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回反復(fù)無常梟雄絕命堅持不屈虎將喪元話說皇泰主得使者返報，知世充欲殺元文都方允退兵，正在為難的當(dāng)子，可巧段達(dá)入乾陽殿?；侍┲鞅銓Χ芜_(dá)道：“今世充恃兵耀武，要朕殺死文都，只是文都無罪，怎能加害？”

　　段達(dá)道：“王世充興兵犯闕，都因元文都私通李密，其心叵測，不能說是無罪?！?br />
　　文都聽了段達(dá)的話兒，正待申說，段達(dá)向?qū)④婞S桃樹使了個眼色，桃樹原是達(dá)的私黨，便將文都拿下，厲聲對皇泰主道：“文都罔識大體，貽誤軍國，實應(yīng)治罪！”　　段達(dá)接著道：“圣上若不欲受殺元文都的名，不妨將他驅(qū)出紫微門，任憑世充如何發(fā)落?！?br />
　　皇泰主尚是不忍，外面有人進報道：“王世充聲言：”若不速將文都斬首示眾，即欲攻入了?！岸芜_(dá)厲聲道：”事已到了這般地步，圣上再不能為了一個幸臣，妨礙大事！“皇泰主微嘆了一聲道：”朕也無能為力了?！拔亩济嫒缤辽嗳粚侍┲鞯溃骸背冀癯揽质ド弦膊荒艿媚耗?！“皇泰主垂淚默然，黃桃樹已推了文都走出殿去，將他推到紫微門外道：”元文都來了，聽?wèi){王將軍處置！“話聲未畢，士充的軍士，槍刀齊下，元文都頃刻之間，命赴黃泉。

　　世充見文都已除，即令部卒解圍，趨至乾陽殿，謁見皇泰主道：“文都罪大惡極，人所同憤，今已被臣下所殺?！被侍┲縻溉坏溃骸扒湮丛勛啵米哉D戮，為臣下的豈能如此！難道卿自恃了強力，尚欲及朕么？”世充拜伏流涕道：“文都包藏禍心，欲召李密共危社稷，臣不得已稱兵加誅。臣受先帝殊恩，誓不敢負(fù)陛下，若有異心，天日在上，當(dāng)使臣族滅無遺?！被侍┲髟缚质莱洳粶y，如今聽了他的話兒，說得十分沉摯，信以為真，乃引令升殿，命世充為左仆射，總督內(nèi)外諸軍事。　　世充又收殺元文都的黨羽。卻令兄弟點兵，獨攬了大權(quán)，勢傾朝野。所有奏議，皇泰主但拱手畫諾，不得不依，也可見世充的臣道了。

　　這時的李密，屢勝宇文化及，逐節(jié)進攻?；暗能婑R紛向后退，李密率軍追擊，直至魏縣境界，始引兵趨還東都。原欲入都佐政，相機行事。軍行到了溫縣，密方接得警報，知道了元文都被殺，王世充掌權(quán)，李密不覺吃驚。對他的親信道：“世充才智勝過文都十倍，彼今在朝秉政，我若入都，必于我不利。”遂遠(yuǎn)屯金庸城。

　　恰巧東都大饑，流民出都覓食。密聞訊大喜，即開洛口倉，賑濟難民，收降甚眾。

　　這個消息，傳到了世充耳中，覺得不妙，遂遣使如密，甘言請和。密喜諛言，自夸尊大。今見世充低首請和，那有不悅之理！隔了一天，世充的使者又到，卻是愿將布匹，向李密易米。密軍多半乏衣，正需布匹，密遂允與交易。東都得了糧米，便沒有人往降李密。密方始猛悟，墮入了世充狡計。不禁憤憤道：“世充匹夫，欺人太甚！”哪知世充已是挑選了驍卒，前來攻密。密得了細(xì)作的報告，即命王伯當(dāng)留守金墉城，邴元真據(jù)守洛口，密自引了軍馬，出偃師北境，往御世充。世充探知密軍到來，夜遣輕騎，潛入北山，埋伏在溪谷里面。更命軍士秣馬蓐食，枕戈待旦。

