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爭城奪地愛妾任軍師送暖噓寒嬌妻通食客雙峰對峙,上有小小一片平地,林木幽郁,香味撲人。林外亂石橫疊,如人如獸,位置井然。其間有一塊巨石上,流泉滴滴,年月久遠(yuǎn),水漬經(jīng)過之處,已成微微的凹形。距此處約二三十步,有一小溪,約深數(shù)尺,水色清澄,光可鑒發(fā),終年不涸。每當(dāng)夕陽西下之時,映水成赤,溪邊雜樹環(huán)繞,設(shè)有人坐樹下持竿垂約,洵是一幅天然圖畫。這是什么地方?就是姣姵常至那里打鳥的后山。當(dāng)時尚無一定名稱,后人因此處為劉邦作過居處,便稱作皇藏峪。
這天清晨,姣姵因?yàn)閯钣芯茻o肴,便與劉邦說明,背了一枝鳥銃,一個人來到林中打鳥。誰知此時那些雀兒,均已飛至別處啄食,林中寂靜,既沒鳥影,亦無鳥聲。她等了半天,并無只鳥飛回。她等得不耐煩起來,便走到溪邊,倚樹小坐,混過時光。又過了一會兒,覺得有些疲倦,她便閉目養(yǎng)神。剛剛閉住眼睛,忽然聽得水澎湃之聲,似乎像向岸上沖來的樣子,慌忙睜開眼睛一看。不看猶可,這一看,真也把她大大地嚇了一跳!那么她究屬看見的是什么東西呢?原來那條溪中,陡有一條數(shù)丈長的白蟒,掀天翻地地在那兒水里洗澡。她不怕所養(yǎng)的那只猛虎,因?yàn)槟潜臼撬锏淖T,幼小看見慣的。此時的一條大蟒蛇,真是眼似銅鈴,口似血盆,那種張牙舞爪的神氣,似乎一口可把幾個人吞下。她自出娘胎以來,兩只尊眼之中,像這般的巨蛇,真是頭一次看見,她的害怕自在情理之內(nèi)。她既嚇得手足無措,幸而已有練就的功夫,忙將她那個既便捷而又玲瓏的小身材,癡如飛鳥的一般,早已幾個箭步,躥至那座林內(nèi)。還不放心,又爬到其中最大最高的那株古樹頂上。看看離地下已有七八丈遠(yuǎn),那條巨蛇,只要不像龍的般會飛,可便不怕它。
她身居樹頂之上,向溪中的那蛇一望,因?yàn)樗幍牡胤胶芨?,看見那條蛇身,只不過三五尺長了??慈ゼ纫巡淮?,害怕的心理,當(dāng)然減去十之七八。她的武功,雖已不錯,但她的劍術(shù),尚未至登峰造極、隨意收放的程度。幸有手中的那枝鳥銃,本已裝好,她又再裝上那些毒藥,用銃瞄準(zhǔn)那條大蛇的眼珠,砰砰地一連兩銃,居然也有穿楊之箭的絕技,竟把那蛇一對像燈籠般的眼球,早已打瞎。當(dāng)下只見那條大蛇,受了毒藥,似乎痛得無法可施的樣子。頃刻之間,天崩地裂一聲,死在溪內(nèi)?! ∷值鹊媚巧卟粫訌椨泻冒胩炝?,知道它準(zhǔn)已死定,方才爬下樹來。走至溪邊,定眼一看,忽又稱起奇來。你道為何?原來那條死蛇,不知怎的一來,忽又變?yōu)殂y的。還有一件更奇怪的事情,看去分明是一條像銀子打成的大蛇,及至仔細(xì)一看,卻是一只一只元寶鑲合而成的。此時的姣姵,便知天意是興劉,此銀就是助他們起事的軍餉。她這一喜,非同小可,鳥也顧不得再去打了,趕忙奔回家中,想報喜信。
她笑瞇瞇地正要向劉邦開口,劉邦自然不知此事,一見她來,就叫她拜見娥姁。娥姁接著又將自己此番吃苦的事情,告知了她。她一時沒有工夫可說此事,等得娥姁說完,她始將白蟒化銀的奇事,告知他們夫妻兩個。劉邦聽畢,先第一個開口對姣姵說道:“我前回在我們那個陽里村前,那條大澤之上,所斬的白蛇,當(dāng)時有一人聽見有個老嫗說過,那蛇是白帝子。我此刻想起前事,他既是白帝子,難免沒靈性。
我此刻倒防它前來,以利誘我,或者要想報仇,也未可知?!辨瘖车溃骸按嗽捊谝蚬齐y決斷。但是我親眼見它已化為無數(shù)的元寶。照你對我所說的種種祥兆揣測起來,我以為有吉無兇。”說著,又問著娥姁道:“夫人又為我言如何?”娥姁這人,端應(yīng)不足,機(jī)警有余,便毅然決然地對劉邦道:“袁妹之言,甚有見解。你本是一個龍種,現(xiàn)在無端地得了一注銀子,安知不是老天要亡秦室,助我們起義的餉糈呢?”劉邦被她們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說得相信起來,便對她們二人笑道:“你們二位,意見相同,三不占,則從二人之言,我們且去看了情形再說?!闭f完,他們?nèi)耍阆蚝笊蕉鴣?。 及至走到那條溪邊,只見雪白的元寶,真的堆滿了一溪。
