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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八 章 水上郎君

神魔列國志 作者:楞嚴閣主


在妖魔國碧游宮的秘室里,通天教主召集了一個御前高峰會議。出席的各大臣是國師小老先生,野仙領袖大夫子,魔頭千手老怪,東方妖煞主席海東青,南方魔煞統(tǒng)帥南宮操,西方精煞主將司徒文,北方怪煞元首杜充,東南方鬼煞指揮計真,東北方亂神魁首孟元,西南方力士統(tǒng)領鐵金剛,西北方散神總管溫戎,散人首領霹靂子,狂客領隊紅衫客,以及“五形郎君”老大金郎君等。

小老先生等到各同僚坐定后,首先發(fā)言道:“本國對於攻打佛國的準備已非常充分,但時間尚未成熟,因目前還不能找到適當?shù)膽?zhàn)爭藉口,所以攻擊佛國本土之舉,擬暫緩進行。不過,佛國的旁支空空部落,現(xiàn)由佛教敗類當權,吃五葷,愛女色,侵犯鄰邦,作惡多端,又勾結仙國的散仙和狂仙,四出騷擾,殺傷人類,而佛國無能,失職已久,對其旁支的污行劣跡,置若罔聞,這倒是我們攻打的對象。我王通天教主意欲發(fā)揚國威,替天行遭,宜即發(fā)兵征討,興仁義之師,吊民伐罪,可得人心,直接翦除佛國的羽翼,間接打擊仙國的威聲,一舉三得,不知諸君子有何高見?”

千手老怪首先擁護道:“贊成!大軍開發(fā)之日,本老怪愿充前驅?!蹦蠈m操道:“本座身為魔國元帥,軍旅之事,理應由我統(tǒng)領,不知軍師可否同意?”

小老先生笑道:“當然,這件事少你不得,可是對方都是佛門中人,又有散仙狂仙助陣,實力強盛,試問尊駕如伺調兵遭將,勝此戰(zhàn)事?”

南官操道:“惡僧不過是佛教的支派而巳,良莠不齊,他們憑藉人間歷代當權王朝的勢力,到處播傳出世之想,愚惑眾生,其實他們都是掛羊頭賣狗肉的家伙,巧立道場名目,貪財好色,其品格比我們妖魔精怪還不如,因此,本座擬立即調動重兵,并利用紅黃二個支系之間的矛盾,先誘其雙方自相殘殺,再予以個個擊破,最后施用玉石俱焚的手段,斬草除根,徹底消滅,以免死灰復燃?!毙±舷壬溃骸白瘃{所謂調動重兵,不知需要多少部隊?”

南宮操道:“當年鬼煞總指揮官計真二級元帥攻破鬼國,僅用其本部人馬,已能奏功,極感欽佩,因此,本座愿率屬下七十二魔煞,另撥魔卒五千,自信也能完成任務。”

小老先生道:“根據(jù)尊駕的玉石俱焚策略,殺傷敵人,為數(shù)必多,萬一此舉引起佛國和仙國的反感,出兵干涉,不知尊駕將用何法蹬付?”

南宮操道:“假如仙佛兩國竟敢出兵干涉,我們不妨乘此機會,增添援兵,索性大干一場,以報我王當年在誅仙陣與萬仙陣挫敗之仇。想來臺端必有同感?!?br />
小老先生道:“尊駕如有這樣的想法,似乎過分勞師動眾,小題大做,結果必誤國事。我們攻打空空部落,旨在替天行道,吊民伐罪,不宜多加殺戳,以失天和,更忌良莠不分,玉石俱焚,俾能杜絕佛仙兩國出兵的藉口。換言之,我國可以名正言顧地誅其首惡,殺其從犯,同時又要使佛仙兩國在心目中也暗認我們誅得好,殺得妙,即使有一部份仙佛不以為然,但礙於正義,也不便置喙反對,更不敢公然出兵干涉,這樣,我們既能獲得空空部落民心,剪除佛國羽翼,又能打擊仙國威聲。因此,本國只要使用少數(shù)軍隊,就可達到最大的效果了。”

南宮操聽到小老先生反對,心里不服,面色略變,不過他又想及小老先生乃是國王面前的寵臣,怎敢得罪?于是微笑道:“國師卓見,使本座茅塞頓開,以后還望不吝指教?!?br />
小老先生鑒貌辨色,見微知著,已明白南宮操口服而心不服,所以也陪笑道:“尊駕太謙遜了,我們討論國事,如有意見,理應盡量提出,共同研究,互相批評,對公有益,對私無損,希望尊駕多多發(fā)言,以收集思廣益之效?!?br />
南宮操的心事被小老先生暗暗點破,不覺微微一驚,隨即拱手道:“國師說得是。”

這時,大夫子用手一掀長須,說道:“國師的原則確是盡善盡美,但老夫尚有一點補充意見,聊供參考?!?br />
小老先生正容道:“夫子高見,在下自當恭聽。”大夫子遭:“替天行道,維持正義,似乎不必動用正規(guī)軍隊?!?br />
小老先生道:“何故?”大夫子道:“兵是禍之根,災之源,除非萬不得已,不用為妙,何況發(fā)兵征伐蕞爾小邦,勢必驚動宇宙列國,佛仙神圣在不明真相之前,還以為本國好戰(zhàn)成性,顯然另有野心,引起他們的反感,自在意中,其后果未必對本國有利。所以,發(fā)兵乃是牽一發(fā)而動全身的舉動,殊為不智,此其一;空空部落的力量雖大,但若與本國比較,猶如卵石,我們若妄用軍隊,勝之不武,反將貽笑列國,譏為欺壓弱小民族,此其二。有那二個原因,老夫認為不宜公然用兵。”

小老先生聽了,連連點頭。

通天教主也微微點了幾下頭.

梅東青問道:“不發(fā)大軍如何替天行道,維護正義?”

大夫子道:“我們不妨選遣若干適合的干員,分別出動,在暗中進行攻擊,這是敵明我暗的策略,使對方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受到挫折?!?海東青道:“夫子以為選派哪一部分的干員,方稱適合?”大夫于又捋了一下長須,從容地道,“派遣干員是國師小老先生之事,老夫不敢越俎代庖,但目前的問題尚未決定,是否發(fā)兵,還是只派干員?!毙±舷壬溃骸拔冶緛碇鲝垊佑蒙贁?shù)的軍隊,但聽了大夫子的高見,就改變初衷,認為他的意見非常寶貴,決定采納,不知諸君子還有異議否?……”他說到這里,眼光尖銳,向在座各大臣的面上一掠而過,表示征求意見。

會議一片靜寂,顯然誰也不反對。

根據(jù)魔國,慣例,御前會議中,國王通天教主并不隨便發(fā)言,除非在重要難題無法決定,由全部出席大臣聯(lián)合請求時,他才作出主裁。

過了一會,小老先生見到無人發(fā)表相反的主張,接著道:“我們現(xiàn)在決定選派干員。至于派誰出動,本國師雖握此權,但尚須考慮,并將與各部門首長商討后再作決定,以免遺材而誤大事,所以這件事暫且擱置,容后再議。”

司徒文道:“進襲空空部落,主要是為了他們劣跡多端,惡貫盈滿,但并未侵犯到我們的頭上,也不曾損害本國的利益,而我們雖說是替天行道,維持正義,這理由似乎有些牽強,所以我認為本國必須要找到一個藉口,對我們有密切關系的藉口,再加上‘替天行道,維持正義’作幌子,才能冠冕堂皇,文質并茂,不知諸公的高見如何?”

溫戎道:“司徒大夫的意見頗有討論價值,但那種藉口在一時之間很難找出,如何是好?”

大夫子道:“老夫倒想起一個很好的藉口?!?br />
千手老怪搶著道,“我也想到一個?!?br />
小老先生連忙問道:“不知是何種藉口,還請夫子先道其詳,然后再聽聽千手老弟的藉口,兩相比較,以供參考?!?大夫子捋須笑道:“老夫和怪老(指千手老怪)有個義女,她是眾所周知的葡萄仙子,此女原是羅剎邦人氏,其父邦主赫利,前為空空部落所滅,該邦遂亡。目前葡萄仙子長寓本國,雖屬野仙品級,但有銜無職。她的‘來頭’非同小可,不但是雙城昆仲,陰陽兄妹,蔥嶺父女以及霹靂山人等所共有的弟子,而且又是龍鳳山鳳婆的義女和記名弟子。此外,她又為怪老和老夫同時收作蛉螟寄女?,F(xiàn)在我們既然要找藉口,正好利用她與空空部落的一段宿仇。名義上由她出面,替父報仇,重興羅剎邦,而實際上我們即可乘機而入,進攻空空部落,剪除佛國羽翼,打擊仙國威聲,實行替天行道的愿望,發(fā)揚維持正義的光榮,不知這個藉口是否適當,尚望諸公指正。”

千手老怪又搶著道:“我所想到的也就是這個藉口,不過,大兄嘴快,被他先得口彩?!?br />
這時,眾大臣都異口同聲道:“好極,好極!這藉口好極了!”

小老先生道,“夫子的藉口可遇而不可求,真是妙到極點,不過,我們理應先向朝廷保舉葡萄仙子,由我王下旨封她一個官職,然后暗示她奏請朝廷,申訴冤仇。誓報父仇,復邦興家,于是我王準其所奏,發(fā)令攻擊空空部落,這樣做法,我們的藉口就成為天衣無縫,盡善盡美了。”

除了金郎君外,大家對于小老先生的主張表示一致贊成。金郎君道:“羅剎邦地僻境小,區(qū)域狹窄,我們斬殺那批反僧,只能在羅剎邦的境內動手,范圍不便擴展到空空部落的本土,未免美中不足,這一點應請諸公考慮。”杜充道:“無妨,當年空空集團侵占羅剎邦,必有該集團的主腦人物參與籌劃,我們可尋根索源,查出元兇,然后循此根源,徹底追究,直搗其最后的巢穴。這是我們名正言順得以進入空空部落的步驟。”

小者先生道:“此計雖妙,但理由尚未充足,必須補充。我們除了杜充元首所講的步驟之外,還要做到故意放縱在羅剎邦境內的一部分空空僧,讓他們逃入空空部落本土。這樣一來,我們就可理直氣壯地向該部落指名索人,當然他們不會答應。既不答應,我們就有辦法,藉此理由,進入空空部落的本土,所謂先禮后兵?!?br />
杜充衷心欽佩地道:“國師高見,我不如也?!?br />
盂元道:“根據(jù)國師剛才的意見,我們在空空部落殺人,不可施展玉石俱焚的手段,那么,我們應該規(guī)定一個原則,怎么樣的和尚可殺,怎么樣的和尚不可殺,希望國師預先說明,否則殺錯了,是罪過的。”

眼睛瞬了一瞬,小老先生笑道:“講罪過,怎么可以殺人?我想這樣吧!流紅血的壞和尚要殺,流白血的不要殺?!?br />
盂元迷惑地道:“未殺之前,怎知他們流血是紅是白?”

小老先生道:“流白血的必是有道高僧,你們盡量要手下留情。唯一辦法:在打斗時,出手不可太狠,只要先傷其膚,如見對方的傷處流出白血,此僧即不可殺,但必須要設法擒之?!?br />
盂元喃喃地道:“??!我明白了……不過,要設法擒之,但不知擒來何用?”

小老先生道:“擒來何用,請盂魁首暫勿過問,總而言之,誰能擒住流白血的僧人,功勞最大,賞賜必多。”

盂元只得一知半解地點點頭,不敢再問。

接著,小老先生又道:“這次我們出動人數(shù)雖然不多,但都是十中選一的精華,進攻空空部落,只許成功,不許失敗,又要速戰(zhàn)速決,切忌曠日持久。不惜使用任何手段,以達到目的為原則?!?br />
紅衫客道:“據(jù)我所知,空空部落的二十一法師,十六長者,十二方丈以及九大高僧都是道行高妙,功力已到超凡入圣的境界,我們與之糾纏,必須付出重大代價,方能取得勝利,想來國師必有妥善策略,足以制服那批僧人?!?br />
小老先生道:“紅衫領隊說得對!我們必須付出重大代價,但是,本國師早將對方的情況調查清楚,并巳想出裁制的辦法。”

小老先生說話時,發(fā)覺在座一部分妖魔人物的目光都集中在南宮操身上。南宮操面現(xiàn)得色,自以為必將被選作主將,因他德高望重,手提兵權,除他之外,誰也沒有任此職位的資格。

但小老先生卻接著道:“這次行動的目標在于驅逐惡憎退出羅剎邦,但我們都非羅剎邦中的人物,在聽視上似乎有師出無名的嫌疑,同時在立場上也欠穩(wěn)健,說話更不能響亮,因此,本國師要推薦葡萄仙子來作主將,由她預頭出面,而我們都算是她所邀請去幫助復邦報仇的朋友,當然,在實際上,我們是一切行動的主體,不知諸君子的高見如何?”

千手老怪欣然道:“國師之言,極為合理,因我女葡萄仙子出面擔任元帥,苦主復仇,名正言順,可說是最適當不過的了?!贝蠓蜃右颤c頭表示贊成.南宮操首先認為主將之職非本帥莫屬,另有幾個妖魔人物也有此同感,不料國師提出葡萄仙子,使南宮操心里大起反感,笑容頓斂,可是千手老怪與大夫子顯然都已附議,也就不敢發(fā)作,只得呆坐原位,默默無言。

小老先生態(tài)度安靜,繼續(xù)發(fā)言道:“本來動用武力,應由南宮操元帥主持,但空空部落只是蕞爾小邦,我們就無須煩勞本國的臺柱,所謂殺雞焉用牛刀。以后我們攻打佛國本部、或進兵天國,到那時,必須仰仗南宮元帥的威力,而他也可大顯身手,立功報國了?!?br />
當然,這是小老先生故意抬高南宮操身份,使后者不因失去“主將”的榮譽而感到難堪。

南宮操怎會不知小老先生言中之意?他連忙拱手道:“承蒙國師謬獎,本帥到那時哪敢不盡忠報國?!?br />
其實,從小老先生的那幾句話里,不難聽出他一邊抬舉南宮操,一邊語帶諷刺,暗譏南宮操氣量狹窄,當場不曾表示積極的贊助。

小老先生又道:“有了主將,接著要推選參謀二員,本國師懇請大夫子和千手老弟各薦一員?!贝蠓蜃拥?,“在老夫的心目中,水金書生本是最合適的人選,但他現(xiàn)居仙國,一時難以召回,退而求其次則文中子堪充此職。

接著千手老怪自告奮勇地道,“本老怪愿作毛遂自薦,不知國師能允許否?”

小老先生道:“老弟不要講笑話了,你是大羅金仙的階級,豈可屈就此職?至于文中子,本國師覺得此仙不錯,可以接受?!?br />
于是千手老怪另選天山七奇的首領袁通將軍。

文中子與袁通一正一邪,分領正副參謀,也可稱為左右副帥。

接著海東青推薦妖煞穆英,杜寧,蕭嶂,馮立。

南宮操選派屬下魔煞王道宗,柯笠,甄真,利中子。

司徒文推選精煞褚武,李陀,郝珊珊,吳淑貞。

杜亢保舉怪煞黃靜,周沽,葉偉,朱冬青。

計真挑選了鬼煞文通,牟玉祺,魏來興,韓槐。

孟元提出了亂神山大元,赤福,鄺玉,薛嬌嬌。

鐵金剛推舉了部下力士,計有龍,鳳,虎,豹,貔貅,梼杌,窮奇,驊騮鵬,雕,梟,獍,魑,魅,魍,魑,巫,覡等十八名。

溫戎推選部下散神神醫(yī)于一員,又另選白仙娘子和黑仙娘子作為助手。霹靂子也只選屬下散人水上郎君。

紅衫客推選盟弟黃衫客為聯(lián)絡官。

金郎君被小老先生保舉為執(zhí)法官。

小老先生與大夫子又共同推選了與葡萄仙子有師徒之誼,或交情深厚的下列各員:計有霹靂山人,青城子,赤城子,玄陽子,太陰生,妙法道人,妙音仙姑,菩提子,天山七奇之一的小妹方珍,以及神算子等。

此外,南宮操又臨時提出部下吳奇為解糧官,并另遣魔兵三百名,海東青調派妖女二十名,而計真也撥出鬼率五十名,以供使喚。 最后小老先生補充道:“根據(jù)本國師估計:我們出動這股勢力,必能擊敗空空部落無疑,但天下事不如意者往往十占六七,因此,為了安全起見,本國師擬懇大夫子和千手老弟聯(lián)手作幕后主持,那是防備佛國和仙國共同援助對方時,我們也就有恃無恐了。由于你們都是葡萄仙子的義父,這一點小義務想來不會推辭吧!”

千手老怪搶先道:“好,本老怪答應?!贝蠓蜃右脖硎玖x不容辭。

得寸進尺,小老先生又對大夫子道:“萬一仙佛兩國甘犯大忌,聯(lián)合援助空空部落,本國即應增發(fā)援兵,到那時,我們必須要煩勞令郎小夫子了。他是猴公的得意高足,如果他有挫折,不怕那做師父的猴公不出場,這是拖其落水的一著暗棋。”海東青道:“當然,有猴公出場,仙佛二國不敢何待,可是他現(xiàn)居天國,安事艷福,樂不思蜀,怎肯回來?到那時,是否會弄巧成拙?”

小老先生道:“他一定會回來的,因他在本國尚有二位夫人,都已懷孕,將來生男育女,目前雖難預測,但他是個有真性真情的人物,決不會忘思負義,拋棄原配和親生骨肉,所以這一點我們不用顧慮。”

大夫子道:“以小兒一人而對抗仙佛兩國的大軍,只怕力有未逮,不知國師尚有別的妙計否?”

