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百九十四 雜錄二

太平廣記 作者:(宋)李昉


  房光庭 崔思兢 崔湜 呂太一 許誡言 杜豐 修武縣民 李元皛

  王琚 李適之 白履忠 夜明簾 班景倩 薛令之

  房光庭  

  房光庭為尚書郎,故人薛昭流放,而投光庭,光庭匿之。既敗,御史陸遺逸逼之急。光庭懼,乃見時宰。時宰曰:“公郎官,何為匿此人?”曰:“光庭與薛昭有舊,以途窮而歸光庭,且所犯非大故,得不納之耶?若擒以送宮,居廟堂者,復(fù)何以待光庭?”時宰義之,乃出為慈州刺史,無他累。光庭嘗送親故之葬,出鼎門,際晚且饑,會鬻糕餅者,與同行數(shù)人食之。素不持錢,無以酬值。鬻者逼之,光庭命就我取直,鬻者不從。光庭曰:“與你官銜,我右臺御史也,可隨取值?!睍r人賞其放逸。(原缺出處,陳校本作出《御史臺記》)

  【譯文】

  房光庭做尚書郎,老朋友薛昭被流放,來投奔光庭,光庭把他藏了起來。事情敗露以后,御史陸遺逸逼著跟他要人,要得很急。光庭害怕了,就去見當(dāng)時的執(zhí)政官。當(dāng)時的執(zhí)政官說:“您是郎官,干什么要隱藏這個人呢?”房回答說:“我與薛昭有老交情,他現(xiàn)在是因為走投無路來投奔我;再說所犯的也不是大事,能不收留他嗎?如果抓起他來送給宮中,在朝廷上的人,又會用什么態(tài)度對待我光庭呢?”當(dāng)時的執(zhí)政官認為他很講義氣,就派他出朝做慈州刺史,沒受到連累。光庭曾為親戚故舊送葬,出了鼎門,就接近黃昏,并且肚子很餓了。正好有賣糕餅的,光庭就和同行的幾個人吃起來,但一向身上不帶錢,沒法付帳。賣餅的人逼著要錢,光庭就叫賣餅的人跟他去拿錢,賣餅的人不同意。光庭說:“告訴你官銜!我是右臺御史,可隨我去拿錢?!碑?dāng)時的人都很欣賞他的放任自由。

  崔思兢  

  崔思兢,則天朝,或告其再從兄宣謀反,付御史張行岌按之。告者先誘藏宣家妾,而云妾將發(fā)其謀,宣乃殺之,投尸于洛水。行岌按,略無狀。則天怒,令重按,行岌奏如初。則天曰:“崔宣反狀分明,汝寬縱之。我令俊臣勘,汝母悔?!毙嗅г唬骸俺纪剖虏蝗艨〕?,陛下委臣,須實狀。若順旨妄族人,豈法官所守?臣必以為陛下試臣爾。”則天厲色曰:“崔宣若實曾殺妾,反狀自然明矣。不獲妾,如何自雪?”行岌懼,逼宣家令訪妾。思兢乃于中橋南北,多置錢帛,募匿妾者,數(shù)日略無所聞。而其家每竊議事,則告者輒知之。思兢揣家中有同謀者,乃佯謂宣妻曰:“須絹三百匹,顧刺客殺告者?!倍殖糠谂_前。宣家有館客姓舒,婺州人,言行無缺,為宣家服役,宣委之同于子弟。須臾,見其人至臺賂閽人,以通于告者。告者遂稱云:“崔家顧人刺我,請以聞。臺中驚憂。思兢素重館客,不知疑。密隨之,到天津橋,料其無由至臺。乃罵之曰:“無賴險獠,崔家破家,必引汝同謀,何路自雪?汝幸能出崔家妾,我遺汝五百縑,歸鄉(xiāng)足成百年之業(yè)。不然,則亦殺汝必矣?!逼淙嘶谥x,乃引思兢于告者之家,搜獲其妾。宣乃得免。(出《大唐新語》)