連姣姵起先所見的蛇形,也化為烏有了。他們夫妻三人,當(dāng)然高興得已達(dá)極點(diǎn)。
劉邦忽然又想起一事,忙問姣姵道:“你住在此山已久,這個后山,可有樵夫前來砍柴?”姣姵聽了,連連地?fù)u首道:“此處本已人跡罕到,加之自從我們母女二人來此以后,家母養(yǎng)著那只老虎,哪個還敢到這里來呀?!眲畹溃骸凹葲]人來,我便放心了。”娥姁道:“始皇雖死,二世也是我們袁妹的仇人。我們沛縣的那個瘟官,又是我們的冤家。
袁妹既知劍術(shù),我們何不就此前去攻打城池。文的有蕭何、曹參等人,武的有樊噲、夏侯嬰等人,現(xiàn)在既有餉銀,招兵買馬,還愁何事不成?“劉邦道:”我因逃走押送的犯人,故將未逃的那一班人,也統(tǒng)統(tǒng)放走,其中本有深意。放走的那班人之中,果有十余名壯士,情愿隨我身邊,以備驅(qū)策。他們所有的地址,我已記下。
現(xiàn)在既擬大動干戈,讓我寫信叫他們來此聚會就是?!八麄?nèi)松塘恳淹?,便回到家里。劉邦寫書去招那班壯士。姣姵年齡雖小,人極玲瓏,她見娥姁貌雖美麗,暗具蕩態(tài),對于床第之事,必定注意。自己雖是奉了母命,愿入劉氏門中為姬,乃是以報父仇為宗旨,閨房情好,本來不在她的心上,便將自己的意思,向娥姁徹底澄清地表明。娥姁聽了,因此便不嫉她。一心只想做她的皇后,專候那班壯士到來,便好起事?! ∧菚r天下已經(jīng)大亂,陳勝起兵蘄州,傳檄四方,東南各郡縣,紛紛戕官據(jù)地響應(yīng)。沛縣與蘄州相近,縣令恐怕不逞之徒乘機(jī)作亂,于己不利,便思獻(xiàn)城歸附陳勝,以保爵祿。蕭何、曹參獻(xiàn)議道:“君為秦廷官吏,奈何附賊?且恐因此激變?nèi)诵?,禍在眼前,不若招集逋亡,以為己用。如此一辦,自可安如泰山了?!笨h令甚以為然,蕭何就保舉劉邦,請縣官赦罪錄用。
縣官本知劉邦平時結(jié)交天下英雄,只要他肯真心助己,真是一個干城之選,一口應(yīng)允,便命樊噲去召劉邦回縣。此時樊噲已娶呂公的次女呂媭為妻,與劉邦乃是聯(lián)襟親戚關(guān)系。果然知道劉邦的所在,來至芒碭山中,與劉邦說明來意。劉邦忙將此事,取決于他妻妾。姣姵道:“縣官既以笞刑加諸夫人之身,那好去事仇人?這不是個人的私仇,我郎既有大志,今去屈于一縣令之下,試問還有發(fā)跡的日子么?
我有一計,須與樊某串通,令他回報縣官,假說我們已經(jīng)答應(yīng)助他。一俟召集人員齊全,隨后即到,先行羈住縣民,不使他起疑心。再請樊某和蕭何、曹參、夏侯嬰諸人預(yù)為內(nèi)應(yīng),等得我們一到,出那縣官不意,當(dāng)場將他殺死,據(jù)了城池,然后向外發(fā)展。從前文王以百里,湯以七十里,后來都有天下。我郎相貌既已奇異,又有種種征兆,我看斷秦而起的,舍你莫屬?!倍饖愐裁涌诘溃骸胺畤埵俏颐觅?,我們大事若成,他便是開國元勛,我看他一定贊成此計。”劉邦便對娥姁道:“此事我不便與樊噲直說,還是你去和他說知。他若應(yīng)允,自然大妙,他若不允,你們女流的說話,無非等于放屁?!倍饖惵犃?,且不答話,只向劉邦傻笑。
劉邦問她何故發(fā)笑,娥姁方始指著劉邦的鼻子說道:“你這人,真是一個壞蛋,如此大事,你叫我去對樊噲說,成則你做皇帝,敗則我去砍頭,你不是太便宜了么?” 劉邦也笑著央求她道:“你就是不看將來在皇帝面上,也須看將來的皇后面上。你可知道皇后是天下之母,本來不是容易做的。你若坐享其成,你不是也太便宜了么?”