小老先生道:“不敢說妙計,但本國師已有時付仙佛的萬全策略,決不使令郎失敗。目前佛國似乎已知我國遲早會出兵攻其本土,所以他們也已在準備抵抗。根據(jù)密報,他們要擺設一座萬佛連環(huán)陣,阻遏我們進軍,同時,仙國也不例外,另有一座宇宙萬象陣正在策劃中?!?br />
除了通天教主,大夫子和千手老怪之外,其他的妖魔人物聽到小老先生的話,無不驚然動容,表示驚駭。

神態(tài)依然,小老先生繼續(xù)道:“諸君子不必驚悸,從古以來,仙佛兩國從不研究陣圖,但因目前我國的力量強大,他們都感覺到兇禍臨頭,小則喪身,大則亡國,是以不得不未雨綢繆,預作準備。至于那二座大陣,雖說是陣中之王,王中之霸,威力無邊,但也難不倒我,不是夸口,諸君子可以拭目以待,靜觀本國師在談笑中破此二陣?!?br />
大夫子的道行高深莫測,可與太上老君頡頏,千手老怪的法道也不在元始天尊之下,他們一正一邪都已到達了大無畏的境界,可是別的妖魔人物都已被小老先生說得始則驚,繼之以喜,終則信疑參半,因為小老先生破陣的豪語,尚待事實證明。接著,小老先生又道,“不過,那是以后的事,就是破陣,也要等到我們出兵攻打佛國和仙國時,才會發(fā)生這樣事情,目前不必多談。言歸正耳,我們這次去打空空部落,擬分二批進行,第一批在六天內出發(fā),第二批在十天內起程,至于詳細步驟,應由文中子及袁通全權處理,我們暫勿過問?!?br />
御前會議到此為止,即行結束,各大臣退出王宮,分別前去安排必要的任務。' ' ' ' ' ' ' ' '

第六天的早晨,袁通率領第一批人員:穆英,杜寧,王道宗,柯笠,甄真,褚武,李陀,黃靜,周潔,文通,牟玉棋,山大元,赤福,吳萄,黃衫客,白仙娘于,黑仙娘子,魔兵妖女以及鬼卒各二十名,進入南宮操的元帥府,領取了必要的武器,糧食,藥物,雜件用品等,立即秘密動身,向羅剎邦進發(fā)。

第二批的人員也巳全部到元帥府登記報到,除了水上郎君之外。

元帥府早巳發(fā)出緊急文書,通知水上郎君,如期集合,否則,他就要受到嚴重的軍法懲罰。

可是文書無法傳遞,因為魔國境內尋不到水上郎君。水上郎君失蹤了,誰也不知他的下落。

文中子已經作出了最壞的打算。萬一水上郎君屆期誤卯,他準備起用水上君子姬一紅代其出征。

因此,水上君子已經接到元帥府的命令。

至于水上郎君究竟到哪里去了呢?

有誰知道他的蹤跡呢?

有,只有龍鳳山的龍公和風婆知道他的去處。他們知道他領得了通行證件,攜帶著本家的五個女兒,去云游天下了。

幸虧龍家五鳳隨時把行蹤向雙親報告,所以龍公鳳婆就知道水上郎君和自己的女兒們目前都在地國中洲,邀游名山大川。

于是龍公風婆吩咐長子神龍?zhí)A⒓达w鴿傳書,叫他與她們火速回國,使水上郎君能及時向元帥府報到從征。

原來當狂歡大會結束后,眾妖魔人物都已紛紛散去,各歸本職崗位,而水上郎君當時只不過是客卿地位,行動自由,所以他征得了龍公鳳婆的同意,攜著五風姊妹去云游天下。根據(jù)魔國的慣例,如果做父母的肯讓自己女兒跟隨水上郎君同去游歷,這就意味著:他們已承認他為未來的女婿了,因為魔國人氏大多數(shù)信奉摩門教,名正言順地實行一夫多妻制。在云端上,一男五女并肩而立,他們從浮云隙處向下觀看,發(fā)現(xiàn)地國的景色,比想象中更為美麗,心里非常羨慕,大家都希望去觀光一下。

忽然,前面有一長排的山峰,高矗云霄,擋住去路。幺鳳問道,“那是什么山峰?”

水上郎君道:“這就是昆岡,俗稱昆侖山,聽說我們的猴公是在此處出世的?!?br />
大風遭:“哦?我們難得到此,何不前往登臨,以增見聞,不知郎君之意如何?”

水上郎君道:“親歷猴公出世之地,值得暢游,去!我們去?!?br />
五女大喜,連忙催動層云,飛近昆岡,水上郎君縱身一躍,縱下云端,躍上山峰,獨立昆侖之顛,接著龍家五風身輕如燕,也先后躍上了山頂。

水上郎君與五女仰望蒼天,俯視大地,不覺豪興勃發(fā),縱喉長嘯,猶如龍吟,高空傳聲,聲聞百里,驚動了山神土地,花妖術魅,紛紛出動,前來明觀暗察。

這時,山神與土地連袂出現(xiàn),走近水上郎君的前面,首先由山神拱手發(fā)言問道,“尊駕是何方神圣,在此長嘯,擾亂本山清靜,違犯山規(guī),是何道理?”

水上郎君自知理屈,連忙道歉,“在下水上郎君,她們是龍鳳山的五位鳳姑娘,來自魔國,初到貴處,入境尚未問俗,不知山規(guī),只固一時高興,偶發(fā)長嘯,并無惡意,不知者不罪,尚祈尊神多多原諒?!?br />
山神道,“?。≡瓉硎琴F客降臨,山神等有失遠迎,還望包涵,但不知尊駕來此,有何貴干?”

水上郎君道:“尊神太客氣了。我們六人云游天下,看到昆岡山勢奇特,峰矗云霄,心有所感,游興轉濃,所以舍棄云路,躍上山頂,一覽此山景物,以舒胸中積愫,此外,別無其他企圖,尚望尊神勿疑是幸。”

山神道:“小神不敢。不過,昆侖是地國群山之王,宇宙靈氣聚集之所,仙佛神圣出沒之地,妖魔人物修煉之處,尊駕如要暢游,原無不可,但不宜大聲呼嘯,以礙他人清修,而犯神忌?!?br />
水上郎君道:“尊神教言,在下自當牢記?!?br />
山神道:“如此甚好,小神告辭了。”

水上郎君道:“且慢!”

山神問道:“尊駕有何吩咐?”水上郎君道:“地國幅員廣大,部落眾多,除了昆侖山之外,不知尚有何處最足暢游?”

山神道:“游覽之處極多,但不知尊駕喜歡雅游,還是喜歡俗游?”

水上郎君反問道:“雅游與俗游有何區(qū)別!”

山神道:“雅游者,游山玩水。游山的去處除了本山之外,尚有天山,五岳,峨眉,崆峒,長白等山,玩水的去處是珠江,黃河和長江。至于游山玩水兼而有之的地方,最好是南海的普陀。若論俗游,那就要深入紅塵,可以看到人情花花,世事草草,最佳的去處即是俗語所謂上有天堂,下有蘇杭?!?br />
水上郎君道:“在下也曾聽說:地國中洲的蘇州和杭州是最好玩的地方,但百聞不如一見,在下倒要見識見識?!鄙缴竦溃骸耙娮R是可以的,不過,希望尊駕不要迷失本性才好?!?br />
水上郎君道:“是,在下也希望如此。”

這時,當方土地忽然插嘴道:“尊駕和五位鳳姑娘如要到蘇杭游覽,應該改頭換面,否則,下界人氏少見多怪,看到你們的古代衣飾,一定會引起諸多不便?!?,水上郎君道:“多謝老丈指點,到那時,我們會隨機應變的。現(xiàn)在,在下倒要請問老丈,到蘇杭去的路程如何走法?”

土地道:“講到路程,小神最為熱悉……”他邊說邊用手指向東一指,接著道:“沿著大江,向東而去,直到沿海附近為止,再向當?shù)厝耸蠁柭?,蘇杭二州名氣很大,無人不知?!?br />
水上郎君把手一拱,道:“多蒙指教,告辭了?!?br />
他說完話,率領五女駕起輕霧,縱身飛下山去,去勢如電,瞬息不見影蹤。在昆岡的山神和土地看到水上郎君等竟有如此深厚的功力,不覺駭然一呆。二神相對望了一眼,心照不宣,雙方都在暗想:怎么魔國也會有這樣杰出的人材?’ 、

水上郎君和五風等下了昆侖,一路并不耽擱,逢山過山,遇水過水,經過西康,到達四川的巴縣,見到長扛水勢湍激,所產魚類十分新鮮,于是食指大動,就在這兒略為休息,又上館子去吃了一頓人間的異味——巖鯉。

這時,他們已經穿著中洲人的服裝,水上郎君扮成一個英氣蓬勃的武士,大鳳算是他的妻子,二鳳,,三鳳,四鳳和幺鳳都當作他的妹妹,這樣才能避免俗眼炫奇,且沿途借住邸告也比較方便。到了另一郡縣,二鳳便成為水上郎君的眷屬,與他同枕共衾,而其余四鳳都暫作他的妹子,如此輪流下去,每到一處,水上郎君就有五鳳之一和他伴宿,這是他們在路上早巳互相妥協(xié),大家心甘情愿,五女共事一夫,而且這事也早巳在“群魔亂舞”的情節(jié)中講到過。

魔國人士不講禮法,都信仰摩門教義,一夫多妻制度極為盛行,而水上郎君風流成性,這種婚姻制度恰正投其所好,真所謂求之不得。

在巴縣的邸舍里,他們選定了三個上等臥室,水上郎君與大鳳同住一室,二鳳三鳳以及四鳳幺鳳四人分占二室。

在水上郎君的雅室里,除了床,柜,雙人椅和小桌之外,另有一間小型的浴房。在大鳳的目光中,看到這兒是她初夜的圣地,也不算是委曲她自己了。

他們在邸舍的登記簿上寫明是夫婦關系,所以在此成親,名正言順。

當邸合的女侍送過香茗,退出房去,隨手關上了門,又當水上郎君和大鳳看著那女侍的背影給房門掩沒的一剎那,他們真是高興極了。

下面是水上郎君與大鳳成親后的回憶:

“在這個邸舍新房自由的小天地里,一切都以我為主,今夜我要發(fā)揮大丈夫氣慨,執(zhí)行夫權,也是我應盡的義務。由于一切都是屬于我的,我抑制不住內心的歡悅,腔上熱烘烘地發(fā)出勝利的微笑。

??!我們過去的戀愛成果,今晚要由我來收獲了。在我的思想上,三年是那么悠長的時間,如果花了三年時間修煉武功和法術,我就能創(chuàng)造輝煌無邊的招式,以及高深莫測的道行,可是我卻用了這段時間贏得戀人的愛情。愛情是生命的資料,這是要比武功和法術更為寶貴,所以我所花的時伺并非浪費。我看到金鳳妹抹靜坐椅上,雙手在胸前交又,微微地低著頭,從她的臉部看來,她好像有些害臊。的確,從魔國到地國中洲,路程遙遠,計算起來,她到達這里只有幾天,對于一切環(huán)境是多么的陌生啊!

房中唯有我們二人,我高興得不知道第一句用什么話對她講,她既興奮,又怕羞,也不知道第一句用什么話對我說。我壓不住心頭上為一陣陣的熱情所沖動,于是走近了她的身邊,用動作代替我的語言。首先我把她摟在懷里,緊緊地擁抱著,一邊仔細凝視著她的嬌容,一邊在思想上展開了回憶。

那時,三年之前,我在天國范了行為不檢之罪,被玉帝革除仙級,貶降下界,路過魔國的龍鳳山,適逢富家五惡兄弟要強搶五鳳姊妹為妻,但五鳳不從,便與五惡大戰(zhàn),不敵而逃。她們逃,他們追,正在危急之際,被我路見不平,挺身而出,獨力把五惡擊退。從此以后,我贏得了五鳳姊妹們的芳心。在我的印象中:金鳳是個二十三歲如花如玉的美女,有著一雙圓圓的眸子,從她窈窕的姿態(tài)上顯示三圍非常均勻,曲線畢露,又從她穿著黃色的薄質緊身錦衫,隱釣可見乳峰尖挺,楚腰纖圩,圓凸的臀部,修長的身材,真是個十全十美的佳人。初次一見,我就喜歡,再次一談,我就愛她,當時我在心里暗想:最好我能娶她為妻。

我經過三年戀愛,排除了種種困難,目前她終于做我的妻子了。在我懷抱中的愛妻,我看著她一年年地成熟,現(xiàn)在她已是二十六歲了,還是純潔的處女,這真是難能可貴的。想到她對我愛情專一,我急不及待地吻她,吻,物,不知吻了多少遍,也不知多少的時間被接吻所占據(jù)。

我的妻,經過熱情通到她的體內,情火和欲餡交融著,我們感到好像處身于冬天里的春天了。她閉著雙眸,依偎在我的胸懷里,享受我給她的百般溫存。

妻熱情地接受深吻,舌尖和舌尖挑逗著,津津有味,嘴唇開始發(fā)麻了。今晚我們能夠自由自在,隨心所欲,二個人一條心,充滿了心底里的喜悅,不是言語所能表達,無聲勝于有聲,一切情感盡在不言中。

那時,妻似乎嬌慵無力,臉上隱約地呈現(xiàn)著紅暈,顯然她已陷入情意迷惘的境界里了。

她已是我的妻,我也無須顧忌,不必再講究客氣,斯文,禮貌或假裝正經。這時,如果我還不想發(fā)揮大丈夫的本能,那簡直是違反天性,喪失人情了。

當我們舉行周公之禮的時候,妻不愧是出身名門,第一次接待丈夫,嬌容可愛,羞態(tài)可掬,反應是熱烈中帶著穩(wěn)重。當時,我忘記了本人是龍祖的后裔,曾經名列仙班,但現(xiàn)在美色當前,我不想再做神仙,寧愿一輩子浮游在愛河里,做個快樂的凡人。

當然,我心里明白:首次與妻鸞鳳和鳴,理應憐香惜玉,千祈不宜急躁顛狂,亂闖亂撞,否則妻受到傷害,于心何忍。

懂事的丈夫必能善觀妻子面色和雙眉表情,作為進遇準則。這樣,夫婦歡樂纏綿,就能筑成靈肉一致,建立永久愛情?!?br />
次日,日上三竿,水上郎君與大鳳方才起身洗盥,鳳氏四姊妹就嘻嘻哈哈地走進房來,向他們道喜,大伙兒有說有笑,非常快樂。大鳳滿面笑容,眉目之間隱約地流露春意,真所謂“人逢喜事精神爽”是也,因此,她格外高興,慷慨地拿出四粒延壽金丹,分給四位妹妹,這是由于她們情讓了初夜的風流權利,大姊感恩圖報,就贈送那些寶貴的禮物。

接著水上郎君與她們商量旅程,大家決定要由水路東下,于是他付清宿費,立即率領五風離開邸合,準備雇舟出發(fā)。

他們前腳離開邸舍,后腳就有一個像幽靈般的人物閃電式進入水上郎君與大風所住的房間里。他把他們遺留在床褥上的風流污漬——龍精鳳掖,用藥水沖洗下來,放入瓶中之后,就迅速走出邸舍,再去盯他們的梢。

這個幽靈般的人物是從魔國私逃下凡的鄧耶于,野仙品級,精于煉丹,善用羽箭,又煉成了來無影,去無蹤的本領,生性貪夢,敢于冒險。他也是被魔國暗中所通緝的逃犯之一。

為什么魔國要暗中通緝他呢?

原來當魔國舉行狂歡大會時,鄧耶于從大廳里的天國寶物陳列櫥中偷竊了一瓶萬引靈丹,又名萬靈引劑。那時,另有許多妖魔人物也曾偷盜寶物,但他們都已被迫在黑暗中退還臟物,唯有那鄧耶于貪心太重,不肯退臟。他把那臟物私自放入大廳外邊的墻孔內,可是,他的動作雖快,還是逃不過綠衣使者——鸚鵡的眼光。當它看到像一個幽靈般的影子閃向廳外時,它立即振翅飛到廳窗的橫檔上,伸出鳥頭向外探看,發(fā)現(xiàn)那鄧耶子正在墻內暗藏一件什么東西。它正想大聲叫喊,忽被鄧耶子發(fā)覺它在旁窺視,于是他把手中的羽箭向它揚了一揚,嚇得它連忙縮舌,不敢叫喊。等到南宮操元帥也走到窗口向外探望時,鄧耶子早巳閃回本座,所以他沒有看到什么。后來狂歡大會草草閉幕,南宮操忽然想起綠衣使者飛到窗口時的那種可疑姿態(tài),就私下向它查問,始知有一個手握羽箭的人在墻孔里暗藏一件東西。于是他不動聲色,走到廳外檢查墻孔,但毫無發(fā)現(xiàn)。最后他查出擁有羽箭的人就是野仙鄧耶子。

南宮操心里明白,那鄧耶子一定偷了什么天國寶物,暗藏墻孔,等到狂歡大會散場后,又把那寶物從墻孔里取去。因此,他發(fā)出命令,急傳鄧耶子前來談話,以便查詢究竟是什么寶物,不料鄧耶于做賊心虛,早巳逃離魔國,不知去向,因此南宮操立即呈奏通天教主,一邊暗中須發(fā)命令,捉拿鄧耶子歸案法辦,一邊檢查天國寶物清單,發(fā)覺失竊的是一瓶萬靈引劑。

說到那萬靈引劑,是制煉金丹和仙藥的主要原料,極為寶貴,有此引劑,可收煉丹事半功倍之效,否則就要事倍功半了。

鄧耶子是魔國著名的煉丹士,他偷盜萬靈引劑也是順理成章的事。

為什么通天教主只在暗中下令追究,而不公開通緝呢?

萬引靈丹是天國之寶,宇宙間的稀有妙劑,它是千手者怪從天庫里偷來的,來路不正.現(xiàn)在此寶忽然失竊,魔國當然不便宣布被竊真相,以免自揚其丑,所以通天教主只能假借別的原因,暗令通緝,同時又派遣許多妖魔人物,四出察訪,追拿鄧耶于。再說鄧耶子挾著萬靈引劑,安全逃抵地國中洲,心里非常高興。他暗想道:“有了這宇宙間的妙劑,我就能煉出許多金丹和仙藥,丹藥煉成之時,便是我白日升天之期。”

那萬靈引劑只不過是一種奇妙的藥料,但制煉金丹仙藥,還需要靈芝,玉露,仙花,千年首烏,萬年人參,金果,雪蓮,丹砂,龍精,風液等奇珍異物,互相混合,才能收君臣輔弼之效。

因此,鄧耶子到了地國,就假扮江湖郎中,潛赴昆侖山搜采靈芝,雪蓮,仙花,五露等珍品。真是無巧不成事,那天,他忽然聽到一聲龍吟似的長嘯,發(fā)自昆岡,聲震山壑,這就引起了他的注意。于是他隱匿了自己的身形,翹首向高處觀察,不久,就看到了一男五女駕著輕霧,從昆岡飄飛而下,不覺大吃一驚,因為他認識那男的懸水上郎君——龍祖的后裔,五女都是龍風山上龍公鳳婆的女兒.他暗忖道:“莫非東窗事發(fā),國王通天教主派他們前來捉我?”

