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仙姑回洞，把收伏神牛之事報告上元夫人。夫人笑道：“恭喜之至，此雖小事，也算師妹初次出山第一件功勞也?！毕晒眯χx道：“不是師尊和姊姊垂救，一條性命老早歸到地府去了，還有什么功勞可言呢？”說罷相與一笑。仙姑因先去土地廟，著土地派鬼卒們送回吳大戶，又給一丸丹藥，令交大戶吞服，可以回魂健體。土地領(lǐng)了法旨，自去遵辦。仙姑又回洞府，方從夫人受了許多防身之法。他是絕頂聰明之人，一說便會，一會便已記得。夫人大喜道：“賢妹如此靈悟，了道之期不遠(yuǎn)也。愚姐謹(jǐn)在天曹恭候指日高升?！毕晒酶屑ぐ葜x。夫人命侍女去吳家收回鐵沙，因見仙姑再三贊揚這粒鐵沙，因慨然奉贈道：“此后如遇強悍妖精，即可用此物制他?！毕晒迷桨l(fā)大喜，便問此沙何名。夫人道：“論這沙質(zhì)，說來不值一笑，真正就是那尋常所見的鐵沙，不過經(jīng)我一番煉制，才有那些小小變化，其實真沒什么價值的?！毕晒眯Φ溃骸跋杉抑翆?，盡有不值一文的，若都如師姊所言，計貨評價，那都變成舊貨攤上的物品了?！狈蛉艘参⑽⒁恍?，于是叮囑了幾句，告辭而別。

仙姑送過夫人，仍在洞中修道。先把夫人所傳各種法術(shù)練習(xí)得熟而又熟，轉(zhuǎn)眼之間，又過有十年光景。玄女果然帶同上元夫人等幾個弟子降臨石室，又傳了他許多變化之法，仙姑都能領(lǐng)會。玄女吩咐：“可即下山一行，現(xiàn)在是秦朝天下，秦皇嬴政十分殘暴，不久群雄紛起，四海騷擾，帝位將歸劉氏，真命天子已出在沛縣。爾師兄李鐵拐、張果等都已奉師命下山救人苦難，點化有緣之人，并有一人謫降塵世，亦將修成正果，你此番下山都可相會。還有許多事情，該在你手中成就的，總該用心辦理，不得大意，也不用膽怯。這是你自己功果前程，所關(guān)重大，你要格外當(dāng)心才好?！毕晒靡灰活I(lǐng)旨。玄女又賜他丹砂十粒，功能回生起死；玉瓶一個，可以裝人魂魄；金針一枚，能立化成千萬，刺人眼目。又堅囑道：“三件法寶惟丹砂是救人仙丹，如遇有緣之人病在危急或身受重傷，甚或死已三日，但如身體不爛，只消半粒下去，立能還魂祛病，傷痕痊愈，再進(jìn)半丸，可以回復(fù)康健。但也不是人人可以贈送，須知人之壽算都有一定，除了有大陰德、大功行的善男女，一點不能展緩。所謂閻王注定三更死，決不相留到五更也。我說這話并非專指丹砂而言，也是教你行德救人須先考察那人是否當(dāng)救，救了他能否不違天意?？梢姟盒猩啤粌勺忠膊⒎侨菀字掳?！要是不然，天下之大，每天都要死去幾人，你縱有萬分慈悲之心，豈能人人援手，使他益壽延年；再則何處去找這許多起死回生的丹砂呢？”仙姑聽了，覺得此話為平時意想所未到，也知玄女垂訓(xùn)之意，因本人心大熱、性大慈，往往有不問事實的是非利害，但憑一時悲憫之懷，不惜犧牲自己幸福搭救人家，即如上次吳大戶家之事，前據(jù)上元夫人勸戒之言，正是一個例子。玄女此訓(xùn)自然還是對癥而下的要藥，不過借丹砂之用處隱約示戒罷了。