娥姁聽了始笑著去與樊噲商酌去了。劉邦等得娥姁去后,又對姣姵說道:“大事如成,你的父仇既報,你便是一位皇妃。不過目下尚在未定之天,倘然失敗,就有滅族之禍。你的武藝,我已略知大概,你須盡力助我,我后來決不忘記你就是?!辨瘖陈犃舜鸬溃骸澳闶俏业姆蛑?,哪有不盡心之理?不過天下的英雄豪杰甚多,我的劍術(shù)尚未成就,螳臂擋車,何濟(jì)于事?除我以外,你須趕緊留心人材,尤其是度量要大,行為要正才好。”他們二人,尚未講畢,娥姁早已滿面春風(fēng)地走進(jìn)來。劉邦一見娥姁那個得意的樣兒,便知樊噲定已同意,不禁大喜,忙問娥姁所說如何,娥姁道:“照計行事,樊噲回縣去了,叫我轉(zhuǎn)告于你?!眲畹溃骸澳敲磯咽恳坏剑覀兞⒓磁e行便了。”
過了幾天,非但那班壯士都已到齊,而且還跟來不少的游民。于是劉邦自己做了主將,姣姵做了軍師,一班壯士,各有名目;一班游民,編作隊(duì)伍。因?yàn)槎饖愇磱刮涫?,不必同去?br />
一面放走那虎,一面叫她帶領(lǐng)子女,在山管理餉銀,且俟占據(jù)城池之后,再來接她。布置已妥,便浩浩蕩蕩地直向沛縣進(jìn)發(fā)。
那時蕭何等人,已由樊噲與之說明,大家極愿扶助劉邦成事,已在縣署兩旁,設(shè)備妥當(dāng),專等劉邦到來,聽候行事。誰知內(nèi)中有了一個奸細(xì),乃是縣令的私人,早將他們的秘密,報知縣官??h官聽了,自然大怒。便不動聲色,也假說商量公事,把蕭何等人召至衙內(nèi),不費(fèi)吹灰之力,竟把這班想害他的人物,一個個地刑訊之后,押入監(jiān)內(nèi),連毫不知情的那位劉太公,也被捉到。那位縣官,又知本縣兵力不夠,便一面詳報請兵,一面關(guān)閉四城,以備不虞?! ∵@天劉邦的頭站,先抵城下。一見城門四閉,便知縣中有備,慌忙奔回原路,迎了上去,稟知劉邦。劉邦聽了,便一邊下令圍城,一邊繕就無數(shù)的文告縛在箭上,紛紛地向城內(nèi)射進(jìn)。
城內(nèi)的老百姓拾起一看,只見上面寫的是:“天下苦秦久矣!
今沛縣父老,雖為沛令守城,然諸侯并起,必且屠沛。為諸父老計,不若共誅沛令,議擇子弟可立者以應(yīng)諸侯,則家室可完。
不然,父子俱屠,無益也!“那班百姓將這文告看畢,個個都說此言有理。縣令又非好官,我們大家何必為他一人效忠,誤了自己的身家性命,便將此意商諸大眾。大眾都知劉邦是位英雄,不致欺騙他們,頓時聚集數(shù)千人眾,攻入縣署,立把縣官殺斃。然后大開城門,迎接劉邦入城。劉邦進(jìn)城之后,先將監(jiān)中的太公,送回家去,始把其余人犯,統(tǒng)統(tǒng)釋放。又請蕭何等人出監(jiān),商議大事。 蕭何等人本與劉邦有約,自然宣告大眾,公推劉邦暫任沛令,背秦自立,大眾自然贊成。劉邦偏對大眾辭讓道:“現(xiàn)今天下大亂,群雄四起,沛令一席,自應(yīng)選擇全縣有聲望之人,令其負(fù)此重任。我非自惜羽毛,實(shí)因德薄能鮮,誤己事小,倘然誤了全縣父老,那就百死莫贖,還是快快另舉賢能,以圖大事?!贝蟊娨灰妱畛鲅灾t遜,更加悅服。于是眾口紛紜地求著劉邦擔(dān)任沛令。劉邦仍是再三推讓不就,蕭何等苦勸亦不從。