后來鄧耶子又看到那龍氏五鳳對水上郎君非常親熱,親熱得超過了普通的友誼,才開始放心,認為他們和他自己一樣,也是偷逃下凡,決不是來捉他的。

他又暗想道:“噢!是了,他們戀奸情熱,私奔下凡?!?br />
他放心之后,忽起貪念,因龍精和風液是煉丹所需的主要副料,那都是他所志在必得的東西,除非他們不做合歡之事,否則,他得此二物,易如反掌。

這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機會,怎可交臂失之呢?因此,鄧耶子就決意盯梢。他一直遠遠地跟隨在水上郎君和五鳳的后面,果然,到了四川巴縣,水上郎君與大鳳在邸舍定情,龍精風液被鄧耶子暗中收取,使他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照理,鄧耶子既已唾手而得目的物,就應心滿意足,可是貪念太重,一心要想多煉金丹仙藥,所以他不顧后果繼續(xù)盯梢,希望獲取龍精鳳液多多益善。

且說水上郎君雇了一艘中型航艇,攜同五女,沿著大江順流而行,一路水光山色,莫不勝收。巴蜀號稱天府之國,山珍異味,應有盡有,更兼水上郎君出手闊綽,賞賜很多,艇夫們侍奉酒肴茶水,加倍殷勤,他們竊竊私議,都認為對方若非官家之子,便是王族后裔,所以旅程服務非常周到。

骯艇自巴東經巫山,在夷陵以西,巫峽以東,飛渡黃牛灘,崆嶺灘以及新灘,該處水勢險惡,礁石林立,波濤洶涌,懸崖削壁,奇絕天險,水程難行,艇身激烈顛簸,若以長江三峽比作航道上的毒蛇,那酉陵峽便是可怖的蛇口,可知其峽雄之險,無怪龍氏五女大驚失色,即使水上郎君也不禁凜然心動。

可是他們也有快樂的時候,譬如到了夔州(又稱荊門)附近地段,舍艇登陸,由艇夫領路,探尋漢代美人王嬙的故鄉(xiāng),以及諸葛武侯的八陣圖遺跡,又遠游巫山的獨秀、筆峰、集仙,起云、登龍、望霞、聚鶴、棲風,翠屏、盤龍、松巒和仙人(又名神女)等十二峰,井赴朝云廟訪問了巫山之女,最后到達妙用真人柯,謁見巫山神女。

巫山峰巒上矗云霄,山腳直插江畔,太華衡廬,皆無此奇,宜為神仙清修之所。

龍氏五鳳與巫山之女一見如故,非常莫逆,后者不吝指教,在秘室中面授機宜,無非是男女云雨的奇妙理論。

他們在妙用真人(即巫山神女)那邊,也受到親切的接待,真人還破例為這批不速之客舉行了絲竹演奏,都是仙家名曲,非人間所有,曲曲妙音,播傳峰頂,裊裊不絕,頓使山猿鼓舞,狂嘯歡呼。

二位主人既然如此熱情,一個指導云雨妙術,可以增加人生樂趣,另一個演奏仙曲,以娛佳賓,那么,客人就不得不有所表示,酬謝高情厚誼,于是水上郎君就拿出二粒金丹,分贈二位主人,賓主皆大歡喜,珍重道別。

在這樣的場合里,那領路的艇夫卻是凡夫俗子,當然無福參加,因水上郎君在事前再三吩咐,叫他在巫山山麓等候,一不準離開原處,二不準上山,以免這種風流雅集被他傳入人間,引為怪事。

他們在山上逗留的時間并不甚久,而山下的艇夫已經等候了三日三夜,好在他身邊帶著干糧,因此沒有挨餓,真所謂山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

當時,那艇夫實在不耐煩了,幾次三番想要離去,但他又想到那些貴客都像財神,出手慷慨,看在錢的面上只得耐心靜候,果然,三天之后,他遙遠地望到他們下山而來,不禁大喜,連忙上前迎接,歡聲招呼。當然他也收到酬報。水上郎君賞他金元寶一錠,重約十兩,嚇得他以為這位貴客發(fā)瘋了,把金元寶作為賞錢,不覺呆了一下,后來看到對方毫無異狀,且不像是開玩笑,他終于伸出顫抖著的雙手,接受了這筆財物,不由喜出望外,嘴里橫謝豎謝,又巴結地領路而行。

他們回到艇上,已近黃昏,水上郎君吩咐開飯。

大江水危灘險,不宜夜航,艇泊江畔,準備過夜,同時他決定今夜要與二鳳洞房,以便他們從巫山之女那邊所學到的云雨理論,付諸實踐。

這艘中型航艇,除了艇員宿舍與餐廳之外,另有三個雅潔的客房,大鳳與幺鳳合占一室,三四雙鳳同占一室,另一室當然是水上郎君與二鳳的新房。

單說水上郎君與二鳳,被大鳳等姊妹四人送入洞房之后,房內沒有第三者,新夫婦就可以毫無顧忌地談親密的情話了。

興趣勃然,樂在心頭,水上郎君開始道:“親愛的,新婚初夜,我們先來清談,既可增添情趣,又不辜負良宵,你是否贊成?”羞人答答,喜上眉梢,二鳳輕聲答道:“只要郎君喜歡,妾身自當遵命,不過,談什么呢?你說吧!”

水上郎君含笑道:“古人道;‘洞房花燭夜,金榜掛名時’,可是,為夫羈身貴國,功未成,名未立,自覺慚愧,探恐日后未能為賢妻爭取榮華富貴,不免耿耿于懷?!倍P安靜地坐在床邊,姿態(tài)自然,柔聲道:“依妾身看來,功名富貴猶如浮云,何足掛齒?妾身只要能與郎君久長廝守,于愿已足,即使常啖清菜淡飯,亦所甘心?!?br />
肅然起敬,水上郎君從椅上站起身來,拱一拱手,然后又坐下道:“我妻賢淑,為夫高興極了。話雖如此,但大丈夫立身處世,總須有一番作為,方稱不虛此生?!倍P雙眸含情,微笑地道:“這是郎君的抱負,也是丈夫的才智,妾身萬分喜悅,何況郎君文武全材,將來出入頭地,自在意中,不過,對于前程事業(yè),進取之志不可無,而退讓之心也不可少,最好是隨其自然,避免強求,所謂曠達保身,永享天樂?!彼侠删溃骸拔移拗詷O是。為夫倒要再問:夫妻之道如何?”

二鳳反問道:“關于哪方面呢?”

水上郎君道:“一般的生活上。”

二鳳道:“夫婦之道,以愛為基礎,再加上雙方的諒解?!?br />
水上郎君道:“那么,在床第上呢?”

二鳳嬌羞地道:“這個……不知道?!?br />
水上郎君戲謔地道:“那巫山之女不是已經告訴你了嗎?”

二風道:“不過,妾身不大喜歡,因為她的話似乎太過火,羞人的,我覺得不好意思。”

水上郎君道:“這是神圣的,幸福的,美好的,快樂的……來吧!親愛的……”他說著,站立起來,走近床邊,把二鳳緊緊地摟在懷里,接著道:“你撩人的……”

于是他吻她了。二鳳的雙頰發(fā)紅了,呼吸急促,渾身漸漸地熱起來,纖纖玉手情不白禁地也緊抱著水上郎君。

她本想抑制自己,不要過份放浪,以便保持尊嚴,免被丈夫看輕,但她敵不過丈夫的熱情狂放,因此立即失去主動、無法自我控制,終于閉著雙眸,享受他給她的深吻。吻發(fā)出了熱力,熱力產生熱情,熱悄化作欲焰。

這是男女雙方一夫妻都有同樣的感覺。

于是水上郎君抱起了二鳳,輕輕地,又小心地,將她放置床上,順手脫去她的繡鞋。接著,他拉攏床帳,又脫下自己的衣褲和軟靴之后,就敏捷地進入帷帳。

食色性也,美色當前,誰不愛好?水上郎君身為第二次新郎,已有性的體驗,所以他對付二鳳的渾身解數(shù)與對付其姊大鳳比較,則更有魅力??墒?,對于她,他的某些動作顯然是太輕薄了,無禮貌的,近于侮辱的,且有損女性尊嚴的,可是在她身邊的主動者,卻是她親愛的丈夫,那末,情況就不同了。在意料中,她對他的種種逗挑舉動,似乎都不以為忤。不但如此,而且她除了暗表歡迎之外,芳心甚為喜悅,固為她熱情如火,處處表現(xiàn)逆來順受,態(tài)度非常合作。水上郎君是何等人物,豈有不知她新婚燕爾,渴望初試云雨,而作出顯著反應的原因?總之,二人纏綿于小世界里,一切的過程都是妙在不言中。

梅開二度之后,夫妻格外恩愛,并肩擁抱而臥,二人卿卿喁喁,說下盡的甜言蜜語,講不完的風流體驗,直到五更,方才睡熟。

次日清晨,航艇開舵,大鳳等姊妹四人早巳起身,但不敢驚動新婚夫婦,等候了許久,不見動靜,只得先進早餐,直到近午,水上郎君與二鳳起身開了房門,鳳姊鳳妹等就依次走入房內,向新夫婦道賀,大家歡笑一番。

不久,艇上管事備妥豐富的酒肴,吩咐侍役來請他們用膳。

午餐時間,航艇照例暫泊岸畔,因艇夫們也都要吃飯。

在餐室里,他們六人同坐圓桌旁邊,首座是水上郎君,在他的左右奉陪著大鳳和二鳳,接著三鳳四鳳依次列席,幺鳳則敬陪末座。

幺鳳宇起酒壺,分別替水上郎君和四位姊姊斟酒,最后她也斟了一杯給自己,于是大家開懷暢飲。水上郎君面對五位如花如五的美女,興致極高,食欲大振,三鳳四鳳和幺鳳等殷勤勸酒,不知不覺地他已飲了二十大杯。醇酒美人,準不喜愛?現(xiàn)在,大鳳和二鳳已是他實際上的妻子,而其余的三位鳳女不久也將與他輪流成親,五姊妹共伴一夫,這種艷福,天上無,人間少,而在魔國所見到的也不過是他們而已。

五位鳳女之中,只有幺鳳最為刁蠻多計,她往往會想出花樣,作弄水上郎君。

這時,她看到水上郎君態(tài)度放浪,面色微紅,似已半醉,于是她就對三鳳和四鳳使了一個眼色,她們心里明白,點頭表示同意。

接著,幺鳳鄭重地對水上郎君道:“喂!郎君,人家都說你是文武全才,小妹對于你的武功已經領略,確是非常高明,但我不相信你在文藝方面,有什么特殊之處,你何不一獻才能,以證名符其實?”水上郎君大笑道:“哈,哈,哈哈,你想考找?”

幺鳳道:“不是我想考你,是三姊和四姊?!?br />
他笑嘻嘻,目光隨即轉向三鳳四鳳,接著道:“是你們嗎?”三鳳含笑點頭,四鳳并不回答,等于默認。

幺鳳道:“不錯吧!我沒有說謊,不過,她們—個是主考,一個是改卷,但考試題目則要由我指定。”

搖頭晃腦,好像冬烘先生那樣,水上郎君道:“噢,我明白了,那是你們聯(lián)合考我,不是嗎?”

幺鳳道:“也可以這樣說?!?br />
水上郎君道:“小妹,這事現(xiàn)在使不得,使不得?!?br />
幺鳳翹起嘴唇,不悅地問道:“為什么?”

水上郎君陪笑道:“現(xiàn)在我已醉了,在酒不醉人人自醉的情況之下,文思失靈,怎能應考?”

幺鳳堅持道:“不行,我們現(xiàn)在非要考你不可?!?br />
雙手亂搖,水上郎君道:“現(xiàn)在考我,小妹,我會出丑的?!?br />
幺鳳微笑道:“是的,那正是我們的愿望?!?br />
水上郎君驚異地道:“你們?yōu)槭裁炊家页龀???br />
幺鳳瞬了一瞬美目,若真若假地道:“是的,我們要你出丑,因為剛才你太猖狂了,只對大姊和二姊說笑,沒有把我們三人放在眼睛里……”她說到這兒,停了一下,對大鳳和二鳳也使了一個眼色,接著往下說道:“不但如此,如果你沒有什么文學修養(yǎng),我們還要革除你文武全才的美名,使你成為一個微不足道的武夫、俗物,并不準亦在我們姐妹行里稱霸逞雄?!?br />
水上郎君心中大急,連忙辯護;苴.“好小妹,你誤會了,我決無此心,三妹,四抹,你們也不要誤會,我……我我是……”

幺鳳立即揮手阻止他再說下去。她用冷酷的語氣說道:“你不必為自己解釋,如果你看得起我們三人,快些向我領取試題……剛才你說酒醉,文思失靈,那完全是言不由衷的。當年李白,他能飲酒百杯,成詩百篇,目前,你郎君不;過飲了十幾二十杯酒,就推說文思失靈,豈非笑話奇談?你身為丈夫,號稱文武全才,竟然推三阻四,還要花言巧語,假借理由,企圖搪塞過關,即使三歲孩童也不會相信你的話,你當我們三姊妹是什么人?你的大丈夫氣概何在?”這時,大鳳和二鳳已知幺鳳的用意,所以她們二人面現(xiàn)笑容,并不開腔,靜觀事態(tài)發(fā)展。

水上郎君對付女性自有一套本領,“小”的功夫非比尋常,他聽到幺風如此重言重浯,毫不生氣,反而嘻皮笑臉地道:“喂!好小妹,你這又何必呢?我們都是親人,并非冤家,你沒有理由說我‘不把你們三人放在眼里’。你這句話真是太冤枉我了,使我非常痛心,因為我可以宣誓,既無此意,又無此理而有像你所說的那樣事實,這一點我必須要為我自己辯明。至于你們,不,我的三位親人想要考我文才,我并不反對,但我要求最好假以時日,容后補考……不過,根據(jù)目前的情況,三妹和四妹可能會答應,但小妹是否也肯同情我酒已亂性,卻不敢確定,因此,我只得遵命應試,請小妹賜下試題吧!”

幺鳳道:“男子漢裝腔作勢,毫不直爽,我最討厭……現(xiàn)在我問你:你擅長作文,還是吟詩?”

水上郎君笑道:“二者都不是我的專長,不過,我對作文較有興趣?!?br />
幺鳳道:“詩呢?”

水上郎君故意顯出有些尷尬的神色,訥訥地道:“詩?當我有靈感時,偶一為之,但現(xiàn)在沒有靈感,恐怕不行。”

幺鳳得意地笑道:“那好極了,我偏要你作詩,讓你出丑,以后也好收斂你的狂態(tài)?!彼侠删寮僮黧@慌之狀,說道:“呱!我的親人呀!你真厲害,我服你了……但是,請你,好小妹把詩題出得簡單些?!?br />
幺鳳冷然道:“你不要親人親人亂叫,肉麻當有趣,現(xiàn)在,這兒是什么地方?我們是考試官,你不過是考生而已,明白嗎?”

水上郎君端正了態(tài)度,拱一拱手,說道:“是,是,考官人人在上,晚生明白了?!?br />
他的姿態(tài)引得大二雙鳳捫嘴而笑。

幺鳳道:“你聽清楚,詩題是‘三峽’,做七古一首,時限—炷香。”

這次幺鳳上當了,她不知道那水上郎君是拙于文而巧于詩。水上郎君又裝出吃驚的樣子,道:“前日我們經過三峽,今日考它就出這個題目,難題難做,使我考生非常為難,但現(xiàn)在我只得勉為其難了,如不當場出丑,難矣哉,難矣哉……”他說著,歪過頭去,笑向大鳳道:“大妹,煩勞你準備文房四寶?!?br />
大風含笑,點頭起身,走出餐室,回到自己房中,取了筆墨紙硯,正想重回餐室,忽見一個像幽靈般的影子,從對面二鳳的新房里一閃即逝,瞬息不見。她走近那新房的門前,向內觀察,但一切毫無異狀。她以為自己眼花,因此不以為意,就逕返餐室,把文具放在另一桌上,當時由二鳳前來蘸水磨墨。

水上郎君立即起身,走到那桌旁坐下,握筆按紙,低頭疾書。

他先寫題目“三峽”,不久,半炷香的時間還不到,他已做成一首七古。他拿著詩箋,先看了一遍,自覺無瑕可擊,尚稱滿意,于是立起身來,走到四鳳的身邊站停,把詩箋遞上,說道:“拙作請閱卷大人斧正。”

這時,幺鳳和三鳳都把身子挨近四鳳,在旁輕誦,大鳳和二鳳也走到四鳳的身后,偷看丈夫的新詩,而水上郎君早已坐回原位,一邊飲酒,一邊觀察那五位親人的姿態(tài)和神色,覺得她們各有其妙,于是心中大樂。

只聽到四鳳朗通道:“三峽”?!笆竦啦浑y蜀江難,三峽江中多險濰,我過此地失魂魄,至令尚覺心膽寒?!?br />
三鳳道:“起勢有勁,但只可點,而未可圈?!?br />
四風接著誦道:

“水勢逆折漩渦急,猿聲凄慘杜鵑泣,澎湃狂瀾萬丈翻,浪花高濺江云濕?!?br />
三鳳又道:“上三句平平,但第四句:‘浪花高濺江云濕’,此乃奇句,不可多得,可喜可賀。來!我們姊妹五人應敬郎君一杯?!庇谑晴埒P立即為各人斟酒,五位鳳女同向水上郎君干杯,以表賀意。

水上郎君也干了杯,謙虛地道:“多謝抬愛謬獎,本郎君殊感慚愧。”幺鳳把嘴—撇,說道:“這樣的態(tài)度是對的,不過,現(xiàn)在暫勿得意,且看后面是否還有佳句?!?br />
四鳳繼續(xù)誦道:“一灘才過一灘來,奔雷激電聲喧咴,山石水礁列戈戟,失勢葬入魚龍?zhí)ァ!比P口評道:“第三及第四不失為佳句,可圈。”

接著,四鳳又誦道:

“歷盡險灘日正午,更生重慶忘艱苦,云迷巫峽十二峰,峰峰闕處青天補。”

三鳳拊掌大笑道:“結句大妙,理應侑觴祝賀,來……”

幺鳳連忙阻止道:“且慢!結句雖佳,但與上句的意思不相連貫,怎可敬酒?”

