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秦論】 《漢書》應(yīng)劭曰：賈誼書第一篇名也。言秦之過。 ※賈誼 秦孝公據(jù)殽函之固，擁雍州之地。韋昭曰：崤，謂二殽。函，函谷關(guān)也?！妒酚洝窂埩荚唬宏P(guān)中，左殽函，右隴蜀，君臣固守，以窺周室，有席卷天下，包舉宇內(nèi)，春秋握誠圖曰：諸侯冰散席卷，各爭恣妄。囊括四海之意，并吞八荒之心。張晏曰：括，結(jié)囊也。言能苞含天下也。《周易》曰：括囊，無咎無譽。當是時也，商君佐之，內(nèi)立法度，務(wù)耕織，修守戰(zhàn)之具，外連衡而關(guān)諸侯?！稇?zhàn)國策》蘇秦說秦王曰：始將連橫。高誘曰：合關(guān)東從，通之於秦，故曰連橫。文穎曰：關(guān)西為橫，衡音橫。於是秦人拱手而取西河之外。李斯上書曰：孝公用商鞅之法，獲楚、魏之師，舉地千里。孝公既沒，惠文武昭，《史記》曰：孝公卒，子惠文王立。卒，子武王立。卒，立異母弟，是曰昭襄王也。蒙故業(yè)，因遺策，南取漢中，西舉巴蜀，東割膏腴之地，收要害之郡。李斯上書曰：惠王用張儀之計，西并巴蜀，南取漢中，東據(jù)成皋之險，割膏腴之壤。諸侯恐懼，會盟而謀弱秦，不愛珍器重寶肥饒之地，以致天下之士，合從締交，相與為一。文穎曰：關(guān)東為從。張晏曰：締，連結(jié)也。當此之時，齊有孟嘗，趙有平原，楚有春申，魏有信陵?！妒酚洝吩唬浩皆w勝者，趙之諸公子也。又曰：孟嘗君者，名文，姓田氏。又曰：春申君者，楚人也，名歇，姓黃氏。又曰：魏公子無忌者，魏安釐王弟也。為信陵君。此四君者，皆明智而忠信，寬厚而愛人，尊賢而重士，約從離橫，言諸侯結(jié)約為從，欲以分離秦橫也。兼韓、魏、燕、趙、宋、衛(wèi)、中、山之眾。於是六國之士，有甯越、徐尚、蘇秦、杜赫之屬為之謀，《呂氏春秋》曰：齊攻廩丘，趙使孔青將而救之。與齊人戰(zhàn)，大敗齊人，得尸三萬，以為二京。甯越謂孔青曰：惜矣！不如歸尸以內(nèi)攻之。彼得尸而府庫盡於葬，此之謂內(nèi)攻之。甯越，趙人也。徐尚，未詳。蘇秦，已見上文?！秴问洗呵铩吩唬憾藕找园蔡煜抡f周昭文君。昭文君謂杜赫曰：愿學(xué)所以安周。高誘曰：杜赫，周人也。齊明、周最、陳軫、召滑、樓緩、翟景、蘇厲、樂毅之徒通其意?！稇?zhàn)國策》東周齊明謂東周君曰：臣恐西周之與楚韓寶，令之為已求地於東周也。高誘曰：齊明，東周臣也。《戰(zhàn)國策》曰：齊令周最使鄭，立韓擾而廢公叔，周最患之。高誘曰：周最，周君之子也。仕於齊，故齊使之也。《戰(zhàn)國策》秦王謂陳軫曰：吾聞子欲去秦而之楚，信乎？軫曰：然。高誘曰：陳軫，夏人，仕秦亦仕楚也?！俄n子》于象謂楚王曰：前時王使召滑之越，五年而能成之?！妒酚洝贩断崒Τ踉唬和跚皣L用召滑而郡江東。召音劭?；粢雷?。《戰(zhàn)國策》曰：秦王伐楚，魏王不欲樓緩謂魏王曰，不與秦攻楚，楚且與秦攻王，王不如令秦楚戰(zhàn)，王交制之。高誘曰：樓緩，魏相也。翟景，未詳?！妒酚洝吩唬禾K秦之弟厲，因燕子而求見齊王，齊王怨蘇秦，欲囚蘇厲，燕子為謝，遂委質(zhì)為齊臣。又曰：樂毅賢而好兵，為魏昭王使於燕，燕昭王以客禮待之，樂毅遂委質(zhì)為臣，燕昭王以為亞卿也。吳起孫臏帶佗、兒良、王廖、田忌、廉頗、趙奢之倫制其兵?！妒酚洝吩唬簠瞧穑l(wèi)人也。聞魏文侯賢，事魏文侯以為將。又曰：孫臏生阿甄之間，臏亦孫武之后也。田忌進孫子於齊威王。帶佗，未詳?！秴问洗呵铩吩唬和趿钨F先，兒良貴后，此二人者，皆天下之豪士也?！稇?zhàn)國策》曰：韓、魏之君朝田侯，鄒忌為齊相，田忌為將，使田忌伐魏，三戰(zhàn)三勝。高誘曰：田侯，宣王也?！妒酚洝吩唬毫H，趙之良將也。趙惠文王，廉頗為趙將，伐齊大破之。又曰：趙奢者，趙之田部吏也。秦伐韓，趙王令趙奢將而救之。嘗以十倍之地，百萬之眾，叩關(guān)而攻秦?？装矅墩撜Z注》曰：叩，擊也。叩或為仰，言秦地高，故曰仰攻之。秦人開關(guān)而延敵，九國之師，遁逃而不敢進。九國，謂齊、楚、韓、魏、燕、趙、宋、衛(wèi)、中山也?！妒酚洝吩唬哄已捕萏?。秦無亡矢遺鏃之費，而天下諸侯已困矣。李巡《爾雅注》曰：鏃，以金為箭鏃也。於是從散約解，爭割地而賂秦。秦有馀力而制其弊，追亡逐北，伏尸百萬，流血漂櫓韋昭曰：大楯曰櫓?！