但眾人因劉季生有異相,久為眾人所知。今既謙辭,我們只有將全縣有聲望之人,擇出九人,連同劉季共合十人,把各人的姓名書于圖中,謹(jǐn)告天地,拈出何人,何人便作沛令。由天作主,不得推辭。蕭何聽了,眉頭一皺,計上心來,忙對大眾道:“諸位各個辦法,取決于天最是公道,這點(diǎn)微勞,須讓不才來荊”大眾聽了都道:“蕭功曹在縣內(nèi)辦事多年,作事精細(xì),這件事情,理該請你辦理?!笔捄温犃?,忙去照辦。頃刻辦妥,設(shè)了香案,將這十個紙鬮放在一只盤內(nèi),又對大眾說道:“劉季最為父老信仰,拈鬮之事,須要請他擔(dān)任,以昭鄭重?!贝蟊姸既黄湔f。劉邦只得對天行禮之后,拈出一鬮,當(dāng)眾展開一看,內(nèi)的姓名,正是他自己。正想推辭,再去拈過,蕭何忙走上去,一把將其余的紙鬮搶在手內(nèi),嚼在口中,高聲對大眾道:“天意所歸,還有何說?”大眾聽了,一時歡聲雷動,高叫劉縣主、劉縣主不絕于口。劉邦沒法,只得承認(rèn)下來。后來知道蕭何所定的十個紙鬮都是他的名姓,自然一拈就是他的名字。
既知蕭何弄的玄虛,私心感激,毋須明言。劉邦便一面做起沛令,一面派人到芒碭后山,搬取銀子。又將娥姁連同子女接來,仍令安居故鄉(xiāng),侍奉公婆。
此時劉邦有的是錢,家中自然需人照料。他有一位小朋友,名字喚做審食其的,人既清秀,又有肆應(yīng)之才,便把此人派在家中,照應(yīng)門戶。娥姁一見審食其這人,也是他們前世有緣,一時相見恨晚,便把家中之事,全盤交其經(jīng)理。其時,太公因?yàn)樽藥滋炖为z,更加怕事,只在房里靜守。劉媼又因連次受驚,臥病在床,所有家事全付娥姁。這樣一來,劉氏的家庭之中,中剩這一對青年男女。有一天,審食其因與娥姁閑談,問起她前時在縣里受刑之事。娥姁此時,早已心存不良,大有挑逗審食其的意思。當(dāng)時一聽審食其提到此事,不禁將她的那一張粉臉,微微地紅了起來,道:“此事不必提起,那個瘟官,如此無禮,如今雖是死于非命,我還恨不得生食其肉?!睂徥称涞溃骸吧┥┻@般嬌嫩身子,怎能受得如此非刑?那天縣官坐堂問案的時候,我也在那里看審,實(shí)因愛莫能助,真是沒法。
后來聽說嫂嫂押在女監(jiān)里面,又被人家欺侮,這等事情未知季兄知道否?“娥姁道:”此事我也略略告知你們季兄,誰知他一聽見我被那個瘟官如此凌辱,他已羞愧得無地自容,其余之事,我反不便盡情宣布了?!皩徥称渎犃宋⑽⑿Φ溃骸逼溆嗌杏泻问?,何以不便告知我們季兄?嫂嫂雖然不說,我已略知一二?!岸饖惵犓拑?nèi)有因,正中下懷,頓時裝出萬種嬌羞的態(tài)度,眼淚汪汪地說道:”身為女子,處處吃虧。那時刑傷甚劇,生死難卜。他們無端相逼,我那時也是不得已耳?!岸饖愖詮倪@天和審食其談過監(jiān)吃苦之事以后,更覺審食其是一位憐香惜玉,多情多義的人物,因此每天對于審食其的起居飲食,無不體貼入微。就是劉邦和她做了這幾年的夫婦,倒還沒有嘗著那樣溫柔鄉(xiāng)的風(fēng)味。因?yàn)閯铍m然好色,人極魯莽,閨房之內(nèi),無非一宿三餐,并無他事,怎能及得上審食其對娘兒們,知道溫存體貼,娥姁此時,自知已非貞婦,做一次賊,與做一百次賊,同是一樣的賊名。又料到劉邦現(xiàn)在正在戎馬倥傯的時候,哪有閑工夫闖回家來。于是每晚上孤衾獨(dú)宿,情緒無聊起來。
有一日,適至審食其的房里,擬取浣洗的衣服。一進(jìn)房門,只見審食其不在房內(nèi),忽有一位婦人,握了她又黑又亮,數(shù)丈長的青絲,正在那兒對鏡梳妝。娥姁從門外進(jìn)去,只見她的后影,不能看見她的正面,心里忙暗忖道:“這位美婦是誰?