水上郎君道:“怎么意思不相連貫?”

幺風道:“你再仔細想想?!?br />
大鳳和二鳳同聲道:“小妹的意見不錯?!?br />
四鳳道:“小妹指出:既是‘云迷巫峽十二峰’,當然十二峰都已被云掩遮,那末,何來峰峰的闕處,豈非意思自相矛盾了嗎?”水上郎君點頭嘆道:“是,是,指責得是,不但不宜敬酒,反應罰酒三杯……不過,現(xiàn)在我又想到另外二句,‘云迷巫峽三五峰,余峰闕處青天補’,代替原來的二句,不知三位考官大人能否通融?”

四鳳道:“好雖好,但氣勢較弱,不及原來的二句雄偉,我想把‘迷’字改為‘散’字,不知是否妥當?”

幺風道:“巫山多云,十二峰不可悉見,所常見的不過八九峰而已,因此,云迷巫峽十二峰之句,似乎不能成立,至于云散巫峽,十二山峰全能見到,這種景象是否可能呢?”

三鳳道:“寧宙景象,瞬息萬變,云迷巫峽十二峰是可能的,而十二山峰全能看到,也非決不可能?!辩埒P道:“喂!郎君,你是啞的,怎么不開門?”

水上郎君道:“你們考官正在推敲,我是考生,沒有置喙余地,所以我只好靜默。”

對著水上郎君,嘴巴一撇,眼睛一白,幺鳳道:“阿??!現(xiàn)在—本正經,倒會作狀?!?br />
大鳳道:“我也想出一句,可否容我發(fā)言?”

三鳳道:“當然可以。”大鳳道:“云隙忽現(xiàn)巫峽峰,末句‘峰峰闕處青天補’照舊,不知是否熨貼?”

二風道:“我覺得這句很好?!?br />
三風道:“我給你們搞胡涂了,不知道哪一句好。”

四鳳道:“郎君,你的意見如何?我準許你發(fā)表高論。”

水上郎君看著五女辯論詩句,互相推敲,心里非常高興,他說道:“我以考生的資格來批評考官,似乎不很適當,我想這樣吧;我的同窗好友文曲星君,現(xiàn)在天國,將來我見到他時,再提出這個問題,請他斧正,你們覺得我這樣做好嗎?”

幺鳳道:“你能虛心向人討教,這是對的,希望你以后經常保持這種態(tài)度。”

二鳳道:“對于郎君的新詩,現(xiàn)在我以主考官的身份下結論了?;旧线@首詩,雖有小疵,卻無敗筆,勉強可稱佳構,我想批它九十分,準予及格,四妹,小妹,你們同意嗎?”

四鳳道,“我贊成?!?br />
幺鳳道:“小妹沒有異議。”

三鳳道:“郎君衛(wèi)冕成功,保持了文武全才的榮譽,我們姊妹五人應該敬酒相賀。”

幺鳳一邊斟酒,一邊對水上心郎君說道:“這次算你僥幸得手,下次我們再要考你一下?!彼侠删α?。五位鳳女陪著他笑。于是大家舉杯,一飲而盡,酒醉飯飽之后,各自回房休息。且說二鳳和水卜郎君回到臥房,看到床上已經換了一條新褥,心想:那是艇役換的。

他們絕對想不到那新褥不是艇役所換,而是野仙鄧耶子以新易舊,又偷去了他們的龍精鳳液。

這時,航艇早已開舵,江流湍激,艇駛如飛,不日到達巴陵,此地為洞庭湖入口處,乃湘省的門戶,氣象萬千,形勢雄偉,水上郎君吩咐艇家在此停泊,準備登岸游覽。

艇家立即移艇江畔,下錨停定。

水上郎君正擬率領龍氏五鳳上岸,忽見一位白須老者,手握藤杖,從跳板走上艇來。向水上郎君鞠躬為禮,狀甚恭敬。他朗聲道:“不知貴客駕臨敝地,有失遠迎,千祈原諒?!?br />
水上郎君連忙還禮道:“不敢,不敢,請問老丈高姓大名?”

那老者道:“老朽岳陽山人,幼喜吐納之術,略有成就,今午遠望上游,發(fā)現(xiàn)瑞氣隱現(xiàn),沿江而來,知有異人過境,是以在此等候,不料竟是龍裔公子,本地數(shù)萬居民有救了?!彼侠删斎坏溃骸吧饺舜搜允呛我馑迹俊痹狸柹饺说吐暤溃骸肮谟兴恢?,最近洞庭湖出了蚊精,自稱水府真君,法道無邊,威力絕倫,在湖口興風作浪,揚言水淹巴陵,要奪取洞庭君的王位,并擬強娶洞庭君的孫女青霓公主為妻。三日前,他在岳陽樓畔與洞庭君的愛弟錢塘君大戰(zhàn)三百回合,結果,錢塘君負傷鍛羽而去,部屬毛南二尉亦受重創(chuàng)。那蚊精水府真君陸戰(zhàn)得勝,閃焰高漲,約定今晚五更與洞庭君水戰(zhàn)。如果發(fā)生水戰(zhàn),江湖波浪大作,洪濤萬丈,當?shù)匕傩毡貙⒃嵘眙~腹,無可能幸免。老朽不忍見此慘劇,特地前來懇求公子,至盼援助洞庭君—臂之力,除此妖孽,真是功德無量?!彼侠删驳吐暤溃骸班蓿∮羞@種事?那妖精以前有否傷人?”岳陽山人道:“人倒不曾傷過,但大批水族魚蝦卻被其吞食果腹?!?br />
水上郎君疑惑地道:“不可能,既是妖精,豈有不傷人之理?”

岳陽山人道:“事實如此,老朽不敢胡言亂道。”

水上郎村半信半疑地道:“這倒奇了!既然如此,山人請先回去,今夜五更我準備臨場觀戰(zhàn),以便見機行事?!?br />
岳陽山人道:“這事非同小可,務望公子鼎力援手,滅此妖孽,造福萬民?!?br />
水上郎君點頭道:“請山人放心,我自有主張。”于是岳陽山人又必恭必敬地作了一揖,告辭而去,但臨行時,他又鄭重地向水上郎君道:“事關本郡數(shù)萬人生命,盼望公子慈悲,功成之后,上天必有好報?!?br />
水上郎君道:“山人無須憂慮,屆時我當略盡綿薄,這是我義不齊辭的。如果山人有興趣的話,不妨與我同去,今夜三更,你我在岳陽樓頭再見?!?br />
岳陽山人與水上郎君談話的聲音極低,除了龍氏五鳳之外,所有艇員都未聽到。' ' ' ' ' ' ' ' '

等到岳陽山人離開航艇,水上郎君轉身對著五鳳姊妹笑道:“不要上岸了,讓我們把這事預先研究—下,以免臨時慌張?!彼麄兓氐脚P室,剛剛坐定,艇役忽在門門出現(xiàn),他說道,“有老翁求見公子,他在餐室坐著等候?!?br />
水上郎君問道:“是不是剛才來過的那位老先生?”

艇役道:“不是,剛才來的是白須,觀在來的是黃須?!?br />
水上郎君道:“知道了,你先去回話。說我就來?!?br />
艇役去訖。

水上郎君劉五鳳姊妹道:“本族的洞庭君來了,你們都隨我出去,讓大家認識,以后也好說話。”

他說著,即從座起,舉步走向餐室,后面跟隨著五鳳姊妹。

洞庭君一見水上郎君進入餐室,立即起身跪拜,在他身后的小童龍孫也慌忙隨著祖父跪下,合著雙早亂拜不已。

洞庭君邊拜邊道:“不知叔公駕到,恕侄孫等未能遠迎……”

水上郎君連忙把他們祖孫拉起,并命回坐原位,接著他自己也坐下來,說道:“龍君怎知我到了這里?”

洞庭君欠身道:“據(jù)巡江夜叉報告:叔公降臨,所以侄孫急忙前來請安,連衣冠也來不及換了?!?br />
水上郎君道:“有勞你了。”

這時,洞庭君注意到水上郎君身后站著的五位美女,問道:“恕侄孫眼拙,不知那五位姑娘是本族哪一房的?”水上郎君道:“她們都是拙荊。”

洞庭君大驚道:“原來都是叔婆,請恕侄孫剛才失言,……”他急忙起身,向龍氏五鳳跪拜,接著道:“侄孫拜見五位叔婆?!?br />
那小童龍孫也學著他祖父的樣,跟著跪拜。

龍氏五鳳等都上前扶起洞庭君和龍孫,異口同聲道:“龍君請勿多禮?!?br />
水上郎君也幫腔道:“龍君是—方之尊,德高望重,我們的輩份雖高,究竟是后生小子,何況雙方都是五服之內的族親,何必行此大禮。”

洞庭君道:“族親眾多,正系支系何止萬千,互不相識,若見面時,彼此不知是族親關系,禮數(shù)雖疏而不罪,若已經知道,則禮不可失。”

原來四靈之首的龍族,在原始時代已分為二大系統(tǒng)——正系與支系。正系的龍族曾受玉皇大帝敕封,尊為水國的君王,例如四海龍王,三川五湖之君及其上代龍族,都屬正系,有職有權,歷代相傳。支系就是水上郎君,及其上代與最上代的龍族——祖龍或稱龍祖。

自從有龍族以來,要算龍祖的輩份最高,他在原始時代出世,有功于天國,但不愿受玉帝誥封,在不得已的情況之下,玉帝乃封宗龍為水國之長,現(xiàn)在的四海龍王,三川五湖之君,包括洞庭君在內,都是宗龍的后裔。根據(jù)南北二斗星君所珍藏的龍籍記載,祖龍與宗龍兄弟究竟是誰龍所生,都已無法查考。

正系龍族比較富有,娶妻早,生于也早,輩份卻低。支系龍族的家境清貧,娶妻遲,生子亦遲,但輩份較高 若以洞庭君與水上郎君為例,前者年已五千多歲,而輩份要比年輕的后者低了二輩,所以前者稱后者為叔公,其孫——小童則比水上郎君低了四輩。若論道行及武功,則正系不及支系良多,原因是正系龍族的子孫,過著舒適生活,富貴趨于逸樂,缺乏修煉之心。支系龍族的后裔大都有其遠祖之風,生性談薄,以財為草,以身為寶,勤于修煉,得道者多,所以龍族修成龍神龍仙,十之七八是支系出身。且說洞庭君拜見五鳳姊妹五人之后,就從身邊摸出分水寶珠五顆,送呈五位叔婆,各得一顆,作為見面之禮物,又奉贈叔公水上郎君——柄龍形寶劍,她們推辭再三,然后接受,各自納珠入懷,而他則隨手把劍放在案頭。不言可知,洞庭君之所以慷慨贈劍,無非是想討好水上郎君,博其歡心,然后樂于助他一臂之力,斬殺蚊精——水府真君,因為此劍乃太古神器,一切精怪的克星,但正系龍族之中誰也不敢使用。

為什么?

龍形寶劍屬于水國十二神器之一,其威力與過去東海龍宮的金箍棒有異曲同工之妙。在水國,誰也不敢使用金箍棒,最后物遇其主,為齊天大圣孫行者所得。龍形寶劍亦然,在人材凋零的正系龍族中,沒有一個龍王或龍君有足夠功力和道行,膽敢用此寶劍。有神器而不能使用,等于廢物,洞庭君經過詳細考慮,最后又橫想豎想之后,終于決定贈劍,因為水上郎君的品級曾列仙班,道行武功,高深莫測,惟他才有資格做這把太古神器的主人。

水上郎君獲得龍形寶劍,心中甚喜,他謝過洞庭君之后,就開門見山地道:“剛才本郡岳陽山人曾來見我,談到今晚五更,龍君擬與妖精——水府真君在洞庭湖水戰(zhàn),未知是否?”

洞庭君道:“侄孫正為此事來與叔公商量?!彼侠删溃骸澳茄膩須v如何?”

洞庭君黯然搖頭道:“這妖孽的出處不明,來歷奇特,侄孫在三個月以前才發(fā)觀他蹯踞湖口,日吞魚蝦千斤以上,本湖水族死亡不可勝計,但并未傷人。最近這妖孽又揚言要奪取侄孫的地位,并欲強娶……”

水上郎君把手一擺,阻上了洞庭君的話鋒,接著他說道:“岳陽山人已將詳細情況告訴我,龍君無須復述,不過,我想知道,龍君目前已作了何種準備?”

洞庭君道:“侄孫已于昨日上奏天廷,懇求玉帝速撥天將前來助戰(zhàn),但恐遠水救不得近火,所以侄孫聞知叔公駕到之后,立即匆忙前來拜謁,千祈叔公救我?!彼侠删溃骸澳俏镁谷荒軌驌魯″X塘君,想來他決非泛泛之輩,不過,龍君不必驚謊,或許我能依靠這柄龍形寶劍的威力,消滅此妖?!倍赐ゾ廊坏溃骸敖裼惺骞鰣?,這妖孽必將惡貫滿盈了?!?br />
水上郎君神采飛揚地道:“假如我能斬除此妖,真所謂天有定數(shù),因為我到地國人間不過是偶然的事,恰逢那妖精興起禍害之時,何其巧也……”他說到這兒,停了一下,信心似乎加強,于是接著道:“現(xiàn)在我又蒙龍君贈我太古神器,想來那妖孽注定要死在我的劍下了?!倍赐ゾ笙驳溃骸笆骞判氖?,我為什么再要驚慌呢!”

水上郎君豪氣蓬勃,神色沉凝,說道:“讓我先觀察一下,這柄寶劍究竟有什么奇特之處……”他說著,隨即起身,順手從桌上拿了那柄拐杖式的寶劍。劍鞘的制作既古拙,又精細,上鐫“鎮(zhèn)魔驅邪”四個象形文字,筆法老練有勁,他反復觀察劍鞘,忽然看到一行小字,字跡若隱若現(xiàn),如不仔細檢視,根本看不出有這行小字。

這行小字是:“此劍永無出鞘日,若非水上郎君來一—太乙題?!?br />
水上郎君面現(xiàn)喜色,微揚雙眉道:“原來此劍乃是太乙仙翁為我而鑄,我未出世,劍先鑄成,奇事奇遇……”他邊說邊用力拔劍。

轟然一聲,猶如風雷交作,寶劍離鞘,勢如神龍出海,劍芒閃閃,耀眼眩睛,洞庭君祖孫以及龍氏姊妹均各懔然驚駭,不禁神色大變,踉蹌退避,幾乎跌倒。水上郎君大聲贊道:“好劍,確是好劍。”他按劍而立,姿態(tài)端莊,威武非凡。須臾,洞庭材祖孫驚魂初定,五鳳姊妹的神色屯逐漸恢復正常,他們方敢上前,圍住了水上郎君,看到那柄拐杖式龍形寶劍,長約三尺,劍身龍鱗片片,鱗光閃耀,劍頭宛如龍頭,鋒利無比。水上郎君道:“一劍在握,何愁妖孽不伏誅,龍君,你可放心,屆時,我必親來助戰(zhàn)?!?br />
洞庭君道:“多謝叔公,不過,那妖精神通廣大,武功道行萬分厲害,叔公千祈小心?!?

水上郎君道:“是,我會隨機應變,用計殺之。”他說完話,納劍入鞘,放回桌上。

洞庭君道:“那好極了,現(xiàn)在侄孫還有許多事情待辦,急須回宮,告辭了……”他說著,又將跪拜,但立即被水上郎君阻止,于是龍君抱拳作禮,舉步欲行。

水上郎君道:“且慢!……”他拉住那小童龍孫,順手從身邊拿出金丹—顆,納入后者的口中。依靠了這顆金丹的功效,那小龍孫后來修煉得道,又在“千年大比”中及格,終于肉身升天,成為龍仙。' ' ' ' ' ' ' ' '

是晚三更,月色皎潔,群星羅列,江水滾滾水流,洞庭湖波不揚,行人絕跡,大地靜寂。

這時,水上郎君整裝待發(fā)。他穿—上了龍鱗衣,外罩青袍,金圈束發(fā),手握龍形寶劍,腳踏離水薄靴,辭別五鳳姊妹,悄悄地離艇上岸。

他先到岳陽樓,會同岳陽山人,就騰云駕霧,緩慢地飄向洞庭,因時間尚早,無須匆忙趕路。

四更將盡,五更初臨,他們到達洞庭湖的上空,遠遠地望見湖心的水面上站著洞庭君,以及頭裹白綢,創(chuàng)傷未愈的錢塘君,還有許多儀仗人馬,聲勢極盛。

水上郎君低聲道:“山人,你站在云端觀戰(zhàn)。待我下去與龍君會合?!庇谑撬指盍艘黄≡?,向前催動,不久,接近湖心,就改駕輕霧,漸漸下降,躍立水面,洞庭君欣然迎接,立在旁邊助威的錢塘君也趨前拜見。不久,天色忽變,烏云四合,雷電交作。

水上郎道:“天國的雷公電母降臨了,大事無妨。”

又不久,狂風大發(fā),暴雨驟至。

水上郎君笑道:“風伯雨師也到了?!?.

頃刻之間,洞庭湖口翻起—陣狂濤,高達百丈,聲如雷霆霹靂,勢若排山倒誨,浪花洶涌,波影隱現(xiàn),直趨湖心。

水上郎君悚然動容,說道:“水府真君來了。”

洞庭君面色大變,心怯地顫聲道:“來勢洶洶,功力不在東海龍王之下,為之奈何?”

錢塘君也驚悸地道:“那妖孽怎么會有如此聲勢?”