蹲笫蟼鳌吩唬旱姨審浗ù筌囍喴詾闄?。因利乘便，宰割天下，分裂河山，彊國請伏，弱國入朝。施及孝文王，莊襄王，享國之日淺，國家無事?！妒酚洝吩唬赫严逋踝?，子孝文王立。卒，子莊襄王立。《公羊傳》曰：桓公之享國也長。何休曰：享，食也。 及至始皇，奮六世之馀烈。張晏曰：孝公，惠文王、武王、昭王、孝文王、莊襄王。振長策而御宇內(nèi)，吞二周而亡諸侯。以馬喻也?！墩f文》曰：振，舉也?！妒酚洝吩唬菏蓟蕼缍埽萌?。履至尊而制六合，執(zhí)敲撲以鞭笞天下，臣瓚以為短日敲，長日撲?！墩f文》曰：敲，擊也。威振四海。南取百越之地，以為桂林象郡?！稘h書·音義》曰：百越非一種，若今言百蠻也?！妒酚洝吩唬菏蓟事匀￡懥旱貫楣鹆帧⑾罂?。韋昭曰：桂林，今郁林。象郡，今日南也。百越之君，俯首系頸，委命下吏。乃使蒙恬北筑長城，而守蕃籬，卻匈奴七百馀里，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馬，士不敢彎弓而報怨。於是廢先王之道，燔百家之言，以愚黔首；《史記》李斯曰：請廢博士官所職，天下敢有藏《詩》、《書》百家語者，詣守尉雜燒之。又曰：秦更名民曰黔首。隳名城，殺豪俊，應(yīng)劭曰：壞城，恐復(fù)阻以為己害。收天下之兵，聚之咸陽，銷鋒鍉，鑄以為金人十二，以弱天下之民。如淳曰：鍉，箭足也。鄧展曰：鍉是捍頭鐵也?！妒酚洝吩唬菏蓟适仗煜卤?，聚之咸陽，以銷鋒鍉為鍾鐻，金人十二，重各千石，置宮庭中。鍉音的。鍉或為提。鐻音巨。然后踐華為城，因河為池。服虔曰：斷華山為城，美大之也。晉灼曰：踐，登也。據(jù)億丈之城，臨不測之谿以為固。良將勁弩，守要害之處，信臣精卒，陳利兵而誰何？誰何，問之也?！稘h書》有誰何卒？如淳曰：何，謂何官也?！稄V雅》曰：何，問也。天下已定，始皇之心自以為關(guān)中之固，金城千里，金城，言堅也?！妒酚洝?，張良曰：關(guān)中所謂金城千里，天府之國也。子孫帝王萬世之業(yè)?！妒酚洝非厥蓟试唬弘逓槭蓟实?，后世以計數(shù)，二世三世，至于萬世，傳之無窮。 始皇既沒，馀威震于殊俗。然而陳涉甕牖繩樞之子，陳涉，已見鄒陽上書?！抖Y記》曰：儒有蓬戶甕牖。韋昭曰：繩樞，以繩扃戶為樞也。甿隸之人，如淳曰：甿，古氓字。氓人也。而遷徙之徒也。材能不及中庸，方言曰：庸，賤稱也，言不及中等庸人也。非有仲尼，墨翟之賢，陶朱，猗頓之富，《史記》曰：范蠡之陶，為朱公，以為陶天下之中，皆諸侯四通貨物所交易也。乃治產(chǎn)，積十九年之間，三致千金?！犊讌沧印吩唬衡㈩D，魯之窮士也。耕則常饑，桑則常寒。聞朱公富，往而問術(shù)焉。公告之曰：子欲速富，當畜五牸。乃適河?xùn)|，大畜牛，羊于猗氏之南，其滋息不可計，以興富猗氏，故曰猗頓也。躡足行伍之間，俯起阡陌之中，如淳曰：躡音疊。《音義》曰：倪音免。如淳曰：時皆卑屈在阡陌之中。率罷散之卒，將數(shù)百之眾，轉(zhuǎn)而攻秦。斬木為兵，揭竿為旗。《埤蒼》曰：揭，高舉也?！肚f子》曰：揭竿求諸海也。天下云集而響應(yīng)，嬴糧而景從，《莊子》曰：今使民曰：某所有賢者，嬴糧而趣之?！斗窖浴吩唬嘿?，擔也，音盈。山東豪俊，遂并起而亡秦族矣。 且夫天下非小弱也，雍州之地，殽函之固自若也。陳涉之位，非尊於齊、楚、燕、趙、韓、魏、宋、衛(wèi)、中山之君也，鋤耰棘矜，非銛於鉤戟長鎩也；孟康曰：耰，鋤柄也。張晏曰：矜音槿?！稜栄拧吩唬杭?，戟也，言鋤柄及戟槿也。耰音憂。如淳曰：鉤戟似矛，刃下有鐵，橫上鉤曲也?！墩f文》曰：鎩，鈹有鐔也。謫戍之眾，非抗於九國之師也；《通俗文》曰：罰罪曰謫。深謀遠慮，行軍用兵之道，非及曩時之士也?！妒酚洝吩唬嘿t人深謀於廊廟?！墩撜Z》曰：人無遠慮，必有近憂。然而成敗異變，功業(yè)相反。試使山東之國，與陳涉度長潔大，比權(quán)量力，則不可同年而語矣?！肚f子》曰：大樹其潔百圍。司馬彪曰：潔，幣也。然秦以區(qū)區(qū)之地，致萬乘之權(quán)，招八州而朝同列，百有馀年矣。鄧展曰：招，猶舉也。蘇林曰：招音翹。然后以六合為家，殽函為宮，一夫作難而七廟隳，身死人手，為天下笑者，何也？《春秋考異郵》曰：君殺妻誅，為天下笑。仁義不施，而攻守之勢異也。 【非有先生論】 ※東方曼倩 班固《漢書》：東方朔，字曼倩，平原厭次人。武帝即位，言得失，又設(shè)《非有先生論》。 