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卷第七十七 方士二

太平廣記 作者:(宋)李昉


  杜生 泓 師 羅思遠(yuǎn) 張景藏 葉法善 錢知微 胡蘆生

  杜生  

  唐先天中,許州杜生善卜筮,言走失官祿,皆驗如神。有亡奴者,造杜問之,生曰:“汝但尋驛路歸,道逢驛使有好鞭者,叩頭乞之,彼若不與,以情告云,杜生教乞,如是必得。”如其言,果遇驛使,以杜生語告乞鞭。其使異之曰:“鞭吾不惜,然無以撾馬,汝可道左折一枝見代,予與汝鞭?!彼焱壑?,乃見亡奴伏于樹下,擒之。問其故,奴曰:“適循道走,遙見郎,故潛于斯?!睆?fù)有亡奴者見杜生,生曰:“歸取五百錢,于官道候之,見進鷂子使過,求買其一,必得奴矣?!比缪院蛑碛喧_子使至。告以情,求市其一。使者異之,以副鷂子與焉。將至手,鷂忽飛集于灌莽,乃往取,如果伏在其下,遂執(zhí)之。言人祿位中者至多,茲不縷述。(出《紀(jì)聞》)

  【譯文】

  唐玄宗先天年間,許州有個杜生長于算卦,凡有求他找人找東西或預(yù)測官位利祿的,他的話無不句句應(yīng)驗。有一個跑了家奴的人去求杜生,杜生說:“你只撿大道往回走,碰見愛好馬鞭的信差就求他把馬鞭給你,他若不肯給,你就把詳情告訴他,說是杜生讓你向他要的,照這樣說的去辦,定能得到你的仆人?!边@個人果然碰到一位信差,并按杜生的話向他乞求鞭子。那位信差驚異地說:“鞭子可以不要,但沒有東西打馬不行,你可去路邊折根樹枝拿來給我,我就把馬鞭給你?!贝巳吮闳ヂ愤呎蹣渲?,不料逃跑的仆人正躲在樹下,便將其抓獲。問他為什么躲在此處,仆人說:“剛才我沿著大道走,遠(yuǎn)遠(yuǎn)地看見了你,所以藏到這里?!庇钟幸粋€跑了家奴的人去求杜生,杜生說:“你回去取五百個錢,在官道上等候,看見向朝廷進獻(xiàn)鷂子的差役路過,就求他賣給你一只,這樣就能得到你的家奴?!贝巳苏斩派脑捠睾蛟诘琅裕D(zhuǎn)眼之間便有個送鷂子的差役走過來。此人告訴他事情的原委,懇求賣給他一只鷂子。差役十分驚異,挑了一只不太好的給他。剛要拿到手時,鷂子忽然飛走。落在一叢灌木之中,此人便趕過去捉拿,不料逃跑的家奴正藏在灌木下邊,于是將他捉住。杜生關(guān)于別人名利地位的話,應(yīng)驗的也特別多,這里就不一一敘述了。

