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觀昌黎韓子作《毛穎傳》,柳子厚讀而奇之,謂若捕龍蛇,搏虎豹,急與之角,而力不敢暇;古之文人,其相推獎類若此。及子厚作《謫龍說》與《河間傳》等,后之人亦未聞有以妄且淫病子厚者,豈前輩所見,有不逮今耶?亦忠厚之志焉耳矣。余友瞿宗吉之為《剪燈新話》,其所志怪,有過于馬孺子所言,而淫則無若河間之甚者。而或者猶沾沾然置噱于其間,何俗之不古也如是!蓋宗吉以褒善貶惡之學,訓導之間,游其耳目于詞翰之場,聞見既多,積累益富。恐其久而記憶之或忘也,故取其事之尤可以感發(fā)、可以懲創(chuàng)者,匯次成編,藏之篋笥,以自恰悅,此宗吉之志也。余下敏,則既不知其是,亦不知其非,不知何者為可取,何者為可譏。伏而觀之,但見其有文、有詩、有歇、有詞、有可喜、有可悲、有可駭、有可嗤。信宗吉于文學而又有余力于他著者也。宗吉索余題,故為賦古體一首以復之云。
山陽才人疇與侶?開口為今闔為古!
春以桃花染性情,秋將桂子薰言語。
感離撫遇心怦怦,道是無憑還有憑。
沉沉帳底晝吹笛。煦煦窗前宵剪燈。
倏而晴兮忽而雨,悲欲啼兮喜欲舞,
玉蕭倚月吹鳳凰,金柵和煙鎖鸚鵡。
造化有跡尸者誰?一念才蔭方寸移,
善善惡惡茍無失,怪怪奇奇將有之。
丈夫未達虎為狗,濯足滄浪泥數(shù)斗,
氣寒骨聳錚有聲,脫幘目光如電走。
道人青蛇天動搖,下斬尋?;ㄔ卵?br />
茫茫塵海漚萬點,落落云松酒半瓢。
世間萬事幻泡耳,往往有情能不死,
十二巫山誰道深,云母屏鳳薄如紙。
鶯鶯宅前芳享述,燕燕樓中明月低,
從來松柏有孤操,不獨鴛鴦能并棲。
久在錢塘江上住,厭見潮來又潮去,
燕子銜春幾度回?斷夢殘魂落何處?
還君此編長嘯歌,便欲酌以金叵羅,
醉來呼枕睡一覺,高車駟馬游南柯。
洪武己巳六月六日,睦人桂衡書于紫薇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