一剎那,洪濤到達湖心,氣勢兇險非凡,把洞庭君的儀仗人馬沖得七零八落,不成隊形。

忽然,一個面如黑漆,眼若銅鈴,頭戴三梁冠,身披黑袍的道士踏波而來,走到洞庭君前面三丈之處站停。

水上郎君—見水府真君,心里暗驚,連忙避到洞庭君的身后。當時,狂風暴雨直向水府真君吹打,疾雷迅電也朝著水府真君的周圍轟擊,湖波彭湃,浪濤忽高忽低,雙方視線并不十分清楚,因此水上郎君的身份沒有被水府真君看山。洞庭君看到水上郎君突然躲避,行動可疑,心中大感驚慌,以為自己心目中的靠山——叔公,竟然膽小氣餒,臨陣退縮。

水上郎君已知其意,連忙低聲道:“龍君放心,我摸清了這妖孽的來歷細底,已有對付辦法,我為你壓陣,你快去與他答活?!?

洞庭君聽到叔公這樣說法,心里稍為寬慰,于是把手向上一揮,暗示雷公電母風伯雨師暫收神威,同時他前進三步,高聲道:“何方妖精,膽敢逆天行事,危害水族安寧,目前天威業(yè)已降臨,還不快快離開本湖,更待何時?”

水府真君仰天大笑,滿面不屑地道:“俺乃宇宙神圣,法道無比,豈畏天皇老子?就算是東海龍宮,俺要去就去,要走就走,現(xiàn)在俺不過想做個小小洞庭之主,有何不可?你這老兒,若能見機識相,立即遜位回避,并把你的孫女青霓公主配俺為妻,與你便是姻親,化于戈為王帛,俺也不為難你了,你看如何?”

洞庭君聽了這番言語,氣得龍須直豎,大聲吼道:“妖孽無理,本龍君好言相勸,你卻沉迷不悟,實為可惡,姑念你來此三月,未傷—人,若肯聽從本龍君良言規(guī)勸,收斂邪心,改惡為善,還可止你活命,否則天發(fā)神威,立刻要你粉身碎骨……”

“住口!”水府真君高聲喝斷了洞庭君的話柄,接嘴道:“你這老兒太不知趣,俺乃宇宙之雄,怎會受你恐嚇威脅?你不過將雷電風雨四神當作長城,但俺卻把他們視為糞土圬墻,—腳就可蹋倒?,F(xiàn)在,先要警告你:快些屢行俺剛才對你所提的條件,否則,俺發(fā)起怒來,就要一口吸于洞庭之水,再吐出來,然后水淹岳陽?!?br />
洞庭君大怒道:“妖孽口出狂言,恬不知恥,你有什么法道,盡管施展出來,本龍君倒要領教一下。”

水府真君輕視地道:“前日俺只用半分力氣,戲弄了令弟錢塘君三百回合,手下留情,給他吃些小苫,如今俺只要半個回合,就能把你打死,這樣一來,俺就娶吃掉你的心肝肺,拋棄你的屙尿屁,同時剝你龍皮,抽你龍筋,碎你龍骨,可是你的龍肉太過腥氣,俺也不喜歡吃,以免倒我胃口……你不相信,何妨試試看?!?br />
五千年來,洞庭君從未被人說過句重言重語,目前這妖精竟然在天國神將前面,惡毒侮辱,這口怨氣如何使他忍耐得下?他大叫一聲“妖孽”之后,立刻挺槍沖前,向水府真君當胸直刺。

水府真君的武器是一根“降龍木棍”,長約八尺,在宇宙之間,唯有太空國的土星上面才生長著降龍木,可稱木中之王,堅韌非凡,利用此木作棍,正好克龍制虎,萬分霸道。水府真君握此武器,對付洞庭君,有恃無恐,何況他的武功道行又高出洞庭君何止十倍。因此,他看到洞庭君猛沖過來,并不當它—回事,躲也不躲,直到洞庭君的槍尖離他胸前大約一尺左右,他才順手把棍向上一揮。不要小覷這一棍力量,它已經擊得洞庭君雙手虎口震裂,龍血直流,金槍把握不住,脫手飛去,穿過云層,直射上空,槍尖只差一寸距離,就可刺中在云端偷偷觀戰(zhàn)的岳陽山人,嚇得他幾乎魂靈出竅,連忙屈身縮頭,不敢逗留現(xiàn)場,立即狼狽地駕云遁逃而去。

金搶上飛之勢猶勁,好比一條小金龍,繼續(xù)往上飛騰,直達太空,余勁方盡,然后下墜,槍尖向下,槍桿向上,墜落在數(shù)千里以外的峨嵋山頂,金槍刺穿層巖,連柄沒入石中。

亂石埋葬金龍槍,留交后世有緣客。

再說洞庭君被水府真君—棍擊脫金槍,雙手受傷,大驚失色,急忙后巡,但水府真君怎肯就此罷手?他舉起降龍木棍隨后趕來,說時慢,那時快,水上郎君一看形勢危急,連忙飛躍而出,疾如箭射,一邊口里大聲叫喊道:“道友住手,棍下留龍!”

水府真君正待一棍擊下,想把洞庭君打成龍漿,忽見有人來救,口稱道友,不知是誰,急忙收棍,舉目細看,認得水上郎君,不禁內心暗驚,隨即問道:“你怎么也會在這里出現(xiàn),幾時來的?”水上郎君道:“剛才到此,奉命前來叫你回去。”

水府真召驚疑參半地道:“奉命,奉準之命?……”他正與水上:郎君說話之時,心神不免分散,半空中的雷公乘此機會,攻其不防,突然連發(fā)五雷,那是天國雷部最厲害的絕招之一,叫做五雷擊頂,又是雷公以往不肯輕易使用的手段。

五雷發(fā)如連珠,直轟水府真君的腦殼。

水府真君道行高妙,功力深不可測,急忙飛身后退,避過了四雷,但避不掉最后—雷,當即被雷公的第五雷擊中頭部,打得他頭昏腦脹,身不由主,現(xiàn)出原形,卻是一條頭如“小孤山”,身長蜿蜒數(shù)里的巨蚊。

原來水府真君是妖魔國偷逃下凡的蚊魔王,所以水上郎君與他認識,稱呼道友。

雷公見到自己一擊得手,妖精現(xiàn)出原形,心中大喜,隨即又轟出連環(huán)五雷絕招,電母也跟著助威。迅電縱橫閃射,風伯雨師更不敢貪懶,加緊發(fā)風興雨。雷電風雨的綜合造成了無比威力,對準蛟精全身亂轟,亂殛,亂吹,亂打,決心要將這妖孽悄滅之后,就可回天國去報功領賞,同時,他們還可向洞庭君討些好處。因此,四神聯(lián)手圍攻蚊魔王,非常賣力。

那蚊魔王已現(xiàn)出了原形,雖皮肉受到損傷,但其本身的道行與功力卻毫無影響。他心里只忌憚水上郎君一人,對于天上諸神絲毫沒有畏懼之心?,F(xiàn)在,他現(xiàn)形巨蚊,雙目怒睜,射出二道強烈的眼光,遙望猶如二個月亮,把電光逼回,迫得電母退避三合,同時他抬起頭來,張開大口,遠看好像巨型的山洞,口中吐出一股紅氣,好比火山噴焰,將霄公的連珠五霄溶化成灰。

雷公連發(fā)三次五雷擊頂絕招,都被紅焰溶解,失去威力,使他既驚且怒,因為他是雷部正神,本領高強,脾氣暴躁,一生打擊妖魔精怪不知凡幾,從未失手,但目前這蚊精竟然能幾次消滅五雷,怎不叫他驚上加驚,怒上添怒?于是他決定要加緊全力,施展渾身解數(shù),不惜兩敗俱傷,準備孤注一擲,接著發(fā)擊霄部至高無上的轟天神霄,霹靂三響,聲聞數(shù)千里之遙,直向水府真君蚊魔王的頭頂擊下。

這時,蚊魔王正感腹中饑餓,連忙張開巨口,又把霄公的三個轟天神雷,吸到口中,咀嚼一下,吞入肚里,當“點心”吃了充饑。

雷公看到三雷又都被這妖精收沒,嚇得魂飛魄散,企圖振翅飛逃,但立即被蚊魔王口中所吐的紅焰噴倒,坐跌云端,感到昏頭昏腦,勁力全失,幸虧電母冒險搶救,攙他起身狼狽地逃去。

這時。雷公全身已被蚊氣染成血紅,變成了好像地國紅毛部落里的土人一樣,那還是蚊魔王看他是天神身份,不便過分得罪天國,所以口下留情,否則他就要將霄公吸入口中,當補品吃掉,也好助長功力和道行。至于風伯,除了能發(fā)十八級臺風之外,沒有什么別的特殊本領,可是他投鼠忌器,不敢輕舉妄動,發(fā)出臺風,恐怕傷害中洲的百姓,以免罪犯天條,但也不敢自信,究竟十八級臺風是否能將這妖孽制服,因此,他的攻擊力量大為減低?,F(xiàn)在他看到雷公電母都已失威,自知無能為力,心生怯念,也就一走了之。

風伯如此,雨師當然并不例外。他助威有余,助戰(zhàn)不足,無論施出雨下如注,或大雨傾盆的法術,對蚊魔王言,雨水正好為其洗澡,使其五百年前所黏積在身上的污穢都已沖清,體垢既除,身心愉快,因此,蚊魔王對于雨師,不但不恨,反而心生好感。

雨師看到三個同僚都已失威,知道自己孤掌難鳴,獨木難支,好漢不吃眼前虧,急忙逃之夭夭。

四神去訖,一時風靜浪平,雨過天晴,一輪旭日由東方漸漸上升。現(xiàn)在,那條巨蚊——蚊魔王搖動著像丘阜般的蚊頭,伸縮著像長虹似的蚊舌,雙目炯炯地住視水上郎君,擺出像要撲竄過來的姿態(tài)。

這時,水上郎君的杖式龍形寶劍已經出鞘,左手握鞘,右手持劍,高高舉起,劍光閃閃,在旭日照耀之下,發(fā)射萬道金芒,直沖蒼穹,他也擺出準備戰(zhàn)斗的威勢。

蚊魔王對水上郎君的武器好像十分忌憚,遲遲不敢行動,似乎在等待時機。

水上郎君神色冷然,姿態(tài)從容,不但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的氣概,而且面部顯示出決心一斗,毫無妥協(xié)的余地。他把手向后一揮,暗示洞庭君,錢塘君以及許多水族人馬往后退開,以便他在廝殺時投有后顧之憂。雙方這樣僵持著,互不侵犯。

蚊魔王心里暗想:“剛才水上郎君說,他是奉命前來叫俺回去,難道俺私逃出國,已被朝廷發(fā)覺?如果是這樣的話,不好了,那就是他要捉俺回去,并非來叫俺回去?!?br />
同時,蚊魔王也在估計水上郎君的實力。他知道對方曾列仙班,道行武功奇妙莫測,自己雖是天不怕,地不怕,但看到對方手中的那把寶劍,心里不禁激烈波動,有一種以前從未有過的緊張,使他暗中疑惑,這是什么道理?那是什么寶劍?因此,他注視著水上郎君的寶劍,蚊身不敢動一動,因為他知道任何行動就會失去先機,自己送給對方一個殺傷的機會。那時,水上郎君心中也在盤算:那蚊魔王潛逃出國,剛犯了魔國的國法,覺得自己大可利用此一弱點,加以威脅,但恐對方野心未馴,不肯屈服,使他一時倒也不敢決定是否可以攻其弱點。他的另一想法;蚊魔王擁有降龍木棍——龍族的克星,自己屬于龍裔,多少會受到那武器的箝制,好在目前本人手中之劍也是對方的克星,寶劍與木棍相形之下,顯然已占上風,因此,他心里稍感寬慰。他繼續(xù)想:“蚊魔王在妖精中并非泛泛之輩,道行和武功在魔國也算是上上之選,正是勁敵。不過,最近自己犯了幾次色戒,可能功力受到了影響,是否還能遏制那蚊精,卻無充分把握。最后他又想到:“即使自己有殺死對方的能力,但在事實上,也不敢殺,因對方是自己的同僚,都是魔國之臣,殺死同僚是有罪的,通天教主決不會饒恕自己?!?

為了這個原因,他只是虛張聲勢,舉劍不動。

大陽普照大地,湖面反射波光,但四周靜寂。忽然,不知怎地,蚊精身不由已地縮進了頭顱,好像打了個寒噤,這就寓味著他已經頂不住,氣餒了。

水上郎君一見這種情形,不肯錯過機會,就決定用智不用力,于是高聲道:“道友,你知錯了吧!何必再裝腔作勢?你的頭部曾受雷擊,雷毒已在發(fā)作,不久即將潰爛而死,即使不死,你的道行也必大為削弱,可能永久無法恢復人形,萬年修煉之功毀于一旦,殊為可惜。不但如此,你私逃下凡,在地國中洲胡作胡為,以致罪犯天條,不過,你在下界,未傷一人,天律或可免罰,而私逃之罪,為魔法所不容,試問如何善后?”

實際情況并不像水上郎君所講的那樣嚴重,霄毒稍有影響,決不會促其死亡,或削其遭行,但這幾句話聽入那蚊魔王的耳中,卻倍以為真,不禁在其內心里冒起子高度的恐懼,終于使那蚊精閉合了雙目,初則流出晶光瑩瑩的淚珠,繼則淚如泉涌。水上郎君見此情形,心中暗喜,朗聲道:“道友,你如肯悔悟,改過從善,請點頭三下,我來為你消災延壽?!惫?,蚊魔王三點其首。

水上郎君即從身邊摸出一只小瓶,開塞倒出一粒仙丹,一分為二,半粒納入瓶內放還身邊,而將另外半粒仙丹拿在手中,對著那蚊魔王道:“道友,我贈你半粒仙丹,先治愈你的頭部內傷……”他說著,舉手一揚,把仙丹擲向蚊魔王,后者張開巨口,以舌受丹,吞入腹中。此丹果然奇妙,不久,蚊魔王的全身一縮,沉下湖底,又不久,一個道士從水平線下鉆出水面,踏波而立,拱手向水上郎君致謝,并微張其口,似有所問。水上郎君先以手作勢,阻其發(fā)言,然后道:“此地不是說話之處,今日午時三刻,請道友勞駕,到岳陽郡江邊航艇相敘,以便詳告一切……現(xiàn)在,你去吧!”蚊魔王又一拱雙手,將身微播一下,騰空化作一道長虹而去。

水上郎君三言兩語,便把蚊魔王勸服,大事化小事,小事化無事,兵不血刃,為地國與水國建立一件大功,無形中救了岳陽許多百姓和洞庭水族的生命,因他知道這種事情決不是單靠武力所能解決的。這時,洞庭君和錢塘君昆仲已經走到叔公水上郎君前面,拜謝解圍之恩,并恭請叔公和五位叔婆駕臨龍宮,盤桓數(shù)日,但后者推說另有要事,無法抽身,再三辭謝。

二位龍君看到叔公辭意甚堅,不敢強邀,于是雙方各道珍重而別。不說洞庭君收兵回宮,且說水上郎君騰上云端,向岳陽進發(fā),在中途,遠遠地望見三位天神率領許多天兵駕云而來。他心里明白,天國又派兵來捉蚊精。

于是他就按住云腳,迎面等侯。

不久,天神許旌陽,王靈官和巨靈神到了水上郎君前面,他不待請神開口,就拱手槍先道:“三位老友請了,在下有禮?!?br />
許旌陽本是斬蚊能手,天國派他前來鎮(zhèn)壓,非常適當,他與水上郎君,不是新知,乃屬舊識,連忙還禮道,“我道是誰,原來是龍裔公子——水上浪子,你怎么會在這兒?”

水上郎君道:“老許,在下現(xiàn)已改邪歸正,改名水上郎君,浪子之名早已廢棄不用了,因為不愿為仙,所以來到地國遛遛。你們來此有何貴干?”

許旌陽道:“名字改得很好聽,至于改邪歸正,倒不見得吧!好好仙人不做,卻到妖魔國去做邪官,還說改邪歸正,豈有此理?”

水上郎君道:“老許,你不要說得這樣難聽,人各有志,在魔國做官,情緒輕松而安適,你看,現(xiàn)在我還有閑情到這兒來踏踏方步,東隙西望,全身覺得舒服,有什么不好?”許旌陽道,“你有閑情,但我們沒有功夫。讓路!我們還有正事要辦?!?。

水上郎君故意道:“老許,何必心急.你們到底去干什么正經?”

許旌陽道:“不要耽擱我們的時間,誤了正事,那是不得了的??熳岄_!”

水上郎君笑道:“不讓路,除非你告訴我去干什么?”

許旌陽道:“我偏不告訴你。你這浪子,舊性不改,改名有什么屁用,快些讓路?!?br />
這時,王靈官已經看得眼睛出火,怒道:“你這小子,不識好歹,真是歪嘴吹喇叭,一股邪氣,還不讓開?”巨靈神也來幫腔說話,“不要兒戲,快滾開,你不怕我的巨斧?”

水上郎君毫不生氣,依然笑嘻嘻道:“二位老友,何必發(fā)惡,一本正經,勞師動眾,只不過為了一個小小的蚊精而已,是抑不是?”

許旌陽道:“是又怎樣?”

水上郎君道:“如果為了蚊精,你們回去吧!這兒投有你們的事。”

許旌陽道:“怎么?你搞妥了嗎?”

水上郎君道:“是又怎樣?”

許旌陽道:“那么,蚊精呢?”

水上郎君道:“走了。”

許旌陽道:“是你放他走嗎?”

水上郎君道:“不,是被在下勸走。”

許旌陽道:“勸走?你說謊,我不相信,一定是你放走的。那妖精罪犯天條,應受天誅,現(xiàn)在,你把他放走,這是犯罪的行為,我要逮捕你?!?

