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娥 涪令妻 諸葛元崇 呂慶祖 元徽 李義琰 岐州寺主 館陶主簿 僧曇暢
午橋氏 盧叔敏 鄭生
蘇娥
漢何敞為交趾刺史，行部蒼梧郡高要縣。暮宿鵲奔亭，夜猶未半，有一女從樓下出，自云：“妾姓蘇名娥，字始珠，本廣信縣修里（“廣”信原作“信廣”，據(jù)下文及明抄本改。“理”明抄本作“里”。）人。早失父母，又無兄弟，夫亦久亡。有雜繒帛百二十疋，及婢一人，名致富，孤窮羸弱，不能自振，欲往傍縣賣繒，就同縣人王伯賃車牛一乘，直錢萬二千，載妾并繒，令致富執(zhí)轡。以前年四月十日，到此亭外，于時已暮，行人既絕，不敢前行，因即留止。致富暴得腹痛，妾往亭長舍乞漿取火，亭長龔壽操刀持戟，來至車傍，問妾曰：‘夫人從何所來？車上何載？丈夫安在？何故獨行？’妾應(yīng)之曰：‘何勞問之。’壽因捉臂欲汙妾。不從，壽即以刀刺脅，妾立死，又殺致富。壽掘樓下，埋妾并婢，取財物去，殺牛燒車，杠及牛骨，投亭東空井中。妾死痛酷，無所告訴，故來告于明使君。”敞曰：“今欲發(fā)汝尸骸，以何為驗？”女子曰：“妾上下皆著白衣，青絲履，猶未朽也?！本蛑?。敞乃遣吏捕壽，拷問具服，下廣信縣驗問，與娥語同，收壽父母兄弟皆系獄。敞表壽殺人，于常律不至族誅。但壽為惡，隱密經(jīng)年，王法所不能得。鬼神自訴，千載無一，請皆斬之，以助陰誅，上報聽之。（出《還冤記》）
【譯文】
漢朝時何敞任交趾刺史。有一天到了蒼梧郡高要縣，晚上住在鵲奔亭。還沒有到半夜，見有一女子從樓下走出來，自己說：“我姓蘇名娥，字始珠。原來是廣信縣修里人。很早就失去了父母，又沒有兄弟，丈夫也早死了。家中有各種絲綢一百二十疋，以及奴婢一人，名叫致富。因我們孤苦窮困又很瘦弱，不能自己使生活振作起來，想要到臨縣去賣綢布，就向鄰居王大伯租了一輛牛車，價值約一萬二千錢。用車裝著我和綢布，讓致富趕著牛車。在去年的四月十日，來到這座亭外，當(dāng)時天色已晚，行人已經(jīng)斷絕，我們不敢前行，因此就停留在這里。致富突然肚子痛，我就去亭長家乞討漿水和火，亭長龔壽聽說后就拿著刀和戟，來到車旁，問我說：‘夫人從什么地方來？車上裝的什么？你丈夫在哪里？為什么獨自行走？’我回答他說：‘這些不必勞累你來過問了?！弶劬统脵C抓住我的手臂想要污辱我，我不順從，他就用刀直刺我的肋下，我當(dāng)時就死了，他又殺了致富，在這個樓下挖了個坑，把我和致富一塊兒埋了。取走了財物，并殺了牛、燒了車，把牛骨杠著扔到了這個亭東面的空井里。我死得好慘，無處投訴，所以才來告訴您?！焙纬ㄕf：“現(xiàn)在要挖掘你的尸骸，憑什么作為驗證呢？”女子說：“我全身穿的都是白色衣服，腳上是青絲鞋，還沒有腐爛呢?！蓖诰虺鰜硪豢?，果然象她說的那樣。何敞就派人去抓龔壽，拷問之后全部供認(rèn)，又到廣信縣核對，同蘇娥說的相同。又收監(jiān)了龔壽的父母和兄弟等。何敞說龔壽殺人，按一般刑律不至于誅連同族，但是龔壽作惡，隱瞞秘密有一年多了，王法所不能容。而鬼神自己出來控訴，這是千百年來沒有的事，請求全部斬首，用來幫助陰間來殺他們，上報后同意何敞的處理意見。
涪令妻
漢王忳，字少琳，為郿縣令。之邰亭，亭素有鬼。忳宿樓上，夜有女子，稱欲訴冤，無衣自進(jìn)。忳以衣與之，進(jìn)曰：“妾本涪令妻也，欲往官，過此亭宿。亭長殺妾大小十口，埋在樓下，取衣裳財物，亭長今為縣門下游徼?！睆髟唬骸爱?dāng)為汝報之，無復(fù)妄殺良善也?！惫硗兑露ァ髑艺儆吾鑶?，即服。收同時十余人，并殺之。掘取諸喪，歸其家葬之，亭永清寧。（原闕出處，今見《還冤記》）
【譯文】
漢朝人王忳，字少琳，作郿縣縣令。到邰亭，邰亭經(jīng)常鬧鬼，王忳就住在樓上。到了夜間，有一個女子，自稱要訴冤，沒穿衣服就自己進(jìn)來了。王忳就拿衣服給她穿，她上前說：“我原本是涪縣令的妻子，在隨丈夫赴任途中，經(jīng)過此亭，亭長帶人殺了我家大小十口，掩埋在這座樓下，搶走了衣服和財物。亭長現(xiàn)在是你縣的鄉(xiāng)官掌巡察緝捕的‘游徼’”。王忳說：“我一定為你報仇，不能讓他再殺好人啊?！惫矸畔乱路吡?。王忳立即召來游徼審問，他全部招供了，又抓了同時作案的十多人，一起殺了。后來挖出被殺的人，送尸骨回家鄉(xiāng)埋葬了，邰亭從此就清寧了。
諸葛元崇
瑯琊諸葛覆，宋永嘉年為九真太守，家累悉在揚都，唯將長子元崇赴職。覆于郡病亡，元崇始年十九，送喪欲還。覆門生何法僧貪其資，與伴共推元崇墮水而死，因分其財。元崇母陳氏夢元崇還，具敘父亡及身被殺委曲，尸骸流漂，怨酷無雙。奉迷累載，一旦長辭，銜悲茹恨，如何可說。覷欷不能自勝，又云：“行速疲極，因臥窗下床上，以頭枕窗，明日視兒眠處，足知非虛矣?！标愂媳蝮@起，把火照兒眠處，沾濕猶如人形。于是舉家號泣，便如發(fā)聞。于時徐森之始除交州，徐道立為長史，道立即陳氏從姑兒也。具疏夢，托二徐驗之。徐道立遇諸葛喪船，驗其父子亡曰，悉如鬼語。乃收行兇二人，即皆款服，依法殺之，差人送喪還揚都。（出《還冤記》）
【譯文】
瑯琊人諸葛覆，南朝宋文帝永嘉年間作九真太守。其家眷全留在揚都居住，只帶著長子元崇去赴任。諸葛覆于任內(nèi)病故，元崇那年才十九歲，護送父親靈柩回鄉(xiāng)。諸葛覆的學(xué)生何法僧貪圖諸葛家的財產(chǎn)，在送元崇回鄉(xiāng)時與同謀把元崇推到水里淹死，瓜分掉諸葛元崇的錢財。元崇的母親陳氏夢到元崇回來了。并敘述了父親的死以及自己被害的全部經(jīng)過，尸骸順?biāo)?，怨恨無比，和母親分別已經(jīng)一年，現(xiàn)又被害死在外地，含悲飲恨，又向誰去述說呢。長呼短嘆不能自禁。又說，因走得匆忙急迫所以疲勞極了，就躺在窗下的床上，把頭枕在窗臺上。告訴母親說：“您明天看一下我睡覺的地方，就知道我說的是事實?！标愂媳大@醒，點著火照著兒子睡過的地方，被水浸濕的地方好象人的形狀，于是全家號哭，就象發(fā)喪一樣。當(dāng)時徐森之剛剛?cè)温毥恢?，徐道立為長史，道立是陳氏表姐的兒子，就向他詳細(xì)說了所做的夢，托付二徐察驗此事。徐道立遇到了諸葛覆的喪船，對照其父子死亡的時間，與鬼說的完全相同。就逮捕了行兇的兩個人，二人都認(rèn)了罪，依照法律把他們殺了。后又差人護送死了的諸葛覆的靈柩回?fù)P都。
