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稗類鈔園林類京師園亭道光以前，京師西北隅近海淀有勺園，明米萬鍾所建，結(jié)構(gòu)幽邃，后改集賢院，為六曹卿貳寓直之所。右安門外有尺五莊，為祖氏園亭，清池一泓，茅檐數(shù)椽，水木明瑟，地頗雅潔，又名小有余芳，春夏間，時有游人燕賞.其南王氏園亭，頗爽塏，多池館林木之盛，嘉慶辛酉，為水所沖圮，明保得之，力為構(gòu)葺，繕未終而明遽卒，池館半委于荒煙蔓草中矣。

　　怡園京師北半截胡同潼川會館南院有石山，曲折有致，昔與繩匠胡同 「 后名丞相?！?毗連，為明嚴(yán)嵩父子別墅，北名聽雨樓，世蕃所居，南名七間樓，嵩所居也?？滴蹰g，相國王熙就七間樓遺址構(gòu)怡園，中饒花木池臺之勝，其聽雨樓遺址則歸查氏，諸名士文酒流連無虛日。不及百年，池塘平，高臺摧，地則析為民居，鞠為茂草，僅余荒石數(shù)堆，供人家點綴，潼川會館之石山即東樓故物也。

　　德濟(jì)齋建園亭于京師德濟(jì)齋襲簡親王爵時，邸庫儲銀數(shù)萬兩，王見之，謂長史曰：「此禍根也，不可不急消之，無貽禍于后人?！挂蛏⒔o族人若干兩，余以建造別墅。故鄭邸園亭最勝，皆王所建也。

　　京都兩萬柳堂元廉希憲萬柳堂，在廣渠門內(nèi)東南隅，地本拈花寺，康熙中，更建大悲、彌勒二殿，昔日之蓮塘花嶼，渺不可尋。國初，開博學(xué)鴻詞科，海內(nèi)應(yīng)征之士，尚就其地為文酒之燕，后則臺榭荊榛，衣冠凌替，徒存一萬柳堂舊名而已。益都馮文毅公溥嘗于崇文門外購隙地，建萬柳堂，始創(chuàng)時，募人植柳堤上，凡植數(shù)株者即可稱地主。李笠翁句云：「祇恨堤寬柳尚稀，募人植此棲黃鸝.但種一株培寸土，便稱業(yè)主管芳菲。此令一下植者眾，芳塍漸覺青無縫.十萬纖腰細(xì)有情，三千粉黛渾無用?！股w紀(jì)實也。

