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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回 種楊柳世基進謀 畫長黛絳仙得寵

隋煬帝艷史 作者:明·齊東野人


  詞曰:  雨云尤,香溫玉軟,只道魂銷已久。冤情孽債,誰知未了,又向無中生有。攛情掇趣,不是花,定然是酒。美語甜言笑口,偏有許多引誘。綿纜才牽纖手,早種成兩堤楊柳。問誰能到此?唯唯否否。正好快心蕩意,不想道、干戈掣人肘。急急忙忙,怎生消受!———調(diào)寄《天香》  卻說煬帝鑾輿,被眾宮女?dāng)r阻定了,不能前進。說又不理,講又不聽。煬帝沒奈何,只得拿出狠心來,叫左右驅(qū)輦竟行。左右領(lǐng)了旨意,便不顧宮女死活,推動輪鞅,往前竟進。那些宮女雖然團做一陣,終是柔媚女子,能有多大氣力,怎擋得駕輦內(nèi)相,都是強健之人,一齊向前推動,如何攔擋得住!可憐眾宮人立腳不牢,跌的跌、倒的倒,或觸傷了纖指,或擦損了冰肌,鮮血淋漓,霎時間將輦上的錦帷繡幕都染紅了。煬帝去心甚急,只推掩面不看。眾宮女無計挽留王輦,都一齊向東啼哭起來。正是:

  如花宮女哭攀車,血染征輪淚似麻。

  不是君王不回顧,車中更有勝如花。  煬帝在輦中,聽得后面眾宮女一派啼哭之聲,心甚不忍。隨叫近侍取紙筆,就在輦上飛筆題了二十個字,叫左右傳與眾宮女,不消啼哭。眾宮女得了詩,都圍攏來看,卻是一首絕句。說道:

  我夢江都好,征遼亦偶然?! 〉骖伾?,離別只今年。

  眾宮人看了詩,沒法奈何,只得一個個凄凄慘慘回宮而去不題。卻說煬帝車駕離了東京,竟往汴渠而來。行不多時,早有虞世基、麻叔謀、王弘一班心腹大臣,前來接住。煬帝也不落行宮,御駕竟發(fā)上船,自同蕭后就坐了十只頭號的大龍舟。十六院夫人與眾美人卻分派在五百只二號龍舟之內(nèi)。一萬只雜船,撥一分裝載內(nèi)相,撥一分裝載樂人,又撥一分供應(yīng)飲食。文武百官,帶領(lǐng)著兵馬,都在兩岸立營駐扎,非有詔旨,不許輕易上船。自家的十只大龍舟用索接連起來,居于正中。五百只二號龍舟,分一半在前、一半在后,簇擁而進。每船俱插繡旗一面,編成字號,眾夫人、美人都照著字號居住,以便不時宣召。各雜船也插黃旗一面,又照龍舟上字號分一個小號,細細派開供用,毫厘也不許參前落后。大船上一聲鼓響,眾船便要魚貫而進;一聲金鳴,各船就要泊住,就如軍法一般,十分嚴肅。又設(shè)十名郎將為護纜使,叫他周圍巡視。這一行雖然有萬余只龍舟,幾十萬人役,把一條淮河俱填塞滿了。然天子的號令一出,俱整整肅肅,無一人敢喧嘩錯落。真?zhèn)€是:  至尊號令等風(fēng)雷,萬只龍舟一字開?! ∧烙胁拍苤螄?,須知亡國亦由才。

  煬帝將龍舟分派定了,只見高昌引著一千殿腳女來見煬帝。煬帝看見眾女子,吳越裝束,一個個風(fēng)流竊窕,十分可愛,滿心歡喜,因問道:“她們曾分派定么?”高昌道:“分派倒定了,只是不曾經(jīng)萬歲選過。”煬帝道:“不消選了,就等明日牽纜時朕憑欄觀看罷!”眾殿腳女領(lǐng)旨,各各散去。這日天色傍晚,開不得船,就在船殿中排起宴來,先召群臣飲了一回,群臣散去。又同蕭后、眾夫人,只吃到半夜方睡。次日起來,傳旨擊鼓開船。恰恰這一日風(fēng)氣全無,掛不得錦帆。眾人只得將錦纜拴起,先把一千頭羊驅(qū)在前邊,隨叫眾殿腳女一齊上岸去牽挽。眾殿腳女都是演習(xí)定的,打扮得嬌嬌媚媚,上了岸,各照前后次第而立,船頭上一聲畫鼓輕敲,眾女子一齊著力,那十只大龍舟,早被一百條錦纜悠悠漾漾的扯將前去。煬帝與蕭后,在船樓中細細觀看,只見兩岸上錦牽繡挽,玉曳珠搖,百樣風(fēng)流,千般裊娜。真?zhèn)€從古以來,未有這般富麗。怎見得?但見:

  蛾眉作隊,粉黛分行。蛾眉作隊,一千條錦纜牽嬌;粉黛分行,五百雙纖腰挽媚。香風(fēng)蹴地,兩岸蘭半麝氤氳;彩袖翻空,一路上綺羅蕩漾。沙分岸轉(zhuǎn),齊輕輕側(cè)轉(zhuǎn)金蓮;水涌舟回,盡款款低橫玉腕。裊裊婷婷,風(fēng)里行來花有足;遮遮掩掩,月中過去水無痕。羞煞凌波仙子,笑她照水嫦娥。游龍偃態(tài),分明無數(shù)洛川神;黛色橫秋,仿佛許多湘漢女。似怕春光去也,故教彩線長牽;如愁淑女難求,聊把赤繩偷系。正是:珠圍翠繞春無限,更把風(fēng)流一串穿?! 劭戳耍膊蛔詣?。因?qū)κ捄笳f道:“朕今如此行樂,也不枉了為天子一場?!笔捄蟮溃骸氨菹履芗皶r行樂,真可謂達天知命?!睙壅f了幾句閑話,又同蕭后扶著欄桿細看。只見眾殿腳女,走不上半里遠近,粉臉上都微微透出汗來,早有幾分喘息不定之意。你道為何?原來此時乃四月初旬,天氣新熱,初起的日色,又在東邊,正照當(dāng)面,這些殿腳女不過都是十六七歲的嬌柔女子,如何禁當(dāng)?shù)闷?!故走不多路,便喘將起來?br />
  煬帝看了,心下暗想道:“這些女子,原是要她妝飾美觀,若是一個個都流出汗來,喘噓噓的行走,便沒一些趣味?!被琶髦迹续Q金住船。左右領(lǐng)旨,忙走到船頭上“當(dāng)”的一棒金鳴,兩岸上眾殿腳女,便齊齊的將纜繩挽住不行。又一棒金鳴,眾女子都將纜繩一轉(zhuǎn)一轉(zhuǎn)的繞了回來。又一聲金響,眾女子都收了纜繩,一齊走上船來。蕭后見了便問道:“才走得幾步路,陛下為何又住了?”煬帝道:“御妻豈不看見這些殿腳女才走不上半里便氣喘起來?若再走一會,一個個流出汗來,成什么光景?想是天氣熱,日色炎之故耳,故朕叫她暫住,必須商量一個妙法,免了這段光景方好。”蕭后笑道:“陛下原來愛惜她們,恐怕曬壞了。妾倒有一個法兒,不知可中圣意?”煬帝道:“御妻有何妙計?”蕭后道:“這些殿腳女,兩只手要牽纜繩,又遮不得扇子,又打不得傘,怎生免得日曬?依妾愚見,倒不如在龍舟上,過了夏天,等待秋涼再去,便曬她們不壞?!睙坌Φ溃骸坝扌菀⌒Γ薏皇菒巯齻?,只是這段光景,實不美觀。”蕭后笑道:“妾也不是妒忌她們,只是這段光景再沒法區(qū)處。”

  煬帝低著頭,想了半晌,真?zhèn)€沒有計策,只得宣群臣來商議。不多時,群臣宣至。煬帝走出殿來,君臣拜過。煬帝即問道:“目今天氣新熱,這些殿腳女,叫她們在日色中行走,殊不美觀,卿等有何妙計,可以免此?”眾臣想了一會,都不能應(yīng)。只有翰林院學(xué)士虞世基奏道:“此事不難,只需將這兩堤上,盡種了垂柳,清蔭交映,便蒼蒼涼涼,不憂日色矣。且不獨殿腳女可以遮蔽,柳根四下長開,這新筑的河堤,盤結(jié)起來,又可免崩坍之患。況且摘下葉子,又可飽飼群羊。”

