǎn)近召募之眾。是徒有養(yǎng)軍之害，而無衛(wèi)民之實，國非亦為其損哉？
或曰："子不知國之有禁乎？軍死百一之報，尚不可焉，不得已而姑息乃至于此。"應(yīng)者曰："此因主將不恤軍士，立法之過也。今亦奏準(zhǔn)不行矣，況軍乃當(dāng)死之徒，既宥獲生，又得其養(yǎng)，役亦不職焉。是罪之乃所以恩之，人人輕于犯法矣。然卒律以法，又恐人情變也。為今之計，大閱軍兵，使較射撲：軍勝于募，則以募銀之半加于軍；募勝于軍，則扣軍糧之半以益募。如此則軍兵各為利而精矣。有急，以練精者上陣以殺賊，余當(dāng)減之也。庶民不費于召募之資，國不至于倍常之費，雖為民而實為國矣。
○鵲鷺虎貓
鵲至七夕而頸毛脫，鷺遇白露必離巢，虎啖人，于前半月則起于上身，下半月則起于下身，與貓咬鼠同也。人身之蟲，初旬頭向上，而中與未旬，頭俱下游也。皆載于書而試之人矣，而其所以然之理難知。
○耳角鼻
《易林》曰："牛龍耳聵。"《讕言》曰："牛不耳聽，聽以角。《爾雅翼》曰："龍之耳似牛。"意此必亦角之謂歟？故龍類牛，頭似而竅亦同，其性順健者，分陰陽。若虎貓尤切肖焉，故虎貓食人鼠過者，耳必缺如鋸；貓鼻四時濕冷，惟夏至一時乃溫；虎鼻常熱，惟冬至一時乃冷。此由稟性陰陽之至，而天地陰陽之極，則相變?nèi)欢?br />
○字書經(jīng)文
《玉篇》出而《說文》廢也，楷草興而篆隸棄也，時文崇而圣經(jīng)不明矣。世變江河日趨其下，人惟樂于便利，憚于求理義耳。
○繆謚
繆字有四音：穆音則為謚，妙音則為姓，綢繆則為事情也，紕繆則為背戾。綢繆、比繆、姓，人知而用之；穆音為謚，漢以上人識之，故關(guān)公謚繆。今人只知為背戾之義，以謚之不當(dāng)也，殊不思秦繆、魯繆，《禮記大傳》序以昭繆皆是也。宋以繆丑謚秦檜，故晉欲謚何曾，武帝不從，肯以繆謚關(guān)乎？觀張飛謚桓可知矣。
○貧
貧者士之常，孔、孟不必論矣，而莊周、顏真卿皆常乞米矣，使周不立言，真卿無大節(jié)，則何異于常士？故曰："貧莫貧于未聞道，賤莫賤于不知恥。"以貧賤而驕人，無道德而輕富貴，妄人也。
○交
與君子交，不存形跡可也；與小人交，不存形亦可乎？然而事變交際，安得日與君子處哉？但當(dāng)先知其為何如人耳，茍不先知，未嘗不為小人損也。朋友之交，可忽也哉！
○人形
相家以人如某物之形為貴，如班超虎頭燕頷，何尚之真猿之類。又有以貴顯者為物之精，如杜預(yù)蛇精，郭璞鼉精之類。予以萬物惟人最貴，反欲肖一物以為貴乎？由古今術(shù)士見顯者似某物，遂借古人證之，以成富貴之名，筆之于書，即成故典。若夫物之精而為人，云其貴者，庶幾有理。蓋物既成精，得天地之氣已久，必能投胎奪舍而為人，非聰明特達(dá)者乎？故皮日休《相解》，同予意而言殊；朱新仲論人形，同予言而意殊。在圣人無此論也。
○三書之得
本朝哈密叛事，《雙溪雜記》所載張掖郡條，可謂始末是非最悉矣。至言土地規(guī)模，來歷反叛之由，又當(dāng)并《雙槐歲抄》看也。麓川之夷事，則當(dāng)觀《南園漫錄》最詳而實，蓋作錄者乃本地張尚書志淳，故事事俱有年月日，修國史者考諸。
○人各有長
嘗論道學(xué)之士，不克建功；功業(yè)之士，不能文章。善矣歐陽公曰："劉柳無稱于事業(yè)，姚宋不見于文章。"各有所專也。故唐虞之世，名臣各任一職；圣人之門，高弟各專一科。人非堯舜，安能每事盡善，惟圣人兼之。
○勢利
成祖皇帝命樓璉草靖難之詔，適方孝孺受刑之時，唯唯承旨，歸而憤嘆自縊。宋林希草東坡謫辭，成而擲筆嘆曰："壞了平生名節(jié)。"夫樓非不知靖難之詔不當(dāng)草，畏死甚而勢迫以受也；林非不知東坡之辭不可草，利心急而計遷宰輔也。然卒死而名節(jié)壞焉，豈非勢利成其過哉？況于區(qū)區(qū)之士也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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