非有先生仕於吳，進不能稱往古以廣主意，退不能揚君美以顯其功，默然無言者三年矣。吳王怪而問之曰：寡人獲先人之功，寄于眾賢之上，夙興夜寐，未嘗敢怠也。今先生率然高舉，遠集吳地，率然，輕舉之兒。將以輔治寡人，誠竊嘉之，體不安席，食不甘味，目不視靡曼之色，耳不聽鐘鼓之音，虎心定志，欲聞流議者，三年於茲矣?！秴问洗呵铩吩唬涸酵跤卤厮漓秴牵聿话舱硐?，口不甘厚味，目不視靡曼，耳不聽鐘鼓，三年，苦身勞力。高誘曰：靡曼，好色也。流議，猶馀論也。今先生進無以輔治，退不揚主譽，竊為先生不取也。蓋懷能而不見，是不忠也。見而不行，主不明也。意者寡人殆不明乎？”非有先生伏而唯唯。吳王曰：可以談矣，寡人將竦意而聽焉。先生曰：於戲，可乎哉！可乎哉？於戲，嘆辭也。於音烏。戲音呼?？珊踉眨圆豢梢?。談何容易。言談?wù)f之道，何容輕易乎！夫談?wù)哂秀ｌ赌慷痨抖?，謬於心而便於身者，《韓子》曰：圣人之救危國，以忠佛耳?！蹲謺吩唬悍穑`也?；蛴姓f於目，順於耳，快於心，而毀於行者，非有明王圣主，孰能聽之矣？吳王曰：“何為其然也？中人以上可以語上也。《論語》孔子曰：中人以上，可以語上也。中人以下，不可以語上也。先生試言，寡人將覽焉。 先生對曰：“昔關(guān)龍逢深諫於桀，而王子比干直言於紂?！妒印吩唬毫x必利，雖桀殺關(guān)龍逢，紂殺王子比干，猶謂之必利也。此二臣者，皆極慮盡忠，閔主澤不下流，而萬民騷動，故直言其失，切諫其邪者，將以為君之榮，除主之禍也。今則不然，反以為誹謗君之行，無人臣之禮，如淳曰：《漢書注》曰：誹，非上所行也。果紛然傷於身，蒙不辜之名，戮及先人，為天下笑。鄭玄《禮記注》曰：戮猶辱也。故曰談何容易。是以輔弼之臣瓦解，而邪諂之人并進。《春秋考異郵》曰：瓦解土崩。遂及飛廉、惡來革等?！妒酚洝吩唬褐袧埳懔?，蜚廉生惡來，惡來父子俱以材力事殷紂。《說苑》子石曰：費仲，惡來革，長鼻決目，崇侯虎順紂之心，欲以合於意武王伐紂，四子身死牧之野。三人皆詐偽，巧言利口，以進其身，《論語》子曰：巧言令色，鮮矣仁。又曰：惡利口之覆邦家，陰奉彫琢刻鏤之好，以納其心，務(wù)快耳目之欲，以茍容為度。遂往不戒，身沒被戮，宗廟崩弛，國家為墟，殺戮賢臣，親近讒夫。詩不云乎！讒人罔極，交亂四國，此之謂也?！睹姟ば⊙拧肺囊?。鄭玄曰：極，猶已也。故卑身賤體，說色微辭，愉愉煦煦終無益於主上之治，即志士仁人不忍為也。愉愉煦煦，和說之兒也?！缎⒔?jīng)鉤命決》曰：歡忻慎懼，嘔嘔喻喻。煦與嘔同，音吁?！墩撜Z》子曰：志士仁人，無求生以害仁也。將儼然作矜莊之色，深言直諫，上以拂人主之邪，下以損百姓之害，拂與弼同。則忤於邪主之心，歷於衰世之法。故養(yǎng)壽命之士莫肯進也，遂居深山之間，積土為室，編蓬為戶，彈琴其中，以詠先王之風，亦可以樂而忘死矣。《尚書大傳》曰：子夏曰：弟子所授書於夫子者不敢忘，雖退而窮居河濟之間，深山之中，作壤室，編蓬戶，尚彈琴瑟其中，以歌先王之風，則可以發(fā)憤矣。是以伯夷、叔齊避周，餓于首陽之下，后世稱其仁?！墩撜Z》子曰：伯夷、叔齊、餓於首陽之下，人到于今稱之。如是，邪主之行，固足畏也。故曰：談何容易！” 於是吳王懼然易容，懼，敬兒也。捐薦去幾，危坐而聽。捐薦去幾，自貶損也?！豆茏印吩唬荷僬咧孪壬?，危坐向師，顏色無怍。先生曰：接輿避世，箕子被發(fā)佯狂。此二子者，皆避濁世以全其身者也。《論語》曰：楚狂接輿，歌而過孔子?！妒印吩唬夯玉汊?，漆體而為厲，被發(fā)佯狂，以此免也。使遇明王圣主，得賜清宴之間，寬和之色，發(fā)憤畢誠，圖畫安危，揆度得失，上以安主體，下以便萬民，則五帝三王之道，可幾而見也。故伊尹蒙耽辱，負鼎俎和五味以干湯；太公釣於渭之陽，以見文王。魯連子曰：伊尹負鼎佩刀，以干湯，得意，故尊宰舍?！读w》曰：文王卜田，史扁為卜曰：于渭之陽，將大得焉。非熊，非羆，非虎，非狼，兆得公侯，天遺女師。文王齋戒三日，田于渭陽，卒見呂望坐茅以漁。心合意同，謀無不成，計無不從，誠得其君也。深念遠慮，引義以正其身，推恩以廣其下，《孟子》曰：推恩足以保四海。本仁祖誼?！稇?zhàn)國策》蘇代說齊王曰：祖仁者王，立義者霸。襃有德，祿賢能，誅惡亂，揔遠方，壹統(tǒng)類，美風俗，此帝王所由昌也。上不變天性，下不奪人倫，則天地和洽，遠方懷之，故號圣王，臣子之職即加矣。於是裂地定封，爵為公侯，傳國子孫，名顯后世，民到于今稱之，以遇湯與文王也。