  【譯文】

  崔思兢在武則天當(dāng)政時,有人告他的堂兄崔宣謀反,于是武則天讓御史張行岌審查這件事。告密的人先用引誘的手段藏起了崔宣家的妾,卻說崔妾將要揭發(fā)崔的陰謀,崔宣就殺了她,把尸體扔到了洛水中。張行岌調(diào)查后,一點證據(jù)也沒查出。武則天很生氣,命令重新審查。重新審查后,張行岌上奏內(nèi)容仍像上次一樣。武則天說:“崔宣造反的表現(xiàn)很清楚,你寬大放縱他。我要讓來俊臣調(diào)查,你可別后悔!”張行岌說:“臣推斷事情不如俊臣,陛下委托臣來辦這事,我得掌握實情,如果只順從旨意胡亂的族滅人家,哪里是執(zhí)法官應(yīng)信守的?臣認為陛下一定是在考試為臣罷了?!蔽鋭t天臉色嚴肅地說:“崔宣如果確曾殺了小老婆,造反的情形自然就清楚了。不把小老婆找出來,怎么洗清自己?”張行岌害怕了,逼著崔宣家去尋找小老婆。思兢于是在中橋南面北面,放了很多錢帛,懸賞廣泛征求知道窩藏小老婆的人。但過了好幾天,一點消息也沒聽到??墒撬颐看瓮低瞪塘康氖?,告密的人卻都知道。思兢揣測家中有同謀的人,于是假裝對崔宣的妻子說:“得用三百匹絹,雇刺客殺死告密的人。”而在天蒙蒙亮的時候思兢就潛伏在御史府前。崔宣家有個門客姓舒,是婺州人,平時言行沒有什么缺點,一直為崔宣家效勞。崔宣委派他辦事就跟委派子孫一樣放心。不一會兒,思兢就看見姓舒的那個人賄賂看門人,以便讓他通報告密的人。告密的人于是說道:“崔家雇人刺我,請把情況告訴我?!庇犯畜@慌混亂。思兢一向器重這個門客,沒懷疑過他。便偷偷尾隨著他,到了天津橋,思兢估計他不會再到御史府去,就罵他說:“無賴陰險的獠子!崔家破家,一定供出你是同謀,看你有什么辦法洗清自己!如果你僥幸能找出崔家的小老婆,我送你五百匹縑?;氐郊亦l(xiāng)足夠建成百年的基業(yè)。不這樣做,那么你也一定會被殺?!蹦莻€人后悔道歉,于是帶著思兢到了告密者的家里,搜出了那個小老婆。崔宣才得以免罪。

  崔湜  

  唐崔湜,弱冠進士登科,不十年,掌貢舉,遷兵部。父揖,亦嘗為禮部,至是父子累日同省為侍郎。后三登宰輔,年始三十六。崔之初執(zhí)政也,方二十七,容止端雅,文詞清麗。嘗暮出端門,下天津橋,馬上自吟:“春游上林苑,花滿洛陽城?!睆堈f時為工部侍郎,望之杳然而嘆曰:“此句可效,此位可得,其年不可及也?!保ǔ觥逗擦质⑹隆罚?br />
  【譯文】

  唐代的崔湜二十歲時就考中了進士,不到十年工夫,開始主管國家考試錄取人才的工作,后來升為兵部侍郎。崔湜的父親叫崔揖,也曾做禮部侍郎,到這時候父子天天在同一官署中做侍郎。后來多次登上輔政大臣的位置,而年齡才三十六歲。崔湜剛開始執(zhí)政的時候,才二十七歲,形貌舉動端正美好,文章的詞句清新華美。曾在黃昏時候出了端門,到了天津橋,坐在馬上自己吟誦:“春游上林苑,花滿洛陽城。”張說當(dāng)時是工部侍郎,望見了崔湜意味深長地嘆息說:“這句子可以效法,這個地位也可以得到,但是他的年齡是達不到的?!?br />
  呂太一  

  呂太一為戶部員外郎,戶部與吏部鄰司。時吏部移牒,令戶部于墻宇自豎棘,以備銓院之交通。太一答曰:“眷彼吏部,銓惣之司,當(dāng)須簡要清通,(“通”原作“同”,據(jù)陳校本改)何必豎籬種棘?!笔≈匈p其清俊。(出《御史臺記》)