當(dāng)時上元夫人侍立一旁，聽到這幾句時，不覺對著仙姑抿嘴一笑。仙姑益發(fā)深信玄女之言有為而發(fā)，因即稽首有聲，默默惻惻地說道：“師尊法旨，弟子安敢違忘。此番下山，自當(dāng)格外小心在意，時時刻刻把法旨放在心頭，不但為非作歹之壞事萬萬不敢胡為，就是濟人利物的好事，弟子也務(wù)要審慎再三。弟子功行淺薄，雖不能斷定誰當(dāng)助、誰不當(dāng)助，誰應(yīng)救、誰不應(yīng)救，但以一己良知為準(zhǔn)，參以天理人情，處以不即不離、不卑不亢的辦法，敢則師尊也一定可以嘉許弟子的?！毙娝绱苏\摯，不覺喜笑道：“如此很好，我的公事太忙，不能時時下凡指點，但遇緊要關(guān)頭，我必未卜先知，如須指正去處，定著你師兄輩前來指導(dǎo)于你，你倒可以不用擔(dān)憂了。”說罷，又承上面言道：“頭先所說那丹砂之用宗旨只在救人，救人不得其當(dāng)，雖然違天有咎，究竟天心最仁，凡遇為善之事，縱有處分，決不甚重。若所賜瓶、針二物，那是完全害人殺人的東西，不管事之是非，當(dāng)你施用之時，自己必先有了殺人害人、惟怕人不能受你殺害的念頭，那是一定之理，此等念頭總之稱為惡念。我修道之人本以救世濟難為本，若因安良之故，不得不先除暴，在事雖然有功，在你自己良心上還是不能不先引咎自責(zé)的，何況舉動偶乖，殺害過當(dāng)，甚或傷殘正正當(dāng)當(dāng)?shù)木?，那么?fù)罪之大更不消說，真是為善不能相抵的事情。一旦身遭天譴，就是我也不能相救，你看可怕不可怕呢！所以這等東西可以不用，總以深藏為是，如至萬不得已或是你不害人人必害你，彼此相持，生死存亡間不容發(fā)的當(dāng)兒，那就沒有別的辦法，只好拿來一用。然而心中還要時時存著得放手且放手，宜解冤莫結(jié)怨的主見，能留一分余地也未嘗不是你的積德。如遇有道之士或妖精已成氣候，不少苦功之輩，更須念他修到此等地步不是易事，如可成全，不但不許殺害，還當(dāng)苦口婆心導(dǎo)之于正或者就收在身邊，做自己的徒弟，未為不可。但有一言交代，收徒傳道更是非常危險之事，徒弟行為的好歹，存心的邪正，都得你師父負(fù)其責(zé)任，不是胡亂干得的，這層更該深切注意才是??！”

一番話說得仙姑心驚神變，拜伏于地說：“弟子年幼學(xué)淺，作事全無經(jīng)驗，承師尊鴻慈高厚，愷切指導(dǎo)，才知修道門中，除卻本身苦行，還有多少危險可怕之事，真使弟子戰(zhàn)兢戒懼，益發(fā)不敢胡說亂為，自取罪戾了?！毙戳钇饋?，笑而慰之說道：“修道人第一要大膽，膽小之人惡固不為，善亦難成，吾輩立身天地外，須把天地間應(yīng)做之事盡量放到自己肩胛上去，一味畏葸，便成懦夫，反不是修道人行徑了?？偠灾?，處事要慎重，逢到使用法術(shù)之時，尤其要十分小心。但所謂慎重小心，決不是教你畏葸怕事之意，似你這樣聰明，此中道理還有什么不懂？不過我想，因你初次下山，不但沒有當(dāng)過大事，實在連人世上許多小事，其中不少機械變詐的，你也沒曾閱歷過，如何能夠完全勘透？稍一疏忽，就會上當(dāng)不輕。所以一再告誡于你，也是格外慎重，特別小心之意。你既懂得此理，還望能夠施之行事，不要口中說得好，心里想得好，到做起來時就完全忘了這些關(guān)系，那就吃虧太大了。”玄女說一句，仙姑應(yīng)一句，說完了，仙姑又恭恭謹(jǐn)謹(jǐn)?shù)倪盗藥讉€頭，玄女便帶著眾仙和侍女走了。仙姑因和土地交情很好，數(shù)年來也多承他的關(guān)切照料，特地親自上門道別。土地聽說仙姑就要遠(yuǎn)行，十分依戀。仙姑安慰了一番，方才攜了玄女所賜的寶貝，一身道姑打扮，渾身上下一色全白，越顯得清雅高潔，絕非人間凡艷可比。他回到洞中，用符咒鎖住洞府，然后駕云而起。因師尊說現(xiàn)在的皇帝叫什么嬴政的，殘暴不仁，虐害百姓，心中想去瞧瞧究竟是怎生一個憊賴的皇帝，看那被虐的人民中可有有緣之人，能得救度幾位也是一件功德。想定主意，便捏訣召來一位土地，問他皇帝建都所在，路徑怎樣，如何走法。湊巧來的是一個積世有識的老土地，很能知道些前朝后代興亡遞嬗的故事兒，見仙姑這般請教，居然不憚辭費的和他講說了一大篇。仙姑覺得聞所未聞，倒也聽得有味。土地又把前去咸陽的路徑、方向詳詳細(xì)細(xì)的告訴了他。仙姑再三道謝，別過土地，一陣快云趕到咸陽，揀那人煙繁盛之處按下云頭，又怕惹人注目，卻先化作一個小小飛蟲，飛下平地，趁人不見，方化回原身。