  泓師  

  唐張敬之在則天朝,每思唐德,謂子冠宗曰:“吾今佩服,乃莽朝服耳?!崩酃僦链汗偈汤?,當(dāng)入三品,其子將道由歷于天官。有僧泓師善陰陽算術(shù),與敬之有舊,謂敬之曰:“侍郎無煩求三品?!本粗唬骸暗茏訜o所求,此兒子意耳?!本粗茉G之為司禮博士,時有疾,甚危殆。指訥之曰:“八郎得三品?!本粗唬骸皯n其疾亟,豈望三品也?!痹唬骸鞍死式袢杖缗R萬仞淵,必不墜矣?!苯匀缙溲?。泓復(fù)與張燕公說置買永樂東南第一宅。有求土者,戒之曰:“此宅西北隅最是王地,慎勿于此取土。”越月,泓又至,謂燕公:“此宅氣候忽然索漠甚,必恐有取土于西北隅者?!惫c泓偕行,至宅西北隅,果有取土處三數(shù)坑,皆深丈余。泓大驚曰:“禍?zhǔn)?,令公富貴止于一身而已,更二十年外,請郎君皆不得天年?!毖喙篑斣唬骸疤钪珊??”泓曰:“客土無氣,與地脈不相連,今總填之,亦猶人有瘡痏,縱以他肉補之,終無益。”燕公子均,垍皆為祿山委任,授賊大官,克復(fù)后,三司定罪。肅宗時以減死論,太上皇召肅宗謂曰:“張均弟兄皆與逆賊作權(quán)要官,就中張垍更與賊毀阿奴家事,犬彘之不若也,其罪無赦。”肅宗下殿叩頭再拜曰:“臣比在東宮,被人誣譖,三度合死,皆張說保護,得全首領(lǐng),以至今日。張說兩男一度合死,臣不能力爭,脫死者有知。臣將何面目見張說于地下?!眴柩矢┓?。太上皇命左右曰,扶皇帝起,乃曰:“與阿奴處置。張垍宜長流遠(yuǎn)惡處,竟終于嶺表。張均宜棄市,更不要苦救這個也?!泵C宗掩泣奉詔,故均遇害。皆如其言。(出《大唐新語》及《戎幕閑談》)

  【譯文】

  唐朝張敬之在武則天當(dāng)政的時候,每每思念李唐的德政,跟兒子冠宗說:“我現(xiàn)在穿戴的,是王莽執(zhí)政時的衣服?!彼嗄隇楣僦钡酱汗偈汤陕毼唬懋?dāng)列入三品,兒子便向吏部天官陳述列入三品的理由。有僧人泓師,長于陰陽歷算之術(shù),與張敬之有舊交情,他跟張敬之說:“侍郎您用不著再去要求列入三品。”敬之說:“這不是我的要求,是我兒子的意思?!本粗牡艿芗{之是司禮博士,當(dāng)時有病,十分危險。泓師指著納之說:“八郎能得到三品的職銜。”敬之說:“正為他的病擔(dān)憂呢,哪敢盼望進入三品??!”泓師說:“八郎今天如臨萬丈深淵,肯定落不下去!”事實確如泓師所說的那樣。還有一次,泓師幫張燕公購置了永樂宮東南的一座住宅。有人來挖土,泓師勸誡道:“這座住宅西北角處的土最好,千萬別在這里挖土?!边^了一個月,泓師又來到這里,對張燕說:“這座住宅的氣象忽然寂寥得很,一定有人在西北角處挖土了?!睆堁嗯c泓師一起走到西北角,果然發(fā)現(xiàn)被挖了幾個坑,個個一丈多深。泓師大驚道:“這是災(zāi)禍。您的富貴只您一人有份,二十年后,您的兒女都不得善終。”張燕十分驚恐,說:“把坑填平可以嗎?”泓師道:“別處的土沒有元氣,填上也與地脈不能連通,都填平了,也如人的身上生了瘡癤一樣,縱使用他人的肉補上去,也無補益。”張燕的兒子張均、張垍都被逆賊安祿山任為大官,安祿山叛亂被平息后,兩人都由三司定了罪。肅宗以免除死刑論處,太上皇召見肅宗對他說:“張均兄弟伙同逆賊作亂謀反,其中張垍更與安祿山破壞你的家事,豬狗不如也,其罪斷不能赦免。”肅宗走下殿來連連叩頭為之求情,說:“我在東宮時,被人誣陷,三次當(dāng)死,都受張說(張燕)保護才保住了性命。如今張說兩個兒子只有一次當(dāng)死的罪名,我卻不能為他力爭,將來我還有何臉面在黃泉之下去見張說?!闭f完,匍匐在地嗚咽哭泣。太上皇命左右將皇帝扶起來,便說:“這兩個人交給你處置,張垍應(yīng)當(dāng)長期流放到邊遠(yuǎn)險惡的地方,叫他老死在嶺南;張均應(yīng)當(dāng)暴尸街頭,再不要苦苦求救這個人了?!泵C宗只好掩面哭泣著接受了太上皇的詔命,所以只弟倆都被殺了。這些情況都如當(dāng)年泓師所說的那樣。