呂慶祖
宋永康人呂慶祖，家甚殷富，常使一奴名教子守視墅舍。慶祖自往案行，忽為人所殺。族弟無期，先貸舉慶祖錢，咸謂為害。無期便齋酒脯至柩所而祝曰：“君荼酷如此，乃謂是我，魂而有靈，使知其全?！奔冗€，至三更，見慶祖來云：“近履行，見奴教子畦疇不理，許當(dāng)痛治。奴遂以斧砍我背，將帽塞口，因得嚙奴三指，悉皆破醉。便取刀刺我頸，曳著后門。初見殺時，從行人亦在其中，而不同，執(zhí)罪之失也。奴今欲叛，我已釘其頭著壁?！毖宰涠鞙?。無期具以告其父母，潛視奴所住壁，果有一把發(fā)，以竹釘之。又看其指，并見傷破，錄奴詰驗，承伏。又問汝既反逆，何以不叛，奴曰：“頭如被擊，欲逃不得，諸同見者事相符。即焚教子，并其二息。（出《還冤記》）
【譯文】
宋朝永康人呂慶祖，家產(chǎn)很富，平時派一名叫教子的奴仆看守家園，慶祖自顧辦自己的事，有一天忽然被人殺害。同族中有個弟弟名叫無期，以前曾向慶祖借過錢。大家都說慶祖是被無期殺害的。無期便拿著酒菜到慶祖的靈柩前禱告說：“你遭到這樣慘死，都說是我干的，請你魂魄顯靈，讓別人知道誰是兇手?！被貋砗?，到了三更天，看見慶祖來說：“近日察看家園，見我的仆人教子不整理田舍，我就說要狠狠地懲罰他，他就用斧子砍我的后背，并用帽子堵我的嘴，我趁機咬住他的三個手指，都被我咬碎了。他又拿刀刺我的脖頸，拉扯著到了后門。當(dāng)初我被殺時，其它仆人也有在場的，只是和他不一樣，他是殺我的主犯。教子現(xiàn)在想要逃跑，我把他的頭釘在墻上?！闭f完就不見了。無期把這件事全都告訴了慶祖的父母，他們暗中到教子的房里，看到墻上果有一把頭發(fā)，是用竹簽釘上的，又看教子的手指頭，也真的受傷了。抓住這個奴仆審問，他全部認(rèn)罪了。又問他，你既然反叛了主人，為什么不逃走呢？教子說：“我的頭好象被人拽住了似的，想要逃卻逃不掉?！贝蠹乙娙耸孪喾?，就殺了教子連同他的兩個孩子。
元徽
后魏莊帝永安中，北海王顥入洛。莊帝北巡，城陽王徽舍宅為宣中寺，爾朱兆擒莊帝，徽投前洛陽令寇祖仁。祖仁聞爾朱兆購徽，乃斬徽首送兆。兆夢徽曰：“我有金二百斤，馬一百匹，在祖仁家，卿可取之?！闭子谑菓易嫒适子诟邩洌源笫瘔嬈渥?，鞭棰之，問得金及馬。而祖仁死，時以為禍報。（出《廣古今五行記》，明抄本作出《伽籃記》及《還冤記》）
【譯文】
后魏莊帝永安年間，北海王元顥攻入洛陽，魏莊帝向北逃走，城陽王元徽獻(xiàn)出自己的宅園作宣中寺，隨著皇帝出逃。后來爾朱兆活捉了莊帝，元徽只好投奔前洛陽縣令寇祖仁?？茏嫒事犝f爾朱兆懸賞提拿元徽，就殺了元徽把首級送給爾朱兆。爾朱兆夢到元徽說：“我有白銀二百斤，一百匹馬，現(xiàn)在寇祖仁家，你可以去取來。”爾朱兆就把寇祖仁的頭吊在大樹上，用大石頭墜著他的腳，用鞭子打他，問他白銀和馬都放在哪里了。就這樣寇祖仁被活活打死，當(dāng)時人們都認(rèn)為這是作惡的報應(yīng)。
李義琰
唐隴西李義琰，貞觀年中，為華州縣尉。此縣忽失一人，莫知所在，其父兄疑一仇家所害，詣縣陳情。義琰案之，不能得決，夜中執(zhí)燭，委細(xì)窮問。至夜，義琰據(jù)案俛首，不覺死人即在，猶帶被傷之狀，云：“某乙打殺，置于某所井中，公可早驗，不然，恐被移向他處，不可尋覓?！绷x琰即親往，果如所陳，而仇家始具款伏。當(dāng)聞見者，莫不驚嘆。（出《法苑珠林》）
【譯文】
唐朝隴西有個叫李義琰的人，在太宗貞觀年間，任華州縣尉。華州縣忽然失掉一個人，沒有人能知道他到那里去了。這家的父親和兄長都懷疑是與他們家有仇的人家害的，就把情況向縣衙報告了。義琰接受了這個案子，但不能做出決斷。夜間點上燈燭，細(xì)細(xì)的追問。到了深夜低頭伏在桌子上，不知不覺看見死人來了，好象還帶著被打傷的樣子，那人說：“我是被某人打死的。又把我扔到一個井里，您應(yīng)該早去驗證，不這樣的話，恐怕被移到別的地方，以后就不好找了?！绷x琰聽了他的話后立刻親自前往巡視，真的象鬼在夢中所說的那樣。這時，那個和死人有仇的人家才認(rèn)罪伏法。當(dāng)時聽到這件事的人沒有一個不驚嘆的。
岐州寺主
唐貞觀十三年，岐州城內(nèi)有寺主，共都維那為隙，遂殺都維那，解為十二段，置于廁中。寺僧不見都維那久，遂告別駕楊安共來驗檢，都無蹤跡。別駕欲出，諸僧送別駕，見寺主左臂上袈裟，忽有些鮮血。別駕勘問，云：“當(dāng)殺之夜，不著袈裟，有其鮮血，是諸佛菩薩所為?！本狗D。（出《廣古今五行記》）
【譯文】
唐朝貞觀十三年，岐州城里有個寺主，同都維那不和，于是就殺了都維那，尸體肢解為十二塊，扔到廁所里。寺內(nèi)的眾僧很長時間沒有看到都維那了。就告訴了其衙里的別駕楊安共來驗查，但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蛛絲馬跡。楊安共要走，眾僧都來送他，這時忽然發(fā)現(xiàn)寺主左臂的袈裟上，有些血跡，楊安共就追問他，寺主說：“都維那被殺那天晚上，我沒有穿袈裟，有他的鮮血，恐怕是諸位神佛和菩薩顯靈的結(jié)果?！弊詈笏轮鞣ū粴⒘?。
館陶主簿
唐冀州館陶縣主簿姓周，忘其名字。顯慶中，奉使于臨渝關(guān)牙市。當(dāng)去之時，佐使等二人從往，周將錢帛稍多，二人乃以土囊壓而殺之。所有錢帛，咸盜將去，唯有隨身衣服充斂。至歲暮，妻夢，具說被殺之狀，兼言所盜財物之處。妻乃依此訴官。官司案辨，具得實狀，錢帛并獲，二人皆坐處死。相州智力寺僧慧永云，嘗親見明庭觀道士劉仁寬說之。（出《法苑珠林》）
【譯文】