太公伊尹以如此，龍逄、比干獨如彼，豈不哀哉！故曰談何容易！ 於是吳王穆然，俯而深惟，仰而泣下交頤，穆，猶默，靜思貌也?！秾O子兵法》曰：令發(fā)之日，士寢者涕交頤。曰：“嗟乎！余國之不亡也，綿綿連連，殆哉！世之不絕也?！墩f文》曰：綿聊，微也。《爾雅》曰：殆，危也。於是正明堂之朝，齊君臣之位。舉賢才，布德惠，施仁義，賞有功，躬親節(jié)儉，減后宮之費，損車馬之用，放鄭聲，遠佞人，《論語》，顏回問為邦，子曰：放鄭聲，遠佞人，鄭聲淫，佞人殆。省庖廚，去侈靡，卑宮館，壞苑囿，填池塹。以與貧民無產(chǎn)業(yè)者，開內(nèi)藏，振貧窮，存耆老，恤孤獨，薄賦斂，省刑罰。行此三年，海內(nèi)晏然，天下大洽，陰陽和調(diào)，萬物咸得其宜?！秾O卿子》曰：萬物得宜，事變得應(yīng)。國無災(zāi)害之變，民無饑寒之色，家給人足，畜積有馀。囹圄空虛；《文子》曰：法寬刑緩，囹圄空虛。鳳皇來集，麒麟在郊，《禮記》曰：鳳皇麒麟，皆在郊藪。甘露既降，朱草萌芽?！抖Y記》曰：天降膏露。鄭玄曰：膏，猶甘也。《尚書大傳》曰：德光地序，則朱草生。遠方異俗之人，響風慕義，各奉其職而來朝賀。故治亂之道，存亡之端，若此易見，《呂氏春秋》曰：治亂存亡，如可見，如不可見。而君人者莫肯為也。臣愚竊以為過，故詩曰王國克生，惟周之貞。濟濟多士，文王以寧。此之謂也?！睹姟ば⊙拧肺囊?。 【四子講德論（并序）】 ※王子淵 襃既為益州刺史王襄作《中和》、《樂職》、《宣布》之詩，又作傳，《漢書》曰：益州刺史王襄，欲宣風化於眾庶，聞王襃有后才，使襃作《中和》、《樂職》、《宣布》詩，選好事者令依《鹿鳴》之聲，習而歌之。襃既為刺史作頌，又作傳。如淳曰：言王政中和，在官者樂其職，《國語》所謂宣布哲人之令德也。名曰《四子講德》，以明其意焉。 微斯文學(xué)問於虛儀夫子曰：蓋聞國有道，貧且賤焉，恥也?！墩撜Z》子曰：邦有道，貧且賤焉，恥也。今夫子閉門距躍，專精趨學(xué)，有日矣。距躍，不行也。應(yīng)劭《風俗通》曰：涉始於足，足率長十寸，十寸則尺。一單三尺，法天地人，再躍則涉。幸遭圣主平世，而久懷寶，《論語》陽貨謂孔子曰：懷其寶而迷其邦，可謂仁乎？是伯牙去鍾期，而舜、禹遁帝堯也?！稄V雅》曰：遁，逃也。於是欲顯名號，建功業(yè)，不亦難乎？ 夫子曰：然有是言也，夫蚊虻終日經(jīng)營，不能越階序，《說文》曰：蚊虻，齧人飛蟲也。《莊子》曰：蚊虻噆膚。蚊，亡云切。虻，莫衡切?！稜栄拧吩唬簴|西墻謂之序。附驥尾則涉千里，攀鴻翮則翔四海?！段淖印吩唬簕亡蟲}與驥致千里而不飛。仆雖嚚頑，原從足下。雖然，何由而自達哉？” 文學(xué)曰：陳懇誠於本朝之上，行話談於公卿之門。《春秋說題辭》曰：秉懿誠之義，思至忠之功。高誘《淮南子注》曰：本朝，國朝也。 夫子曰：無介紹之道，安從行乎公卿？《禮記》曰：介紹而傳命。 文學(xué)曰：何為其然也？昔甯戚商歌，以干齊桓，《呂氏春秋》曰：甯戚飯牛車下，望桓公而悲，擊牛角疾歌?！痘茨献印吩唬哄冈缴谈柢囅拢腹欢?。許慎曰：商，秋聲也。越石負芻，而寤晏嬰，《晏子春秋》曰：晏子之晉，至於中牟，睹弊冠皮裘負芻息於途側(cè)者。晏子曰：吾子何為者？對曰：我越石父者也。晏子曰：何為此？曰：吾為人臣仆於中牟，見使將歸。晏子曰：何為為仆？對曰：吾身不免凍餓之地，吾是以為仆也。晏子曰：可得而贖乎？對曰：可。遂解左驂而贖之，因載而與之俱歸，至舍，不辭而入。越石父立而請絕，晏子使人應(yīng)之：子何絕我之暴也？越石父對曰：臣聞之，士者詘乎不知己，而申乎知己。吾三年為人臣，而莫吾知也。今子贖我，吾以子為知我矣。今不辭而入，是與臣仆者同矣。晏子出見之曰：向也見客之容，而今也見客之意。非有積素累舊之歡，皆途覯卒遇，而以為親者也。故毛嬙、西施，善毀者不能蔽其好；《慎子》曰：毛嬙、先施，天下之姣也。衣之以皮倛，則見之者皆走；易之玄錫，則行者皆止。先施，西施，一也。嫫姆倭傀，善譽者不能掩其丑?！秾O卿子》曰：閭子奢，莫之媒也；嫫姆力父，是之喜也。倭傀，丑女，未詳所見。茍有至道，何必介紹？ 夫子曰：咨，夫特達而相知者，千載之一遇也；招賢而處友者，眾士之常路也。是以空柯無刃，公輸不能以斫，但懸曼矰，蒲苴不能以射?！堵曨悺吩唬旱?，徒也。薛君《韓詩章句》曰：曼，長也。鄭玄《周禮注》曰：結(jié)繳於矢謂之矰。