  羅思遠(yuǎn)  

  唐羅思遠(yuǎn)多秘異術(shù),最善隱形。明皇樂隱形之法,就思遠(yuǎn)勤求而學(xué)之。思遠(yuǎn)雖傳授,不盡其要。帝每與思遠(yuǎn)同為之,則隱沒人不能知。若自試,則或余衣帶,或露幞頭腳,宮中人每知帝所在也。帝多方賜賚,或懼以死,而求之,終不盡傳。帝怒,命力士裹以油袱,置于油榨下,壓殺而埋瘞之。不旬日,有中官自蜀道回,逢思遠(yuǎn)于路。乘驢而笑謂使者曰:“上之為戲,一何虐也。”(出《開天傳記》)

  【譯文】

  唐代羅思遠(yuǎn)精通多種特異法術(shù),最擅長的是隱形術(shù)。明皇對隱形法很感興趣,便跟思遠(yuǎn)勤奮學(xué)習(xí)。思遠(yuǎn)雖然向唐明皇傳授,卻不把要領(lǐng)全部教給他。皇帝跟思遠(yuǎn)一起作法時,隱形之后沒有人能夠知道他在哪里;如果單獨練習(xí),則不是把衣帶留在原處就是露出頭巾的邊角,宮里的人每次都知道皇帝所在的地方?;实鄱啻巫儞Q方式送禮,或者以死恫嚇,百般相求,思遠(yuǎn)最終也沒有將法術(shù)全部傳給他?;实郯l(fā)怒了,命令力士用油包把他包起來,放在榨油機下面,將他壓死后埋了起來。不到十天,有一位宮中的官差從四川回來,路上遇見思遠(yuǎn)。思遠(yuǎn)坐在驢上笑著向這位官差說:“皇上跟我開玩笑,未免開得太殘酷了?!?br />
  張景藏  

  中書令河?xùn)|公裴光庭,開元中居相位。張景藏能言休咎。一日,忽詣公,以一幅紙大書臺字授公,公曰:“余見居臺司,此何意也?”數(shù)日,貶臺州刺使。(出《尚書故實》)

  【譯文】

  河?xùn)|人中書令裴光庭,開元年間官居宰相職位。有個叫張景藏的人,能夠預(yù)卜吉兇禍福。有一天,張景藏突然來到裴公面前,在一張紙上寫了個很大的“臺”字遞給裴公,裴公說:“我現(xiàn)在居于臺司之位,你這是什么意思?”過了幾天,裴宰相便被貶為臺州刺使。