　　一俟天明，即須發(fā)動，掩擊李密的兵馬。

　　世充這般的布置，李密卻毫無防備。只因世充屯兵在洛水的時候，屢為李密所敗，故密藐視世充，不在意上，竟連壁壘都沒有設(shè)備。

　　到了那天黎明，被世充麾兵殺入，行伍大亂。又有北山的伏兵，從高馳下，銳不可當(dāng)。李密的軍士，更是慌亂。隋兵乘勝奮殺，密眾大潰。密只得率領(lǐng)了殘軍，遁回洛口。哪知據(jù)守洛口的邴元真，已是變心，愿降世充。故密欲入城，元真竟閉門不納。密雖是憤怒，但也無可如何，只得東奔虎牢。這時留守金墉城的王伯當(dāng)，迭接各訊，自知孤城難守，遂棄城而走，也到了虎牢。見了李密，會議行止，諸將多半解體。密乃依王伯當(dāng)?shù)脑拑?，決計入關(guān)，往降唐室。王伯當(dāng)隨密同行，他將多投入世充帳下。密自起兵以來，聲勢不可說不盛，哪知一個東都，終不能拔取，率至兵潰眾散，霸世空圖，依舊要往依他人，真也大出密的意外。一路上長吁短嘆，悶悶不樂。多虧還有一個王伯當(dāng)，相隨勸慰。這時密的寵人雪兒，也已死了，故此次西行，只有兩匹馬兒，真可說聲狼狽不堪了。

　　到了關(guān)中，由王伯當(dāng)通知了李靖、秦瓊、程咬金諸人，他們聞知了舊主失依，顧念前情，便在唐主李淵面前，一同薦舉。

　　淵也知李密的為人，不易駕馭，只因李靖的請求，不便推卻，即授密為光祿卿，賜爵邢國公。劉文靜暗奏唐王道：“李密反復(fù)無常，圣上怎能收容？”淵笑道：“密雖狡猾，手下無兵，豈能成得大事，不足慮的。”李密得詔，即入朝謝恩，唐王溫慰有加，密雖覺不辱，終嫌未足。這時尚有李密的大將徐世勣，居守黎陽，未有所屬，唐主即命秘書丞魏征，乘驛車至黎陽，勸世勣早降。世勣知李密已受唐祿，遂已決意西向，對長史郭孝恪道：“此處的民眾土地，皆為魏公所有，我若獻(xiàn)之，豈不變了利主之?dāng)?，自以為功，攫取富貴么？我實不愿如此，今當(dāng)籍郡縣戶口士馬的眾數(shù)，稟知了魏主，使彼自獻(xiàn)于唐好了?！?br />
　　孝恪點首稱善。世民乃使孝恪詣長安，往吾李密。唐主李淵初怪世民無表，即面聞知了如此，不禁嘆道：“世民不背德不邀功，真是一個純臣?！彼熨n姓李氏，并使文恪為副，與世民經(jīng)營虎牢以東?！　±蠲芊Q臣唐室，他心上終覺不甘，且遇大朝會，密職當(dāng)進食。密更引為深恥。

　　那天退朝，見了王伯當(dāng)，憤然道：“大丈夫不能自謀卓立，在朝堂之上，跪獻(xiàn)飲食，宛似婦人，我豈能常受此辱！”伯當(dāng)亦因唐王未加重用，深自不悅。今見李密懷怨，即挑動他道：“天下的事，皆在公度內(nèi)。宜自為計，若能掌握兵馬，無患無功?！薄　∶鼙静辉盖尤讼?，常思再起。當(dāng)下沉吟了片刻，思得一計，即與伯當(dāng)說了，伯當(dāng)也道甚善。到了明天早朝，密乃言于唐王道：“臣蒙圣上不棄，厚加恩寵，但未立寸功，自愧受祿。目今山東的聚眾，皆為臣舊日的部下，臣愿率兵前往，依次收容，愿降者撫，違背者誅。若得憑藉國威，即以此眾往討世充，易如拾芥咧?！碧剖胰撼迹砸岳蠲芙苹梅?，不可遣他。

　　唐主不聽，引密升御座，飲勞甚厚，又以王伯當(dāng)為副，一同收撫山東。密大喜，稱謝而退。唐主又因河?xùn)|守將堯君素不肯歸降，堅守河?xùn)|。唐主嘗遣刺史韋義節(jié)往攻不利，至此，再命華州刺史趙慈景，與工部尚書獨孤懷恩率軍往攻。早有細(xì)作報知了堯君素。君素即命王行李率了驍卒，埋伏在蒲坂。趙慈景與獨狐懷恩一時疏忽，未及深防，墮入計中，被行本殺得大敗。懷恩先自溜逃，趙慈景獨力斷后，給隋兵包圍，慈景奮勇死戰(zhàn)，終因寡不敵眾，力盡被擒，為君素所殺，梟首城外。