  【譯文】

  呂太一做戶部員外郎。戶部與吏部的官署相鄰。當(dāng)時吏部發(fā)文,讓戶部在院墻外自己栽上酸棗樹,以防備吏部的人通過。太一答復(fù)說:“我想那吏部,是選拔人才,總管眾務(wù)的部門,應(yīng)當(dāng)簡明扼要,清楚暢通。何必豎起籬笆,種上酸棗樹?”部內(nèi)諸公都贊賞他的清高超群。

  許誡言  

  許誡言為瑯邪太守,有囚縊死獄中,乃執(zhí)去年修獄典鞭之。修獄典曰:“小人主修獄耳,如墻垣不固,狴牢破壞,賊自中出,猶以修治日月久,可矜免。況囚自縊而終,修獄典何罪?”誡言猶怒曰:“汝胥吏,舉動自合笞,又何訴?”(出《紀聞》)

  【譯文】

  許誡言擔(dān)任瑯邪太守,有個囚犯在獄中自己吊死了,他便把去年主管修獄的抓來進行鞭打。主管修獄的人說:“小人掌管修監(jiān)獄而已。像墻壁不堅固,牢獄被破壞,犯人從里面逃出,還可以因為修建時間長了,而免罪,何況是囚犯自己上吊而死呢?主管修監(jiān)獄的有什么罪?”許誡言仍生氣地說:“你是小吏,這樣的行動自然應(yīng)該鞭打,還有什么可申訴的?”

  杜豐  

  齊州歷城縣令杜豐,開元十五年,東封泰山,豐供頓。乃造棺器三十枚,置行宮。諸官以為不可,豐曰:“車駕今過,六宮偕行,忽暴死者,求棺如何可得?若事不預(yù)備,其悔可追乎?”及置頓使入行宮,見棺木陳于幕下,光彩赫然,驚而出,謂刺史曰:“圣主封岳,祈福祚延長,此棺器者,誰之所造?且將何施?何不祥之甚?”將奏聞,刺史令求豐。豐逃于妻臥床下,詐稱賜死,其家哭之。賴妻兄張摶為御史,解之,乃得已。豐子鐘,時為兗州參軍,都督令掌廄馬芻豆。鐘曰:“御馬至多,臨日煮粟,恐不可給,不如先辦?!蹦艘澡Z煮粟豆二千余石,納于窖中,乘其熱封之。及供頓取之,皆臭敗矣。乃走,猶懼不免。命從者市半夏半升,和羊肉煮而食之,取死,藥竟不能為患而愈肥。時人云,非此父不生此子。(出《紀聞》)

  【譯文】

  齊州的歷城縣令杜豐,在開元十五年,皇帝上泰山祭天,由杜豐張羅供應(yīng)。杜豐于是制造了棺材三十口,放在行宮中。各位官員認為這不行。杜豐說:“皇帝現(xiàn)在經(jīng)過,六宮都隨行,忽然得急病而死的,臨時找棺材怎么能找到?如果事情不預(yù)先作準備,那后悔就來不及了?!钡鹊桨才磐nD,讓官員進入了行宮。官員看見棺材擺在帳幕下,光彩觸目驚心,就驚訝地出來了。對刺史說:“圣明的國君到泰山祭天,祈求福氣延長,這些棺材,是誰制造的?將要用它做什么?多么不吉利?”于是打算上奏皇帝。刺史讓人去把杜豐找來,杜豐逃到妻子睡覺的床底下,假稱皇帝已讓他死,他家的人都為他哭。后仗著大舅哥張摶做御史,從中周旋排解,才把這件事了結(jié)了。杜豐的兒子杜鐘,當(dāng)時做兗州的參軍。都督讓他掌管馬圈里的馬和草料。杜鐘說:“皇帝的馬極多,到了用的日子再煮小米,恐怕供應(yīng)不足,不如先辦?!庇谑潜阌缅佒罅藘汕Ф嘟锏男∶缀投棺?,放入窖里,趁熱封嚴了窖。等到張羅供應(yīng)時取出一看,全都腐爛發(fā)臭了。于是逃跑,仍害怕不能免罪,就叫隨從的人買了半夏半升,和在羊肉里煮著吃了,以便自殺??墒撬幘谷徊荒芩幩廊?,人反而更胖了。當(dāng)時的人說:“除非這樣的父親生不出這樣的兒子?!?br />
  修武縣民  