矰，高也?！读凶印吩唬浩衍谧舆?，弱弓纖繳，乘風而振之，連雙鴿於青云。故膺騰撇波而濟水，不如乘舟之逸也?！墩f文》曰：撆，擊也。撆與撇同也。沖蒙涉田，而能致遠，未若遵途之疾也。才蔽於無人，行衰於寡黨，此古今之患，唯文學(xué)慮之。 文學(xué)曰：唯唯，敬聞命矣。 於是相與結(jié)侶，攜手俱游，求賢索友，歷于西州。有二人焉，乘輅而歌。倚輗而聽之，輅，車也?！栋谆⑼ā吩唬好嚍檩`者何，言所以步之於路也。包咸《論語注》曰：輗者，轅端橫木，以縛軛也。詠嘆中雅，轉(zhuǎn)運中律，啴緩舒繹，曲折不失節(jié)?！抖Y記》曰：啴諧慢易繁文簡節(jié)之音作，而民康樂。問歌者為誰？則所謂浮游先生陳丘子者也。於是以士相見之禮友焉?！秲x禮》曰：士相見之禮。贄，冬用雉，夏用朐，左頭奉之。 禮文既集，《韓子》曰：禮有文。禮者，義之文。文學(xué)夫子降席而稱曰：俚人不識，寡見尠聞，劉德《漢書注》曰：俚，鄙也。曩從末路，望聽玉音，竊動心焉?！渡袝髠鳌吩唬禾煜轮T侯，莫不玉音金聲。敢問所歌何詩？請聞其說。浮游先生陳丘子曰：所謂《中和》、《樂職》、《宣布》之詩，益州刺史之所作也。刺史見太上圣明，股肱竭力。如淳《漢書注》曰：太上，天子也?！渡袝髠鳌吩唬汗呻?，臣也。德澤洪茂，黎庶和睦，天人并應(yīng)，屢降瑞福，故作三篇之詩，以歌詠之也。 文學(xué)曰：君子動作有應(yīng)。從容得度，南容三復(fù)白珪，孔子睹其慎戒?！墩撜Z》曰：南容三復(fù)白珪，孔子以其兄之子妻之。太子擊誦晨風，文侯諭其指意?！俄n詩外傳》曰：魏文侯有子曰擊，次曰。少而立之以為嗣，封擊中山，三年莫往來。其傅趙倉唐諫曰：何不遣使乎？則臣請使。擊曰：諾。於是遂求北犬晨雁。赍行，倉唐至曰：北藩中山之君，再拜獻之。文侯曰：嘻，擊知吾好北犬嗜晨雁也。即見使者。文侯曰：中山之君亦何好乎？對曰：好詩。文侯曰：於詩何好？曰：好《晨風》。文侯曰：《晨風》謂何？對曰：《詩》云：鷸彼晨風，郁彼北林，未見君子，憂心欽欽，如何如何，忘我實多。此自以忘我者也。於是文侯大悅曰：欲知其君，視其所使。中山君不賢，惡能得賢傳？遂廢太子。召中山君以為嗣。今吾子何樂此詩而詠之也？ 先生曰：夫樂者，感人密深，而風移俗易?！抖Y記》曰：樂者，圣人所作也，其感人深。又曰：樂者，所以移風易俗也。吾所以詠歌之者，美其君述明而臣道得也。君者中心，臣者外體。外體作，然后知心之好惡；臣下動，然后知君之節(jié)趨?！蹲铀肌纷釉唬好褚跃秊樾?，君以民為體。心正則體修，心肅則身敬也。好惡不形，則是非不分，節(jié)趨不立，則功名不宣。故美玉蘊於碔砆，凡人視之怢焉，馬融《論語注》曰：蘊，藏也?！稇?zhàn)國策》曰：白骨疑象，武夫類玉。張揖《漢書注》曰：武夫，石之次玉者?！稄V蒼》曰：怢，忽忘也。良工砥之，然后知其和寶也。精練藏於鑛樸，庸人視之忽焉，精練金也。金百練不耗，故曰精練也。《說文》曰：鑛，銅鐵璞也。礦與鑛同。巧冶鑄之，然后知其幹也。況乎圣德巍巍蕩蕩，民氓所不能命哉！《論語》子曰：大哉堯之為君也，蕩蕩乎民無能名焉，巍巍乎其有成功?！稄V雅》曰：命，名也。是以刺史推而詠之，揚君德美，深乎洋洋，罔不覆載，紛紜天地，寂寥宇宙。言所覆者廣也。紛紜，眾多之貌也。寂寥，曠遠之貌也。明君之惠顯，忠臣之節(jié)究。《爾雅》曰：究，窮也。郭璞曰：謂窮盡也?；侍浦?，何以加茲！是以每歌之，不知老之將至也?！墩撜Z》子曰：發(fā)憤忘食，樂以忘憂，不知老之將至也。 文學(xué)曰：《書》云：迪一人使四方，若卜筮?！渡袝吩唬汗室蝗擞惺滤姆剑舨敷?，無不是孚?？装矅唬旱希酪?。孚，信也。夫忠賢之臣，導(dǎo)主志，承君惠，攄盛德而化洪，天下安瀾，比屋可封，瀾，水波。安瀾，以喻太平也?！渡袝髠鳌吩唬褐苊窨杀任荻狻：伪馗柙佋娰x，可以揚君哉？愚竊惑焉。 浮游先生色勃皆溢曰：是何言與？《論語》子曰：君召使擯，色勃如也。《孝經(jīng)》子曰：是何言與？昔周公詠文王之德，而作《清廟》，建為《頌》首，吉甫嘆宣王，穆如清風，列于《大雅》。《毛詩·周頌》曰：清廟，祀文王也。周公既成雒邑，朝諸侯，率以祀文王焉?！睹姟ご笱判颉吩唬赫裘?，尹吉甫美宣王也?！对姟吩唬杭ψ髡b，穆如清風。夫世衰道微，偽臣虛稱者，殆也。世平道明，臣子不宣者，鄙也。鄙殆之累，傷乎王道。故自刺史之來也。宣布詔書，勞來不怠，令百姓遍曉圣德，莫不沾濡。