我們村中,似乎沒有這般苗條身材的人物?!毕肓T之后,便悄悄地走至那位美婦的身后。忽見鏡子里面,現(xiàn)出一個粉裝玉琢的臉蛋,不是她心心掛念的那位審食其叔叔是誰呢?她一時情不自禁起來,便輕輕地贊了一聲道:“好一位美男子!真?zhèn)€壓倒裙釵了?!蹦菚r審食其正在對鏡理發(fā),冷不防聽得背后有人說話,因?yàn)槭掷镂樟藰O長的頭發(fā),一時不易轉(zhuǎn)過身子,就向鏡子里面看去。只見映出一個眉鎖春山,眼含秋水的美貌佳人,并且是含情脈脈,面帶笑容,他就索性不回轉(zhuǎn)頭去,便朝鏡子還她一笑。正是:萬般旖旎圖難寫,無限風(fēng)情畫不如。
不知娥姁見了審食其這般有情的一笑,她的心中作何感想,且聽下回分解。
這天清晨,姣姵因?yàn)閯钣芯茻o肴,便與劉邦說明,背了一枝鳥銃,一個人來到林中打鳥。誰知此時那些雀兒,均已飛至別處啄食,林中寂靜,既沒鳥影,亦無鳥聲。她等了半天,并無只鳥飛回。她等得不耐煩起來,便走到溪邊,倚樹小坐,混過時光。又過了一會兒,覺得有些疲倦,她便閉目養(yǎng)神。剛剛閉住眼睛,忽然聽得水澎湃之聲,似乎像向岸上沖來的樣子,慌忙睜開眼睛一看。不看猶可,這一看,真也把她大大地嚇了一跳!那么她究屬看見的是什么東西呢?原來那條溪中,陡有一條數(shù)丈長的白蟒,掀天翻地地在那兒水里洗澡。她不怕所養(yǎng)的那只猛虎,因?yàn)槟潜臼撬锏淖T,幼小看見慣的。此時的一條大蟒蛇,真是眼似銅鈴,口似血盆,那種張牙舞爪的神氣,似乎一口可把幾個人吞下。她自出娘胎以來,兩只尊眼之中,像這般的巨蛇,真是頭一次看見,她的害怕自在情理之內(nèi)。她既嚇得手足無措,幸而已有練就的功夫,忙將她那個既便捷而又玲瓏的小身材,癡如飛鳥的一般,早已幾個箭步,躥至那座林內(nèi)。還不放心,又爬到其中最大最高的那株古樹頂上。看看離地下已有七八丈遠(yuǎn),那條巨蛇,只要不像龍的般會飛,可便不怕它。
她身居樹頂之上,向溪中的那蛇一望,因?yàn)樗幍牡胤胶芨?,看見那條蛇身,只不過三五尺長了??慈ゼ纫巡淮?,害怕的心理,當(dāng)然減去十之七八。她的武功,雖已不錯,但她的劍術(shù),尚未至登峰造極、隨意收放的程度。幸有手中的那枝鳥銃,本已裝好,她又再裝上那些毒藥,用銃瞄準(zhǔn)那條大蛇的眼珠,砰砰地一連兩銃,居然也有穿楊之箭的絕技,竟把那蛇一對像燈籠般的眼球,早已打瞎。當(dāng)下只見那條大蛇,受了毒藥,似乎痛得無法可施的樣子。頃刻之間,天崩地裂一聲,死在溪內(nèi)?! ∷值鹊媚巧卟粫訌椨泻冒胩炝?,知道它準(zhǔn)已死定,方才爬下樹來。走至溪邊,定眼一看,忽又稱起奇來。你道為何?原來那條死蛇,不知怎的一來,忽又變?yōu)殂y的。還有一件更奇怪的事情,看去分明是一條像銀子打成的大蛇,及至仔細(xì)一看,卻是一只一只元寶鑲合而成的。此時的姣姵,便知天意是興劉,此銀就是助他們起事的軍餉。她這一喜,非同小可,鳥也顧不得再去打了,趕忙奔回家中,想報喜信。
她笑瞇瞇地正要向劉邦開口,劉邦自然不知此事,一見她來,就叫她拜見娥姁。娥姁接著又將自己此番吃苦的事情,告知了她。她一時沒有工夫可說此事,等得娥姁說完,她始將白蟒化銀的奇事,告知他們夫妻兩個。劉邦聽畢,先第一個開口對姣姵說道:“我前回在我們那個陽里村前,那條大澤之上,所斬的白蛇,當(dāng)時有一人聽見有個老嫗說過,那蛇是白帝子。我此刻想起前事,他既是白帝子,難免沒靈性。
我此刻倒防它前來,以利誘我,或者要想報仇,也未可知?!辨瘖车溃骸按嗽捊谝蚬齐y決斷。但是我親眼見它已化為無數(shù)的元寶。照你對我所說的種種祥兆揣測起來,我以為有吉無兇。”說著,又問著娥姁道:“夫人又為我言如何?”娥姁這人,端應(yīng)不足,機(jī)警有余,便毅然決然地對劉邦道:“袁妹之言,甚有見解。你本是一個龍種,現(xiàn)在無端地得了一注銀子,安知不是老天要亡秦室,助我們起義的餉糈呢?”劉邦被她們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說得相信起來,便對她們二人笑道:“你們二位,意見相同,三不占,則從二人之言,我們且去看了情形再說?!闭f完,他們?nèi)耍阆蚝笊蕉鴣?。 及至走到那條溪邊,只見雪白的元寶,真的堆滿了一溪。