　　萬生園萬生園，一名三貝子花園，沿舊稱也，建于光緒丁未年。初設(shè)時，隸農(nóng)工商部，仿博物院式，羽毛鱗角，以至一草一芥莫不兼收并蓄于其中，物力之大，國中得未曾有，或呼之曰萬甡，言其眾生并立立之充牣，而園門之題額，則書「農(nóng)事試驗場」，蓋以供老農(nóng)老圃之研求也。園在京師西直門西二三里，通大路，車水馬龍，游人如織，夾道柳榆，遠(yuǎn)映山色，衫影鞭絲，若在畫圖中。園之四圍筑短垣，周數(shù)十里。其間花圃數(shù)十畝，稻畦數(shù)十畝，亭臺樓閣，溪澗林巖，又占地?zé)o算，大莫與京。游者入，須操券，值銅幣十六枚。庭內(nèi)有西式屋四五幢，穿廊右行過小溪，動物園在焉。行數(shù)武，至八角亭，亭分八方，圍樹鐵柵，系猛獸其中，有美洲獅一，非洲獅二，亞洲熊一、豹一、狼一。由亭左行，長舍一行，有斑馬，有梅花鹿，有野牛，有兕，種種非溫帶動物，中有一追風(fēng)馬，以技得名，產(chǎn)于蒙古，軀小眼碧，毛棕色。追風(fēng)馬廄之側(cè)為雞塒，雞塒之側(cè)為羊牢，山羊、綿羊、羚羊數(shù)十頭，以蒙古所產(chǎn)為最良，白毛叢叢，可制輕裘。自羊牢右折，至一大室，圍柵兩重，飼一象，騰挪其鼻，見人輒作呼嗅聲。再行過中庭，蓄爬蟲類，虵蟒、玳瑁、龜鱉之屬皆屬焉。左為鶴亭，又孔雀一，錦雞一，毛羽美麗，庭前有金魚十?dāng)?shù)缸。再行，臨小溪，溪側(cè)筑溫室二，形長方，僅啟一戶，前壁多置玻窗，后壁配樊籠，則鳥之種類奚止百十，有嬰武十?dāng)?shù)種，芙蓉 「 鳥名?！?數(shù)種，雀數(shù)十種，大率皆溫帶物，熱帶間有之，又有相思鳥者，體小而色妍。自溫室迂行，出動物園右折，過小河，跨梁一甚長，河中畜水族及兩棲動物，且有鴛鴦、鷺鷥、野鴨等類。稍北，可繞園行，過此而北，途平坦，人行與車行分二道，極不相雜，車有蓋，張之可蔽日。道旁左麥塍而右瓜田，是為果樹試驗區(qū)，瓜有金瓜、銀瓜、白瓜、羊角瓜、西瓜，麥有平陸、陟縣、海州、靈壽諸種.折而右向，見土阜，阜上有亭，亭下為水田，其旁種芋薯、木棉、芝麻、蔬菜，無所不備。水田盡處，溪流一帶，菡萏含華，碧波澄清，源長出園外，寬約盈丈，游子蕩獎其中。船有南北式之別，南式者若秦淮之畫舫，可張筵。前行繞小阜，越溪梁，為果樹試驗第二區(qū).再行過長橋，須下車步行，越橋南向，長楊夾道，右折有西式屋，花圃在其前。北步過橋，則為暢觀樓，西式，高二層，構(gòu)造宏壯，孝欽后避暑時曾游之。制擬殿閣，面臨五龍橋，橋旁有二噴水池，鑄鐵獅形二，矗立其中。入門后，室中凈不可唾，更上一層，若臥房，均西式。登樓下瞰，園景歷歷在目。下樓右折，逾橋一，復(fù)上乘，與下車時地點殆成圓形，由此屈曲而北，道路蕩平，計自動物園環(huán)繞至此，得程之半，再行，折而右，逾大橋一，左轉(zhuǎn)，至花舍。出舍左旋，偏于園之西隅，祗余綠蔭碧草而已。復(fù)行半時許，為園門，可出。再言之，則動物園所畜，分禽獸二類，如鱷魚、油雞、斑馬、德鹿、熊、獅、狼、獵犬、倉白猴、箭豬、金跳鼠、狝猴、東陵狐、印度豹、梅花鹿、羚羊、東陵貉、印度樹貓、水旱獺、象、花豬為獸類，禿鷲、丹頂鶴、駝鳥、雉雞、金翅雀、鸚鵡、芙蓉鳥、沉香鳥、青珍珠鳥、相思鳥、時辰雀、白玉鳥、紫丁香鸚鵡、倒掛線鸚鵡、鯢魚鴟、梟鷹、啄木鳥、白班鳩、松鴉、喜雀、戴勝鳥、長壽鳥、鸰翻毛雞、七面鳥、絨毛雞、鶩、白鵜鶘、姊羽鳥、髻鶴為禽類。白右莊植物甚多，中以含羞草、美人蕉、仙人掌、文竹、班葉海棠、風(fēng)船蔓為最佳，溫室中之洋海棠、萬年草、洋翠蘭、君子蘭、桃葉珊瑚、百子蘭、文珠蘭、荷花、五蘭、夜合香諸種為最優(yōu)美，標(biāo)本陳列室所列分為涉禽、飛攀禽、猛禽、走禽、游禽、鰭足爬蟲、嚙齒哺乳，肉食有啼鳴禽、翼手各類，大可供博物學(xué)家之稽考。園中且有農(nóng)商部所傭日本人大木氏，使當(dāng)技師之任。

　　隨園金陵小倉山，自清涼山胚胎，分兩嶺而下，蜿蜒狹長，中有清池水田，古木蓊郁而幽邃?？滴鯐r，織造隋某當(dāng)山之北巔構(gòu)堂皇， 繚垣牖， 蒔花種竹， 都人游者翕然盛一時， 號曰隋園， 因其姓也。 后三十年， 袁子才宰江寧， 園弛為茶肆， 杗瘤陊剝， 百卉蕪謝， 因購得之， 茨墻剪闔， 易檐改涂， 隨其陂陀紆回隆陷之勢， 增營臺榭， 恬然引退， 遂迎飬居之， 仍名隨園， 同其音易其字也。 隨園以小倉山房為主室， 宴客輒于是， 而子才朝夕常坐之處， 則為夏涼冬燠所， 在山房之左也。 壁嵌玲瓏木架， 上置古銅爐百尊， 冬溫以火， 旃檀馥郁， 暖氣盎然， 舉室生春焉。 夏涼冬燠所之上有樓， 曰綠曉閣， 亦曰南樓， 東南兩面皆窗， 開窗則一圍新綠， 萬個瑯玕， 森然在目， 宜于朝暾初上， 眾綠齊曉， 覺青翠之氣撲人眉宇間， 子才每看諸姬曉妝于此。 咸豐癸丑， 粵寇陷金陵， 至同治甲子夏六月既望始克復(fù)， 而城中名園勝跡， 皆成邱墟， 隨園亦寸甓無存矣。