水上郎君大笑道:“你這天神,不識好歹,就算是在下放走,也不算犯罪,何況他是蚊魔王,你老許雖慣于斬蚊,但在下偏生要說,你不是他的敵手,我看你們還是空手回去吧2不要多羅嗦了?!?br />
許旌陽吃驚地道:“蛟魔王?唔,可能,怪不得那妖精不畏五雷擊頂和轟天雷……水上郎君,你說得對,我們三個都不是他的敵手,那么,多謝你了?!?br />
水上郎君道:“這還像話,不過,以后你們見到在下,不可前踞后恭?!彼f完話,也不打個招呼,立即催云而行,飛向岳陽。

××× ××× ×××

自從水上郎君三更離開航艇,前赴洞庭,直到五更三點還未回來,龍氏五鳳姊妹心里忐忑不安,焦急萬分,深以心上人的安危為念。

當水上郎君離艇后,不久,風雨交作,霄轟電閃,大江之水激起狂濤,航艇搖擺顛簸不已,艇夫們忙著關窗系纜,布置航艇的安全措施,艙內五鳳也正忙于商量是否應到洞庭,協(xié)助丈夫對抗水府真君的惡戰(zhàn)。

大鳳和二鳳已與水上郎君有了肌膚之親,夫妻之愛,自然對丈夫格外關懷,堅決要赴洞庭參戰(zhàn),但三鳳四鳳和幺鳳反對二位姊姊冒險,理由是:她們二人與水上郎君成親,藍田種玉,龍孕可期。倘郎君遭遇不幸,也好為他留下后代。順理成章的說法,應由三鳳四鳳和幺鳳前往參戰(zhàn),因為她們三人雖動凡心,但未開色戒,道行和武功絲毫無損,在必要時,尚可聯(lián)手抗敵,助郎君一臂之力,何況她們與他雖無夫妻之實,卻有夫妻之名,在名份上也應該冒險一行。

三位妹妹的理由使大鳳與二鳳之間有了不同主張。大鳳希望二鳳留在航艇,由她率領三鳳和四鳳共同出發(fā),叫幺鳳也留著陪伴二鳳。二風則懇求大姊和小妹留下,由她自己會同三妹及四妹代表出動,否則她是于心不安的。

幺鳳堅持不肯留在艇上,同時又不許大姊或二姊前往助戰(zhàn),她說道:“我們姊妹五人雖屬一體,但處事也要權衡輕重。目前你們二人的身份已較三位妹妹高貴,當然不能輕陷險域,況且這種事并非兒戲,而是隨時隨地要準備犧牲性命的,妹等三人在必要時有犧牲的義務,而大姊和二姊必須要為大體著想,就沒有這種權利……”

驀地,門外剝啄一聲,幺鳳立即停止發(fā)盲,起身前去開門,姊妹們也跟著走近門旁,心中甚喜,想是丈夫回來了.

開門一看,她們失望了。

原來門外站著岳陽山人,渾身被雨打濕,竟如落湯之雞。

只見山人,不見郎君,五鳳姊妹各自暗驚,大鳳連忙問道:“怎么老丈一人回來,郎君呢?”岳陽山人拱手道:“龍裔公子無恙,可請放心。老朽觀戰(zhàn),險遭不測,狼狽逃回,將來報告那邊的情況。”

龍氏五鳳聽到丈夫無恙,心里甚為欣慰。

大鳳生性仁慈,看到岳陽山人好像雨淋田雞,心中不忍地說道:“老丈衣衫盡濕,恐受風寒,何不暫借郎君的衣服一換?……”她說到這里,連忙敢變話鋒,接著對幺鳳道:“小妹,快去把郎君的衣服拿來。”

岳陽山人立即搖手道:“多謝夫人,老朽只說幾句話就要走的,無須更衣?!?

大風道:“那么,請老丈進來坐著說話?!惫Ь床蝗鐝拿?,岳陽山人就不拘小節(jié)走入房內坐下。雨水從他的衣衫上流下,艇房地板濕了一大灘。

幺鳳連忙斟了一杯熱茶,遞給岳陽山人。岳陽山人謝了一聲,雙手捧杯,喝了一口茶,隨即把杯放在桌上之后,說道:“老朽在云端觀戰(zhàn),那邊的情況非常緊張,水府真君本領高強,洞庭君不堪他的一擊,金槍被擊脫手,直飛上空,幾乎刺死老朽,因此,老朽寧愿放棄眼福,不敢逗留。當時,幸虧龍裔公子飛身躍出,救了龍君,同時天國的風伯雨師雷公電母也協(xié)力助戰(zhàn),當老朽離開洞庭湖時,遠遠望到那水府真君已中了雷公的五雷轟頂絕招,打成了原形,原來是—條粗長的蚊精?!?br />
幺鳳道,“粗長的蚊精,不知是否我國的蚊魔王?”

岳陽山人道:“老朽隱約地聽到龍裔公子稱他道友。”

幺鳳道:“郎君叫他‘道友’,不錯了,一定是那家伙?!?br />
二鳳道:“蛟魔王怎么會到這兒來?奇哉怪也!”

大鳳道:“說不定,他到這兒來,并不為奇,我們不是也在這兒嗎?”

幺鳳道:“如果真的是蛟魔王,郎君大概不會吃虧,至少是半斤八兩,也可能郎君稍占上風,因為他有龍形寶劍足以制敵。”三鳳道:“聽說那蛟精平時慣使降龍木棍,那也是郎君的克星……”

四鳳搶著道:“二件武器比較起來,金能克木,還是郎君略占優(yōu)勢?!?br />
大鳳道:“是的,我也有這樣的想法?!?

幺鳳道:“老丈,我想向你請教?!痹狸柹饺说溃骸安桓?,老朽知無不言?!?br />
幺鳳道,“敝姊妹想去參戰(zhàn),不知老丈之意如何?”

岳陽山人道:“不可,去不得;千祈不要去,夫人等金枝玉葉,豈宜接近戰(zhàn)區(qū)?那邊的事有了龍裔公子與天神們助戰(zhàn),自可穩(wěn)操勝券,何況水府真君已被打成原形,諒巳毫無作為,夫人等何必去呢?”

幺鳳道:“多謝老丈教言?!?br />
岳陽山人拱手道:“者朽告辭了。等一會龍裔公于回來,老朽再來拜謁?!?br />
他說完話,又一拱雙手,起身而去。

得到岳陽山人的報告和勸阻,五鳳姊妹就決定留在航艇,耐心等侯水上郎君回來。

這時,風雨已停,天氣晴朗,她們談談笑笑,時間過得真快,但日上三竿,仍未見郎君返艇,大家又開始發(fā)愁,不免猜測到最壞的后果,而幺鳳已經走出房去,立在艙面上,注意每一個走近江邊的行人之中,是否有水上郎君在內。不久,遠處出現(xiàn)了一個青色的人形,幺鳳眼光尖銳,一看就認出那是水上郎君。她知道他從云端降落于曠野無人之處,以免炫世駭俗,于是急步回身入房,高聲道:“郎君回來了!”眾姊妹聞言甚喜,大家走到艙面,向前觀看,果然不錯,郎君來了。

水上郎君面浮笑容,一邊揮手示意,一邊連縱帶跳,奔到岸邊,飛躍上艇,五鳳姊妹連忙歡迎,把郎君圍在中央,前擁后護地進入房內。先換去了他的濕衣,穿上便服,坐停之后,水上郎君就把剛才在洞庭湖水戰(zhàn)蛟魔王的情況詳細說了一道,聽得眾姊妹眉飛色舞,樂不可支,而幺鳳對于郎君處事適當,衷心表示敬佩,贊不絕口。

大風也將岳陽山人曾來報告消息的事情說明。水上郎君盛贊蛟魔王一棍的絕招,功力勁強,既把龍君的金槍擊飛,直上蒼穹,又借金槍上飛之勢,幾乎將站在云端觀戰(zhàn)的岳陽山人刺死,這種一石二鳥的棍法,美妙絕倫,他承認:如果他自己真的與蛟魔王交鋒,誰操勝券,未可逆料。他與五鳳姊妹們談談說說,直到近午,艇上管事已備妥午餐,請他們到餐廳進禽。

飯后,他們又繼續(xù)談話,無非是討論游覽的程序。忽然,艇夫前來通報道,“有個茅山道士要拜見客官。”

水上郎君吩咐道:“請他稍待,我就去迎接……”艇夫走出餐廳后,水上郎君接著對五鳳姊妹們道:“蛟魔王來了,這家伙好色,你們快回房去回避一下?!钡却齻兾匦χ胤咳ビ櫋K侠删统鋈グ羊阅跤霃d來,賓主相對而坐,艇役奉上香茗之后,他們開始談話。

蛟魔王首先問道:“俺私逃下凡之后,上司南宮元帥是否真的要你來叫俺回去?”

水上郎君道:“不,他不曾叫我這樣做?!彬阅醯溃骸澳愫孟褚彩撬教酉路玻菃??”

水上郎君道:“不,我另有任務,憑正式通行證件出國的。”

蛟魔王道:“什么任務?”水上郎君道:“恕難奉告?!?br />
磨磨牙齒,蛟魔王道:“那么,你我臨陣之時,你說是奉命前來叫俺回去,是否騙我?”

水上郎君道:“是的?!?br />
憤然作色,雙袖向外一揮,蛟魔王站起身來道:“匹夫!壞俺大事?!?br />
水上郎君道:“道友,坐下,稍安毋躁,我這樣做,是為你好呀!”

蛟魔王重新坐下,恨恨地道:“為俺好,豈有此理?”態(tài)度安詳,神色嚴肅,水上郎君道,“道友,你有所不知,天國又派遣了許遜(即許旌陽)和許多天神前來捉你,不是我,你現(xiàn)在還有性命嗎?”蚊魔王聽到許遜,心里更加生氣,大聲道:“那老賊以前殺死俺的下代子孫,不計其數(shù),他來得正好,俺正要找他算帳?!?br />
水上郎君道:“道友,你不要只逞血氣之勇,雙手難敵四拳,他有后盾,你是單身獨影,何況你在那時已經受傷,如何抵抗?”

心里不服,蛟魔王道:“俺會使用神火珠,把他燒死?!彼侠删恍嫉氐溃骸靶υ挘S遜先謀后動,有備而戰(zhàn)。難道他不會發(fā)出乾坤水瓶,把你的神火珠收去?!?br />
蛟魔王駭然道:“他有乾坤水瓶?這是海潮真人的法寶呀!”水上郎君道:“他不會向海潮真人借用嗎?如果你失去了神火珠,你的后果如何?……”

蛟魔王默然低頭沉思。

水上郎君接著道:“聽說天國即將發(fā)出公文,勒令我王懲治你的罪行?!?br />
這事是水上郎君故意捏造,目的在遏制蛟魔王的野心。

蛟魔王聞言失色道:“你怎會知道天國的事情?”

水上郎君道:“那是許遜告訴我的?!彬阅躞@疑地道:“你見到許遜?”

水上郎君道:“當然,不見到他,我怎會知道?”

蛟魔王的面色非常難看,顫聲道:“你在什么時候看到他?”

水上郎君道:“在你離開洞庭湖之后,許遜率兵趕到,我是在云路上碰巧遇到他的?!?br />
蛟魔王忽然站起身來,又突然坐了下去,坐立不安地道:“如果天國的公文到了我國,追究起來,俺命休矣……喂!龍裔公子,請你想個辦法救俺?!?br />
水上郎君心中暗笑,但他面不改色,說道:“道友不必驚慌,我已經要求許遜向托塔天王李靖疏通,暫將公文擱置?!彬阅跻苫蟮氐溃骸霸S遜是俺的冤家死對頭,他怎肯聽你的話,為我疏通?”

說謊說到底,水上郎君道:“許遜疏通是有條件的?!?br />
蛟魔王道:“什么條件?”水上郎君道:“他要我為你擔保,保證你永遠不做壞事,包括女色在內。”

蛟魔王欣然道:“你已經為俺擔保了,是嗎?”

水上郎君道:“沒有,我為什么要替你擔保?”蚊魔王怏快地道,“龍裔公于,你太不夠朋友了?!?br />
水上郎君道:“什么不夠朋友?你沒有向我保證永遠不做壞事,不犯色戒,我為什么要做你的擔保人?”

蛟魔王面色焦急,低聲下氣地道:“如果俺肯向你保證呢?”

水上郎君道:“那就不同了,我倒可以考慮這個問題。”

蛟魔王面現(xiàn)喜色,說道:“俺現(xiàn)在就向你保證,永遠只做好事?!?br />
水上郎君道:“口說無憑,誰相信你。”

蛟魔王道:“俺寫保證書給你,白紙黑字難道還靠不住嗎?”

水上郎君道:“保人本是呆人做的,不過,為了你肯改惡為善,我就做一次呆人吧!”

蛟魔王大喜道:“你有文房四寶嗎?”

水上郎君叫了一聲“來人!”

艇上管事進入餐廳,水上郎君向他要了筆墨紙硯,順手遞給蛟魔王。

于是蛟魔王坐在對面桌旁,以茶水磨墨于硯,然后執(zhí)筆按紙,開始疾書。

過了半炷香的時間,他已經寫好保證書,雙手遞給水上郎君過目。

保證書的內容是這樣:

立保證書者,蛟魔王也。茲因偶動凡心,私出魔境?偷入地國,潛伏于洞庭湖口,覬覦龍君寶座,企圖強娶青霓公主為妻,又不該打傷洞庭君昆仲,更不應與天國為敵,擊敗雷電風雨四神,以致罪犯天條。推根究源,實因本蛟魔王利欲充腦,色念薰心,一時愚昧,鑄此大錯,悔恨奚如。今由好友水上郎君面告:天國擬發(fā)正式公文,追究本蛟魔王之罪行,聞之不勝恐懼。探知事態(tài)嚴重,魂搖魄動,幸有通融余地,心寬氣和,為謀贖罪,惟有痛改前非,不犯邪色(正色除外),永為善事。本蛟魔王雖屬異類,實有人心,一言既出,終身遵守,倘日后再犯過失,甘受天譴,恐口說無憑,自愿立此保證書存用。此致龍裔公子水上郎君收執(zhí)

立保證書者:蛟魔王親筆 年 月 日

水上郎君看完保證書,笑道:“寫的太啰嗦……‘正色除外’是什么意思?”蛟魔王道:“那四個字請你高抬貴手,予以保留,因為將來也許有女人愿意嫁俺為妻,俺是要娶她的?!?br />
水上郎君道:“如果我堅持要你把‘正色除外’四字劃去呢?”

蚊魔王憂愁地道:“俺就不想做蛟魔王了,還是死好?!?br />
水上郎君罵道:“混蛋!”忽然他想到五鳳姊妹,于是改變語鋒,接著轉了一百八十度的彎,往下說道,“不過,食色性也,邪色不可,正色似乎應該通融,算了,我就依你吧!”

蛟魔王大喜道:“多謝你了,這樣才像老友?!?br />
水上郎君折好保證書,放入懷中,和氣地道:“道友,你放心,這件事我會替你在天國方面搞妥,保證不會出事,不過,本國方面可能還有問題?!?br />
蛟魔王道:“是的,俺也有這樣的感覺。”

水上郎君道:“你私出國境時,走哪一條路?”蛟魔王把嘴巴湊近水上郎君的耳邊,輕聲地說了幾句話。

水上郎君笑道:“好心計,虧你想得出……那么,出境時,是否有人看到你?”

蛟魔王自信地道:“絕對沒有?!彼侠删溃骸俺抑猓€有別人知道你在地國嗎?”

蛟魔王道:“除了你,沒有別人?!?br />
水上郎君又補充道:“除了我之外,我的侄孫洞庭君方面可能也知道……但不要緊,我會通知他們守口如瓶?!彬阅踔孕母屑さ氐溃骸坝忠闊┠懔恕!?br />
水上郎君道:“我是好人做到底的?!?br />
蛟魔王道:“如果這次俺能平安無事,俺一定要重謝你的?!?br />
水上郎君道:“怎么,你想行賄?我不接受。”

蛟魔王道:“俺不是這個意思,你不要誤會。”

水上郎君道:“只要你以后不做壞事,不犯邪色,不使我受累,這就算是你重謝我了?!?br />
蛟魔王道:“是,是,是?!?br />
水上郎君道:“現(xiàn)在你回去吧!你從來路出境,仍從原路入境……我還有許多事情要做?!?br />
蛟魔王道:“叨在知己,俺也下多謝,告辭了。”

水上郎君親自送他到了艇邊,彼此握手而別。

剛剛送走蛟魔王,岳陽山人就來拜訪。他對水上郎君消弭一場災害,使當?shù)匕傩彰庠夂平?,表示非常感激?br />
當然,水上郎君也客氣—番,他說:“這是天意,并非我的功勞?!?br />
同時他請求岳陽山人轉告洞庭君:上奏天庭時,懇求玉帝免將蛟魔正的案件擴大,最好銷案了事,因為蛟魔王已立筆據(jù),決心改惡為善。同時,又要洞庭君叮囑有關方面的人物,勿將蛟魔王的案件聲揚出去,最好大家守口如瓶。

當然,岳陽山人滿口答應,盡快把那幾句話轉達,決不誤事。賓主又談了—些別的事情,然后岳陽山人拜別而去。

水上郎君看到諸事順利完成,心里高興,連忙吩咐艇家起錨解纜,繼續(xù)航程。

這時,五鳳姊妹們都已從房里出來,進入餐廳,水上郎君便將自己與蛟魔王會談的情況,以及自己請岳陽山人轉達洞庭君的話,詳細說了一遍,她們聽了也很高興。

航艇駛行如飛,傍晚到達夏口,艇夫移艇靠岸暫泊,以便晚餐。

水上郎君與五鳳姊妹們立在艙面,觀賞武漢三鎮(zhèn)的雄偉形勢。他遙指二山,對她們說道:“你們看,這是漢陽的龜山,那邊是武昌的蛇山,當年龜蛇二將被地國的真武大帝收服后,便分派在本區(qū)守衛(wèi)?,F(xiàn)在,他們已經恢復自由,回到本國去了,那是猴公的功勞。”(事見天廷會議)

幺鳳道:“可惜此刻他們都不在這兒,否則我們有了向導,可以多玩幾天?!?br />
水上郎君道:“這里是歷代用兵之地,沒有什么好玩,我們還足快些趕路,早到蘇杭,那邊可以多留幾天……”

管事來邀晚餐,他們就終止談話,走入餐廳。

現(xiàn)在大鳳請三鳳和水上郎君并肩同坐,她自己先把盞敬他們一杯,又叫二鳳四鳳和幺鳳輪流敬酒。

這就意味著水上郎君與三鳳今晚洞房,大家心照不宣,無須說明。

三鳳知道自己今夜要與水上郎君同枕共衾,芳心暗喜,臉兒微紅,嬌羞之態(tài)惹人生愛。

水上郎君會同三風也斟酒回敬各位鳳姊鳳妹,席問眾人的心情都很愉快,談笑風生,甚至互相戲謔,各無顧忌。

她們邊吃邊談,自到灑酣飯飽,方才收席。

長江在武漢以下,江闊水平,沿途又無礁石險灘,船只宜于夜航,所以艇夫無須水上郎君吩咐,就自動開舵,直向下流行駛。

此時,大鳳率領諸妹,護送“新郎”水上郎君與“新娘”三鳳進入新房,說子幾句吉樣的祝辭之后,大家都退出房去,隨手關上了房門?,F(xiàn)在,水上郎君是第三次充作新郎。他對于男女之事已經老吃老做,經驗非常豐富,而三鳳還是個未經人道的處女,只不過在最近方從巫山之女那邊聽到—知半解的“性”理論而已。過去為了好奇,她曾有一次以手私自撫摸下體,但只摸到小便器官,因此,她誤認男女做愛就是使用這個部分的,但她根本不清楚除了小便處之外,女人另有個泄欲的門戶。

目前,她坐在床邊,羞態(tài)可掬,低著頭,不敢仰視郎君,正在出神地回憶巫山之女所講的性理論時,而郎君已經走過來,口稱:“娘子”,彎腰俯首,輕吻她的面頰,又拉她起身,緊緊抱住她熱吻了。

新婚之夜,水上郎君只說娘子二字,別的活—句也沒有,拉起三鳳就吻,這種態(tài)度是否跡近粗魯,不夠斯文?