  葉法善  

  唐玄宗于正月望夜,上陽宮大陳影燈,設(shè)庭燎,自禁門望殿門,皆設(shè)蠟炬,連屬不絕,洞照宮室,熒煌如晝。時尚方都匠毛順心多巧思,結(jié)構(gòu)繒采,為燈樓二十間,高百五十尺,懸以珠玉金銀,每微風(fēng)一至,鏘然成韻,仍以燈為龍鳳虎豹騰躍之狀,似非人力。有道士葉法善在圣真觀,上促命召來。既至,潛引法善觀于樓下,人莫知者。法善謂上曰:“影燈之盛,天下固無與比,惟涼州信為亞匹。”上曰:“師頃嘗游乎?”法善曰:“適自彼來,便蒙召。”上異其言,曰:“今欲一往,得否?”法善曰:“此易耳?!庇谑橇钌祥]目,約曰:“必不得妄視,若有所視,必當(dāng)驚駭。”上依其言,閉目距躍,身在霄漢,已而足及地。法善曰:“可以觀覽?!奔纫?,燈燭連亙十?dāng)?shù)里,車馬駢闐,士女紛雜,上稱其善。久之,法善曰:“觀覽畢,可回矣?!睆?fù)閉目,與法善騰虛而上,俄頃還故處,而樓下歌吹猶來終。法善至西涼州,將鐵如意質(zhì)酒肆。異日,上命中官托以他事使涼州,因求如意以還。法善又嘗引上游于月宮,因聆其天樂,上自曉音律,默記其曲,而歸傳之,遂為霓裳羽衣曲。法善生隋大業(yè)丙子,終于開元壬申,凡一百七十年矣。寧州有人,臥疾連年,求法善飛符以制之。令于居宅井南七步掘約五尺許,得一古曲幾,幾上有十八字歌曰:“歲年永悲,羽翼殆歸。哀哉罹殃苦,令我不得飛?!奔舱咚煊0缚讘珪浽?,葛玄得仙后,幾遂化為三足獸。至今上虞人往往于山中見此案幾,蓋欲飛騰之兆也?!督鹆炅洝吩唬骸皡堑鄢酁跗吣臧嗽率呷眨鹦诜缴缴系玫?,白日升天。至今有煮藥鐺,山有洗藥池,見在。又白仲都,葛玄弟子,亦白日升天。至今祠壇見在白都山下。又姚光亦葛玄弟子,自言得為火仙,吳大帝積薪焚之,光安坐火中,手閱素書一卷。法善盡傳符箓,尤能厭鬼神。先是高宗曾檢校諸術(shù)士黃白之法,遂出九十余人,曾于東都凌空觀設(shè)壇醮,士女往觀之,俄有數(shù)十人自投火中,人大驚,師曰:“皆鬼魅,吾法攝之也?!弊渲u越國公。(出《廣德神異錄》)

  【譯文】

  唐玄宗在正月十五日夜晚,于上陽宮內(nèi)大擺彩燈,庭院里也點起火,自禁門到殿門都點起蠟燭,連綿不斷,光照宮室,燈火輝煌如同白天。時尚方都匠毛順心多巧思,利用彩綢打結(jié),做成燈樓二十間,樓高一百五十尺,上面懸掛金銀珠玉等物,微風(fēng)吹來,鏗鏘悅耳,又以燈光照射,呈現(xiàn)出龍鳳虎豹飛騰跳躍的形狀,這些奇幻多彩的景觀,好像并非人力所為。道士葉法善正在圣真觀中,皇上催促命人將他召來。法善來到后,玄宗便悄悄帶領(lǐng)他到樓下觀看,周圍的人誰也不知道。法善對皇上說:“彩燈之盛,天下無比,只有涼州可以排在第二位?!被噬险f:“法師剛才曾去游覽過嗎?”法善說:“剛剛從那里來,便蒙皇上召見?!被噬下犃怂脑捝鯙轶@異,說:“我現(xiàn)在想去看看,辦得到么?”法善說:“這很容易。”于是讓皇上閉上眼睛,約法道:“一定不要擅自偷看,如果看到什么,肯定使你驚怕。”皇上依照他的話,閉上兩眼一跳,身體便飛入云霄,過了一會兒又兩腳落地。法善說:“可以睜眼觀看了。”放眼看去,只見燈燭連綿十幾里,車馬擁擠,男女紛雜,皇上連連稱贊??戳撕荛L時間,法師便說:“觀看完畢,可以回去了?!庇谑怯珠]上眼睛,與法善一起騰空而飛,不一會兒就返回原處,此時樓下的歌唱聲和樂器聲還沒有結(jié)束。法善到西涼州,將自己的鐵如意抵押在酒店之中。又一天,皇上命中官借辦理別的事情為由出使涼州,順便取回如意還給法善。法善還曾領(lǐng)著皇上去月宮游覽,從而聆聽到天上的音樂,皇上本來通曉音律,便默記天樂曲譜,回來予以傳播,于是成為霓裳羽衣曲。法善生于隋代大業(yè)丙子年,死于唐代開元壬甲年,壽高一百七十歲。寧州有個人連年臥病不起,請法善利用飛符給他治療。法善讓他在住宅水井南面七步處挖五尺左右深,此人照法善說的去做,得到一個古曲幾,幾上有一首八字歌:“歲年永悲,羽翼殆歸。哀哉罹殃苦,令我不得飛?!蹦莻€臥病不起的人便痊愈了。據(jù)孔懌《會稽記》說,葛玄成仙后,這只小幾便化為三腳獸。直至今天,上虞這個地方的人,往往把在山中見到這一案幾,看做要飛黃騰達(dá)的預(yù)兆?!督鹆炅洝酚涊d:吳帝赤烏七年八月十七日,葛玄在方山上得道,白天升天。時至今天,仍有葛玄煉丹修道時煮藥用的鍋,山上還有洗藥的水池子。又載:白仲都,是葛玄的弟子,也于白天升天。至今尚有當(dāng)年仲都修道時的祠壇在白都山下面。又載:姚光也是葛玄的弟子,他自己說得為火仙,吳大帝堆積柴草燒他,姚光安然坐在火中,手捧無字書一卷閱讀。法善盡傳符箓,尤其能夠降伏鬼神。在這之前,唐高宗曾檢驗各位術(shù)士的煉丹之法,于是來了九十余人,他們在東都凌空觀設(shè)壇打醮,許多男女前往觀看,立刻有數(shù)十人自投入火中,人們大為吃驚,法善法師說:“這些都是鬼魅,是我施法攝他們來的。”法善死后,謚號越國公。