　　薛廬全椒薛慰農(nóng)觀察時雨，掌教江寧惜陰書院，時學(xué)舍設(shè)于漢西門之龍蟠里，里側(cè)有烏龍?zhí)叮L(fēng)景為西城冠，山水清澈，花木扶疏，寧人夙號為小西湖，薛策杖來游，亦覺故鄉(xiāng)無此好湖山也。于是拓地三弓，筑廬數(shù)椽，挈眷居之，其中藏書最富，陳設(shè)亦古樸，回廊曲榭，連綴無痕，入其中者幾迷出路。臨溪辟一水榭，榭之對岸為駐馬坡，相傳諸葛武侯曾駐馬于此，薛為之建專祠，懸畫像，招僧主之。又建亭臺為憩息之所，最幽僻者為小亭，在水中央，顏以「何必西湖」四字。

　　胡園胡園一名愚園，亦名植物社，在江寧城中鳳凰臺花盝岡之東南，為胡煦齋太守所筑.中匯大池，周以竹，因高就下，置亭館數(shù)十所，地極幽僻，樹木扶疏，正門內(nèi)亦有竹。歷房廊至正廳，廳三楹，廳后迭石為小山，據(jù)地不及畝許，而曲折回環(huán)，出人意表，且有亭臺可憩。假山盡處為亭軒，曲折盡致，仍達(dá)于正廳之后，廳旁有室曰水石軒，廳外有隙地，陳列盆景，護(hù)以石欄，欄外有方塘，曰秋水。石欄之西通一小徑，繞塘蜿蜒，循徑左有一水榭，右為菊山，山顛有合抱之古松，數(shù)百年物也。松旁有古石矗立，相傳為六朝遺跡.山之背，竹籬茅舍，雞犬桑麻，名曰城市山林。循菊山而南，水中有舟亭，迤東有家祠，曰棲云閣.再東有海棠春睡軒，牕外芭蕉數(shù)本，又有鹿柵一、孔雀欄一。稍南竹深處有小屋數(shù)椽，曰竹塢.又來園江寧有又來園， 在南門外雨花臺側(cè)， 人以其為劉舒亭明府所筑也， 因呼之曰劉園， 劉相其林泉， 擴(kuò)為屋宇， 皆就天然形勢而位置榭臺館焉。 地當(dāng)南郭， 里近長干有劉公墩， 為劉叔亮墓。由劉公墩渡山澗， 入默林， 曰訪橋， 橋西有堤亙界溪， 于其曲為罷釣灣， 溪南為又來堂。 堂后拓水榭， 出溪間， 環(huán)以湖石， 繚以文檻， 曰凌波仙館. 溪北為云起樓。 溪自南而西， 循荼縻廊， 自西而北， 曲徑通幽， 師竹之軒居其左，倚竹之亭翼其右，自北而東，入水月虛明室，自東而南，越山澗，巡回廊，登縈青閣，俯瞰梅花數(shù)百本。沿堤過板橋，折而東，則廣且數(shù)畝，循東皋西堤，南入臥波橋而西，亦紆曲。環(huán)溪夾岸，則垂楊與桃林相間，故有小桃源之目，溪蓮尤盛。陳列之器具，皆以竹為之，極古樸。