唐朝冀州館陶縣的主簿姓周，忘記他叫什么名字了。高宗顯慶年間，他奉命到臨渝關(guān)牙市辦事。當(dāng)他去的時候，有兩個助手跟從他去。周主簿帶的錢財稍多些，兩個人見錢生惡心，就用土袋子把主簿壓死，所帶的錢財全部被盜走，只剩下了隨身穿的衣服而被埋葬。到了年底，主簿的妻子做了個夢，主簿向她說了被害的全部經(jīng)過，又提到了被盜去的財物現(xiàn)在藏的地方。周的妻子憑這夢中的情景報告官府。官府立案分析審理，得到了全部實情，并起出了被盜去的錢財，那兩個人都因犯法而被處死。相州智力寺的和尚慧永說，他曾親眼見到明庭觀道士劉仁寬說這件事。
僧曇暢
唐乾封年中，京西明寺僧曇暢，將一奴二騾向岐州棱法師處聽講。道逢一人，著衲帽弊衣，掐數(shù)珠，自云賢者五戒，講。夜至馬嵬店宿，五戒禮佛誦經(jīng)，半夜不歇，暢以為精進(jìn)一練。至四更，即共同發(fā)，去店十余里，忽袖中出兩刃刀子，刺殺暢，其奴下馬入草走，其五戒騎騾驅(qū)馱即去。主人未曉，夢暢告云：“昨夜五戒殺貧道?！表汈叩剑嬷鐗?。時同宿三衛(wèi)子，披持弓箭，乘馬趁四十余里，以弓箭擬之，即下騾乞死。縛送縣，決殺之。（出《朝野僉載》）
【譯文】
唐高宗乾封年間，京城西明寺的和尚曇暢，帶著一個仆人兩匹騾子去岐州棱法師處聽講。途中遇上個人，穿戴著破舊的衣帽，手中掐著念珠，自己說是賢德的人，叫五戒，晚上到馬嵬店住宿。五戒拜佛念經(jīng)至半夜不停。曇暢以為五戒精練到如此地步。四更天，就一齊出發(fā)。離開旅店十多里，五戒忽然從袖子里拔出一把兩刃刀刺殺曇暢，那奴仆跳下馬鉆進(jìn)草地跑了。五戒騎著馬馱著東西也立刻離開了。店主人還沒有醒，夢見曇暢告訴說：“昨夜五戒殺我?！辈灰粫?，奴仆跑到，告訴店主，就象夢中的情形一樣。當(dāng)時同時住宿的三衛(wèi)子，帶著弓箭，騎著馬追趕了四十多里，用弓箭逼住他，五戒立刻下馬乞求饒命。就捆綁著送到縣里殺了他。
午橋民
唐衛(wèi)州司馬杜某嘗為洛陽尉，知捕寇。時洛陽城南午橋，有人家失火，七人皆焚死。杜某坐廳事，忽有一人為門者所執(zhí)，狼狽至前。問其故，門者曰：“此人適來，若大驚恐狀，再馳入縣門，復(fù)馳出，故執(zhí)之?！逼淙嗽唬骸澳臣礆⑽鐦蛉思抑\也，故來歸命。嘗為伴五人，同劫其家，得財物數(shù)百千，恐事泄，則殺其人，焚其室，如自焚死者，故得人不疑。將財至城，舍于道德里，與其伴欲出外，輒坎軻不能去。今日出道德坊南行，忽見空中有火六七團，大者如瓠，小者如杯，遮其前，不得南出。因北走，有小火直入心中，爇其心腑，痛熱發(fā)狂。因為諸火遮繞，驅(qū)之令入縣門，及入則不見火，心中火亦盡。于是出門，火又盡在空中，遮不令出，自知不免，故備言之。由是命盡取其黨及財物，于府殺之。（出《紀(jì)聞》）
【譯文】
唐朝衛(wèi)州司馬姓杜曾任洛陽縣尉，主管捕捉盜賊。當(dāng)時洛陽城南的午橋，有一家失了火，這家的七口人都燒死了。杜縣衛(wèi)正在辦公，忽然看見有一個人被門衛(wèi)抓住，樣子非常狼狽來到面前。杜縣尉問是什么緣故。門衛(wèi)報告說：“這個人才來的時候，好象受很大的驚恐的樣子，再次跑進(jìn)縣衙門，又很快地跑出去，所以我就把他捉住了?！蹦莻€人說：“我就是殺午橋人家的壞人，所以來自首?！痹瓉硗锏挠形鍌€人，一同搶劫了那家人家，搶得財物有幾百千錢，恐怕事情被人發(fā)現(xiàn)，就殺了他們?nèi)胰耍呕馃朔孔?，好象自己燒死的，好叫別人不生疑。把錢財送到城內(nèi)的道德里藏起來，和同伙想要逃到外地，但道路不平坷坷絆絆不能走，今天從道德里往南逃，忽然看見天上有六七團火，大的象葫蘆，小的象酒杯，遮擋在他們前面，不能南逃，因此又往北跑，又有小火團直進(jìn)入心中，燒到心腹，又痛又熱發(fā)了狂，又因好些火團遮饒著他，驅(qū)趕著他讓他進(jìn)縣衙門，等到進(jìn)了縣門就看不見火了，心中的火也沒有了，于是又跑出衙門，那些火團又全在空中，遮攔著不讓他跑出，他自知不能幸免，所以才全部招認(rèn)供出了。由此杜縣尉命人全部抓獲其同伙并繳獲了全部財物，在縣衙把他們殺了。
盧叔敏
唐盧叔敏，居緱氏縣，即故太傅文貞公崔祐甫之表侄。時祐甫初拜相，有書與盧生，令應(yīng)明經(jīng)舉。生遂自緱氏赴京，行李貧困，有驢，兩頭叉袋，一奴才十余歲而已。初發(fā)縣，有一紫衣人，擎小幞，與生同行，云：“送書狀至城?！鞭o氣甚謹(jǐn)。生以僮仆小，甚利其作侶，扶接鞍乘。每到店，必分以茶酒，紫衣者亦甚知愧。至鄂嶺，早發(fā)十余里，天才明，紫衣人與小奴驅(qū)驢在后。忽聞奴叫呼聲，云：“被紫衣毆擊?！鄙唬骸芭羞^但言，必為科決，何得便自打也。”言訖，已見紫衣人懷中抽刀，刺奴洞腸流血。生乃驚走，初尚乘驢，行數(shù)十步，見紫衣人趁在后，棄驢并靴，馳十?dāng)?shù)步，紫衣逐及，以刀刺倒，與奴同死于嶺上。時緱氏尉鄭楚相，與生中外兄弟。晨起，于廳中忽困睡，夢生被發(fā)，血污面目，謂尉曰：“某已被賊殺矣?！币騿柶溆?，曰：“某枉死，然此賊今捉未得?！蹦藸堪着Ｒ活^來，跛左腳，曰：“兄但記此牛，明年八月一日平明，賊從河中府，與同黨買牛來，于此過，入西郭門，最后驅(qū)此者即是?！编嵕@覺，遂言于同僚。至明日，府牒令捉賊，方知盧生已為賊所殺。于書帙中得崔相手札，河南尹捕捉甚急，都無蹤跡。至明年七月末，鄭君與縣宰計議，至其日五更，潛布弓矢手力于西郭門外，鄭君領(lǐng)徒自往，伏于路側(cè)。至日初出，果有人驅(qū)牛自西來者。后白牛跛腳，行遲，不及其隊，有一人驅(qū)之，其牛乃鄭君夢中所見盧生牽者，遂擒掩之，并同黨六七盡得。驅(qū)跛牛者，乃殺盧生賊也，問之悉伏，云：“此郎君于某有恩，某見其囊中書，謂是綾絹，遂劫殺之。及開之，知非也，唯得絹兩疋耳。自此以來，常仿佛見此郎君在側(cè)，如未露，尚欲歸死，已就執(zhí)，豈敢隱諱手！”因具言其始末，與其徒皆死于市。（出《逸史》）
【譯文】