連姣姵起先所見的蛇形,也化為烏有了。他們夫妻三人,當(dāng)然高興得已達(dá)極點(diǎn)。
劉邦忽然又想起一事,忙問姣姵道:“你住在此山已久,這個后山,可有樵夫前來砍柴?”姣姵聽了,連連地?fù)u首道:“此處本已人跡罕到,加之自從我們母女二人來此以后,家母養(yǎng)著那只老虎,哪個還敢到這里來呀?!眲畹溃骸凹葲]人來,我便放心了。”娥姁道:“始皇雖死,二世也是我們袁妹的仇人。我們沛縣的那個瘟官,又是我們的冤家。
袁妹既知劍術(shù),我們何不就此前去攻打城池。文的有蕭何、曹參等人,武的有樊噲、夏侯嬰等人,現(xiàn)在既有餉銀,招兵買馬,還愁何事不成?“劉邦道:”我因逃走押送的犯人,故將未逃的那一班人,也統(tǒng)統(tǒng)放走,其中本有深意。放走的那班人之中,果有十余名壯士,情愿隨我身邊,以備驅(qū)策。他們所有的地址,我已記下。
現(xiàn)在既擬大動干戈,讓我寫信叫他們來此聚會就是?!八麄?nèi)松塘恳淹?,便回到家里。劉邦寫書去招那班壯士。姣姵年齡雖小,人極玲瓏,她見娥姁貌雖美麗,暗具蕩態(tài),對于床第之事,必定注意。自己雖是奉了母命,愿入劉氏門中為姬,乃是以報父仇為宗旨,閨房情好,本來不在她的心上,便將自己的意思,向娥姁徹底澄清地表明。娥姁聽了,因此便不嫉她。一心只想做她的皇后,專候那班壯士到來,便好起事?! ∧菚r天下已經(jīng)大亂,陳勝起兵蘄州,傳檄四方,東南各郡縣,紛紛戕官據(jù)地響應(yīng)。沛縣與蘄州相近,縣令恐怕不逞之徒乘機(jī)作亂,于己不利,便思獻(xiàn)城歸附陳勝,以保爵祿。蕭何、曹參獻(xiàn)議道:“君為秦廷官吏,奈何附賊?且恐因此激變?nèi)诵?,禍在眼前,不若招集逋亡,以為己用。如此一辦,自可安如泰山了?!笨h令甚以為然,蕭何就保舉劉邦,請縣官赦罪錄用。
縣官本知劉邦平時結(jié)交天下英雄,只要他肯真心助己,真是一個干城之選,一口應(yīng)允,便命樊噲去召劉邦回縣。此時樊噲已娶呂公的次女呂媭為妻,與劉邦乃是聯(lián)襟親戚關(guān)系。果然知道劉邦的所在,來至芒碭山中,與劉邦說明來意。劉邦忙將此事,取決于他妻妾。姣姵道:“縣官既以笞刑加諸夫人之身,那好去事仇人?這不是個人的私仇,我郎既有大志,今去屈于一縣令之下,試問還有發(fā)跡的日子么?
我有一計,須與樊某串通,令他回報縣官,假說我們已經(jīng)答應(yīng)助他。一俟召集人員齊全,隨后即到,先行羈住縣民,不使他起疑心。再請樊某和蕭何、曹參、夏侯嬰諸人預(yù)為內(nèi)應(yīng),等得我們一到,出那縣官不意,當(dāng)場將他殺死,據(jù)了城池,然后向外發(fā)展。從前文王以百里,湯以七十里,后來都有天下。我郎相貌既已奇異,又有種種征兆,我看斷秦而起的,舍你莫屬?!倍饖愐裁涌诘溃骸胺畤埵俏颐觅?,我們大事若成,他便是開國元勛,我看他一定贊成此計。”劉邦便對娥姁道:“此事我不便與樊噲直說,還是你去和他說知。他若應(yīng)允,自然大妙,他若不允,你們女流的說話,無非等于放屁?!倍饖惵犃?,且不答話,只向劉邦傻笑。
劉邦問她何故發(fā)笑,娥姁方始指著劉邦的鼻子說道:“你這人,真是一個壞蛋,如此大事,你叫我去對樊噲說,成則你做皇帝,敗則我去砍頭,你不是太便宜了么?” 劉邦也笑著央求她道:“你就是不看將來在皇帝面上,也須看將來的皇后面上。你可知道皇后是天下之母,本來不是容易做的。你若坐享其成,你不是也太便宜了么?”