  錢知微  

  唐天寶末。術(shù)土錢知微嘗至洛,居(明抄本居作陽)天津橋賣卜,云,一卦帛十匹。歷旬,人皆不詣之。一日,有貴公子意其必異,命取帛如數(shù)卜焉,錢命蓍而卦成。曰:“予筮可期一生,君何戲焉?”其人曰:“卜事甚切,先生豈誤乎?”錢請為韻語曰:“兩頭點土,中心虛懸,人足踏跋,不肯下錢?!逼淙吮疽赓u天津橋紿之。其精如此。(出《酉陽雜俎》)

  【譯文】

  唐朝天寶末年,術(shù)士錢知微曾到洛陽,在天津橋頭算卦掙錢,標(biāo)價為一卦十匹布。過了十天也沒有人到他那里求卦。這一天,有位貴公子心想此人必有特異之處,便叫人拿來十匹布去找他算卦。錢知微搖動卦簽,卦象立即呈現(xiàn)出來,他說:“我的卦可以預(yù)測一輩子的吉兇,您為什么當(dāng)兒戲呢?”這位公子說:“我問卜的事情非常緊要,先生難道有懷疑嗎?”錢知微同意給他算卦。便念了幾句順口溜:“兩頭點土,中心虛懸,人足踏跋,不肯下錢?!边€四句卦文所指的顯然是關(guān)于橋和賣橋的事。這位公子來問卦的本意,就是想以賣天津橋來騙騙他,試試他。錢知微的卜術(shù)就是如此精明。