  開元二十九年二月,修武縣人嫁女,婿家迎婦,車隨之。女之父懼村人之障車也,借俊馬,令乘之,女之弟乘驢從,在車后百步外行。忽有二人出于草中,一人牽馬,一人自后驅(qū)之走,其弟追之不及,遂白其父。父與親眷尋之,一夕不能得。去女家一舍,村中有小學(xué),時夜學(xué),生徒多宿。凌晨啟門,門外有婦人,裸形斷舌,陰中血皆淋漓。生問之,女啟齒流血,不能言。生告其師,師出戶觀之,集諸生謂曰:“吾聞夫子曰,木石之怪夔魍魎,水之怪龍罔象,土之怪墳羊。吾此居近太行,怪物所生也,將非山精野魅乎?盍擊之?”于是投以磚石,女既斷舌,不能言,諸生擊之,竟死。及明,乃非魅也。俄而女家尋求,至而見之,乃執(zhí)儒及弟子詣縣??h丞盧峰訊之,實殺焉,乃白于郡。笞儒生及弟子,死者三人,而劫竟不得。(出《紀聞》)

  【譯文】

  開元二十九年二月,修武縣有戶人家女兒出嫁,女婿家迎媳婦,是帶著車去的。女方的父親怕村里人擋住了車不能前進,就借了好馬,讓女兒騎著它。女方的弟弟騎著驢在后邊跟著,在車后百步以外走著。忽然有兩個人從草中出來,一人牽著馱新娘子的馬,另一個人從后面趕著馬跑。新娘的弟弟追不上,于是報告了父親。父親便與親屬一起尋找新娘子,一個晚上也沒找到。距離女方家三十里處,有個村子里有所小學(xué)校,當(dāng)時上夜學(xué),所以學(xué)生多住宿。早晨起來開門時,看見門外有個婦女,赤身露體,舌頭也被弄斷了,陰部血淋淋的。學(xué)生問她,那女人一張口就血流不止,說不出話來。學(xué)生就告訴了老師。老師走出門來看了看,召集學(xué)生們對他們說:“我聽孔夫子說過,山上的怪物叫夔魍魎,水里的怪物叫龍罔象,土里的怪物叫墳羊。我們住的這地方靠近太行山,是怪物生長的地方,這女人莫不是山精野妖嗎?何不一塊打她?”于是一起用磚石投擊她。女的舌頭已斷,說不了話,學(xué)生們不斷打她,最后被打死了。等到天亮了一看,并不是妖怪。不一會兒這個女人的家里人來此尋找。來到后看到了女兒慘死的樣子,于是把那個教書的先生和他的學(xué)生都抓到了縣里??h丞盧峰審訊這件事,審訊證明確實是師生殺了人。于是上報于郡,判先生和學(xué)生笞刑。被鞭笞而死的有三個人,可是那兩個真正的劫人犯,最后也沒有抓到。

  李元皛  

  李元皛為沂州刺史,怒司功郄承明,命剝之屏外,承明狡猾者也。既出屏,適會博士劉琮琎后至,將入衙。承明以琮琎儒者,則前執(zhí)而剝之,紿曰:“太守怒汝衙遲,使我領(lǐng)人取汝,令便剝將來?!辩Q以為然,遂解衣。承明目吏卒,擒琮琎以入,承明乃逃。元皛見剝至,不知是琮琎也,遂杖之?dāng)?shù)十焉。琮琎起謝曰:“蒙恩賜杖,請示罪名。”元皛曰:“為承明所賣。”竟無言,遂入戶。(出《紀聞》)

  【譯文】

  李元皛做沂州刺史,對司功郄承明很生氣,命人到屏帳外面剝?nèi)ニ囊路?。承明是個很狡猾的人,出了屏帳以后,恰好碰到了博士劉琮琎來晚了,將要進入衙門。承明因為琮琎是個文人,就上前抓住他,剝他的衣服,欺騙他說:“太守對你來晚了很生氣,讓我?guī)е藖碜侥悖⑶医辛⒓磩兿乱路先?。”琮琎以為是真的,就脫下了衣服。承明給吏卒使眼色,讓他們抓著琮琎進去。承明于是逃走了。元皛見剝下衣服的人來了,也不知道是琮琎,就叫人用棍子打了數(shù)十下。琮琎站起來謝罪說:“承蒙恩惠,賞給我這么多棍。請告訴我犯了什么罪?”元皛說:“被承明出賣?!辩Q竟沒話說,便進了門。