唐朝的盧叔敏，住在緱氏縣，就是已故的太傅文貞公崔祐甫的表侄。當(dāng)時祐甫剛當(dāng)上宰相，有信給盧生，讓他進(jìn)京考舉人。盧生就從緱氏縣奔赴京城。他的行李很少，有一頭驢，馱著兩個布袋。有一個才十多歲的小書僮。剛從縣城出發(fā)，有一個穿紫色衣服的人拿著個小包袱，與盧生同行。自己說是送狀子進(jìn)京城，言談舉目很謹(jǐn)慎，盧生因為奴仆太小，很愿意和他作伴，那人也幫盧生扶鞍解蹬，一路上幫了不少忙。每次到了旅店，盧生一定要分些茶酒給他吃，那紫衣人也很領(lǐng)情。到鄂嶺，起早走出十多里，天才亮。紫衣和小童仆趕著驢在后面走。急然聽到后面有呼叫聲。小童說紫衣人打了他。盧生說：“小奴有什么過錯只管說，我一定要教訓(xùn)他，你何必隨便親自打他呢？”說完，只見紫衣人從懷里抽出刀，刺破了小童的肚子，腸子和血都流出來。盧生害怕逃跑，開始還騎著驢，跑了十多步，發(fā)現(xiàn)紫衣人在后面緊追，慌忙丟掉了驢和鞋，又跑了十多步，紫衣人追上來，用刀把他刺倒，和小童仆一塊兒死在嶺上。那時緱氏縣的縣尉鄭楚相，和盧生是表兄弟。這天早晨起來，在廳堂中忽然困倦睡著了，夢到盧生披散著頭發(fā)，滿臉是血，對縣尉說：“我已經(jīng)被賊人殺了。”縣尉因此詢問詳情。盧生說：“我死得太冤枉了，但是這個賊人現(xiàn)在還沒有抓到。”說著就牽了一頭白牛，這牛跛著左腿。盧生說：“表兄要記住這條牛，明年八月一日天亮?xí)r，賊人要從河中府與他的同伙賣牛來，從這里經(jīng)過，進(jìn)西城門，最后面那個趕著這條牛的人就是殺我的人。”鄭縣尉驚醒，于是說給同僚們聽，第二天，州府通牒下令捉拿賊人，才知道盧生真的被賊人殺害了。在書袋里找到了崔宰相的一封信。河南府尹下令捕捉兇犯很急迫，但是一點蹤影也沒有。到了第二年七月末，鄭縣尉同縣宰商量，直到快天亮，在西城城門外埋伏下弓箭手，鄭縣尉親自領(lǐng)了些人，埋伏在路邊，直到太陽剛剛出來，果然有一些從西邊趕著牛來的人，后面有一條白牛跛著腿，走得慢，趕不上大隊，有一個人趕著它。這頭牛就是鄭楚相在夢中牽著的那頭，于是就抓獲了那人，還有同伙的六七個人也全都抓到了，趕著跛牛的人，就是殺盧生的賊人。審問后他全部供認(rèn)。又說：“這位先生對我有恩，但我把他口袋里的書，錯誤的認(rèn)為是綢緞，于是劫殺了他，等我打開那些布袋，才知不是綢緞，只得到兩匹綢布罷了。從那時起到現(xiàn)在，經(jīng)常仿佛看見這個年輕人在我的身旁，這件事如果不泄露，我都要去死，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捉到了，還敢隱瞞嗎？”他就說出了事情的全部經(jīng)過，最后和同伙的那些人一同死在刑場。
鄭生
唐滎陽鄭生，善騎射，以勇悍趫捷聞，家于鞏雒之郊。嘗一日乘醉，手弓腰矢，馳捷馬，獨驅(qū)田野間，去其居且數(shù)十里。會天暮，大風(fēng)雨，生庇于大木下。久之，得雨霽，已夕矣，迷失道，縱馬行，見道旁有門宇，乃神廟也。生以馬系門外，將止屋中，忽栗然心動，即匿身東廡下，聞廟左空舍中窣窣然，生疑其鬼，因引弓震弦以伺之。俄見一丈夫，身長衣短，后卓衣負(fù)囊仗劍自空舍中出，既而倚劍揚言曰：“我盜也，爾豈非盜乎？”鄭生曰：“吾家于鞏雒之郊，向者獨驅(qū)田間，適遇大風(fēng)雨，迷而失道，故匿身于此。”仗劍者曰：“子既不為盜，得無害我之心乎？且我遁去，道必經(jīng)東廡下，愿解弓弦以授我，使我得去，不然，且死于豎子矣?！毕仁巧e以一弦致袖中，既解弦，投于劍客前，密以袖中弦系弓上。賊既得弦，遂至東廡下，將殺鄭生以滅口。急以矢系弦，賊遂去，因曰：“吾子果智者，某罪固當(dāng)死矣?！鄙唬骸拔也粸楹?，爾何為疑我？”賊再拜謝。生即去西廡下以避賊。既去，生懼其率徒再來，于是登木自匿。久之，星月始明，忽見一婦人，貌甚冶，自空舍中出，泣于庭。問之，婦人曰：“妾家于村中，為盜見誘至此，且利妾衣裝，遂殺妾空舍中，棄其尸而去，幸君子為雪其冤?！庇衷唬骸敖裣Ξ?dāng)匿于田橫墓，愿急逐之，無失?！鄙Z之，婦人謝而去。及曉，生視之，果見尸。即馳馬至洛，具白于河南尹鄭叔則。尹命吏捕之，果得賊于田橫墓中。（出《宣寶志》）
【譯文】
唐朝滎陽人鄭生，擅長騎馬射箭，憑勇敢強悍矯健敏捷而聞名，家在洛陽郊區(qū)。有一天乘著酒醉，手拿著弓，腰上掛著箭囊，騎一匹快馬，獨自在田野間奔馳，離他家約幾十里了，天色已晚，又趕上大風(fēng)雨，沒辦法，鄭生就在大樹下避雨，過了很長時間雨才停，但是天已黑了，迷失了道路，只好騎著馬隨意走。走不多遠(yuǎn)，忽然看見路旁有座門樓。走近才知是座神廟。鄭生把馬拴在廟門外，剛進(jìn)到屋里，忽然害怕心跳，立刻藏在東廂房下，聽到廟左邊的空屋子里有悉悉窣窣的聲音，鄭生心里懷疑是鬼，就拉起弓，搭上箭等待著，不一會看見一個男人，身體高大但衣服很短，身后背個包袱拿著劍從空屋子里出來，然后就提著劍大聲說：“我是強盜，你難道也是強盜？”鄭生說：“我家住在洛陽郊外，到這之前因獨自騎馬在田野里跑，正遇大風(fēng)驟雨，又迷了路，所以才到這里藏身?！蹦弥鴦Φ娜苏f：“你既然不是強盜，難道沒有傷害我的心嗎？且放我逃走，一定要經(jīng)過東屋廊下，希望你解下弓弦交給我，我才敢放心走。不這樣，我就會死在你這小子手里?！痹瓉磬嵣?jīng)常另備一個弓弦在衣袖里，就解了弓弦，扔到劍客前面，偷偷地把另一個弓弦系到弓上。賊人已經(jīng)得到弓弦，就到了東屋下，要殺掉鄭生滅口。鄭生急忙拉弓搭箭，賊人就逃跑了，并說：“你這小子果然聰明，我犯了罪本來該死??！”鄭生說：“我不害你，你為什么懷疑我？”賊人多次拜謝，鄭生就躲到西屋來躲避賊人，看見賊人跑了，他又害怕賊人率領(lǐng)同伙再回來，就上到高處藏起來。過了很長時間，月亮出來了，忽然看見一個婦人，長得很漂亮，從空房子里出來，在院子里哭，鄭生問她為什么哭，她說：“我家住在這個村子里，被強盜引到這里來，他貪圖我的衣服好，就在空屋子里把我殺了，扔掉尸體跑了，今有幸遇到公子，希望你為我昭雪申冤?！庇终f：“那賊人今天晚上應(yīng)該藏在田橫的墳?zāi)估?，希望你快點追他，不要失掉機會?！编嵣饝?yīng)了婦人拜謝后走了。等到天亮，鄭生查看，果然看見一具女尸。鄭生立即騎馬到洛陽，把所遇到的情景向河南府尹報告了。府尹命令府吏去捕捉，果然在田橫墓里抓到了賊人。
午橋氏 盧叔敏 鄭生