  煬帝聽了大喜道:“此計甚妙。只是這兩條河堤,有千里之遠,一時怎便將種得許多柳樹?”虞世基道:“若分地方,叫郡縣栽種,宮女雜行,攀挽在一處,殊屬不雅,更嫌你推我捱,耽延時日。陛下只消傳一道旨意出去,不論官民人等,有能種柳一株者,賞絹一匹。這些百姓好利而忘勞,自然連夜種將起來。臣料不出五七日,便能成功?!睙巯驳溃骸扒湔嬗杏弥乓玻 彼靷髦贾ざ炕鹚賹懜媸?,飛馬曉諭近兩堤的鄉(xiāng)村百姓,有能種柳樹一棵者,賞絹一匹。又叫許多太監(jiān)督同戶部官,裝載無數(shù)的絹匹銀兩,沿途照樹給散。真?zhèn)€錢財有驅(qū)神役鬼之功,只因這一匹絹賞的重了,那些百姓便不顧性命,大大小小,連日夜都來種樹。也有一人獨種一棵的,也有幾人共種一棵的。掌絹官不管他人多人少,只見一顆柳樹栽在地下,便當(dāng)面給絹一匹。眾人見賞的絹快,種了一棵,又趕著挖一棵來種,生怕別人種完了,沒得到它,往往來來,絡(luò)繹不絕。近處沒有柳樹,三五十里遠的都挖將來種,小柳樹種完了,連一人抱不來的大柳樹都連根帶土扛了來種。真?zhèn)€是:

  神不能差,鬼不能遣。

  一被利驅(qū),便如磨轉(zhuǎn)。

  煬帝在船樓上望見種柳樹的百姓蜂擁而來,心下十分快樂,因?qū)θ撼颊f道:“昔周文王有德于民,故民為他起造臺池,就如子之事父一般,千古以為美談。你看今日這些百姓,一個個爭先趕快,何異昔時光景!”眾臣奏道:“陛下德高三皇,功過五帝,不必細述其他,只這一段種柳光景,便可永垂不朽矣。臣等不勝慶幸。”煬帝道:“這樣好光景不可虛過,朕也親種一株,以見君臣同樂的盛事?!彼鞄ьI(lǐng)群臣走上岸來。眾百姓望見煬帝,都慌忙跪在地下,七上八下的亂磕頭。煬帝遂傳旨叫百姓起來,因說道:“勞你們百姓種樹,朕心甚不過意,朕也親栽一棵,以見恤民之意?!彼熳约易叩搅鴺溥叄x了一棵,親自用手去移。手還不曾到樹上,早有許多內(nèi)相移將過來,挖了一個坑兒栽將下去。煬帝只將手在上面摸了幾摸,就當(dāng)他種了一般。群臣與百姓看見,都齊呼萬歲。煬帝種過幾棵,大臣也依次兒各種一棵。眾臣種完,只見眾百姓齊聲喊叫起來,又不像歌,又不像唱,隨口兒編出幾句謠言來,說道:

  栽柳樹,大家來。

  又好遮蔭,又好當(dāng)柴?! √熳幼栽?,然后百姓栽。

  煬帝聽了滿心歡喜,又取了許多金錢賞賜百姓,然后上船。眾百姓得了厚利,一發(fā)無遠無近都來種樹,哪消兩三日工夫,這一千里的堤路早已青枝綠葉,種的像柳巷一般。清蔭覆地,碧景參天,風(fēng)來裊裊生涼,月上離離瀉影。后人讀史至此,有詩單道隋堤之妙,曰:

  兩堤楊柳綠絲絲,記得隋皇新種時。

  低壓龍舟金作縷,亂牽紅袖錦堆枝?! ∪f條舞影留煙織,千里飛花當(dāng)雪吹。

  今日夕陽春系馬,風(fēng)風(fēng)雨雨不勝悲。  煬帝同蕭后憑欄而看,滿心歡喜。因說道:“垂柳之妙,一至于此,竟當(dāng)?shù)靡粭l漫天青幔?!笔捄蟮溃骸扒噌D挠羞@等風(fēng)流瀟灑?”煬帝道:“昔秦始皇封禪泰山,一時風(fēng)雨驟至,無處躲避,幸虧五株大松遮蓋。始皇以為有功,就封它為五大夫松。朕今日游幸江都,虧了這些柳樹遮蔽日色。亦大有功,朕要賜他一個外官職銜,卻又與眾臣難辨,朕今就賜它御姓,姓了楊罷?!笔捄笮Φ溃骸氨菹沦p草木之功,亦自有體。”煬帝大喜。隨叫近侍取紙筆,就御書“楊柳”兩個大字,叫左右掛在樹上,以為旌獎。又傳旨眾人,以后都要叫它做楊柳,不許單叫柳樹。蕭后道:“今日陛下得了這個同姓的功臣,也該慶賀?!彪S命左右看上酒來,奉與煬帝。煬帝接酒笑道:“真可當(dāng)?shù)靡粋€功臣?!?br />
  飲了幾杯,隨命擊鼓開船。船頭上一聲鼓響,眾殿腳女依舊手持著錦纜,走上岸去牽挽。然這一回虧種了這兩堤楊柳,碧影沉沉,一毫日影也透不下來,又時時有清風(fēng)撲面吹來,甚是涼爽可人。這些殿腳女,自覺快樂,不大費力,便一個個逞嬌斗艷,在堤上嬉笑而行。煬帝看見殿腳女走得舒舒徐徐,毫無矜持愁苦之色,心下十分歡喜。因說道:“此皆虞世基教朕種楊柳之功也,不可不賞?!彪S叫左右取黃金百兩,彩緞十端,御酒十樽,賜與虞世基。又排宴在龍舟上召十六院夫人與眾美人,都來賞玩。煬帝吃到半酣之際,不覺淫心蕩漾,遂帶了袁寶兒,到各龍舟上繞著雕欄曲檻,將那些殿腳女細細的選看。只見眾女子絳綃彩袖,翩翩躚躚,從綠楊影中行過,一個個都覺風(fēng)流可愛,忽看到第三只龍舟,只見一個女子,更生得十分俏俊。但見:

  腰肢柔媚,似風(fēng)前垂柳纖纖;體態(tài)風(fēng)流,如春后梨云冉冉。一雙眼,秋水低橫;兩道眉,春山長畫。白雪凝膚,而鮮妍有韻;烏云綰髻,而滑膩生香。金蓮款款,而行不動塵;玉質(zhì)翩翩,而過疑無影。莫言婉轉(zhuǎn)都堪死,更有銷魂不在容。

  煬帝看了大驚道:“這女子嬌柔秀麗,有西子、毛嬙之美,如何雜在此中?”袁寶兒道:“萬歲真能賞鑒,這女子果與眾人不同?!睙劭戳擞挚?,相了又相,就倚著欄桿立了半晌。蕭后良久不見煬帝,便叫朱貴兒、薛冶兒來請去吃酒。煬帝哪里肯來,只是目不轉(zhuǎn)睛的貪看。朱貴兒請煬帝不動,只得報與蕭后。蕭后笑道:“皇帝又不知著了哪個的魔了?!彼焱悍蛉?,一齊都到第三龍舟上來看。只見那女子果然嬌美異常。蕭后說道:“怪不得陛下這等注目,此女其實有幾分顏色?!睙坌Φ溃骸半迬自绣e看的!”蕭后笑道:“陛下且不要忙,遠望雖然有態(tài),不知近面何如,何不宣她上船一看?”