龐眉耆耇之老，龐，雜也。謂眉有白黑雜色。咸愛惜朝夕，原濟須臾，且觀大化之淳流，於是皇澤豐沛，主恩滿溢，百姓歡欣，中和感發(fā)，是以作歌而詠之也。感發(fā)，謂情感於中，發(fā)言為詩也。傳曰：詩人感而后思，思而后積，積而后滿，滿而后作。言之不足，故嗟嘆之，嗟嘆之不足，故詠歌之；詠歌之不厭，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稑穭勇晝x》文也。此臣子於君父之常義，古今一也。今子執(zhí)分寸而罔億度，億度之言無限也。《韓子》曰：有尺寸而無億度。又曰：前識無緣，而妄億度也。馬融《論語注》曰：罔，誣也。處把握而卻寥廓，乃欲圖大人之樞機，道方伯之失得，不亦遠乎？”大人，謂天子也。《周易》曰：利見大人。又曰：言行，君子之樞機。 陳丘子見先生言切，恐二客慚，膝步而前曰：先生詳之。《戰(zhàn)國策》曰：荊軻見太子，太子再拜而跽，膝行流涕。行潦暴集，江海不以為多；《左氏傳》曰：君子曰：潢汙行潦之水。杜預(yù)曰：行潦，流潦也?！肚f子》，海若曰：天下之水，莫大於海，百川歸之而不盈。鱒并逃，九罭不以為虛?！稜栄拧吩唬瑚?，。郭璞曰：今泥鰍也。郭璞《山海經(jīng)注》曰：鱒，魚似蛇?！睹姟吩唬壕帕N之魚，鱒魴?！稜栄拧吩唬壕帕N，魚網(wǎng)也。是以許由匿堯而深隱，唐氏不以衰；《呂氏春秋》曰：昔堯朝許由於沛澤之中，請屬天下於夫子，許由遂之箕山之下。夷齊恥周而遠餓，文武不以卑。夷、齊，已見上文。夫青蠅不能穢垂棘，《毛詩》曰：營營青蠅，止於樊。鄭玄曰：蠅之為蟲，汙白使黑，汙黑使白?！蹲笫蟼鳌吩唬簳x荀息請以垂棘之璧，假道於虞以伐虢。邪論不能惑孔墨。今刺史質(zhì)敏以流惠，舒化以揚名，采詩以顯至德，歌詠以董其文，《爾雅》曰：董，正也。受命如絲，明之如緍，《禮記》曰：王言如絲，其出如綸；王言如綸，其出如綍。音弗。鄭玄曰：言出彌大也?！陡侍摹分L，可倚而俟也。《毛詩序》曰：甘掌，美召伯也。召伯之教，明於南國。二客雖窒計沮議，何傷？言二客雖於計窒塞，於議沮敗，何傷於理乎？言未傷也?！稜栄拧吩唬褐?，塞也。顧謂文學(xué)夫子曰：先生微矜於談道，又不讓乎當仁，《論語》子曰：當仁不讓於師。亦未巨過也。原二子措意焉。 夫子曰：否，夫雷霆必發(fā)，而潛底震動?！秴问洗呵铩吩唬洪_春始雷，則蟄蟲動矣。枹鼓鏗鏘，而介士奮竦。《左氏傳》曰：卻克援枹而鼓。鄭玄《周禮注》曰：介，被甲也。故物不震不發(fā)，士不激不勇。今文學(xué)之言，欲以議愚感敵，舒先生之憤，原二生亦勿疑?！毖宰h前敵之愚，以感動之。於是文繹復(fù)集，及始講德。馬融《論語注》曰：繹，尋繹也。 文學(xué)夫子曰：昔成康之世，君之德與？臣之力也？《韓子》曰：晉平公問叔向曰：齊桓公九合諸侯，臣之力邪，君之力邪，與音余。 先生曰：非有圣智之君，惡有甘棠之臣？故虎嘯而風寥戾，龍起而致云氣，《周易》曰：云從龍，風從虎，圣人作而萬物睹。蟋蟀俟秋吟，蜉蝣出以陰?！兑啄茇则灐吩唬毫⑶?，蜻蛚鳴。蔡邕《月令章句》曰：蟋蟀，蟲也。謂之蜻蛚也?！兑住吩唬猴w龍在天，利見大人。鳴聲相應(yīng)，仇偶相從?！吨芤住吩唬和曄鄳?yīng)，同氣相求。水流濕，火就燥。人由意合，物以類同。是以圣主不遍窺望，而視以明，不殫傾耳，而聽以聰。何則？淑人君子，人就者眾也?！睹姟吩唬菏缛司樱鋬x不忒。故千金之裘，非一狐之腋；大廈之材，非一丘之木；太平之功，非一人之略也。慎子曰：廊廟之材，蓋非一木之枝。狐白之裘，非一狐之皮也。治亂安危存亡榮辱之施，非一人之力也。 “蓋君為元首，臣為股肱，明其一體，相待而成。有君而無臣，《春秋》刺焉。《公羊傳》曰：宋公與楚人期戰(zhàn)于泓之陽，宋師大敗。故君子大其不鼓不成列，臨大事而不忘大禮，有君而無臣，以為難，雖文王之戰(zhàn)，亦不過此也。何休曰：惜其有王德，而無王佐也。三代以上，皆有師傅；五伯以下，各自取友?！墩f苑》郭隗曰：帝者之臣，其名，臣也，其實，師也；王者之臣，其名，臣也，其實，友也；伯者之臣，其名，臣也，其實，仆也。齊桓有管，鮑、隰、甯，九合諸侯，一匡天下?！蹲笫蟼鳌吩唬乎U叔牙奉公子小白。又曰：齊桓，衛(wèi)姬之子，有鮑叔牙，隰朋以為輔佐?！墩f苑》，鄒子曰：甯戚叩轅行歌，桓公任之以國政?！墩撜Z》，子曰：桓公九合諸侯，不以兵車，管仲之力也。