蘇娥
漢何敞為交趾刺史，行部蒼梧郡高要縣。暮宿鵲奔亭，夜猶未半，有一女從樓下出，自云：“妾姓蘇名娥，字始珠，本廣信縣修里（“廣”信原作“信廣”，據(jù)下文及明抄本改。“理”明抄本作“里”。）人。早失父母，又無兄弟，夫亦久亡。有雜繒帛百二十疋，及婢一人，名致富，孤窮羸弱，不能自振，欲往傍縣賣繒，就同縣人王伯賃車牛一乘，直錢萬二千，載妾并繒，令致富執(zhí)轡。以前年四月十日，到此亭外，于時已暮，行人既絕，不敢前行，因即留止。致富暴得腹痛，妾往亭長舍乞漿取火，亭長龔壽操刀持戟，來至車傍，問妾曰：‘夫人從何所來？車上何載？丈夫安在？何故獨行？’妾應(yīng)之曰：‘何勞問之。’壽因捉臂欲汙妾。不從，壽即以刀刺脅，妾立死，又殺致富。壽掘樓下，埋妾并婢，取財物去，殺牛燒車，杠及牛骨，投亭東空井中。妾死痛酷，無所告訴，故來告于明使君。”敞曰：“今欲發(fā)汝尸骸，以何為驗？”女子曰：“妾上下皆著白衣，青絲履，猶未朽也?！本蛑?。敞乃遣吏捕壽，拷問具服，下廣信縣驗問，與娥語同，收壽父母兄弟皆系獄。敞表壽殺人，于常律不至族誅。但壽為惡，隱密經(jīng)年，王法所不能得。鬼神自訴，千載無一，請皆斬之，以助陰誅，上報聽之。（出《還冤記》）
【譯文】
漢朝時何敞任交趾刺史。有一天到了蒼梧郡高要縣，晚上住在鵲奔亭。還沒有到半夜，見有一女子從樓下走出來，自己說：“我姓蘇名娥，字始珠。原來是廣信縣修里人。很早就失去了父母，又沒有兄弟，丈夫也早死了。家中有各種絲綢一百二十疋，以及奴婢一人，名叫致富。因我們孤苦窮困又很瘦弱，不能自己使生活振作起來，想要到臨縣去賣綢布，就向鄰居王大伯租了一輛牛車，價值約一萬二千錢。用車裝著我和綢布，讓致富趕著牛車。在去年的四月十日，來到這座亭外，當(dāng)時天色已晚，行人已經(jīng)斷絕，我們不敢前行，因此就停留在這里。致富突然肚子痛，我就去亭長家乞討漿水和火，亭長龔壽聽說后就拿著刀和戟，來到車旁，問我說：‘夫人從什么地方來？車上裝的什么？你丈夫在哪里？為什么獨自行走？’我回答他說：‘這些不必勞累你來過問了?！弶劬统脵C抓住我的手臂想要污辱我，我不順從，他就用刀直刺我的肋下，我當(dāng)時就死了，他又殺了致富，在這個樓下挖了個坑，把我和致富一塊兒埋了。取走了財物，并殺了牛、燒了車，把牛骨杠著扔到了這個亭東面的空井里。我死得好慘，無處投訴，所以才來告訴您?！焙纬ㄕf：“現(xiàn)在要挖掘你的尸骸，憑什么作為驗證呢？”女子說：“我全身穿的都是白色衣服，腳上是青絲鞋，還沒有腐爛呢?！蓖诰虺鰜硪豢?，果然象她說的那樣。何敞就派人去抓龔壽，拷問之后全部供認(rèn)，又到廣信縣核對，同蘇娥說的相同。又收監(jiān)了龔壽的父母和兄弟等。何敞說龔壽殺人，按一般刑律不至于誅連同族，但是龔壽作惡，隱瞞秘密有一年多了，王法所不能容。而鬼神自己出來控訴，這是千百年來沒有的事，請求全部斬首，用來幫助陰間來殺他們，上報后同意何敞的處理意見。
涪令妻
漢王忳，字少琳，為郿縣令。之邰亭，亭素有鬼。忳宿樓上，夜有女子，稱欲訴冤，無衣自進(jìn)。忳以衣與之，進(jìn)曰：“妾本涪令妻也，欲往官，過此亭宿。亭長殺妾大小十口，埋在樓下，取衣裳財物，亭長今為縣門下游徼?！睆髟唬骸爱?dāng)為汝報之，無復(fù)妄殺良善也?！惫硗兑露ァ髑艺儆吾鑶?，即服。收同時十余人，并殺之。掘取諸喪，歸其家葬之，亭永清寧。（原闕出處，今見《還冤記》）
【譯文】
漢朝人王忳，字少琳，作郿縣縣令。到邰亭，邰亭經(jīng)常鬧鬼，王忳就住在樓上。到了夜間，有一個女子，自稱要訴冤，沒穿衣服就自己進(jìn)來了。王忳就拿衣服給她穿，她上前說：“我原本是涪縣令的妻子，在隨丈夫赴任途中，經(jīng)過此亭，亭長帶人殺了我家大小十口，掩埋在這座樓下，搶走了衣服和財物。亭長現(xiàn)在是你縣的鄉(xiāng)官掌巡察緝捕的‘游徼’”。王忳說：“我一定為你報仇，不能讓他再殺好人啊?！惫矸畔乱路吡?。王忳立即召來游徼審問，他全部招供了，又抓了同時作案的十多人，一起殺了。后來挖出被殺的人，送尸骨回家鄉(xiāng)埋葬了，邰亭從此就清寧了。
諸葛元崇
瑯琊諸葛覆，宋永嘉年為九真太守，家累悉在揚都，唯將長子元崇赴職。覆于郡病亡，元崇始年十九，送喪欲還。覆門生何法僧貪其資，與伴共推元崇墮水而死，因分其財。元崇母陳氏夢元崇還，具敘父亡及身被殺委曲，尸骸流漂，怨酷無雙。奉迷累載，一旦長辭，銜悲茹恨，如何可說。覷欷不能自勝，又云：“行速疲極，因臥窗下床上，以頭枕窗，明日視兒眠處，足知非虛矣?！标愂媳蝮@起，把火照兒眠處，沾濕猶如人形。于是舉家號泣，便如發(fā)聞。于時徐森之始除交州，徐道立為長史，道立即陳氏從姑兒也。具疏夢，托二徐驗之。徐道立遇諸葛喪船，驗其父子亡曰，悉如鬼語。乃收行兇二人，即皆款服，依法殺之，差人送喪還揚都。（出《還冤記》）
【譯文】
瑯琊人諸葛覆，南朝宋文帝永嘉年間作九真太守。其家眷全留在揚都居住，只帶著長子元崇去赴任。諸葛覆于任內(nèi)病故，元崇那年才十九歲，護送父親靈柩回鄉(xiāng)。諸葛覆的學(xué)生何法僧貪圖諸葛家的財產(chǎn)，在送元崇回鄉(xiāng)時與同謀把元崇推到水里淹死，瓜分掉諸葛元崇的錢財。元崇的母親陳氏夢到元崇回來了。并敘述了父親的死以及自己被害的全部經(jīng)過，尸骸順?biāo)?，怨恨無比，和母親分別已經(jīng)一年，現(xiàn)又被害死在外地，含悲飲恨，又向誰去述說呢。長呼短嘆不能自禁。又說，因走得匆忙急迫所以疲勞極了，就躺在窗下的床上，把頭枕在窗臺上。告訴母親說：“您明天看一下我睡覺的地方，就知道我說的是事實?！标愂媳大@醒，點著火照著兒子睡過的地方，被水浸濕的地方好象人的形狀，于是全家號哭，就象發(fā)喪一樣。當(dāng)時徐森之剛剛?cè)温毥恢?，徐道立為長史，道立是陳氏表姐的兒子，就向他詳細(xì)說了所做的夢，托付二徐察驗此事。徐道立遇到了諸葛覆的喪船，對照其父子死亡的時間，與鬼說的完全相同。就逮捕了行兇的兩個人，二人都認(rèn)了罪，依照法律把他們殺了。后又差人護送死了的諸葛覆的靈柩回?fù)P都。