　　韜園江寧有韜園，為蔡和甫觀察之別墅，后入于官。門前皆垂楊，園景參以西式，南北有二大門，門內(nèi)為圓形花田，外以馬路環(huán)之。自北門入，有小屋數(shù)椽，進(jìn)而為西式樓，樓上下堊以銀光白粉，陳器亦西式。再進(jìn)則劇場，可容數(shù)百人，劇場之上有露臺，臺西有廳十楹，四周皆玻璃窗，其外圍以亞字欄，屋后有高樓，樓之后門作洞式，極西有一廳，極南有小亭，圍以花木，享有石櫈石桌。院墻之旁開一門，臨青溪，正屋后為桃園.公園江寧有公園，宣統(tǒng)己酉，端忠愍公方督兩江時撥帑所建者也。正門在鼓樓獅子橋下，旁門在三牌樓右，鐵道馬路交錯其間，實為南北之要沖.正門為一極峻之牌樓，仿法國式，亭臺樓閣，亦皆摹擬各國而構(gòu)之。二門則西式平屋五楹，圍以高墉，其內(nèi)則旁屋分列東西，門前筑圓形之馬路。第三門為高塔，電梯設(shè)于其中，高懸電燈。第四層為圓形馬路，屋后仍康莊，車馬可并馳，約里許始為公園總門.門以鐵欄為之，顏曰「綠筠花圃」，周以竹籬.園內(nèi)路曲折，入二門，有憩息所，次為八角茅亭，在竹院中，以鐵絲為檻，豢各鳥，再次為鶴亭，東有吸水機(jī)一部，張以風(fēng)車，車動引水而上，至一大柜，柜底通鐵管直至池中，池心設(shè)浮木，上有李拐仙像，背負(fù)葫蘆，司鐵筦者扳其機(jī)，則水自葫蘆涌出。再東有玻璃屋六楹，中有中西花卉，再西為亭，翼然而立，有天然水晶高可丈許.園極北有茶杜，回廊繞之，園東有一亭，樹鐵柵，畜一虎于中。園外極西，有圓形高亭。

　　拙政園拙政園在蘇州閶， 齊二門間， 本大宏寺遺址。 明嘉靖中， 御史王獻(xiàn)臣始建斯園， 取潘岳「拙者為政」句命名， 文征明為作圖記以志其勝， 后其子以樗蒱一擲， 償里中徐氏。 國初， 歸海寧相國陳之遴。 陳宦于京十載未歸， 圖繪詠歌， 目未睹園中一樹一石， 及窮老投荒， 穹廬絕域， 黃榆白艸， 父子煢煢， 而此園已籍沒縣官， 為駐防將軍得矣。 既復(fù)吳三桂婿吳人王永康所有， 崇高雕鏤， 備極華侈。 滇黔作逆， 永康懼而先死， 康熙戊午， 改為蘇松道署。 缺裁， 散為民居， 其梓楠瑊王 勒皆輸京師供將作。 陳其年有詩云：「此地多年沒縣官， 我因官去暫盤桓。 堆來馬矢齊妝閣， 學(xué)得驢鳴倚晝闌. 」俯仰盛衰， 言之慨然。 之遴方盛時， 曾力薦吳梅村祭酒， 意將虛左以待， 比梅村至京， 之遴已敗， 故梅村作《拙政園山茶歌》， 感慨惋惜， 有不能明言之情。 光緒庚子夏， 有往游者， 尋所謂「艷若天孫錦， 頳如姹女砂布」之山茶花， 已不可復(fù)得， 惟梅村一詩尚以銀杏木鏤成懸于水閣間. 園為八旗會館， 拙政之名亦漸湮沒， 且半為比鄰張宦所侵占矣。

　　繡谷園蘇州閶門內(nèi)有繡谷園，嘉慶中，為福州葉曉崖河帥所得，后歸謝椒石觀察，又后歸王竹嶼都轉(zhuǎn).此園在國初為蔣氏舊業(yè)，偶于土中掘得繡谷二大字分書，遂以名其園，園中亭榭無多，而位置極有法，相傳為王石谷所修?？滴跫好任魈?、朱竹垞、張匠門、惠天牧、徐征齋、蔣仙根諸名流曾于此作送春會，王石谷、楊子鶴為之圖，時沈歸愚尚書年纔二十七，居末座。乾隆己卯，又有作后己卯送春會者，則以沈為首座矣。先是，蔣氏將售是宅，猶預(yù)未決，卜于乩筆，判一聯(lián)云：「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人不解其義.迨歸葉氏，而上語應(yīng)，后葉氏轉(zhuǎn)售與謝氏，謝又轉(zhuǎn)售于王氏，而對語亦應(yīng)。一宅之遷流，悉有定數(shù)，亦奇矣哉。

　　昧莼園昧莼園俗呼張園，在上海公共租界靜安寺路，為無錫張叔和別業(yè)，后屢易其主。屋不多，惟擅林木之勝，中有廣廈，曰安愷地，屋角有樓高出林杪，可望黃浦，又以西望可見龍華塔，故亦名眺華閣.西南有樓，曰海天勝處，中央有池，池有島，雜蒔松竹，蒼翠可人，相近有大草地可擊球。