又曰：管仲相桓公，一匡天下，民到于今受其賜。晉文公有咎犯、趙衰，取威定霸，以尊天子?！蹲笫蟼鳌吩唬簳x公子重耳奔狄，從者狐偃、趙衰、顛頡、魏武子、司空季子。杜預(yù)曰：狐偃，子犯也。司空季子，胥臣臼季也?！蹲笫蟼鳌吩唬合容F謂晉侯曰：報施救患，取威定霸，於是乎在矣。秦穆有王由、五羖，攘卻西戎，始開帝緒?！俄n詩外傳》曰：昔戎將由余使秦，秦繆公問得失之要。對曰：古之有國者，未嘗不以恭儉也，失國者，未嘗不以驕奢也?？姽恢妒歉鎯?nèi)史王廖曰：鄰國有圣人，敵國之憂也。由余，圣人也，將奈之何？王廖曰：君其遺之女樂，以淫其志，然后可圖。繆公曰：善。乃使王廖以其女樂二列，遺戎王?！妒酚洝吩唬喊倮镛赏銮刈咄穑乜姽劙倮镛?，故重贖之，恐楚不予，請以五羖羊皮贖之，楚人曰予之。繆公與語國事，大悅。又曰：秦用由余謀，伐戎王，并國十二，遂霸西戎?！洞呵锉Ｇ瑘D》曰：五帝異緒。宋衷曰：緒，業(yè)也。楚莊有叔孫、子反，兼定江淮，威震諸夏?！俄n詩外傳》曰：沈令尹進孫叔敖於莊王，叔敖治楚，三年而楚國霸?！蹲笫蟼鳌吩唬撼訃?，子反將右，晉師救鄭，及楚師戰(zhàn)于邲，晉師敗績。勾踐有種、蠡、渫庸，克滅彊吳，雪會稽之恥。《漢書》曰：江都王問董仲舒曰：越王勾踐，與大夫渫庸、種、蠡謀伐吳，遂滅之?？鬃臃Q殷有三仁，寡人亦以為越有三仁?！妒酚洝吩唬簠峭醴虿罘ピ?，敗之。越王勾踐乃以甲兵五千人，棲於會稽。又曰：勾踐自會稽歸，拊循其士民，伐吳，大破之，吳王自殺也。魏文有段干、田翟，秦人寢兵，折沖萬里。《呂氏春秋》曰：孟嘗君問白圭曰：魏文侯名過桓公，而功不及五伯，何也？白圭對曰：文侯師子夏，友田子方，敬段干木，此名之所以過桓公也。而名號顯榮者，三士羽翼之也。《史記》魏文侯謂李克曰：寡人之相，非成則璜。璜，翟璜也。成，魏文侯弟名也?！秴问洗呵铩吩唬憾胃赡菊撸何木粗?，過其廬而軾。秦欲攻魏，而司馬康諫曰：段干木賢者，而魏禮之，天下皆聞，無乃不可加兵乎？秦君以為然，乃止。燕昭有郭隗、樂毅，夷破彊齊，困閔於莒?！妒酚洝吩唬貉嗾淹跻宰又畞y，而齊大破燕。燕昭王怨齊，於是詘身下士，先禮郭隗，以招賢者。樂毅為魏使於燕，燕昭王以為亞卿，使樂毅伐齊，破之，追至于臨菑，齊涽王走保於莒。涽與閔同。夫以諸侯之細，功名猶尚若此，而況帝王選於四海，羽翼百姓哉！高誘《呂氏春秋注》曰：羽翼，輔佐也。 故有賢圣之君，必有明智之臣。欲以積德，則天下不足平也。欲以立威，則百蠻不足攘也。毛萇《詩傳》曰：攘，除也。今圣主冠道德，履純?nèi)?，被六藝，佩禮文，屢下明詔，舉賢良，求術(shù)士，招異倫，拔俊茂。是以海內(nèi)歡慕，莫不風馳雨集，襲雜并至，填庭溢闕。含淳詠德之聲盈耳，登降揖讓之禮極目，進者樂其條暢，怠者欲罷不能。條，猶理也?！稘h書·音義》曰：暢，通也。偃息匍匐乎《詩》、《書》之門，游觀乎道德之域，咸潔身修思，吐情素而披心腹，各悉精銳以貢忠誠，允原推主上，弘風俗，而騁太平，濟濟乎多士，文王所以寧也。濟濟多士，已見上文。 若乃美政所施，洪恩所潤，不可究陳。舉孝以篤行，崇能以招賢，去煩蠲苛，以綏百姓，祿勤增奉，以厲貞廉。《漢書·宣紀》曰：律令有可蠲除以安百姓，條奏。又曰：吏不廉平，則治道衰，今小吏皆勤事。祿薄，其益吏奉什五也。減膳食，卑宮觀，《宣紀》曰：令太宮損膳省宰。又曰：郡國宮觀，勿復(fù)修理。省田官，損諸苑，《宣紀》曰：池篽未御幸者，假與貧人。疏繇役，振乏困，宣紀曰：流人還歸，勿算繇事。又曰：遣使者振貸乏困。恤民災(zāi)害，不遑游宴。《宣紀》曰：今天下頗被疾疫之災(zāi)，朕甚愍之。閔耄老之逢辜，憐縗绖之服事，《宣紀》曰：朕惟耆老之人，發(fā)齒墮落，亦無暴虐之心。諸年八十以上，非誣告人殺傷人，他皆勿坐。又曰：百姓遭縗绖兇災(zāi)，而吏繇事，傷孝子之心。自今有大父母父母喪者，勿繇事。側(cè)隱身死之腐人，凄愴子弟之累匿?！缎o》曰：今系者或以掠辜，若饑寒死獄中，朕甚痛之。又曰：自今子首匿父母，孫匿大父母，皆勿坐。恩及飛鳥，惠加走獸，胎卵得以成育，草木遂其零茂?！妒印吩唬簻录傍B獸矣?！肚f子》曰：至德之世，禽獸成群，草木遂長。愷悌君子，民之父母，豈不然哉？《毛詩·大雅》文。 先生獨不聞秦之時耶？違三王，背五帝，滅詩書，壞禮義，信任群小，憎惡仁智，詐偽者進達，佞諂者容入。宰相刻峭，大理峻法?！稄V雅》曰：峭，急也，謂嚴急也。峻與峭同。處位而任政者，皆短於仁義，長於酷虐，狼摯虎攫，懷殘秉賊。