  胡蘆生  

  唐劉辟初登第,詣卜者胡蘆生筮卦以質(zhì)官祿。生雙瞽,卦成,謂辟曰:“自此二十年,祿在西南,然不得善終?!北倭羰嘏c之。釋褐,從韋皋于西川。至御史大夫軍司馬。既二十年,韋病,命辟入奏,請益東川,如開元初之制。詔未允,辟乃微服單騎復(fù)詣胡蘆生筮之。生揲蓍成卦,謂辟曰:“吾二十年前,嘗為一人卜,乃得無妄之隨。今復(fù)前卦,得非曩賢乎?”辟聞之,即依阿唯諾。生曰:“若審其人,禍將至矣?!北偕醪恍?,乃歸蜀。果叛,憲宗皇帝擒戮之。宰相李蕃嘗漂寓東洛,妻即庶子崔謙女。年近三十,未有名宦。多寄托崔氏,待之亦不甚盡禮。時胡蘆生在中橋,李患足瘡,欲挈家居揚州,甚悶,與崔氏兄弟同往候之。生好飲酒。詣?wù)弑財y一壺。李與崔各攜酒。賚錢三鍰往焉。生方箕踞在幕屋,倚蒲團,已半酣矣。崔兄弟先至,生不為之起,但伸手請坐而已,曰:“須臾當(dāng)有貴人來?!鳖櫺⊥唬瑨叩?,方畢。李生至級下,蘆生笑迎,執(zhí)手而入曰:“郎君貴人也,何問?”李公曰:“某且老矣,復(fù)病,又欲以家往數(shù)千里外,何有如此貴人也”曰:“更遠(yuǎn)亦可,公在兩紗籠中,豈畏此厄?!崩罟兗喕\之由,終不復(fù)言。遂往揚州,居參佐橋,而李公閑談寡合。居之左近有高員外,素相善。時李疾不出,高已來謁。至晚,又報高至,李甚怪。及見云:“朝來看公歸,到家困甚就寢,夢有人召出城,荊棘中行,見舊使莊客,亡已十?dāng)?shù)年矣?!敝^某曰:“員外不合至此,為物所誘,且須臾急返,某送員外去?!彼旒匆脸情T。某謂曰:“汝安得在此?”曰:‘為陰吏,蒙差當(dāng)直李三郎?!吃唬骸昂卫钊梢??”曰:“住參佐橋。知員外與三郎往還,故此祗候。”某曰:“李三郎安得如此?”曰:“是紗籠中人。”詰之不肯言,因云饑甚,員外能賜少酒飯錢銀否,此城不敢入,請于城外致之。某曰:“就李三郎宅得否?”其人驚曰:“若如此。是殺某也?!彼煊X。特奉報此好消息?!崩罟Χx之,心異紗籠之說。后數(shù)年,張建封鎮(zhèn)徐州,奏李為巡官校書郎。會有新羅僧能相人,言張公不得為宰相,甚不快,因令使院看諸判官有得為宰相,否。及至曰,并無。張尤不快,曰:“某妙擇賓僚,豈無一人至相座者。”因更問曰:“莫有判官未入院否?”報李巡官,便令促召至。僧降階迎,謂張公曰:“判官是紗籠中人,仆射不及?!睆埓笙?,因問紗籠事。曰:“宰相冥司必潛以紗籠護之,恐為異物所擾,余官不得也?!狈轿蛱J生及高公所說,李公竟為相。滎陽鄭子,步貧窶,有才學(xué)不遇,時年近四十,將獻(xiàn)書策求祿仕。鄭遂造之,請占后事。謂鄭曰:“此卦大吉,七日內(nèi)婚祿皆達(dá)。”鄭既欲干祿求婚,皆被擯斥,以卜者謬己。即告云:“吾將死矣,請審之。”胡蘆生曰:“豈欺誑言哉,必?zé)o致疑也?!编嵶远葻o因而致,請其由。生曰:“君明日晚,自乘驢出永通門,信驢而行,不用將從者隨,二十里內(nèi),的見其驗?!编嵰姥裕魅?,信驢行十七八里,因倦下驢。驢忽驚走,南去至疾,鄭逐一里余,驢入一莊中,頃聞莊內(nèi)叫呼云:“驢踏破醬甕?!睜矿H索主,忽見鄭求驢,其家奴仆訴詈,鄭子巽謝之。良久,日向暮,聞門內(nèi)語云:“莫辱衣冠?!奔粗魅四敢?,遂問姓名,鄭具對,因敘家族,乃鄭之五從姑也,遂留宿。傳語更無大子弟,姑即自出見郎君。延鄭廳內(nèi),須臾,列燈火,備酒饌。夫人年五十余,鄭拜謁,敘寒暄,兼言驢事,慚謝姑曰:“小子隔闊,都不知聞,不因今日,何由相見?!彼炫c款洽,詢問中外,無不識者,遂問婚姻,鄭云,未婚。初姑似喜,少頃慘容曰:“姑事韋家,不幸,兒女幼小,偏露,一子才十余歲,一女去年事鄭郎。選授江陰尉,將赴任,至此身亡。女子孤弱,更無所依。郎即未宦,若能就此親,便赴官任,即亦姑之幸也?!编嵥较玻炙疾氛咧?,遂謝諾之。姑曰:“赴官須及程限,五日內(nèi)須成親,郎君行李,一切我備。”果不出七日,婚宦兩全。鄭厚謝蘆生,攜妻赴任。(出《原化記》)