　　愚園愚園為上海租界之名園，與靜安寺相近。入門過小橋，即見一樓，樓前多喬木，有紫藤一棚，樓后為池，池上有水亭，曰如舫，過此即為敦雅堂，堂后為假山，石筍頗多，山上為花神閣，有閩人辜鴻銘英文詩、德文詩石刻在焉。池之東西南，富有亭榭，樓之西北隅復(fù)有小樓，曰飛云，樓西為球場，場之東北隅為彈子房，彈子房東為鹿柴虎柵，西為唐花室。

　　西園西園在上海僻左之處，其地為西門外斜橋東，門臨河，渡板橋即為園門.西向有長廊一曲，可臨流憑眺，循廊而出，則見有二小阜，一阜多雜花，一阜有亭。再進(jìn)為草廳，有「消遙游」一扁額，西為芙蓉池館，其前有池，池之東北，茅亭各一，出茅亭，有草地一區(qū)，其北有高樓，樓之最上層為平臺，可遠(yuǎn)眺。

　　徐園徐園者，海寧徐棣山所建，名雙清別墅，向在上海公共租界老閘橋北唐家衖，后移康腦脫路五號，其式如初，惟較大耳。入門有廣庭，種竹數(shù)百竿，左有屋三楹，曰東墅，為賭棋處，右為蘭言室。穿竹徑，出山洞，有廣廈曰鴻印軒，再北為樓，軒之西有池，過小橋，有屋臨水，狀如舟，曰煙波畫船，其鄰有亭曰鑒亭。亭之西北隅，累石為假山，山上張風(fēng)車，風(fēng)來車動，吸水機(jī)則吸水上升，復(fù)注入池中之噴水機(jī)，由此機(jī)噴出。高可丈許.扆虹園扆虹園以地為上海公共租界之虹口，故名，即靶子路也，俗呼趙家花園，為粵人趙某所筑.頗似西式園林，達(dá)官貴人恒假座以宴客，陳設(shè)器物亦舶來品為多。

　　東園西園上海城中邑廟有東西二園，東園即內(nèi)園，以假山名，有老栝一株，為明時物，俗稱白皮松；西園為明潘允庵豫園舊址，有香雪堂、三穗堂、萃秀堂、點春堂諸勝。三穗堂后有假山，香雪堂毀于粵寇，堂前玉華石猶存，此即宋宣和漏網(wǎng)之玉玲瓏也。園中商店林立，多江湖賣技者，午后游人如織，已成一大市矣。

　　大虹園之塔高宗巡幸至揚(yáng)州，時江某為鹽商綱總，承辦一切供應(yīng)。某日，高宗幸大虹園，至一處，顧左右曰：「此處頗似南海之瓊島春陰，惜無塔耳?！菇勚揭匀f金賄近侍，圖塔狀。既得圖，乃鳩工庀材，一夜而成。次日，高宗又幸園，見塔巍然，大異之，以為偽也。即之，果磚石所成，詢知其故，嘆曰：「鹽商之財力偉哉！」

　　絜園絜園為邵陽魏默深名源別業(yè)，在揚(yáng)州鈔關(guān)門內(nèi)倉巷，有古微堂、秋實軒、古藤書屋諸勝，粵寇亂后，惟存大門外之影壁矣。

　　平地起樓臺桐城張暎沙， 名若瀛， 歸田后， 于西郭外創(chuàng)一園， 名逸園， 欲速成， 然燭施工， 樓臺墻屋草草而已。 有言其不堅者， 答曰：「我之年幾許矣！ 此足娛我， 遑問我后耶。 」園額跋云：「平地起樓臺， 樓臺起平地。 平地兮樓臺， 樓臺兮平地。 」此四語極饒意味， 足以發(fā)人猛省。 張喜作詩， 不甚求工， 諧謔語頗多趣致。

　　李園桂林李園，在城西北角，距容門最近，為一時勝地，以江西李翁亶誠之重望著名也。翁只身赴粵，起鹽筴致富，宗親幾徧天下，為阮文達(dá)公刊經(jīng)解者，其子也，后又有閣學(xué)宗瀚、大理聯(lián)琇繼之，蔚為儒宗。園宅甚多，率皆易主，其城西一宅，廳事前有湖石象韋字，意致宛然，有以韋齋為號者，頗著詩名于嘉道間.土人云：「李翁樂善好施，省垣善舉多翁助成，垂利至今。」初有入籍桂林之議，士論亦協(xié)，適其壻高平祁氏巡撫是邦，以祝壽演劇，禁止游人滋生事端，舊家子弟有受撲責(zé)之辱者，乃公議禁李著籍焉。李園遺址，荒落莫稽，陂水可數(shù)十畝，聞其四至，占城中十分之三。盛時船艇游泳，極似江南，亭沼花木，備極清華，四方文學(xué)之士過從宴樂，不減淮浙鹽商諸家。