　　慈景曾尚李淵的女兒桂陽公主，淵得了懷恩的敗訊，聽得女夫戰(zhàn)死，當(dāng)然悲悼。

　　桂陽公主更是哭得死去活來，力請其父為夫報仇。淵只得善言安慰，勸她返京守喪。

　　一面催促懷恩，從速進攻。又查得君素的妻室尚在長安，即遣人執(zhí)住，送至河?xùn)|城下，使招降君素。其妻遂在城下高聲呼道：“隋室已亡，君何自苦？不如早降了唐主罷！”君素在城上聞知了妻語，不禁怒道：“天下名義，豈婦女所能知曉？”說著，即取了寶弓，抽出羽箭，扣上弓弦，向妻發(fā)矢，弦響處，其妻應(yīng)聲倒地。城下唐兵盡皆吃驚，城上隋兵更是感動，守城越堅，唐兵休想攻上。但君素雖是誓眾死守，決計不降，可是到了后來，糧食告罄，守兵不免慌急。君素的部下，有個偏將薛宗，他因危城坐困死守?zé)o益，諷勸君素，欲令降唐。君素大怒，痛斥薛宗，宗懷慚而退。不免懷恨在心。　　隔了兩天，薛宗竟刺殺了君素，割下首級，私自出降。懷恩大喜。哪知王行本又登城拒守，唐兵依舊不能拔城。行本更趁懷恩不防，鼓眾襲擊，殺退了懷恩兵馬，復(fù)向別處運來了糧米，接濟城中士卒。糧米既已不缺，軍心更是大振。唐主因懷恩措置乖方，時遭敗績，遂下詔切責(zé)。懷恩不免心懷怨望，反與行本聯(lián)絡(luò)，謀附劉武周?！　r武周有突厥的相助，由突厥始畢可汗封為定楊可汗。武周與唐室本是不睦，故行本等始與相謀。但是這個消息，傳到了唐廷，方將懷恩調(diào)回治罪，另遣將軍秦武通，往代懷恩的職分，圍攻河?xùn)|。行本雖是極力抵御，終以城中糧盡，軍心動搖，行本思沖圍出城，遂被唐軍所擒，方得攻下了河?xùn)|。秦武通即將行本斬首，告捷朝廷，但已是兩年有余了。在這兩年之中，那個收復(fù)山東的李密，與王伯當(dāng)?shù)搅松綎|，厚植勢力，又圖再起。唐行軍總管盛彥師探知李密圖謀不軌，急飛奏唐主。

　　唐主淵方始勃然大怒，憤憤地道：“李密匹夫，真是反復(fù)小人了。”敕命盛彥師率軍聲討。李密本欲起事，見已事泄，便乘此叛唐。也是李密合當(dāng)晦氣，每戰(zhàn)必敗。盛彥師乘勝進逼，李密與王伯當(dāng)聯(lián)騎竄逃，中途遇伏，兩人盡死在亂箭之下。

　　李密一生才智有余，心術(shù)不足，臨了得此慘果，便是心術(shù)不足的原因。在這個時候，又有吳興太守沈法興獨樹一幟，據(jù)有江表十余郡，自稱江南道大總管。又有朱粲自稱楚帝，取唐取州，殺死了刺史呂子臧。尚有西楚霸王薛舉，自稱了秦帝，旋即病歿；其子仁杲嗣立。唐主命秦王世民率兵往討，大破秦兵。圍了折墌，仁杲無法解圍，只得開城出降。唐室的土地日廣，聲勢也越發(fā)浩大，只是四方擾攘，迭起不已。

　　前時的劇盜，稱王稱帝，已時有所聞。其余的小盜，此起彼仆，彼興此滅，更是不可勝數(shù)。

　　閑話休多，書歸正傳。小子到了此刻，又須提起那個宇文化及了。他自從和李密交鋒，每戰(zhàn)每北，退至了魏縣，兵勢日衰，因怨智及無故發(fā)難，徒負(fù)弒君惡名。

　　智及怎肯承認(rèn)，便也反唇相譏，兄弟交閧，眾益離心，竟自悄悄引去?；暗谋?，更見單弱了。正是：境窮勢蹙方生悔，眾叛心離日見危。

　　欲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