  【譯文】

  唐代劉辟剛剛考試及第,就到算命先生胡蘆生那里占卜官祿的事。蘆生雙目失明,卦成后,對辟說:“自今以后二十年間,你的官祿在西南方向,但是結(jié)局不好。”辟留下一捆絲布給他。劉辟脫去布衣穿上官服,跟隨韋皋到了西川。官至御史大夫軍司馬。過了二十年,韋皋患病,派劉辟入朝奏稟,請求將東川納入西川管轄。就像開元初年之制那樣?;实蹧]有批準(zhǔn)。劉辟身穿便衣一個人騎馬又到胡蘆生那里算卦。蘆生搖箋成卦,對辟說:“我在二十年前曾給一個人算過一卦,乃得無妄之卦,今天又出現(xiàn)了以前那一卦,莫非您就是過去那個人么?”劉辟聽了,只好支支吾吾稱是。蘆生說:“如果真是那個人,大禍就要臨頭了!”劉辟一點兒也不相信,就又返回四川。后來果然叛亂,憲宗皇帝將他擒獲殺了。宰相李蕃曾經(jīng)漂泊流浪住在東洛,妻子是庶子崔謙的女兒。李蕃年近三十仍未得到官位。主要靠崔家養(yǎng)活,崔家對他也不大以禮相待。當(dāng)時,胡蘆生住在中橋,李蕃腳上生瘡,要攜帶家眷去揚州居住,心情十分沉重,便與崔家兄弟同去訪問蘆生。蘆生愛喝酒,找他算卦的人必須帶上一壺,李蕃與崔氏兄弟各自帶著酒還有三鍰錢去見他。生方箕踞在幕屋,倚著蒲團,已經(jīng)半醉了。崔氏兄弟先到。生并不起來行禮,只是伸伸手讓他們坐下而已,他說:“馬上就有貴人到來?!北阏泻粜⊥瘨叩兀瑒偞驋咄戤?。李生到了階下,蘆生笑著下階迎接,拉著他的手進屋,說:“您是貴人啊,有什么要問我的?”李說:“我已經(jīng)老了,又有病,還要帶著家眷往數(shù)千里以外的地方去,哪里有這樣的貴人呀!”蘆生說:“再遠(yuǎn)也行,您在兩個紗籠之中,難道還怕這點兒厄運?!崩钌儐枴凹喕\”是怎么回事,蘆生一直不再開口。李生便去了揚州,居在參佐橋。李生寡言少語,很少與人交往。附近有個高員外,一向跟他不錯。當(dāng)時李生有病在家,高員外已來看望過。到了晚上,家人又報員外到,李很奇怪。見面后高說:“早上來過我就回去了,到家感到困倦便睡了一覺,夢見有人召我出城,走在荊棘叢中,看見過去使喚的莊客,他已死了十幾年了,跟我說:‘員外不該到此,可能被什么引誘來的,要馬上返回去,我送你走。’他便領(lǐng)我到了城門。我問他:‘你怎么在這里呢?’‘我在陰間當(dāng)差,蒙差當(dāng)值李三郎。’‘哪個李三郎?’‘住在參佐橋。我知道員外跟三郎有交往,因此前來恭候?!钊稍趺茨軌蜻@樣?’‘他是紗籠里的人?!依^續(xù)追問,他不告訴我,便說:‘實在餓得慌,員外能不能賞給我點兒酒飯錢?這座城我不敢進,請在城外給我?!艺f:‘去李三郎家行不行?’他十分驚慌,說:‘要這樣,等于殺了我?!@時,我便醒了。現(xiàn)在特來向您報告這個好消息。”李生笑著向他道謝,心想紗籠之說實在奇異。幾年后,張建被封鎮(zhèn)守徐州,奏報李蕃為巡官校書郎。有個新羅僧人會相面,說張公不能當(dāng)宰相,張公聽了很不愉快,便叫他到官署里看看各位判官之中有能當(dāng)宰相的沒有,他來說:“并沒有?!