　　海山仙館潘園，一名海山仙館，在廣東省城西關(guān)外寶珠炮臺西南隅，為鹽商潘德畬字海珊之別墅，頗具邱壑。至其裔仕成，奢汰愈甚，同治季年虧公帑三百萬，沒產(chǎn)入官，是園遂由南?？h收管。園價昂，一時不能售，乃用開彩法售之，券共三萬條，每條銀幣三角，既開彩，為香山一蒙師某所得。某驟得巨產(chǎn)，恣意嫖賭，全園不能即鬻，則零碎拆售，先售陳設(shè)古玩器物，次售假山石，次拆門窗，次鋸樹，未一二年，則全園已犂為田，惟頹垣敗瓦，猶約略可數(shù)，得彩者已潦倒死矣。又潘尚有《佩文韻府》板，則抵與山西某票號。

　　避暑山莊之真假山人家庭院中以石累迭如山者，曰假山，避暑山莊則就真山為之，亦在庭院中，謂之真假山。

　　張漣工壘石張漣，字南垣，華亭人，徙嘉興，又為嘉興人。少學(xué)，好寫人像，兼通山水，遂以其意壘石，甚工，他人為之莫能及也。百余年來，為此技者，類學(xué)嶄巖嵌特，好事之家羅取一二異石，標(biāo)之曰峯，皆從他邑輦至，決城闉，壞道路，人牛喘汗，僅而得至，絡(luò)以巨絙，錮以鐵汁，刑牲下拜，劖顏刻字，鉤填空青，穹窿巖巖，若在喬岳，其難也如此。而其旁又架危梁，梯鳥道，游之者鉤巾棘履，拾級數(shù)折，傴僂入深洞，捫壁投罅，瞪盻駭栗。南垣過而笑曰：「是豈知為山者耶！今夫羣峯造天，深巖蔽日，此蓋造物之所為，非人力可得而致也。況其地輒跨數(shù)百里，而吾以盈丈之趾，五尺之溝，尤而效之，何異市人摶土以欺兒童哉！惟夫平岡小坂，陵阜陂池，版筑之功，可計日以就。然后錯之以石，碁置其間，繚以短垣，翳以密筱，若似乎奇峯絕峷累累乎墻外，而人或見之也。其石脈之所奔注，伏而起，突而怒，為獅蹲，為獸攫，口鼻含呀，牙錯距躍，決林莽犯軒楹而不去，若似乎處大山之麓，截溪斷谷，私此數(shù)石者，為吾有也。方塘石洫，易以曲岸回沙，邃闔雕楹，改為青扉白屋，樹取其不凋者，松杉檜栝，雜植成林，石取其易致者，太湖堯峯，隨宜布置，有林泉之美，無登頓之勞，不亦可乎！」南垣游于江南諸郡者五十余年，自華亭、嘉興外，于江寧，于金山，于常熟，于太倉，所過必數(shù)月。其所為園，則李工部之橫云、虞觀察之預(yù)園、王奉常之樂郊、錢宗伯之拂水、吳吏部之竹亭為最著。經(jīng)營粉本，高下濃淡，早有成法。初立土山，樹木未添，巖壑已具，隨皴隨改，煙云渲染，補(bǔ)入無痕，即一花一竹，疏密欹斜，妙得俯仰。山未成先思著屋，屋未就，又思其中之所施設(shè)，牕欞幾榻，不事雕飾，雅合自然，為此技既久，士石草樹咸能識其性情，每創(chuàng)手之日，亂石林立，或臥或倚，張躊躇四顧，正勢側(cè)峯，橫支豎理，皆默識在心，借成眾手。恒高坐一椅，與客談笑，呼役夫曰：「某樹下某石可置某處。」目不轉(zhuǎn)視，手不再指，若金在冶，不假斧鑿，甚至施竿結(jié)頂，懸而下縋，尺寸不爽，觀者以此咸服其能。有四子，能傳其業(yè).清稗類鈔 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