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四回

隋代宮闈史 作者:張恂子


  第七十四回忌突厥計殺史蜀胡襲車駕兵圍雁門關(guān)哀聲動地,帛素飛揚(yáng),牙帳里面,凄凄切切的胡笳,隨風(fēng)飄出,王公酋長都是默然無有聲息,悄立在啟民可汗的牙帳里面,目中都含著淚珠,正中一尸橫陳,便是突厥的啟民可汗。

  一個盛容的少婦,伏在啟民可汗的尸身的胸前,哭得聲嘶喉啞?! ∵@即是啟民可汗的妻室,隋廷的宗女義城公主。啟民河汗的尸身的腳旁,也有兩個人俯伏號泣,乃是啟民可汗的長子咄吉世、次子咄吉設(shè)二人。舉哀了一陣,便有個大臣史蜀胡趨至尸前,扶起了咄吉世、咄吉設(shè)二人道:“大王已是歸天,徒悲何益。

  殿下從速趕辦后事,奏表隋廷?!斑@時的義城公主已是止哀,遂由一般王公大臣,替啟民可汗舉行火葬禮。啟民可汗的尸身,在烈焰中焚化時,漫天動地的胡笳聲,連綿不絕。義城公主、咄吉世、咄吉設(shè)和了一般王公大臣,都在火焰的四圍膜拜,直到火焰滅絕,尸身化盡,方才起立,便算葬禮終。一面即上表隋廷,由咄吉世嗣立。

  隋廷得到了突厥的表章,隋廷便也冊封咄吉世,賜號始畢可汗。始畢得了嗣位,見義城公主盛年美貌,便也想嗣了啟民的職兒。始畢本為啟民的前妻宗義公主所生的,義城公主見始畢可汗少壯,她原是不耐寂寞,始畢和她親近,她便樂得任受,隨緣布施,即降尊就卑,竟和始畢正大光明的結(jié)為夫婦。胡俗原是如此,哪有人非議。始畢遂以胡俗為援,上表隨廷,表請尚主。這道表章到了隋廷,煬帝想了自己,比到他人,并不將始畢的請求駁斥不準(zhǔn),反倒從俗從宜理應(yīng)準(zhǔn)奏,便允了始畢可汗的請求。始畢可汗怎不歡然雀躍,即親至東都朝謁。煬帝最喜歡他人服小,見始畢可汗親來謝恩,便甚是開懷。即優(yōu)待始畢可汗,慰勞有加。始畢在東都盤桓了數(shù)天,方始拜辭出塞。  始畢可汗頗具勇略,又有達(dá)官史蜀胡足智多謀,為始畢規(guī)劃一切。招兵養(yǎng)馬,部落日見強(qiáng)盛。這時偏有一個多事的人,動了他的疑心,意為始畢可汗日見強(qiáng)盛,必和隋室不利。他原是自命為忠君報國的臣下,便即奏本隋煬帝,報明一切。閱者可知道是哪一個,便是黃門侍郎裴矩。他的奏本,卻道始畢日強(qiáng),恐為后患。不如另封始畢的兄弟咄吉設(shè),為南面可汗,借此分減了始畢可汗的勢力。煬帝原是寵信裴矩,有奏必準(zhǔn)。此次當(dāng)然也依議,立即遣使奉了詔書,來到了塞外,冊封咄吉設(shè)為南面可汗。哪知咄吉設(shè)性兒甚是懦弱,深畏其兄始畢,見隋廷遣使冊封,欲立他為南面可汗。他哪里敢拜命,便不受詔。

  隋使徒勞跋涉,依舊捧詔而回。這個消息,傳到了始畢可汗的耳朵中,不禁動了疑心,便召史蜀胡入帳,即問蜀胡道:“隋廷忽命咄吉設(shè)為南面可汗,這是什么用意?”蜀胡道:“隋廷見大王嗣位以來,部落日見強(qiáng)盛,動了疑忌的心腸。故欲冊封咄吉設(shè),為南面可汗,原是有意播弄,藉此分減大王的勢力。如今咄吉設(shè)雖未受封,隋廷即已動了疑忌,大王倒須慎防!”始畢聽了蜀胡的話兒,不覺憤憤道:“吾族對于隋室,不可謂不忠,怎的隋室還要動疑,也未免欺人太甚了!”始畢自此生了怨望,越發(fā)的整頓軍馬,加緊軍事訓(xùn)練。

  那個黃門侍郎裴矩,見咄吉設(shè)不肯受詔,他的計劃失敗,他怎肯甘休。一經(jīng)探聽之下,才知始畢可汗有個史蜀胡深有謀略,始畢倚他如左右臂。裴矩暗思,只要除去了史蜀胡,始畢雖勇,失了謀主,便可無能為力了。當(dāng)下即備了厚禮,遣使送與蜀胡,又是甜言蜜語,極言裴矩慕他才能,欲能與蜀胡一晤。