  王琚  

  玄宗在藩邸時,每游戲于城南韋杜之間,嘗因逐狡免,意樂忘返。與其徒十?dāng)?shù)人,饑倦甚,因休息村中大樹之下。適有書生,延帝過其家,其家甚貧,止村妻一驢而已。帝坐未久,書生殺驢煮秫,備膳饌,酒肉滂沛,帝顧而甚奇之。及與語,磊落不凡,問其姓,乃王琚也。自是帝每游韋杜間,必過琚家,琚所語議,合帝意,帝日益親善。及韋氏專制,帝憂甚,獨密言于琚。琚曰:“亂則殺之,又何親也?”帝遂納琚之謀,戡定內(nèi)難。累拜琚為中書侍郎,實預(yù)配饗焉。(出《開天傳信記》)

  【譯文】

  玄宗在諸侯王的府第里時,常常在長安城南的韋曲和杜曲之間游戲,曾經(jīng)因為追趕狡猾的兔子,心情高興而忘了回家。他和手下的十幾個人,都饑餓疲倦得厲害,于是在村中的大樹下面休息。恰好有個書生,延請玄宗訪問他家。他的家中很貧困,只有一位鄉(xiāng)下妻子和一頭驢而已。玄宗坐的時間還不長,書生殺驢煮粘高粱,準備飯食。酒肉豐盛,玄宗看了感到很奇怪。等到與書生交談,發(fā)現(xiàn)書生灑脫、直率、開朗,跟一般人不同。問他姓名,原來叫王琚。從此后玄宗每到韋、杜間游玩,一定造訪王琚家。王琚的談話和主張,都合乎玄宗心意,玄宗一天比一天跟他更加親近友好。等到韋后專權(quán)時,玄宗很憂慮,單獨跟王琚談了這件事。王琚說:“亂政就殺了她,又有什么可愛惜的?”玄宗便采納了王琚的策略,平定了朝廷內(nèi)的禍亂。連續(xù)提升最后任命王琚為中書侍郎。死后成為配享之臣。

  李適之  

  李適之入仕,不歷丞簿,便為別駕;不歷兩畿官,便為京兆尹;不歷御史及中丞,便為大夫;不歷兩省給舍;便為宰相;不歷刺史,便為節(jié)度使。(出《獨異志》)

  【譯文】

  李適之進入仕途,不做縣丞主簿,就做了別駕;不做東西兩京附近的官,就做了京兆尹;不做御史和中丞,就做了大夫;不做兩省的給事中和舍人,就做了宰相;不做刺史,就做了節(jié)度使。

  白履忠  

  白履忠博涉文史,隱居梁城,王志愔、楊玚皆薦之。尋請還鄉(xiāng),授朝散大夫。鄉(xiāng)人謂履忠曰:“吾子家貧,竟不沾一斗米,一匹帛,雖得五品,止是空名,何益于實也?”履忠欣然曰:“往歲契丹入寇,家家盡署排門夫。履忠特以讀少書籍,縣司放免,至今惶愧。雖不得祿賜,且是五品家。終身高臥,免有徭役,不易得之也?!保ǔ觥蹲T賓錄》)

  【譯文】

  白履忠廣泛閱讀文史書籍,隱居在梁城。王志愔、楊玚都推薦了他。不久白履忠請求回鄉(xiāng),朝廷就授給他朝散大夫的官銜。鄉(xiāng)里的人對白履忠說:“您家很窮,竟然不接受一斗米,一匹帛。雖然做了五品官銜,也只是個空名,對實際生活有什么好處呢?”但白履忠很高興地說:“往年契丹入侵時,家家都要派人守城門,我履忠只因讀了少量書籍,縣里主管免了我的差事,到現(xiàn)在我還感到慚愧惶恐。雖然得不到俸祿,但還是五品之家。終身高枕而臥,不服徭役,這是不容易得到的呀。”