娥姁聽了始笑著去與樊噲商酌去了。劉邦等得娥姁去后,又對姣姵說道:“大事如成,你的父仇既報,你便是一位皇妃。不過目下尚在未定之天,倘然失敗,就有滅族之禍。你的武藝,我已略知大概,你須盡力助我,我后來決不忘記你就是?!辨瘖陈犃舜鸬溃骸澳闶俏业姆蛑?,哪有不盡心之理?不過天下的英雄豪杰甚多,我的劍術(shù)尚未成就,螳臂擋車,何濟(jì)于事?除我以外,你須趕緊留心人材,尤其是度量要大,行為要正才好。”他們二人,尚未講畢,娥姁早已滿面春風(fēng)地走進(jìn)來。劉邦一見娥姁那個得意的樣兒,便知樊噲定已同意,不禁大喜,忙問娥姁所說如何,娥姁道:“照計行事,樊噲回縣去了,叫我轉(zhuǎn)告于你?!眲畹溃骸澳敲磯咽恳坏剑覀兞⒓磁e行便了。”
過了幾天,非但那班壯士都已到齊,而且還跟來不少的游民。于是劉邦自己做了主將,姣姵做了軍師,一班壯士,各有名目;一班游民,編作隊(duì)伍。因?yàn)槎饖愇磱刮涫?,不必同去?br />
一面放走那虎,一面叫她帶領(lǐng)子女,在山管理餉銀,且俟占據(jù)城池之后,再來接她。布置已妥,便浩浩蕩蕩地直向沛縣進(jìn)發(fā)。
那時蕭何等人,已由樊噲與之說明,大家極愿扶助劉邦成事,已在縣署兩旁,設(shè)備妥當(dāng),專等劉邦到來,聽候行事。誰知內(nèi)中有了一個奸細(xì),乃是縣令的私人,早將他們的秘密,報知縣官??h官聽了,自然大怒。便不動聲色,也假說商量公事,把蕭何等人召至衙內(nèi),不費(fèi)吹灰之力,竟把這班想害他的人物,一個個地刑訊之后,押入監(jiān)內(nèi),連毫不知情的那位劉太公,也被捉到。那位縣官,又知本縣兵力不夠,便一面詳報請兵,一面關(guān)閉四城,以備不虞?! ∵@天劉邦的頭站,先抵城下。一見城門四閉,便知縣中有備,慌忙奔回原路,迎了上去,稟知劉邦。劉邦聽了,便一邊下令圍城,一邊繕就無數(shù)的文告縛在箭上,紛紛地向城內(nèi)射進(jìn)。
城內(nèi)的老百姓拾起一看,只見上面寫的是:“天下苦秦久矣!
今沛縣父老,雖為沛令守城,然諸侯并起,必且屠沛。為諸父老計,不若共誅沛令,議擇子弟可立者以應(yīng)諸侯,則家室可完。
不然,父子俱屠,無益也!“那班百姓將這文告看畢,個個都說此言有理。縣令又非好官,我們大家何必為他一人效忠,誤了自己的身家性命,便將此意商諸大眾。大眾都知劉邦是位英雄,不致欺騙他們,頓時聚集數(shù)千人眾,攻入縣署,立把縣官殺斃。然后大開城門,迎接劉邦入城。劉邦進(jìn)城之后,先將監(jiān)中的太公,送回家去,始把其余人犯,統(tǒng)統(tǒng)釋放。又請蕭何等人出監(jiān),商議大事。 蕭何等人本與劉邦有約,自然宣告大眾,公推劉邦暫任沛令,背秦自立,大眾自然贊成。劉邦偏對大眾辭讓道:“現(xiàn)今天下大亂,群雄四起,沛令一席,自應(yīng)選擇全縣有聲望之人,令其負(fù)此重任。我非自惜羽毛,實(shí)因德薄能鮮,誤己事小,倘然誤了全縣父老,那就百死莫贖,還是快快另舉賢能,以圖大事?!贝蟊娨灰妱畛鲅灾t遜,更加悅服。于是眾口紛紜地求著劉邦擔(dān)任沛令。劉邦仍是再三推讓不就,蕭何等苦勸亦不從。
但眾人因劉季生有異相,久為眾人所知。今既謙辭,我們只有將全縣有聲望之人,擇出九人,連同劉季共合十人,把各人的姓名書于圖中,謹(jǐn)告天地,拈出何人,何人便作沛令。由天作主,不得推辭。蕭何聽了,眉頭一皺,計上心來,忙對大眾道:“諸位各個辦法,取決于天最是公道,這點(diǎn)微勞,須讓不才來荊”大眾聽了都道:“蕭功曹在縣內(nèi)辦事多年,作事精細(xì),這件事情,理該請你辦理?!笔捄温犃?,忙去照辦。頃刻辦妥,設(shè)了香案,將這十個紙鬮放在一只盤內(nèi),又對大眾說道:“劉季最為父老信仰,拈鬮之事,須要請他擔(dān)任,以昭鄭重?!贝蟊姸既黄湔f。劉邦只得對天行禮之后,拈出一鬮,當(dāng)眾展開一看,內(nèi)的姓名,正是他自己。正想推辭,再去拈過,蕭何忙走上去,一把將其余的紙鬮搶在手內(nèi),嚼在口中,高聲對大眾道:“天意所歸,還有何說?”大眾聽了,一時歡聲雷動,高叫劉縣主、劉縣主不絕于口。劉邦沒法,只得承認(rèn)下來。后來知道蕭何所定的十個紙鬮都是他的名姓,自然一拈就是他的名字。