  史蜀胡不察,竟為甜言厚禮所誘,欣然隨使入邊,欲與裴矩相晤。哪知他入了邊界,沒走多遠(yuǎn)的路程,經(jīng)行一所森林中,突然擁出許多人,即將史蜀胡殺死。隨從的數(shù)十名番丁,只有三個人逃回,報知了始畢可汗,始畢一面?zhèn)惺チ耸肥窈?,一面痛恨隋室,懷下了仇恨,只想得機(jī)會報仇。從此,始畢可汗便不時派出細(xì)作,潛入邊界,窺視動靜。  這時恰巧汾陽宮落成,監(jiān)工宇文愷奏明了煬帝。煬帝本已靜極思動,聽說汾陽宮建好了,便率領(lǐng)了十六苑夫人,以及得寵的美人兒多名,又帶了他的三子趙王杲,往幸汾陽。又調(diào)了弘化留守李淵,為山西河?xùn)|撫慰大使,先往清道,原恐中途遇盜賊的緣故。那時恰有盜賊頭目敬盤陀、母端兒等,在龍門左右,往來窺視,圖謀不軌。李淵即發(fā)河?xùn)|的兵馬,前往剿捕,擊破了母端兒,收降了敬盤陀。道途告了肅清,煬帝便安安穩(wěn)穩(wěn)的到了汾陽宮。宮室新成,當(dāng)然華麗精美,煬帝自是歡喜?! 〉皇且裁乐胁蛔?,卻因?yàn)榈厮?,汾陽宮的宮室不甚閎敞。

  百官士卒,宮城中容納不下,只得布散在山谷,結(jié)草為營,作為棲息。好得已是初夏,天氣漸漸暖了。煬帝見炎夏將監(jiān),便在汾陽宮避暑了,竟留了一百多天。

  這時已是到了秋天,煬帝不想思?xì)w,反欲順道北巡,重賞塞外風(fēng)光。遂從汾陽出發(fā),竟往塞外,出了長城?! ∵@時早有細(xì)作,報告了始畢可汗。始畢可汗聽說煬帝出了長城,便想趁機(jī)報仇,襲擊煬帝。始畢可汗立即召集了各帳酋長,準(zhǔn)備兵馬。那個義城公主知道了這個消息,她雖是淫蕩,但究竟是隋室的宗女,關(guān)懷家國。使修了一封密函,暗遣一名心腹的使者,持了密函,晝夜兼程,趕程進(jìn)發(fā),到了煬帝巡幸所在的行宮,呈上了義城公主的密函。煬帝見是義城公主來書,便急忙拆開一視,不覺大驚失色道:“壞了!壞了!始畢要來襲朕了!”說著,將來使留下,隨著即命扈從人員,趕快回馬,駛?cè)胙汩T關(guān)。

  大家一聽有變,一個個慌忙失措,倉猝回騎,方入長城,閉守雁門關(guān)。一片的胡哨聲,夾雜著號炮聲、人馬聲,隨風(fēng)送至。煬帝率了眾人登上長城北望,遙見那黑壓壓的一大片,漫山遍野都是胡騎,塵土飛揚(yáng),長驅(qū)直入,聲勢好不浩大。最前的一隊,便是弓弩手。胡人的騎射,本是擅長。前騎的弓弩隊,挾著長弓大矢,未到關(guān)下,他們已是恃了蠻力,一個個張弓引矢,似雨點(diǎn)般的射向關(guān)上。忽的一支勁箭,直向煬帝而來,只是稍高了一些,颼的一聲,把煬帝的御蓋穿通?;诺脽刍瓴桓襟w。抬起手兒遮時,一支五尺多長的硬箭,從地的袍袖拂落。

  煬帝哪里還敢留在關(guān)上,趕快下城。那般隨從的十六苑夫人、美人們,早都又嚇?biāo)榱朔夹?,面無人色,兀是流淚不止。還有那個皇子趙王杲,只是拽住了煬帝的袍袖,痛哭不止,哭得雙目皆腫。煬帝不覺深白悔恨多此一行,早日南歸,便不致于有事發(fā)生了?! ∵@時有將士等前來請旨,報稱始畢可汗的兵馬,約有數(shù)十萬人,若是開關(guān)和他們交戰(zhàn),一則寡不敵眾,二則胡騎銳氣正盛,定必要失利,不如扼守雁門關(guān)為是,待勤王之師前來解救。