  夜明簾  

  姚崇為相,嘗對于便殿。舉左足,不甚輕利。上曰:“卿有足疾耶?”崇曰:“臣有心腹疾,非足疾也。”因前奏張說罪狀數(shù)百言。上怒曰:“卿歸中書,宜宣與御史中丞共按其事。而說未之知。會吏報午后三刻,說乘馬先歸。崇急呼御史中丞李林甫,以前詔付之。林甫謂崇曰:“說多智,是必困之,宜以劇地?!背缭唬骸柏┫嗟米?,未宜太逼?!绷指τ衷唬骸肮夭蝗?,即說當(dāng)無害?!绷指χ箤⒃t付于小御史,中路以馬墜告。說未遭崇奏前旬月,家有教授書生,通于說侍兒最寵者。會擒得奸狀,以聞于說。說怒甚,將窮獄于京兆。書生厲聲言曰:“睹色不能禁,亦人之常情。緩急有用人乎,公何靳于一婢女耶?”說奇其言而釋之,兼以侍兒與歸。書生一去數(shù)月余,無所聞知。忽一曰,直訪于說,憂色滿面。言曰:“某感公之恩,思有以報者久矣。今聞公為姚相國所構(gòu),外獄將具,公不知之,危將至矣。某愿得公平生所寶者,用計于九公主,可能立釋之?!闭f因自歷指己所寶者,書生皆云,未足解公之難。又凝思久之,忽曰:“近者有雞林郡以夜明簾為寄者。”書生曰:“吾事濟矣?!币蛘堈f手札數(shù)行,懇以情言,遂急趨出。逮夜,始及九公主第。書生具以說事言,兼用夜明簾為贄。且謂主曰:“上獨不念在東宮時,思必始終(“終”原作“春”,據(jù)陳校本改),恩加于張丞相乎(“乎”原作“矣”,據(jù)陳校本改),而今反用讒耶?”明早,公主上謁,具為奏之。上感動,因急命高力士就御史臺宣:“前所按事,并宜罷之?!睍嗖粡?fù)再見矣。(出《松窗錄》)

  【譯文】

  姚崇作宰相,曾在皇帝休息娛樂的別殿中回答皇帝的問話,抬左腳時,顯得不輕松,不利索?;噬险f:“你的腳有病嗎?”姚崇說:“我有心腹之病,不是腳病?!庇谑亲呱锨跋蚧实墼V說張說的罪狀,說了有數(shù)百句話?;噬仙鷼獾卣f:“你屬于中書省,應(yīng)該反映給御史中丞,共同檢舉他的罪惡!”而張說一點也不知道這事。恰巧有個小吏報告午后三刻張說騎著馬先回去了。姚崇急忙找來御史中丞李林甫,把前些時候皇帝的命令交給了他。林甫對姚崇說:“張說足智多謀,如果一定想把他困起來,應(yīng)該讓他處于險惡的環(huán)境中?!币Τ缯f:“丞相犯罪,不應(yīng)該太脅迫。”林甫又說:“您一定不忍心,那么張說該不會有什么災(zāi)禍?!绷指χ话言t書交給了小御史,中途用從馬上摔下來的理由來告了假。張說在未遭姚崇參奏的一個月前,家中有個教書的書生,跟張說最寵愛的侍女私通,恰巧被人發(fā)現(xiàn),便報告了張說。張說非常氣憤,打算把這個案子交給京兆尹徹底處理。書生聲音嚴厲地說:“看到美麗的女子不能控制自己,也是人之常情。您遇到危急情況有可用的人嗎?您對一個婢女為何這樣吝惜呢?”張說覺得他的話挺出奇,就放了他,并把侍女送與他讓他們一同回家了。書生一去好幾個月,一點消息也沒聽到。忽然有一天,書生直接來訪張說,滿臉愁容,說:“我感激您的恩情,考慮有所報答已經(jīng)很久了。現(xiàn)在聽說您被姚宰相構(gòu)陷,對外的審判材料即將完備,而您還不知道!危險就要到了。我愿得到您平生最寶貴的東西,在九公主身上用計,可能立刻就會化解了您的官司。”張說便一一說出了自己所寶貴的東西,書生都說:“不足以解除您的災(zāi)難。”張說又集中精力想了好一會兒,忽然說:“最近有雞林郡托人送我的一件夜明簾?!睍f:“我們的事情成了?!庇谑钦垙堈f親手寫了幾行話,用真情進行懇求。書生帶著信匆匆忙忙地走了。到了夜晚,書生才到了九公主的住宅。書生把張說的事全告訴了公主,又送上夜明簾作為見面禮,并且對公主說,“皇上難道忘了在東宮時,想一定要加恩于張丞相嗎?今天怎么反而采納了讒言呢?”第二天早上,公主上朝謁見皇上,把書生的話全反映給了皇帝?;噬虾芨袆?,就急忙命令高力士到御史臺宣布圣旨:“以前所檢舉張說的事,應(yīng)該全部停止,不再追究?!倍@個書生以后也再沒有見到。