既知蕭何弄的玄虛,私心感激,毋須明言。劉邦便一面做起沛令,一面派人到芒碭后山,搬取銀子。又將娥姁連同子女接來,仍令安居故鄉(xiāng),侍奉公婆。
此時劉邦有的是錢,家中自然需人照料。他有一位小朋友,名字喚做審食其的,人既清秀,又有肆應(yīng)之才,便把此人派在家中,照應(yīng)門戶。娥姁一見審食其這人,也是他們前世有緣,一時相見恨晚,便把家中之事,全盤交其經(jīng)理。其時,太公因?yàn)樽藥滋炖为z,更加怕事,只在房里靜守。劉媼又因連次受驚,臥病在床,所有家事全付娥姁。這樣一來,劉氏的家庭之中,中剩這一對青年男女。有一天,審食其因與娥姁閑談,問起她前時在縣里受刑之事。娥姁此時,早已心存不良,大有挑逗審食其的意思。當(dāng)時一聽審食其提到此事,不禁將她的那一張粉臉,微微地紅了起來,道:“此事不必提起,那個瘟官,如此無禮,如今雖是死于非命,我還恨不得生食其肉?!睂徥称涞溃骸吧┥┻@般嬌嫩身子,怎能受得如此非刑?那天縣官坐堂問案的時候,我也在那里看審,實(shí)因愛莫能助,真是沒法。
后來聽說嫂嫂押在女監(jiān)里面,又被人家欺侮,這等事情未知季兄知道否?“娥姁道:”此事我也略略告知你們季兄,誰知他一聽見我被那個瘟官如此凌辱,他已羞愧得無地自容,其余之事,我反不便盡情宣布了?!皩徥称渎犃宋⑽⑿Φ溃骸逼溆嗌杏泻问?,何以不便告知我們季兄?嫂嫂雖然不說,我已略知一二?!岸饖惵犓拑?nèi)有因,正中下懷,頓時裝出萬種嬌羞的態(tài)度,眼淚汪汪地說道:”身為女子,處處吃虧。那時刑傷甚劇,生死難卜。他們無端相逼,我那時也是不得已耳?!岸饖愖詮倪@天和審食其談過監(jiān)吃苦之事以后,更覺審食其是一位憐香惜玉,多情多義的人物,因此每天對于審食其的起居飲食,無不體貼入微。就是劉邦和她做了這幾年的夫婦,倒還沒有嘗著那樣溫柔鄉(xiāng)的風(fēng)味。因?yàn)閯铍m然好色,人極魯莽,閨房之內(nèi),無非一宿三餐,并無他事,怎能及得上審食其對娘兒們,知道溫存體貼,娥姁此時,自知已非貞婦,做一次賊,與做一百次賊,同是一樣的賊名。又料到劉邦現(xiàn)在正在戎馬倥傯的時候,哪有閑工夫闖回家來。于是每晚上孤衾獨(dú)宿,情緒無聊起來。
有一日,適至審食其的房里,擬取浣洗的衣服。一進(jìn)房門,只見審食其不在房內(nèi),忽有一位婦人,握了她又黑又亮,數(shù)丈長的青絲,正在那兒對鏡梳妝。娥姁從門外進(jìn)去,只見她的后影,不能看見她的正面,心里忙暗忖道:“這位美婦是誰?
我們村中,似乎沒有這般苗條身材的人物?!毕肓T之后,便悄悄地走至那位美婦的身后。忽見鏡子里面,現(xiàn)出一個粉裝玉琢的臉蛋,不是她心心掛念的那位審食其叔叔是誰呢?她一時情不自禁起來,便輕輕地贊了一聲道:“好一位美男子!真?zhèn)€壓倒裙釵了?!蹦菚r審食其正在對鏡理發(fā),冷不防聽得背后有人說話,因?yàn)槭掷镂樟藰O長的頭發(fā),一時不易轉(zhuǎn)過身子,就向鏡子里面看去。只見映出一個眉鎖春山,眼含秋水的美貌佳人,并且是含情脈脈,面帶笑容,他就索性不回轉(zhuǎn)頭去,便朝鏡子還她一笑。正是:萬般旖旎圖難寫,無限風(fēng)情畫不如。
不知娥姁見了審食其這般有情的一笑,她的心中作何感想,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