不,水上郎君認為新婚之夜先接吻,后講話,才算溫文,合于禮貌,因為吻的作用很大,—方面是示愛的方式,另一方面,吻能夠刺激性欲,新娘經過丈夫一吻,男女間的距離拉近,她怕羞的心理也大為減低,于是雙方說起活來,比較熨貼而親熱。另一原因,他知道三鳳的性格是穩(wěn)重沉靜,平時含情脈脈,下茍言笑,所以他一上來就與之熱吻,非如此不足以表示丈夫氣概,又非如此不足以吸引妻子的熱情。

吻能催情,尤其是被心愛的人吻過之后,就會進入沉醉的境界。三鳳享受郎君熱情的長吻,閉著雙眸,引起情欲沖動,以致身子發(fā)熱,臉兒發(fā)紅,嬌慵無力,站立不穩(wěn)似乎搖搖欲跌。當然,這是由于郎君接吻的藝術高超,勾引了她的心靈深處,才會產生這種失態(tài)的自然現(xiàn)象。經過淺吻,深吻,溫柔的香吻,奇妙的狂吻之后,男方由主動忽被對方激烈反應面趨于被動的吻,女方則因對方的舌尖甜蜜逗挑,如飲香醪,惹起愛心,激發(fā)情感,于是浪漫起來,以舌迎舌,爭取了主動的吻。男女心心相印,靈肉結合靈肉,吻如和風細雨,情中干柴烈火,欲焰——發(fā)不可收拾。

于是水上郎君把三鳳抱入羅帳,解衣寬帶。

于是身兒相疊,臂兒相纏。

于是經過了床兒搖搖,帳兒晃晃。

只聽得女的婉轉嬌啼。

又漸聞男的顫聲微喘。

一度春風,落紅狼藉。這種風流韻事,即是世人所謂周公之禮,夫妻之間的正色。

次晨,水上郎君與三鳳起身后,大鳳又率領諸妹進入新房,向新夫婦道賀,大家說笑了—會,就同到餐廳小食。

當他們離開新房,一個偽裝的艇役偷偷地溜進房左,用新被單換取了床上沾染著龍精鳳液的舊被單。

這個偽裝的艇役就是鄧耶子。

當那航艇停泊在夏口縣的讓邊時。鄧耶子已經追蹤而至。他以重金買通關節(jié),賄賂艇長,要求搭艇東下,起初艇長不肯答應,因為這是包艇,不便載搭另外的乘客。后來鄧耶子一邊愿付十兩黃金,作為搭艇的代價,—邊危言恐嚇,在這種威脅利誘的情況之下,艇長不答應也得答應,何況黃澄澄的金元寶擺在眼前,金光閃耀,不但人見人愛,即使是神,也會動心,又何況不受賄,便要受災,因此,鄧耶子就改換衣褲,暫充艇役,藉以掩遮水上郎君和五鳳姊妹的耳目,而他就依靠這種偽扮的身份,順利地換褥了那條沾染著龍精鳳液污跡的被單。

不久,航艇到達中洲部落贛省北境的鄱陽湖口,湖山水清,長江水濁,清濁的界限分明,猶如涇渭之水。

水上郎君與五鳳姊妹們立在艙面,觀賞江湖景色。他望見鄱陽湖上巍然矗立的鞋山,就對她們說:“你們看:那邊—座屹立中流的青山,名叫大姑,又稱鞋山,是當年魔國的牛魔王與西王母在湖上大戰(zhàn)時,失鞋湖中,變成此山,因此,以鞋名山。

聽到水上郎君這樣說,眾姊妹的眼光都集中于遠處的鞋山,只見山色黛綠,猶如窈窕淑女,非常動人。

忽然大江四周青云縹緲,水程迷蒙,無風而起大浪,高達數(shù)丈,航艇顛簸不已,艇家大驚失色,群情騷動,以為禍事降臨。

水上郎君笑道:“不必驚慌。鄱陽君出動了!”

原來鄱陽龍君已知叔公水上郎君在洞庭湖收服蛟魔王,立了大功,心里萬分歡喜,現(xiàn)在路過鄱陽湖口,特來拜見道賀。

水上郎君深恐鄱陽龍君來見,必將炫世駭俗,引起地國神祗物議,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他叫幺鳳取來紙筆,當場寫了“免謁”二個大字,順手一揮,投入江中。須臾,云過天晴,江濤潛形,眼前景物,恢復原狀,艇長大喜,繼續(xù)航程。

不日,航艇到達潤州(即鎮(zhèn)江),水上郎君看到對峙江中的金焦二山,就告訴五鳳姊妹道:“你們看呀!這邊的小山,每逢江濤洶涌,山勢搖動,所以叫做浮玉山,后來唐朝的裴頭陀曾在此山發(fā)現(xiàn)藏金,因此又名金山。當年破壞愛情的劊子手——法海和尚,為了許仙,曾與白仙娘子和青仙娘子斗法,她們水漫金山,犯了天條,白仙娘子被法海鎮(zhèn)壓在杭州的雷峰塔內,不過,雷峰塔已倒坍了,白仙娘子劫難已過,仍舊回到魔國去了……”大鳳插嘴道:“她是否現(xiàn)在我國 主理醫(yī)藥的那個女人?”

水上郎君道:“是的,就是她?!?br />
幺鳳道:“你說的那青仙娘子,現(xiàn)在何處?”水上郎君道:“青仙娘子目前不在魔國,她被國王通天教主派往仙國,前去找尋許仙。”

幺鳳道:“怎么這個薄情郎也能成仙嗎?”

水上郎君道:“許仙吃了白仙娘子從南極仙翁那里盜來的仙草之后,已得仙氣,再加修煉,所以他已入籍仙國,成了散仙。”

幺鳳道:“我王為什么要青仙娘子去找尋許仙?”

水上郎君道:“這是魔國的政策。凡是宇宙列國所有可以拉攏的仙佛神圣,通天教主都要禮聘重用,以壯國勢,譬如像我水上郎君,過去也是屬于仙國的,現(xiàn)在歸化魔國,這是同一的道理?!?br />
幺鳳領悟地道:“噢!我明白了。”

四鳳道:“我國的另一位黑仙娘子與白仙娘子有什么關系?”水上郎君道:“她們是同父異母的姊妹,但黑仙娘子還是處女?!?br />
幺鳳吃醋地道:“你怎么知道她是處女?”

水上郎君自知失言,面色微紅,連忙改變話鋒,說道:“我們不淡這事……你們再看!那邊一座是譙兒,風景非常優(yōu)美,但自從東漢的焦光隱居譙山之后,后人就改名焦山,而焦光本人也已修成散仙,其品級和陶弘景一樣?!?br />
幺鳳道:“陶弘景?他是不是那首詩‘山中何所有,嶺上多白云,只可自怡悅,不堪持寄君?!淖髡邌幔俊?br />
水上郎君道:“是。”

三鳳道:“這首詩毫無人間的煙火氣味,此人理應成仙?!?br />
這時,航艇已在江邊停泊。水上郎君道:“水程太慢,我想舍舟登陸,先吃一頓豐富的酒肴,再游覽一番,然后駕云前往姑蘇,不知你們贊成否?”

五鳳姊妹—致同意。

于是水上郎君叫艇役轉請艇長前來,當場結清了全部費用,他另外自愿加賞一筆可觀的小帳,艇長連聲道謝,率領全體艇員排隊歡送這批貴客上岸而去。

水上郎君和五鳳姊妹在潤州到處游覽,又到三國時代孫權之妹孫夫人投江處——鴣磯去憑吊一下。在這兒,水上郎君忽發(fā)詩興,向幺鳳要了紙筆,寫了—首鴣磯懷古。

“孫劉兩氏締婚姻,東吳西蜀接比鄰,磨笄銅斗悲千古,只顧荊州不顧親。相爭鷸蚌漁翁利,坐使曹家勢力伸。獻表稱臣甘屈服,仲謀豈是出群倫?男中梟雄昭烈帝,女中人杰孫夫人,夫婦恩情若冰炭,阿兄誤妹最傷神。蹄寧一炬遭敗績,猿鶴蟲沙化無垠,不咎劉耶心似鐵,自沉鴣磯情義真。生前怨偶由宿孽。身后靈魂返大鈞,至今江水滔滔逝,此恨綿綿未了因?!痹姵?,先給大鳳過目。大鳳看了一會,不置可否,交給二鳳。二鳳看了詩,也不好意思批評,就把詩箋遞給三鳳。三鳳朗誦后,恐怕得罪丈夫,也不敢提出意見,隨手交與四鳳。四風聽到三鳳的朗涌,詩的內容已經了然,隨便看了—下,說道:“好是好的,但不是很好?!闭f罷,她就把詩箋向幺鳳的手里一塞。

幺鳳看也不看,就對水上郎君道:“這首詩缺乏警句,平淡無奇,不敢恭維,下次我不準你再詠懷古詩,免得獻丑?!?br />
幺鳳是個敢作敢為敢說的女子,鐵面無私,不講溫情,她當場批評水上郎君,把他批評得面紅耳赤,詩興就此倒斷。

為了不使丈夫過份堆堪,大鳳道:“這樣吧!我們到了姑蘇,罰他作一首好詩,各位妹妹,你們贊成嗎?”

二、三、四鳳都拍手贊成,惟有幺鳳冷笑一聲,不屑地道:“如果他作不出奸詩,以后還是藏拙吧!你們看,這首懷古詩,平鋪自敘,像什么詩?虧得先給我們姊妹過目,如果被外人看到,豈不要笑掉大牙?”

水上郎君道:“可以,我們到了姑蘇,讓我再試一下,如果作得不好,我以后就不再吟詩了,小妹,我現(xiàn)在聽從你的吩咐,表示我是你的不貳之臣,你總滿意了吧!”

幺鳳啐道:“呸!不知慚愧?!?br />
大鳳道:“我們走吧!到姑蘇去?!?br />
說走就走,他們六人立即駕霧騰云從空中出發(fā),向姑蘇前進。

云行如飛。不久,姑蘇已在他們目光所及的范圍之內。

幺鳳問道:“那邊一座高山,風景很好,不知是什么山?”

水上郎君答道:“那是天平山,山上有宋朝范仲淹的遺跡?!?br />
幺鳳道:“我們就在天平山麓降落,再從山麓步行上山,我罰你作一首詩,題目是‘登天平山’?!?br />
水上郎君道:“好,我同意,不過,如果我的詩作得不好,請小妹給我留些面子,不要當眾譏評?!?br />
幺鳳哼了一聲,白他一眼。

于是他們從云端上駕著輕霧,降落天平山麓的隱僻之處。

這里,草木茂盛,景物幽靜,他們觀賞良久,然后緩慢地一步步走向山頂。

不久,他們到達山頂,縱目俯視,姑蘇全境,一覽無遺。幺鳳一邊從百寶囊中拿出紙筆,遞給水上郎君,—邊笑道:“拿去,好好地用些心思作詩吧!”她說完話,自顧自走開,到四位姊姊那邊去聊天了。

水上郎君坐在山石上面,把詩柬平放膝頭,執(zhí)筆先寫題目:“登天平山”,然后集中思想,開始作詩。

“壯哉此山勢兀突,怪石朝天列萬笏,蹊徑崎嶇步步艱,心驚魄動防顛蹶。萬綠叢中矗老松,迷朦幽壑岫云封,樹肥葉茂蔥籠色,嶺峻巖高隗磊容。愈行愈險形如削,既登龍門難立腳,中開逼窄徑一條,疑是鬼蘆神工鑿。景仰前賢拜范公,當年抗夏建奇功,政治文章足千古,先憂后樂欽高風。浮云白,長天碧,山巔獨立情舒適,飛鳥盤空奮六翮,莫道天平山頂高,我比此峰高七尺?!?br />
水上郎君寫好這首古詩,再仔細看了—遍,自己覺得滿意,于是站起身來,伸一伸懶腰,緩步向五鳳姊妹那邊走去。

她們看到郎君過來。都高興地迎上去,把他圍住。

他把詩柬遞給大鳳,大鳳雙手捧著詩柬朗誦起來:“狀哉此山勢兀突,怪石朝天列萬笏……”

二鳳道:“起句極佳。”

幺鳳道:“差強人意,談不到極佳。”

大鳳又接著朗頌下去。

眾姊妹都靜靜地聽著,不發(fā)一言。

大鳳讀到最后兩句:“莫道天平山頂高,我比此峰高七尺?!?br />
幺鳳搶先道,“結句妙,大似隨園.”

三鳳和四鳳也同聲道:“奇句可喜?!辩埒P道:“這首古風,首尾都好,所謂善始善終,中間平穩(wěn),郎君一生的命運注定是這樣了。‘愈行愈險形如削,既登龍門難立腳?!嵌湟馕吨删涍^艱難困頓,修煉得道,已到天國,如登龍門,但總難立腳,以致含怒下凡,似乎無路可走,幸有下面二句:‘中開通窄徑一條,疑是鬼斧神工鑿?!鳛榕阋r,說明郎君的命運中,不淪遇到鬼神,好人或壞人,都會在暗中扶助,所以一路安穩(wěn),直到最后,郎君的境況要比在天國時更好,這是我可以預卜的。”

眾姊妹聽了,心中甚喜。

水上郎君笑道:“小妹還有這樣出人意表的大道理,但我作詩時,隨意寫來,井未想到事關命運,否則我可以把這首許做得更好?!?br />
幺鳳正色道:“就因為你是無心而作,才有靈驗,若先有心,就不靈了。”

大鳳道:“小妹說得是。詩雖小道,但言為心聲,有時卻關系到一生的休咎,作者不可不慎。”

二鳳道:“小妹心思靈巧,比喻非常得體,鬼斧神工既可作‘鬼神’解,又可把鬼比壞人,神比好人,所以小妹說的話真是深得我心。”

三鳳道:“當然,有我們姊妹五人為內助,郎君的境況—定會比他在天國時更勝一籌。”

四鳳道:“我很知足,只想過著平穩(wěn)快樂的生活,并不希望境況太好,也不愿意太壞,因為人好要受到別人的妒忌,而太壞則會被別人輕視?!彼侠删o聽她們談淪,不發(fā)一言,心里卻很高興。

大家談談笑笑,氣氛十分歡樂。

于是水上郎開提議列當?shù)氐乃拇竺麍@和虎丘游玩,因為那邊有劍池,吳王墓,清遠道士的鶴圃,千人石,真娘墓,試劍石,以及“生公說法,頑石點頭”的生公講臺等古跡。關于游覽程序,她們都遵循他的主張。先游名園,游人嘈雜,擁擠不堪,大家只能走馬看花,無法流連欣賞。后來到了虎丘,她們到處觀賞美景,憑吊古跡,或瞻仰勝境,水上郎君詩興勃發(fā),口占一首五古:“游虎丘”。

“闔閭埋骨處,猛虎曾蹲踞,從此錫嘉名,虎丘名始著。青山笑迎人,隨處可閑步,雖屬小丘陵,歷歷多掌故。說法生公臺,頑石禪能悟;姜人亦千古,一角真娘墓;巨石色赪紅,千人血凝固;利劍池底埋,殺人不知數(shù)。塔寺點綴佳,游客足為駐。邇來香火衰,老僧坐若塑,林鳥語枝頭,如泣復如訴。行行仕所之,誰識休壑趣?心愛山徑幽,愛極不忍去。短歌信口占,疑有山靈助?!?br />
這首詩雖非杰出,但尚有古致,幺鳳很贊賞“邇來香火衰,老僧坐若塑?!敝S刺和尚因香火不旺而感到郁郁寡歡,面無表情。

他們游罷虎丘,復游太湖,水上郎君作了—首七古:“游太湖”。

“飄然一舸效鴟夷,萬頃煙波入畫宜,仰望浮云綺羅薄,俯看水色蔚藍奇。東山突兀西山矗,七十二峰如布棋,飄飄御風欲羽化,沙鷗萬點自游嬉,招招舟子把舵穩(wěn),恍履平地不如危,舟行似箭似奔馬,只認楓丹荻白移?!?br />
幺鳳對此詩的批語是:“音調諧,若能改成七律,較為恰當。”

他們覺得姑蘇全境,隱現(xiàn)于青山綠水之中,分明是一幅圖畫,但秀麗有余,雄偉不足,所以當?shù)囟喈a雅士,卻少統(tǒng)領百萬雄師的武將。

游興既盡,他們就騰起青云,離開姑蘇,向杭州進發(fā)。

云借風力,去勢如飛,不到半個時辰,他們從云端俯瞰杭州近在眼前。最能引起幺鳳的注意就是西湖,而西湖風景區(qū)是在孤立于水中的孤山,它東接白堤,西迎蘇堤,南臨外西湖,北瀕里西湖,所以孤山風景是西湖的精華。

他們御風憑虛,駕輕霧降落于孤山附近靜僻之處,然后緩步徐行,拾級登山,到了雙照亭畔。

在這兒,他們駐足遠望南北高峰的山色,近看碧波蕩漾的湖光,盡情觀賞,游興甚濃。他們就在雙照亭前坐下息腳,開始閑談。

水上郎君對幺鳳道:“小妹,杭州是人間天堂,宋代詩人蘇東坡說:‘若把西湖比西子,濃妝淡抹總相宜?!∶?,你的意見如何?”

