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君德平，吳越國王后也。性嗜讀書，扁友古其齋，請余記。余聞所謂友者，其志同其道合也，愈巳不得以言，友不愈已若不足以為友，使抱關擊柝，友列國之君，蓬戶桑樞友千金之子，人必惑之。古人遠矣，辭色弗相接，出處弗相及，聲名事業(yè)又弗得同日語，君今人，乃奮乎千百世下，強與為友，豈果前所云者？君曰：吾取友斯世也，多固不敢以人為不巳若，又幸愈于已者，退然友之。幼而入學，以至于居鄉(xiāng)，以至于往來東西，概乎有所益矣，安得遺所見而追所間哉。顧孟氏子以為友天下善士未足，又尚論古之人者，竊有慕焉。故吾讀古人詩，則李杜之羈窮，韋柳之放達，李陵蘇武之慷慨激烈，如支頤搖膝，在我左右，以為未也。則讀古人文章，又如與漢太史公唐韓柳宋歐蘇王黃輩，終日辨論而弗巳，則猶以為未也。正冠肅衽，取圣經(jīng)賢傳讀之，于是皋夔稷契伊傅周召孔孟之大圣大賢，與吾神交意接于唐虞三代之上，于是悲焉喜焉手舞足蹈而不知焉，是之謂友古。然乎否乎？余曰：有一于此，齊桓公讀書堂上，輪扁笑之，以為古人糟粕。蓋書所載者古人之粗，所不可載者古人之精。粗為言，精為心也。今誠有志于古，乃嗜其粗而忽其精，泥其書而不得其心。所謂友而不心面友爾，敢以為君規(guī)？君矍然起謝曰：可矣。遂識其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