呂慶祖
宋永康人呂慶祖，家甚殷富，常使一奴名教子守視墅舍。慶祖自往案行，忽為人所殺。族弟無期，先貸舉慶祖錢，咸謂為害。無期便齋酒脯至柩所而祝曰：“君荼酷如此，乃謂是我，魂而有靈，使知其全?！奔冗€，至三更，見慶祖來云：“近履行，見奴教子畦疇不理，許當(dāng)痛治。奴遂以斧砍我背，將帽塞口，因得嚙奴三指，悉皆破醉。便取刀刺我頸，曳著后門。初見殺時，從行人亦在其中，而不同，執(zhí)罪之失也。奴今欲叛，我已釘其頭著壁?！毖宰涠鞙?。無期具以告其父母，潛視奴所住壁，果有一把發(fā)，以竹釘之。又看其指，并見傷破，錄奴詰驗，承伏。又問汝既反逆，何以不叛，奴曰：“頭如被擊，欲逃不得，諸同見者事相符。即焚教子，并其二息。（出《還冤記》）
【譯文】
宋朝永康人呂慶祖，家產(chǎn)很富，平時派一名叫教子的奴仆看守家園，慶祖自顧辦自己的事，有一天忽然被人殺害。同族中有個弟弟名叫無期，以前曾向慶祖借過錢。大家都說慶祖是被無期殺害的。無期便拿著酒菜到慶祖的靈柩前禱告說：“你遭到這樣慘死，都說是我干的，請你魂魄顯靈，讓別人知道誰是兇手?！被貋砗?，到了三更天，看見慶祖來說：“近日察看家園，見我的仆人教子不整理田舍，我就說要狠狠地懲罰他，他就用斧子砍我的后背，并用帽子堵我的嘴，我趁機咬住他的三個手指，都被我咬碎了。他又拿刀刺我的脖頸，拉扯著到了后門。當(dāng)初我被殺時，其它仆人也有在場的，只是和他不一樣，他是殺我的主犯。教子現(xiàn)在想要逃跑，我把他的頭釘在墻上?！闭f完就不見了。無期把這件事全都告訴了慶祖的父母，他們暗中到教子的房里，看到墻上果有一把頭發(fā)，是用竹簽釘上的，又看教子的手指頭，也真的受傷了。抓住這個奴仆審問，他全部認(rèn)罪了。又問他，你既然反叛了主人，為什么不逃走呢？教子說：“我的頭好象被人拽住了似的，想要逃卻逃不掉?！贝蠹乙娙耸孪喾?，就殺了教子連同他的兩個孩子。
元徽
后魏莊帝永安中，北海王顥入洛。莊帝北巡，城陽王徽舍宅為宣中寺，爾朱兆擒莊帝，徽投前洛陽令寇祖仁。祖仁聞爾朱兆購徽，乃斬徽首送兆。兆夢徽曰：“我有金二百斤，馬一百匹，在祖仁家，卿可取之?！闭子谑菓易嫒适子诟邩洌源笫瘔嬈渥?，鞭棰之，問得金及馬。而祖仁死，時以為禍報。（出《廣古今五行記》，明抄本作出《伽籃記》及《還冤記》）
【譯文】
后魏莊帝永安年間，北海王元顥攻入洛陽，魏莊帝向北逃走，城陽王元徽獻(xiàn)出自己的宅園作宣中寺，隨著皇帝出逃。后來爾朱兆活捉了莊帝，元徽只好投奔前洛陽縣令寇祖仁?？茏嫒事犝f爾朱兆懸賞提拿元徽，就殺了元徽把首級送給爾朱兆。爾朱兆夢到元徽說：“我有白銀二百斤，一百匹馬，現(xiàn)在寇祖仁家，你可以去取來。”爾朱兆就把寇祖仁的頭吊在大樹上，用大石頭墜著他的腳，用鞭子打他，問他白銀和馬都放在哪里了。就這樣寇祖仁被活活打死，當(dāng)時人們都認(rèn)為這是作惡的報應(yīng)。
李義琰
唐隴西李義琰，貞觀年中，為華州縣尉。此縣忽失一人，莫知所在，其父兄疑一仇家所害，詣縣陳情。義琰案之，不能得決，夜中執(zhí)燭，委細(xì)窮問。至夜，義琰據(jù)案俛首，不覺死人即在，猶帶被傷之狀，云：“某乙打殺，置于某所井中，公可早驗，不然，恐被移向他處，不可尋覓?！绷x琰即親往，果如所陳，而仇家始具款伏。當(dāng)聞見者，莫不驚嘆。（出《法苑珠林》）
【譯文】
唐朝隴西有個叫李義琰的人，在太宗貞觀年間，任華州縣尉。華州縣忽然失掉一個人，沒有人能知道他到那里去了。這家的父親和兄長都懷疑是與他們家有仇的人家害的，就把情況向縣衙報告了。義琰接受了這個案子，但不能做出決斷。夜間點上燈燭，細(xì)細(xì)的追問。到了深夜低頭伏在桌子上，不知不覺看見死人來了，好象還帶著被打傷的樣子，那人說：“我是被某人打死的。又把我扔到一個井里，您應(yīng)該早去驗證，不這樣的話，恐怕被移到別的地方，以后就不好找了?！绷x琰聽了他的話后立刻親自前往巡視，真的象鬼在夢中所說的那樣。這時，那個和死人有仇的人家才認(rèn)罪伏法。當(dāng)時聽到這件事的人沒有一個不驚嘆的。
岐州寺主
唐貞觀十三年，岐州城內(nèi)有寺主，共都維那為隙，遂殺都維那，解為十二段，置于廁中。寺僧不見都維那久，遂告別駕楊安共來驗檢，都無蹤跡。別駕欲出，諸僧送別駕，見寺主左臂上袈裟，忽有些鮮血。別駕勘問，云：“當(dāng)殺之夜，不著袈裟，有其鮮血，是諸佛菩薩所為?！本狗D。（出《廣古今五行記》）
【譯文】
唐朝貞觀十三年，岐州城里有個寺主，同都維那不和，于是就殺了都維那，尸體肢解為十二塊，扔到廁所里。寺內(nèi)的眾僧很長時間沒有看到都維那了。就告訴了其衙里的別駕楊安共來驗查，但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蛛絲馬跡。楊安共要走，眾僧都來送他，這時忽然發(fā)現(xiàn)寺主左臂的袈裟上，有些血跡，楊安共就追問他，寺主說：“都維那被殺那天晚上，我沒有穿袈裟，有他的鮮血，恐怕是諸位神佛和菩薩顯靈的結(jié)果?！弊詈笏轮鞣ū粴⒘?。
館陶主簿
唐冀州館陶縣主簿姓周，忘其名字。顯慶中，奉使于臨渝關(guān)牙市。當(dāng)去之時，佐使等二人從往，周將錢帛稍多，二人乃以土囊壓而殺之。所有錢帛，咸盜將去，唯有隨身衣服充斂。至歲暮，妻夢，具說被殺之狀，兼言所盜財物之處。妻乃依此訴官。官司案辨，具得實狀，錢帛并獲，二人皆坐處死。相州智力寺僧慧永云，嘗親見明庭觀道士劉仁寬說之。（出《法苑珠林》）
【譯文】
唐朝冀州館陶縣的主簿姓周，忘記他叫什么名字了。高宗顯慶年間，他奉命到臨渝關(guān)牙市辦事。當(dāng)他去的時候，有兩個助手跟從他去。周主簿帶的錢財稍多些，兩個人見錢生惡心，就用土袋子把主簿壓死，所帶的錢財全部被盜走，只剩下了隨身穿的衣服而被埋葬。到了年底，主簿的妻子做了個夢，主簿向她說了被害的全部經(jīng)過，又提到了被盜去的財物現(xiàn)在藏的地方。周的妻子憑這夢中的情景報告官府。官府立案分析審理，得到了全部實情，并起出了被盜去的錢財，那兩個人都因犯法而被處死。相州智力寺的和尚慧永說，他曾親眼見到明庭觀道士劉仁寬說這件事。