  煬帝躊躇了半晌,只得硬著頭皮,鎮(zhèn)定了心神,令將士出外候宣。煬帝便親自上馬出去巡視,傳諭眾人道:“始畢負(fù)恩,無端襲擊,爾能努力拒賊,苛能保全,朕當(dāng)下吝重賞。向有官職的人,依次進(jìn)級;向無官職的人,便除六品!”將士們聽了煬帝的宣諭,都是歡然踴躍,齊呼萬歲!士氣陡然大振,一個個奮起精神,據(jù)關(guān)力戰(zhàn)。任憑始畢驍勇,率眾奮攻,城上的守卒,拚死抵御,終不能斬關(guān)而入,相持了二十多天。煬帝已是詔令天下募兵,附近的守吏,都紛紛前來助王?! ⊥托l(wèi)將軍云定興,本是已故太子勇的寵姬云昭釧之父。勇被廢,定興亦坐罪奪官,與妻子俱沒為官奴。乃煬帝嗣位,聞云定興有巧思,乃召至東京,讓辦營造。

  云定興知字文述為煬帝的寵臣,即諂事之,贈珍珠寶帳與宇文述。因此得宇文述的歡心,輒在煬帝前,譽(yù)定興的才能,不次超擢,得為屯衛(wèi)將軍之職。至此聞煬帝被圍,遂亦募集壯丁,遣令赴急。一時應(yīng)募的軍丁,倒也不少。

  云定興在應(yīng)募人的里面,瞥見一個少年,面如冠玉,唇若涂硃,眉清目秀,精神勃勃,在眾人中間宛似鶴立雞群。云定興便召問籍貫,方知那一少年,即是現(xiàn)在任撫慰大使李淵的次子,名叫世民。定興大喜道:“真乃將門虎子,果是不凡。但看汝尚屬青年,恐未必能為國家效力?!?br />
  世民朗聲道:“世民年已十六,怎見不能為國家效力?并且為將在謀不在恃勇,豈是定須臨陣殺賊,才為將么?”云定興聽了世民的話兒,不禁心服,即令世民傍坐,問及解圍的計謀,世民答道:“始畢可汗的驟舉大兵,來圍天子,原知倉猝之間,援者不能立刻便集,故敢如此猖獗。如今此處的土卒,既不甚多,而應(yīng)募的軍丁,皆都是未經(jīng)訓(xùn)練,不堪臨陣。只可虛張聲勢,作為疑兵,??捎谌臻g引動旌旗,使數(shù)十里不絕,夜間則鉦鼓相應(yīng),使喧聲四達(dá),胡虜必疑我們的救兵大至,不能逞志,便會望風(fēng)遁走了!”云定興鼓掌稱善道:“汝計甚佳,我實(shí)不及汝了!”當(dāng)下便依計施行。始畢果然疑懼,不敢急攻雁門關(guān)了?! ∵@時,煬帝又遣義城公主的來使,領(lǐng)導(dǎo)了隋使,相偕出關(guān),自間道繞至突厥牙帳,入見了義城公主。呈上煬帝密函,義城公主急行拆閱,乃是煬帝請她設(shè)計解圍?! 」鞔虬l(fā)了隋使后,即致書始畢可汗,偽稱北方有急,促始畢還軍。始畢可汗正恨不能前進(jìn),灰了心念,得了公主的告急,深恐后路有失,便趁此收兵解圍,敗興而退。

  煬帝見始畢退走,他又發(fā)威膽大了,遣騎兵追擊。始畢已是老遠(yuǎn)的去了,只有一、二千名的老弱殘兵,逗留在后,遂被隋軍擄了回關(guān),覆命報功。煬帝遂命一律梟首,懸示關(guān)門。始啟程南返,到了太原,宇文述等請煬帝仍還東都,正合煬帝心意。遂不還西京,竟由太原南下,直達(dá)東都,論功敘賞。此番固守雁門關(guān)的將士,共計一萬七千余人,哪知煬帝食言靳賞,事后錄勛的只有一千五百人得進(jìn)宮階。與在雁門關(guān)被圍時,對大家所頒的諭旨,全不相符。那般將士,以煬帝失言,王言似戲,不免失望,互有怨言。本來在平定玄感時,煬帝也是賞不副功,此番又是自食前言,無怪將士要生怨了。吏部尚書樊子蓋,乃為眾上請道:“圣上宜論功行賞,一如前言,怎能失信于將士!”煬帝最恨直言,子蓋面陳其失,煬帝不覺十分惱羞成怒,勃然變色道:“公欲收攬人心么?”樊子蓋聽了這句話兒,哪里還敢再言,自尋沒趣。這么一來,將士盡皆解體,各存貳心了,不愿再和煬帝效力了。正是:乖方措置生眾怒,懷貳生心壞國防。

  欲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上一章目錄下一章

Copyright ? 讀書網(wǎng) ranfinancial.com 2005-2020, All Rights Reserved.
鄂ICP備15019699號 鄂公網(wǎng)安備 42010302001612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