  班景倩  

  開元中,朝廷選用群官,必推精當(dāng)。文物既盛,英賢出入,皆薄具外任。雖雄藩大府,由中朝冗員而授,時以為左遷。班景倩自揚州采訪使,入為太理少卿,路由大梁。倪若水為郡守,西郊盛設(shè)祖席。宴罷,景倩登舟,若水望其行塵,謂掾吏曰:“班公是行,何異登仙乎?為之騶殿,良所甘心?!蹦涣季?,方整回駕。既而為詩投相府,以道其誠,其詞為當(dāng)時所稱賞。(出《明皇雜錄》)

  【譯文】

  開元年間,朝廷選用各位官員,一定舉薦精干恰當(dāng)?shù)娜宋?。禮樂典章制度很發(fā)達,杰出人才出出進進,都只用簡單的宴會招待那些去外地做官的人。即使是強大的藩鎮(zhèn)和轄區(qū)廣大的府的長官,都由朝中多余的官員充任,當(dāng)時認為這是降低了官職。班景倩由揚州采訪使入朝任大理寺少卿。途經(jīng)大梁,倪若水是該郡郡守,就在城西郊安排了盛大的餞行宴會為班景倩餞行。宴會結(jié)束,景倩上船趕路,倪若水遠望他的人馬的背影對手下屬員說:“班公這一去,跟登了仙境有什么區(qū)別呢?為他做侍從,跟在他后面,也實在是心甘情愿的!”沉默了好久,才整理人馬回衙。不久倪若水作了詩寄到宰相府去,用以表達自己的真情實感,他的詩句很為當(dāng)時的人們所稱贊欣賞。

  薛令之  

  神龍二年,閩(“閩”原作“間”,據(jù)陳校本改)長溪人薛令之登第,開元中,為東宮侍讀。時宮僚閑淡,以詩自悼,書于壁曰:“朝日上團團,照見先生盤。盤中何所有?苜蓿上(明抄本、陳校本“上”作“長”)闌干。飯澀匙難綰,羹稀箸多寬。只可謀朝夕,何由度歲寒?!鄙弦蛐覗|宮,見焉。索筆續(xù)之曰:“啄木嘴距長,鳳凰毛羽短。若嫌松桂寒,任逐桑榆暖。”令之因此引疾東歸。肅宗即位,詔征之,已卒。(出《閩川名仕傳》)

  【譯文】

  神龍二年,福建長溪人薛令之應(yīng)考考中。開元年間,擔(dān)任東宮侍讀。當(dāng)時宮里的官吏清閑無聊,就用詩表達自己的感傷,并寫在了墻上:“早上的太陽升起來,圓圓的,照見了先生的盤子。盤中有什么呢?有些較長的縱橫交錯的苜蓿。飯澀匙子插不進去。湯稀筷子很自如。只能考慮眼前的溫飽,怎樣度過寒冷的冬天呢?”皇上因為到東宮去,看見了這首詩,就要來筆接著寫道:“啄木鳥的嘴和后腳爪都很長,鳳凰的羽毛很短,如果嫌松樹上寒冷,可以任憑你追求桑樹榆樹上的溫暖?!绷钪疄檫@件事借口有病東歸故鄉(xiāng)。肅宗當(dāng)上皇帝后,下命令征召令之,可是令之已經(jīng)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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