僧曇暢
唐乾封年中，京西明寺僧曇暢，將一奴二騾向岐州棱法師處聽講。道逢一人，著衲帽弊衣，掐數(shù)珠，自云賢者五戒，講。夜至馬嵬店宿，五戒禮佛誦經(jīng)，半夜不歇，暢以為精進(jìn)一練。至四更，即共同發(fā)，去店十余里，忽袖中出兩刃刀子，刺殺暢，其奴下馬入草走，其五戒騎騾驅(qū)馱即去。主人未曉，夢暢告云：“昨夜五戒殺貧道?！表汈叩剑嬷鐗?。時同宿三衛(wèi)子，披持弓箭，乘馬趁四十余里，以弓箭擬之，即下騾乞死。縛送縣，決殺之。（出《朝野僉載》）
【譯文】
唐高宗乾封年間，京城西明寺的和尚曇暢，帶著一個仆人兩匹騾子去岐州棱法師處聽講。途中遇上個人，穿戴著破舊的衣帽，手中掐著念珠，自己說是賢德的人，叫五戒，晚上到馬嵬店住宿。五戒拜佛念經(jīng)至半夜不停。曇暢以為五戒精練到如此地步。四更天，就一齊出發(fā)。離開旅店十多里，五戒忽然從袖子里拔出一把兩刃刀刺殺曇暢，那奴仆跳下馬鉆進(jìn)草地跑了。五戒騎著馬馱著東西也立刻離開了。店主人還沒有醒，夢見曇暢告訴說：“昨夜五戒殺我?！辈灰粫?，奴仆跑到，告訴店主，就象夢中的情形一樣。當(dāng)時同時住宿的三衛(wèi)子，帶著弓箭，騎著馬追趕了四十多里，用弓箭逼住他，五戒立刻下馬乞求饒命。就捆綁著送到縣里殺了他。
午橋民
唐衛(wèi)州司馬杜某嘗為洛陽尉，知捕寇。時洛陽城南午橋，有人家失火，七人皆焚死。杜某坐廳事，忽有一人為門者所執(zhí)，狼狽至前。問其故，門者曰：“此人適來，若大驚恐狀，再馳入縣門，復(fù)馳出，故執(zhí)之?！逼淙嗽唬骸澳臣礆⑽鐦蛉思抑\也，故來歸命。嘗為伴五人，同劫其家，得財物數(shù)百千，恐事泄，則殺其人，焚其室，如自焚死者，故得人不疑。將財至城，舍于道德里，與其伴欲出外，輒坎軻不能去。今日出道德坊南行，忽見空中有火六七團，大者如瓠，小者如杯，遮其前，不得南出。因北走，有小火直入心中，爇其心腑，痛熱發(fā)狂。因為諸火遮繞，驅(qū)之令入縣門，及入則不見火，心中火亦盡。于是出門，火又盡在空中，遮不令出，自知不免，故備言之。由是命盡取其黨及財物，于府殺之。（出《紀(jì)聞》）
【譯文】
唐朝衛(wèi)州司馬姓杜曾任洛陽縣尉，主管捕捉盜賊。當(dāng)時洛陽城南的午橋，有一家失了火，這家的七口人都燒死了。杜縣衛(wèi)正在辦公，忽然看見有一個人被門衛(wèi)抓住，樣子非常狼狽來到面前。杜縣尉問是什么緣故。門衛(wèi)報告說：“這個人才來的時候，好象受很大的驚恐的樣子，再次跑進(jìn)縣衙門，又很快地跑出去，所以我就把他捉住了?！蹦莻€人說：“我就是殺午橋人家的壞人，所以來自首?！痹瓉硗锏挠形鍌€人，一同搶劫了那家人家，搶得財物有幾百千錢，恐怕事情被人發(fā)現(xiàn)，就殺了他們?nèi)胰耍呕馃朔孔?，好象自己燒死的，好叫別人不生疑。把錢財送到城內(nèi)的道德里藏起來，和同伙想要逃到外地，但道路不平坷坷絆絆不能走，今天從道德里往南逃，忽然看見天上有六七團火，大的象葫蘆，小的象酒杯，遮擋在他們前面，不能南逃，因此又往北跑，又有小火團直進(jìn)入心中，燒到心腹，又痛又熱發(fā)了狂，又因好些火團遮饒著他，驅(qū)趕著他讓他進(jìn)縣衙門，等到進(jìn)了縣門就看不見火了，心中的火也沒有了，于是又跑出衙門，那些火團又全在空中，遮攔著不讓他跑出，他自知不能幸免，所以才全部招認(rèn)供出了。由此杜縣尉命人全部抓獲其同伙并繳獲了全部財物，在縣衙把他們殺了。
盧叔敏
唐盧叔敏，居緱氏縣，即故太傅文貞公崔祐甫之表侄。時祐甫初拜相，有書與盧生，令應(yīng)明經(jīng)舉。生遂自緱氏赴京，行李貧困，有驢，兩頭叉袋，一奴才十余歲而已。初發(fā)縣，有一紫衣人，擎小幞，與生同行，云：“送書狀至城?！鞭o氣甚謹(jǐn)。生以僮仆小，甚利其作侶，扶接鞍乘。每到店，必分以茶酒，紫衣者亦甚知愧。至鄂嶺，早發(fā)十余里，天才明，紫衣人與小奴驅(qū)驢在后。忽聞奴叫呼聲，云：“被紫衣毆擊?！鄙唬骸芭羞^但言，必為科決，何得便自打也。”言訖，已見紫衣人懷中抽刀，刺奴洞腸流血。生乃驚走，初尚乘驢，行數(shù)十步，見紫衣人趁在后，棄驢并靴，馳十?dāng)?shù)步，紫衣逐及，以刀刺倒，與奴同死于嶺上。時緱氏尉鄭楚相，與生中外兄弟。晨起，于廳中忽困睡，夢生被發(fā)，血污面目，謂尉曰：“某已被賊殺矣?！币騿柶溆?，曰：“某枉死，然此賊今捉未得?！蹦藸堪着Ｒ活^來，跛左腳，曰：“兄但記此牛，明年八月一日平明，賊從河中府，與同黨買牛來，于此過，入西郭門，最后驅(qū)此者即是?！编嵕@覺，遂言于同僚。至明日，府牒令捉賊，方知盧生已為賊所殺。于書帙中得崔相手札，河南尹捕捉甚急，都無蹤跡。至明年七月末，鄭君與縣宰計議，至其日五更，潛布弓矢手力于西郭門外，鄭君領(lǐng)徒自往，伏于路側(cè)。至日初出，果有人驅(qū)牛自西來者。后白牛跛腳，行遲，不及其隊，有一人驅(qū)之，其牛乃鄭君夢中所見盧生牽者，遂擒掩之，并同黨六七盡得。驅(qū)跛牛者，乃殺盧生賊也，問之悉伏，云：“此郎君于某有恩，某見其囊中書，謂是綾絹，遂劫殺之。及開之，知非也，唯得絹兩疋耳。自此以來，常仿佛見此郎君在側(cè)，如未露，尚欲歸死，已就執(zhí)，豈敢隱諱手！”因具言其始末，與其徒皆死于市。（出《逸史》）
【譯文】