  煬帝大喜、隨叫人去宣。不多時,宣到面前,煬帝起初不過只見她風(fēng)流裊娜的態(tài)度,及走到面前,畫了一雙長黛,就如新月一般,更有明眸皓齒,黑白分明,一種芳香直從骨髓中透出,煬帝看了,喜得眉歡眼笑,忍不住對蕭后說道:“不意今日又得這一個美人?!笔捄笮Φ溃骸氨菹略撓盹L(fēng)流之福,故天生佳麗,以供賞玩?!睙垭S問那女子道:“你是何處人,叫什么名字?”那女子羞澀澀的答道:“賤妾乃姑蘇人,姓吳,小字叫做絳仙。”煬帝又問道:“今年十幾歲了?”絳仙答道:“十七歲了。”煬帝道:“正是妙齡。”又笑問道:“曾嫁丈夫么?”絳仙聽了,不覺害羞,連忙把頭低了下去。蕭后笑道:“不要害羞,只怕今夜就要嫁丈夫了?!睙坌Φ溃骸坝薜瓜駛€媒人?!笔捄蟮溃骸氨菹码y道不像個新郎?”眾夫人道:“妾們少不得會有親酒吃了。”

  大家笑說了一會,不覺天色已晚,煬帝傳旨叫泊船。一聲金響,錦纜齊收,眾殿腳女都走上船來。須臾之間,左右排上夜宴。煬帝與蕭后并坐在上面,十六位夫人列坐在兩旁,眾美人都侍立在左右,歌的歌、舞的舞,大家團團歡飲。煬帝吃幾杯,一心只系戀著吳絳仙,恐怕冷落了她,欲要叫她來坐,又因眾美人都是侍立,不好意思。拿著酒杯兒,只管沉吟,蕭后見這般光景,早已猜透八分,因說道:“陛下不必沉吟,新人比不得舊人,吳絳仙才入宮中來,何不叫她就坐在陛下的旁邊,吃一個合巹卮兒!”煬帝被蕭后一句道破他的心事,不覺哈哈大笑起來。蕭后隨叫絳仙斟了一杯酒送與煬帝。煬帝接了酒,就將她一雙尖松松的手兒牽了,說道:“娘娘賜你坐在旁邊好么?”絳仙道:“妾賤人得侍立左右,已為萬幸,焉敢坐。”煬帝大喜道:“你倒知禮!坐便不坐,酒難道也吃不得?”遂叫左右斟了一杯賜與絳仙。絳仙不敢推辭,只得羞羞澀澀的吃了?! ”姺蛉艘姛塾袔追挚袷?,把持不定,便都湊趣。你奉了杯,我獻了杯。不多時,煬帝早有幾分醺然之意。每吃一杯,就將絳仙臉兒細看一回。蕭后看了,只是微微冷笑。煬帝又吃得幾杯,忍耐不住,便立起身來,一只手挽著絳仙的肩頭,竟往后宮去寢。蕭后見了,也有些心下不喜,又不好說出,只得勉強又與眾夫人吃酒。卻說煬帝到得房中,就是得了一件異寶,千歡萬喜,將絳仙抱到龍床上,百般狂肆。絳仙嬌啼婉轉(zhuǎn),苦不能勝。這一夜受用,真?zhèn)€是:

  春魂欲斷憑誰續(xù),花魄揉殘不自持。

  休訝荒唐云雨事,巫山入夢已多時。

  煬帝因絳仙柔滑如脂,抱在懷中就是軟玉一般,不忍放手。次日直睡到晌午,猶不肯起床。還是絳仙說道:“妾蒙萬歲收錄,少不得時時隨侍,若垂愛太過,恐怕娘娘見罪?!睙鄣溃骸澳锬锸窃僖膊怀源椎??!苯{仙道:“雖不吃醋,也要各盡其禮?!睙鄣溃骸斑@也說得是?!狈讲牌鹕韥硎嵯础J捄笠姛廴瘴绮黄穑南虏淮髿g喜,走來說道:“陛下初幸新人,正好窮日夜之歡,如何這時節(jié)就起來?”煬帝道:“絳仙柔媚可人,朕昏昏貪睡,不覺起遲,御妻休罪?!笔捄笮南码m然不喜,然曉得煬帝性兒,不敢十分作惡。只得勉強笑說道:“得此美人,以安圣懷,妾心不勝之喜,如何言罪!”煬帝大喜。因回頭對絳仙說道:“我說娘娘賢德,今何如?”蕭后笑道:“陛下也不要太贊過了,且看后來何如?”大家齊笑起來。遂回到殿中去吃早膳。正是:

  丈夫不好色,婦人自不妒;

  好色有同心,妒亦非無故。

  不知絳仙后來畢竟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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