《孟子》曰：賊仁者謂之賊，賊義者謂之殘。其所臨蒞，莫不肌栗懾伏，吹毛求疵，并施螫毒。百姓征彸，無所措其手足，《韓子》曰：古之人君大體者，不吹毛而求小疵，不灑垢而察難知?！斗窖浴吩唬赫鲝?，惶遽也。《論語》子曰：刑罰不中，則民無所措手足。嗷嗷愁怨，遂亡秦族。是以養(yǎng)雞者不畜貍，牧獸者不育豺，樹木者憂其蠹，保民者除其賊。《文子》曰：乳犬噬虎，伏雞博貍。又曰：所為立君者，以禁暴亂也。夫養(yǎng)禽獸者，必除豺狼，又況牧民乎？又曰：木林生蠹，還自食。人生事，因自賊。故大漢之為政也，崇簡易，尚寬柔，進淳仁，舉賢才，上下無怨，民用和睦。《孝經(jīng)》曰：民用和睦，上下無怨。 今海內(nèi)樂業(yè)，朝廷淑清。天符既章，人瑞又明。品物咸亨，山川降靈。《周易》曰：云行雨施，品物咸亨。神光燿暉，洪洞朗天?！缎o》曰：薦鬯之夕，神光交錯，或降于天，或登于地。鳳皇來儀，翼翼邕邕。群鳥并從，舞德垂容?！缎o》曰：鳳皇集魯，群鳥從之?！渡袝吩唬壶P皇來儀。《爾雅》曰：翼翼，恭也。邕邕，和也。又曰：邕邕者，聲和也?！渡胶＝?jīng)》曰：鳳首文曰德。神雀仍集，麒麟自至?！缎o》神雀仍集，九真獻奇獸。甘靈滋液，嘉禾櫛比。《宣紀》曰：甘露降未央宮。又曰：嘉穀玄稷，降于郡國。大化隆洽，男女條暢。家給年豐，咸則三壤，豈不盛哉！《尚書》曰：咸則三壤，成賦中邦。昔文王應(yīng)九尾狐，而東夷歸周?！洞呵镌吩唬禾烀耐酰跃盼埠?。武王獲白魚，而諸侯同辭?！渡袝^鈐》曰：武王得兵鈐，謀東觀，白魚入舟，俯取以燎。八百諸侯，順同不謀，魚者視用，無足翼從，欲紂如魚，乃誅。周公受秬鬯，而鬼方臣。周公受秬鬯，未詳。鄭玄《詩箋》曰：鬼方，遠方也。宣王得白狼，而夷狄賓?！妒酚洝吩唬耗峦跽魅?，得四白狼以歸。今云宣王，未詳。夫名自正而事自定也?！墩撜Z》曰：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今南郡獲白虎，亦偃武興文之應(yīng)也。獲之者張武，武張而猛服也。是以北狄賓洽，邊不恤寇，甲士寢而旌旗仆也。 文學(xué)夫子曰：天符既聞命矣，敢問人瑞。 先生曰：夫匈奴者，百蠻之最彊者也?！睹姟吩唬阂驎r百蠻。天性憍蹇，習俗杰暴，《左氏傳》曰：彼皆偃蹇，杜預(yù)曰：偃蹇，憍傲也。賤老貴壯，氣力相高?！妒酚洝吩唬盒倥F壯健，賤老弱也。業(yè)在攻伐，事在獵射，《史記》曰：匈奴因射獵為生業(yè)，習戰(zhàn)攻以侵伐。兒能騎羊，走箭飛鏃，《史記》曰：匈奴兒能騎羊，引弓射鳥鼠也。逐水隨畜，都無常處?！妒酚洝吩唬盒倥鹚葸w徙，無城郭常處。鳥集獸散，往來馳騖。周流曠野，以濟嗜欲。其耒耜則弓矢鞍馬，播種則捍弦掌拊?！抖Y記》曰：左佩決捍。鄭玄曰：捍，拾也。言所以拾弦也。鄭玄《禮記注》曰：拊，弓把也。音夫。收秋則奔狐馳兔，獲刈則顛倒殪仆，《史記》曰：匈奴射狐兔，用為食。追之則奔遁，釋之則為寇?！妒酚洝吩唬盒倥麆t進，不利則退，不羞遁走。是以三王不能懷，五伯不能綏，驚邊扤士，屢犯芻蕘，詩人所歌，自古患之?！睹姟吩唬毫聴珬?，戎車既飭。四牡骙々，載是常服。獫狁孔熾，我是用急。今圣德隆盛，威靈外覆，日逐舉國而歸德，單于稱臣而朝賀?！缎o》曰：日逐王先賢拈將人眾來降。鄭氏曰：撣音纏束之纏。又曰：單于稱臣，使弟奉珍朝賀正月。乾坤之所開，陰陽之所接，編結(jié)沮顏，燋齒梟瞷，翦發(fā)黥首，文身裸袒之國，編結(jié)，即編發(fā)也?！稘h書》終軍曰：解辮發(fā)，削左衽。又曰：匈奴有罪，小者軋。《音義》曰：刀刻其面，蓋沮顏也。燋齒，未詳。又曰：大宛，深目多須，蓋梟瞷也。黥首，蓋雕題也?！渡胶＝?jīng)》曰：雕題國在郁林南。靡不奔走貢獻，歡忻來附，婆娑嘔吟，鼓掖而笑。夫鴻均之世，何物不樂？孔安國《尚書傳》曰：洪，大也。鴻與洪古字通。毛萇《詩傳》曰：均，平也。飛鳥翕翼，泉魚奮躍。《毛詩》曰：鴛鴦在梁，戢其左翼。鄭玄曰：明王之時，人不驚駭也?！俄n詩》曰：鳶飛戾天，魚躍于泉。薛君曰：魚喜樂則踴躍於泉中。是以刺史感懣，舒音，而詠至德。鄙人黠淺，不能究識。黠，不明也。敬遵所聞，未剋殫焉。 於是二客醉于仁義，飽于盛德，《毛詩》曰：既醉以酒，既飽以德。終日仰嘆，怡懌而悅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