唐朝的盧叔敏，住在緱氏縣，就是已故的太傅文貞公崔祐甫的表侄。當(dāng)時祐甫剛當(dāng)上宰相，有信給盧生，讓他進(jìn)京考舉人。盧生就從緱氏縣奔赴京城。他的行李很少，有一頭驢，馱著兩個布袋。有一個才十多歲的小書僮。剛從縣城出發(fā)，有一個穿紫色衣服的人拿著個小包袱，與盧生同行。自己說是送狀子進(jìn)京城，言談舉目很謹(jǐn)慎，盧生因為奴仆太小，很愿意和他作伴，那人也幫盧生扶鞍解蹬，一路上幫了不少忙。每次到了旅店，盧生一定要分些茶酒給他吃，那紫衣人也很領(lǐng)情。到鄂嶺，起早走出十多里，天才亮。紫衣和小童仆趕著驢在后面走。急然聽到后面有呼叫聲。小童說紫衣人打了他。盧生說：“小奴有什么過錯只管說，我一定要教訓(xùn)他，你何必隨便親自打他呢？”說完，只見紫衣人從懷里抽出刀，刺破了小童的肚子，腸子和血都流出來。盧生害怕逃跑，開始還騎著驢，跑了十多步，發(fā)現(xiàn)紫衣人在后面緊追，慌忙丟掉了驢和鞋，又跑了十多步，紫衣人追上來，用刀把他刺倒，和小童仆一塊兒死在嶺上。那時緱氏縣的縣尉鄭楚相，和盧生是表兄弟。這天早晨起來，在廳堂中忽然困倦睡著了，夢到盧生披散著頭發(fā)，滿臉是血，對縣尉說：“我已經(jīng)被賊人殺了。”縣尉因此詢問詳情。盧生說：“我死得太冤枉了，但是這個賊人現(xiàn)在還沒有抓到。”說著就牽了一頭白牛，這牛跛著左腿。盧生說：“表兄要記住這條牛，明年八月一日天亮?xí)r，賊人要從河中府與他的同伙賣牛來，從這里經(jīng)過，進(jìn)西城門，最后面那個趕著這條牛的人就是殺我的人。”鄭縣尉驚醒，于是說給同僚們聽，第二天，州府通牒下令捉拿賊人，才知道盧生真的被賊人殺害了。在書袋里找到了崔宰相的一封信。河南府尹下令捕捉兇犯很急迫，但是一點蹤影也沒有。到了第二年七月末，鄭縣尉同縣宰商量，直到快天亮，在西城城門外埋伏下弓箭手，鄭縣尉親自領(lǐng)了些人，埋伏在路邊，直到太陽剛剛出來，果然有一些從西邊趕著牛來的人，后面有一條白牛跛著腿，走得慢，趕不上大隊，有一個人趕著它。這頭牛就是鄭楚相在夢中牽著的那頭，于是就抓獲了那人，還有同伙的六七個人也全都抓到了，趕著跛牛的人，就是殺盧生的賊人。審問后他全部供認(rèn)。又說：“這位先生對我有恩，但我把他口袋里的書，錯誤的認(rèn)為是綢緞，于是劫殺了他，等我打開那些布袋，才知不是綢緞，只得到兩匹綢布罷了。從那時起到現(xiàn)在，經(jīng)常仿佛看見這個年輕人在我的身旁，這件事如果不泄露，我都要去死，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捉到了，還敢隱瞞嗎？”他就說出了事情的全部經(jīng)過，最后和同伙的那些人一同死在刑場。
鄭生
唐滎陽鄭生，善騎射，以勇悍趫捷聞，家于鞏雒之郊。嘗一日乘醉，手弓腰矢，馳捷馬，獨驅(qū)田野間，去其居且數(shù)十里。會天暮，大風(fēng)雨，生庇于大木下。久之，得雨霽，已夕矣，迷失道，縱馬行，見道旁有門宇，乃神廟也。生以馬系門外，將止屋中，忽栗然心動，即匿身東廡下，聞廟左空舍中窣窣然，生疑其鬼，因引弓震弦以伺之。俄見一丈夫，身長衣短，后卓衣負(fù)囊仗劍自空舍中出，既而倚劍揚言曰：“我盜也，爾豈非盜乎？”鄭生曰：“吾家于鞏雒之郊，向者獨驅(qū)田間，適遇大風(fēng)雨，迷而失道，故匿身于此。”仗劍者曰：“子既不為盜，得無害我之心乎？且我遁去，道必經(jīng)東廡下，愿解弓弦以授我，使我得去，不然，且死于豎子矣?！毕仁巧e以一弦致袖中，既解弦，投于劍客前，密以袖中弦系弓上。賊既得弦，遂至東廡下，將殺鄭生以滅口。急以矢系弦，賊遂去，因曰：“吾子果智者，某罪固當(dāng)死矣?！鄙唬骸拔也粸楹?，爾何為疑我？”賊再拜謝。生即去西廡下以避賊。既去，生懼其率徒再來，于是登木自匿。久之，星月始明，忽見一婦人，貌甚冶，自空舍中出，泣于庭。問之，婦人曰：“妾家于村中，為盜見誘至此，且利妾衣裝，遂殺妾空舍中，棄其尸而去，幸君子為雪其冤?！庇衷唬骸敖裣Ξ?dāng)匿于田橫墓，愿急逐之，無失?！鄙Z之，婦人謝而去。及曉，生視之，果見尸。即馳馬至洛，具白于河南尹鄭叔則。尹命吏捕之，果得賊于田橫墓中。（出《宣寶志》）
【譯文】
唐朝滎陽人鄭生，擅長騎馬射箭，憑勇敢強悍矯健敏捷而聞名，家在洛陽郊區(qū)。有一天乘著酒醉，手拿著弓，腰上掛著箭囊，騎一匹快馬，獨自在田野間奔馳，離他家約幾十里了，天色已晚，又趕上大風(fēng)雨，沒辦法，鄭生就在大樹下避雨，過了很長時間雨才停，但是天已黑了，迷失了道路，只好騎著馬隨意走。走不多遠(yuǎn)，忽然看見路旁有座門樓。走近才知是座神廟。鄭生把馬拴在廟門外，剛進(jìn)到屋里，忽然害怕心跳，立刻藏在東廂房下，聽到廟左邊的空屋子里有悉悉窣窣的聲音，鄭生心里懷疑是鬼，就拉起弓，搭上箭等待著，不一會看見一個男人，身體高大但衣服很短，身后背個包袱拿著劍從空屋子里出來，然后就提著劍大聲說：“我是強盜，你難道也是強盜？”鄭生說：“我家住在洛陽郊外，到這之前因獨自騎馬在田野里跑，正遇大風(fēng)驟雨，又迷了路，所以才到這里藏身?！蹦弥鴦Φ娜苏f：“你既然不是強盜，難道沒有傷害我的心嗎？且放我逃走，一定要經(jīng)過東屋廊下，希望你解下弓弦交給我，我才敢放心走。不這樣，我就會死在你這小子手里?！痹瓉磬嵣?jīng)常另備一個弓弦在衣袖里，就解了弓弦，扔到劍客前面，偷偷地把另一個弓弦系到弓上。賊人已經(jīng)得到弓弦，就到了東屋下，要殺掉鄭生滅口。鄭生急忙拉弓搭箭，賊人就逃跑了，并說：“你這小子果然聰明，我犯了罪本來該死??！”鄭生說：“我不害你，你為什么懷疑我？”賊人多次拜謝，鄭生就躲到西屋來躲避賊人，看見賊人跑了，他又害怕賊人率領(lǐng)同伙再回來，就上到高處藏起來。過了很長時間，月亮出來了，忽然看見一個婦人，長得很漂亮，從空房子里出來，在院子里哭，鄭生問她為什么哭，她說：“我家住在這個村子里，被強盜引到這里來，他貪圖我的衣服好，就在空屋子里把我殺了，扔掉尸體跑了，今有幸遇到公子，希望你為我昭雪申冤?！庇终f：“那賊人今天晚上應(yīng)該藏在田橫的墳?zāi)估?，希望你快點追他，不要失掉機會?！编嵣饝?yīng)了婦人拜謝后走了。等到天亮，鄭生查看，果然看見一具女尸。鄭生立即騎馬到洛陽，把所遇到的情景向河南府尹報告了。府尹命令府吏去捕捉，果然在田橫墓里抓到了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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