幺鳳道:“比得妙極了?!?br />
水上郎君道:“對于杭州,我也有—比?!?br />
幺鳳道:“怎么比法?”

水上郎君道:“杭州好比一個窈窕的少女,換一句說,你一小妹就像杭州一樣的美麗?!?br />
適當?shù)馁澽o使幺鳳心中暗喜,她說道:“那么,姑蘇呢?”

水上郎君道:“姑蘇猶如成熟而艷麗的少婦,若以大妹二妹和三妹來比較,也很適宜?!?br />
幺風道:“你比得不對?!?br />
水上郎君道:“為什么?”幺鳳道:“姑蘇的名字,分明是個尚未出嫁的小姑,你為什么把姑蘇比作少婦?”

水上郎君道:“你的話也有道理,不過我想把姑蘇稱為蘇州,這樣一來,就和少婦不沖突了。”四鳳對水上郎君道:“若在大二三姊中來選舉—位蘇州少婦,問你準能當選?”

水上郎君道:“我不敢選?!?br />
四鳳道:“你這是什么意思?”

水上郎君道:“不選則已,如果要選,她們三人同時入選。”四鳳道:“我不懂你的意思?!彼侠删Σ徽Z。

幺鳳對四鳳道:“小姊姊,你不懂,我懂?!?br />
四鳳道:“你倒說說看。”

幺鳳道:“他選了大姊,怕二姊和三姊生氣,如果選了二姊或三姊,又怕大姊不高興,所以他不敢選,其實他三面討好,誰也不敢得罪,這是他做男人的圓滑,但說得難聽些,也是男人的狡猾。”

四鳳點頭道:“哦!原來如此?!?br />
水上郎君的心思被幺鳳說穿,面孔一紅,連忙辯護道:“小妹,我沒有這個意思,你不要說壞我,那是使人難堪的。”

幺鳳笑道:“面面俱到是好的,否則你的頭可能會軋扁?!?br />
水上郎君道:“我們不講這些……現(xiàn)在,讓我來講西湖是怎樣形成的,好不好?”

大鳳道:“好,你講,我很感興趣?!?br />
大鳳善于控制尷尬局面,她常選適當時間說話,替丈夫解圍,以免他陷入窘境。

水上郎君道:“在很久以前,杭州是中洲東南錢塘江下游的海灣,非常荒涼,而西湖只不過是被群山三面圍繞,在它的東北方另有支流可通江海而已。當時,富春江旁隱居著千年鰣精,忽動凡心,看中了住在西湖湖濱的少女黃花兒。他現(xiàn)化為白面書生,自稱姓時名俞,風流瀟灑,黃花兒也生得貌如天仙,二人—見傾心,發(fā)生戀愛……”

水上郎君說到這里,停了—下,眼光向五鳳姊妹—掠而過,看到她們部在聚精會神地傾聽,于是他就更起勁了,接著往下說道:“他常駕一葉扁舟,攜帶二個書童,從富春江出發(fā),經過錢塘江,再從東北方的支流進入西湖,前來探視黃花兒,有時他還親自從原路接她到富春江去游覽,盤桓數(shù)日。從來好事多磨,變生不測,不料錢塘江的龍君之子——小錢塘君也看中了黃花兒,但她卻對他無情,堅決拒絕與他來往。小錢塘君的性情頗似其父錢塘君,非常暴躁。他在失戀之后,惱羞成怒,兇心大發(fā),親自指揮蝦兵蟹將,一邊把時俞擒殺,二個書童也同時遇害,一邊撼動地層,涌出大量泥沙將西湖直通江海的支流填塞,使它完全隔絕在內陸之中,切斷了它與江海的聯(lián)系。不但如此,他每年發(fā)動—次可怕的狂潮—一錢塘潮,用以威脅黃花兒答應婚事,而且每逢江潮暴發(fā),泛濫成災,淹田卷屋,危害生靈……”

幺鳳問道:“黃花兒有否答應婚事?”

水上郎君道:“她不答應,因她是個貞節(jié)女子,愛情專一。”

幺鳳道:“那么,結果呢?”

水上郎君道:“你聽我說下去……那時黃花兒不知時俞已經被害,她還日復日,月復月,年復年地等待情人,直到她年過七—,死神降臨,在彌留之時,還是念念不忘,盼望時俞前來看她最后一面,但事與愿違,她永遠也看不到他了……”

幺鳳氣呼呼地道:“可惡的小錢塘君,拆散時俞和黃花兒的婚姻。郎君,你是龍裔公子,何不乘你現(xiàn)在此地的機會,就去把那可惡的小子懲治一下?”

水上郎君道:“用不著了,那小錢塘君早已受到報應。”

幺鳳道:“哦!是否被天國的玉帝殺死了?”

水上郎君道:“不,是間接被時俞射死的?!?br />
幺鳳反駁道:“已經死了的時俞怎能間按射死小錢塘君呢?”

水上郎君道:“事情是這樣的:自從千年鰣精——時俞被小錢塘君擒殺后,同族子孫憐其冤死,所以每屆魚汐季節(jié),必有成群結隊的鰣魚游到富春江去憑吊先祖——時俞。那時,時俞含冤而死,靈魂不散,飄飄蕩蕩,直到天國,在玉帝前面告了一狀。玉帝命令南斗北斗二位星君查閱時俞的生死天祿之后,就叫他投胎到地國中洲的羅家為子,取名羅隱,又允許他將來成為中洲的一邦之主,同時他的二個書童也分別投胎人間,日后充任羅隱的親身護衛(wèi)。此外,玉帝又派遣了許多天上星宿下凡,準備襄助羅隱共舉大事,完成霸業(yè)?!?br />
幺鳳道:“羅隱?是否屢舉不第的東江才子羅照諫?”

郎君道:“是的?!?br />
幺鳳道:“但他井未成為一邦之主啊!”

郎君道:“是的,你聽我說下去。由于羅隱的祖宗積德甚厚,他本來可為中洲一邦之主,但很可惜,那是羅母連累了他,使他準成霸業(yè)……”

幺鳳道:“??!那是怎么樣一回事?”

郎君道:“羅隱自幼喪父,家境貧寒,羅母常向四親八眷近鄰遠舍告貸借米,當然救急容易濟貧難,親友鄰人厭其屢次來借,不勝其煩,且有借無還,誰肯再借?更兼他們不是農民,便是漁夫,本身生活也很困難,自顧尚且不暇,哪有閑錢余糧借給羅母……”

幺鳳道:“借與不借,都是小事,怎么會影響羅隱的前途呢?”

郎君道:“你聽我說下去!在某年十二月二十三日黃昏,家家戶戶早巳買了糕餅香燭之類,準備祭灶,這時羅母身無分文,家無隔宿之糧,日間四出奔走,向各親友鄰人借錢,借米,借柴,又遭到了拒絕,因此,她無法祭灶。在氣憤之下,羅母在廚房里以箸擊鍋,磨磨牙齒,咒罵道:‘某人家不肯繼續(xù)借錢,某人家不肯借糧,有朝—日,等到我兒羅隱做官之后,一定要把某人家,某人家……都殺掉,’當然這種咒罵不止一次,以往她也常常犯此口禍,不料那幾句話遭了神忌,害了羅隱……”

幺鳳道:“為什么?”郎君道:“那些口禍給灶君聽到,他乘十二月二十三日晚間上天之便,向玉帝奏一本……”幺鳳道:“灶君也太多事,小事何必大做?!?br />
郎君唉了一聲,繼續(xù)道:“為人為神都是一樣,無非是想享口福,那羅家實在太窮,一年到頭,冷冷清清,連—杯白開水也喝不到,在祭灶之夜,灶前既無香燭,又乏糕餅孝敬,豈不生氣?假如羅母不是以箸擊鍋,惡言咒罵,灶君倒也無可奈何,但她卻這樣地咒罵著,就使他有機可乘……”幺鳳道:“那不過是羅母—時氣憤的語,或許羅隱真的做了一邦之主后,也不會聽從其母之言前去殺人,也未可知,灶君何必如此小器?”郎君道:“一言興邦,一語喪身,所以言語必須謹慎……”

幺鳳道:“后來怎么樣?”

郎君道:“玉帝聽了灶君的話,大怒道:‘羅母品德不配為王者之母,一旦羅隱做了一邦之主,許多良民都要被她殺掉,那還了得?’于足吩咐天神率領雷公電母,到下界羅家去把羅隱的—身貴骨,換成俗骨。換骨手術是先從腳部開始,天神每換一骨,痛得羅隱渾身難受,大聲叫道:‘啊唷,呱!兩雙腳骨痛煞了?!@時,羅家上代祖宗太公太婆等鬼魂也來了,他們哭哭啼啼群向天神求情,但毫無效果。羅隱又叫喊道:‘腰骨痛煞了,啊唷,啊?。∧_骨和腰骨現(xiàn)在倒不痛了,忽然背脊骨痛得不得了,啊?。∈止怯珠_始痛了……’”

幺鳳道:“可憐的羅隱,他是無辜的?!?br />
郎君道:“小妹,不要打諢,聽我說下去……。羅母聽到兒子大聲叫痛,心亂如麻,可是愛莫能助?!ü?,吱哈,吱哈!’羅母聽到鬼哭?!畣?,嗚,嗚!’羅母聽到神嚎。這時,她自知不妙,但頭腦清晰,想來鬼哭神嚎,必是口過發(fā)作,禍事降臨,同時她又看到空中烏云密布,電光閃閃,雷聲隆隆,雷電都向本家擊襲。她雖是女流,膽量極大,對眼前的情景絲毫不懼,連忙拿了一只糞桶的木蓋,叫兒子羅隱用口把它咬緊。天神性愛清潔,糞桶蓋是污穢之物,臭氣沖鼻,立即把天神嚇走,使羅隱保持了口部的貴骨,包括牙齒在內,因此,后來羅隱雖不能飛黃騰達,作為一邦之主,但全靠那張嘴巴吃飯,不至于終身潦倒?!?br />
四風道:“這是什么意思?嘴巴本來是吃飯的。”郎君道:“是的,嘴巴是吃飯的,但他的嘴巴生有貴骨,與眾不同,所以論事多能預測,言必中,語比驗,出言成讖,當時的人都驚其先知,凡事近怪誕,都稱是‘羅隱秀才說過的’,因此他在江東聲譽甚隆,留有許多神活異跡?!?br />
三鳳道:“神話異跡是否與小錢塘君有關?”

郎君道:“這不過是其中之—而已。羅隱被天神換骨之后,屢舉不第,命途坎坷,奔走南北,事與愿違,郁郁不得志,因此,他能從困頓生活中獲取豐富經驗,見多識廣,察微知著,料事如神,雖不以奇術炫世,但有道者之風,后來他歸依吳越王錢镠,聘人幕府,極受器重。那時錢塘江潮為患,羅隱聯(lián)合二位僧人竭力慫恿錢镠,萬駑射潮,把小錢塘君當場射死。當年小錢塘君為了爭取黃花兒,害死了時俞和他的二個書童,后來他終于被時俞轉世的羅隱,以及書童轉世的僧人,借手錢镠,間接射死,報了宿仇,應了善有善報,惡有惡報的因果律……”

二鳳道:“羅隱無福成為王者,不幸淪為幕僚,但玉帝所派赴下界的許多星宿后來做些什么事情?”郎君道:“他們做些什么,我也不大清楚,不過,據(jù)我推測,羅隱既然做了錢镠的幕僚,其本身當然難成大事,而許多下凡的星宿就都變成群雄無首。那時流寇四起,天下大亂,他們不是落草為寇,便是投奔別處地方性的霸主,譬如像那二個書童投胎為人,本來也可轟轟烈烈干一番事業(yè),但最后也沒有辦法,只好去做和尚……”

二鳳道:“可能是玉帝召他們回去呢?”郎君道:“這可能性不大,因為天上的星宿既已放入下界,不可能馬上召他們歸位,玉帝雖然放棄羅隱,他一定另有安排,何況當時十國春秋,群雄并起,他們也—定另謀出路去了……”

大鳳道:“羅隱此人無辜受到嚴厲懲治,那是很可憐的?!崩删溃骸斑@是天意,也是人為,而天意又往往會被人為所改變,故有人力勝天的俗話……可能羅隱的祖先雖是積善之家,或許尚有一處失德,使其子孫在冥冥中遭遇挫折……?!辩埒P道:“因果報應之律,究竟如何?”

郎君道:“因果律當然有的,種什么因,得什么果,必有定律。世人往往貪目前近利,而忘未來遠害,這就是因果道理,但若要證明,請看宇宙列國的歷史,就可明了?!?br />
幺鳳道:“羅隱屢舉不第,想來他的才學大好而不妙?!?br />
郎君道:“不然,他幼有大志,博學能詩,且智多謀足,極有才干,否則他怎能為錢镠所器重?他的詩也很好,多悲愴之感,含有唐末頹音,那是身世不遇,環(huán)境使然,至于論史,霸氣極重,交接賓朋,好為譏諷,即使他能貴為一方之主,亦不過是霸者之才,決非真命天子?!?br />
幺鳳道:“血債血還,理所當然,不過,他的父親——錢塘君對于殺子之痛,難道不想報仇?”

水上郎君道:“錢塘君當時確想為子報仇,但那二個和尚道行玄妙,棋高一著,他們要求吳越王在錢塘江畔建筑一座八角九層的六和塔,后改建為十三層,鎮(zhèn)壓江潮,遂使錢塘君無能為力,從此難報子仇,而六和塔就永久成為征服水患的象征了。”

五鳳姊妹們聽了這個故事,不勝感慨,尤其是幺鳳對水上郎君見多識廣,論事明斷,內心佩服之至。接著,水上郎君主張泛舟西湖,并且提議姊妹們必須共同吟詩,以助雅興,但她們主張先游勝境,后泛西湖,當然,水上郎君同意此議。

他們所游之處是紫來洞,飛來峰,虎跑,蘇小小墓,玉泉觀魚,泛湖,月老殿,又在湖濱閑眺—會,方才興盡,回到邸舍,早已萬家燈火。

黃昏以后,水上郎君吩咐侍役準備美酒,又點了杭州的名菜,大家在房中飲酒賦詩。大風先成七律,詩題是:月夜泛湖。

“良霄約伴泛湖中,坡老當年韻事同,柳色蘇堤還剩綠,荷香曲院有殘紅。樓臺倒影三潭月,鐘磬傳聲兩嶺風。一片空明迷上下,廣寒宮對水晶宮?!?br />
水上郎君贊道:“大妹的樓臺鐘磬一聯(lián),描寫實景,頗有渭南風格,理應以酒相賀?!?br />
大鳳謙遜地說了聲:“獻丑?!本团c郎君和者妹各酬一杯。接著二鳳也成七律一首:詩題是:玉皇山紫來洞閑眺。

“尋得西湖風景麗,東來紫氣絕塵寰,層層頑石洞中洞,片片浮云山外山。修竹成林枝盎然,大江通海水潺涓。天開妙境臨城市,攬勝尋幽興不慳?!?br />
水上郎君道:“紫來洞是杭州風景最佳的地方之一,在山巔可覽江湖之勝,猗猗綠竹,搖曳生風,洞極寬大,洞中尚有—洞,深邃莫測,洞外的上端有‘紫氣東來’石碑,筆跡挺秀可愛,二妹的層層片片一聯(lián)可稱佳作,也應賀酒一杯?!?br />
飲酒之后,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三鳳的身上,因為現(xiàn)在要輪到她獻詩了。

三鳳的詩又是七律,詩題是:月夜湖濱閑眺。

“西湖月夜影如環(huán),岸柳堤花掩映間,人向六橋安步去,鳥從兩嶺倦飛還。無心云氣出山緩,有興詩情覓句閑,愛此清幽堪養(yǎng)性,紅塵擾擾不相關?!?br />
水上郎君評道:“三妹的詩猶如世外高人,清閑之極,而人向鳥從一聯(lián),即可表示高人的幽情,可喜可喜,賀酒?!?br />
大家干了一杯。這時,四鳳奉上七絕三首。

(一)冷泉亭

靈隱寺前多古跡,冷泉清冽至令存。應教海內熱中者,到此何妨飲一樽。

(二)里湖泛舟

修竹茂林相映融,滿湖菡萏斗新紅。身棲一葉扁舟里,如坐空王蓮座中。(三)月老殿

花下訂盟證宿因,百年佳偶影形親,于今情侶自由覓,不仗絲牽月老人。

水上郎君道:“四妹的七絕清新可愛。每首請的結句都很好,先賀酒,然后我還有活講?!?br />
大家耳相敬酒,一飲而盡,因為眾姊妹都急于要聽郎君講話。

于是水上郎君道:“若無四妹的月老殿提醒了我,我倒忘記告訴一件事,剛才我乘你們不注意的機會,曾在月老殿內的竹筒里隨手抽出—簽,乃是第九十九號大吉的簽詩,簽上前二句是‘一龍五鳳,婚姻早定?!矣X得非常靈驗,心里萬分高興,不過,后面兩句‘四后五前,顛倒相稱,’我就不明白了……”他說著,從身邊摸出一張黃色而印有黑字的簽詩,交給大鳳,接著道:“請你們研究一下,到底那后面二句是什么意思?”

大鳳接過簽詩,凝神細看一會,搖搖頭,說道:“那兩句我也不懂?!?br />
說完話,她把簽詩遞給二風。

二鳳看了之后,也搖搖頭,隨手把簽詩塞在三鳳的手里。三鳳拿著簽詩從頭至尾,看得非常仔細,笑道:“郎君,月下老人要敲你的竹杠。”

水上郎君道:“你這是什么意思?”

三鳳正色道:“你們都看得不夠細心,簽詩下面還有一行小字:‘得此簽者,諸事大吉,但須捐助燈油五百斤,否則婚姻不利。’”

水上郎君、大鳳和二鳳聽了三鳳的話,都異口同聲地哦了一聲,而水上郎君還另外補充道:“我只顧推敲后面二句的意義,沒有心思再看小字?!?/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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