睆埞硬挥淇?,說:“我很會選拔官吏,難道他們中沒有一個將來能升為宰相的?”于是又問:“莫不是還有判官沒進院的?”下人報告說李巡官未入院,張便令人快把他召來。李巡官到來時,僧人下階迎接,對張公說:“這位判官是紗籠里面的人,仆射也趕不上他?!睆埞笙?,便問他關(guān)于紗籠的事。僧人說:“宰相之官在陰司中定有紗籠暗中保護著,以防異物侵?jǐn)_;其他官員都沒有這種待遇?!崩钌@才明白以前蘆生和高員外所說的紗籠是怎么回事。李蕃后來果然當(dāng)了宰相。滎陽有個姓鄭的,自幼貧寒,懷才不遇,快到四十歲了,要向朝廷寫信申請官位。聽說蘆生神算,便登門拜訪,請他預(yù)卜后事。蘆生對鄭說:“你卜的卦大吉大利,七天之內(nèi),你的婚姻和官祿向題都能如愿以償?!编嵰蜻^去求官求婚都被拒斥,便認(rèn)為算卦人在騙他。他把這些經(jīng)歷和想法告訴蘆生后說:“我眼看就要死了,請您仔細(xì)想想,跟我說實話吧!”胡蘆生說:“我說的絕不是欺卜之談,你千萬不要懷疑呀。”鄭覺得沒有因由能得到這樣的機遇,便問他自己該怎么辦。蘆生說:“明天晚上,你一個人騎驢出永通門,不要侍從等人跟著,出門之后讓驢子隨便走,二十里以內(nèi),我前面的話就會得到驗證。”鄭照蘆生的話第二天騎驢出城門,走了十七八里,因為疲倦便下了驢。驢突然驚跑,飛快往南而去,鄭追趕了一里多,驢進了一個村莊,頓時聽到莊主叫喊道:“驢踏破醬缸了!”有人牽驢尋找主人,忽然看見鄭正在找驢,被那家的奴仆好一頓訓(xùn)斥,鄭生恭恭敬敬表示道歉。過了很長時間,太陽快要落山了,聽到大門里面有人說:“不要污辱那個有身份的衣冠之士?!闭f話的就是這家主人的母親,她問鄭生姓氏名字。鄭生一一回答,接著敘述了家族,她乃是鄭生的五堂姑,于是就留鄭生住下。仆人傳話告訴鄭生,因為家里沒有成年的男子,堂姑將親自出面見他。鄭生被請到客廳內(nèi),不一會兒,點燈燭,擺酒菜。夫人五十多歲,鄭生上前施禮拜見,寒暄之后,又談到驢的事,鄭生慚愧地向姑母道歉說:“小侄兒與姑母長期分離,音信全無,若不是今天這件事,不知有啥機會能見到您?!惫媚嘎犃烁苡H近。詢問家里家外的事,他沒有不知道的,又問及他的婚姻情況,鄭說尚未婚娶。開始姑母好像很高興,不一會兒便面帶愁容說:“姑母嫁給韋家,命運不好,兒女年幼,孩子的父親死了,一個兒子才十幾歲,一個女兒去年嫁給鄭郎。選授江南尉之職,正要赴任,走到這里就死了。女兒孤單軟弱,又沒有依托。你正好沒有官位,若能成就這件親事,便可前去赴任。這也是姑姑值得慶幸的事?!编嵣犃税蛋禋g喜,又想起那個算卦人的神奇,于是向姑母道謝,接受了她的要求。姑母說:“上任必須要遵守期限,五天之內(nèi)必須完婚,你的行李用品,全部由我準(zhǔn)備?!惫徊怀銎咛欤橐雠c官祿都有了圓滿的結(jié)果。鄭生以厚禮謝過蘆生,然后帶上妻子上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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