這時天剛正午，卻是初春天氣，天色晴和，不寒不熱，正是人生行樂最好的時候，也是百業(yè)開始的當(dāng)兒。仙姑在那京城大街之上往往來來走了幾趟，見那店鋪中人和路上賣物買物，為公為私，各色來去人等，沒一個不是面含愁苦，眉結(jié)不開，好似都有什么心事似的。仙姑嘆道：“聞?wù)f君明臣良，百姓安樂，如今既有暴君，人民自然遭殃，還能開心得出么？”于是走至一條僻靜去處，找到一座寺觀，卻起造得十分考究，那是秦皇因要求仙訪道，特地造下許多道院，以求見好于仙人的意思。仙姑走到里面，當(dāng)有一位老道出來招呼，仙姑說明借宿之意，老道見他如此美貌，禁不住上下打量了一番，似乎有些懷疑的光景。仙姑笑道：“道長盡瞧貧道則甚，難道疑我不是好人么？”老道忙陪笑說：“不是這么說法，實因道友年輕美貌，正該在人世中享受大福的時候，為什么無端走到這條方外的路子來？小道并非多管閑帳，此中卻也有些原因在內(nèi)，不敢不在道友面前先行陳明，免得將來招禍?！毕晒迷尞惖溃骸叭烁饔兄荆荒芟鄰?，照道友高見，難道說年輕有色的女子就注定該去享那人間福份，不能出家修道嗎？只怕天下沒有這個理兒?！崩系佬φf道：“原來道友還沒明白小道意思。道友既至敝觀，想來沒曾用飯，就請先到客座內(nèi)進(jìn)些點心，容小道將為難苦衷緩緩奉告，道友才知小道不敢相留者，實是一番好意啊！”仙姑心中十分納悶，只得跟定了他，一同走到后面一間小小客房內(nèi)。

老道自說：“此地叫清虛觀，本人是觀中掌院，觀中有法師十余位，其中不無深通道法之人，更有一位姓費名長房的，乃是真正天仙之徒，法力尤其高妙，遠(yuǎn)非他人可比。這十余位法師都住在觀中，受宮中的供養(yǎng)。這觀建造不到三年，前兩年原極平安，不道今年正月初上，忽有趙公公的公子托恃他老子勢力，知道觀中都有大家閨秀前來拈香，常常帶領(lǐng)一批青皮光棍、無賴少年，以求仙訪道為由，見有美貌女子，不問是什么出身，一聲暗號，眾人動手就搶，也有尾隨出觀，看他回至何處，再行設(shè)計劫取的?？傊呛霉媚铮且姴坏窖郏唤?jīng)碰到，沒有不著他道兒的。那些姑娘有怕死貪榮的，少不得順從了他，當(dāng)時也可得他些好處，過了數(shù)天，另得新人，也就丟到腦后去了；有那大家國媛、名門淑女不肯隨便失身的，往往被他打得體無完膚，甚至累及一家長幼不得平安。這等事情，這月把工夫已出了有六七件了。小道因見道友如此美麗，真和天上仙人一般，況在青春妙齡，以小道目光看來，以前幾位受害的小姐姑娘，沒一個比得上道友的，他們尚且不免，何況道友？

“我再說句不怕得罪的話，那趙公子就是當(dāng)今皇帝身邊趙公公，稱為『站著的宰相，諱高的公子，如今世上人還有他那么大的勢派么？人家多少貴小姐、闊奶奶都上了當(dāng)了，道友是出家之人，和小道輩一般，那里說得上勢派二字。所以我替道友想來，住在此間，別的倒不致委屈，就只怕趙公子到來之時，道友修真之體、貞潔之身未必有法自全，豈不可怕，豈不可惜？道友還請三思而行。小道行年九十，一生不說謊言，道友還請勿疑。”仙姑聽了倒也感他厚意，但自己正要調(diào)查秦朝君臣狼狽作怪情事，以便隨時可以救人拯難，既有這等壞人，正苦尋找不到，豈可舍之而走？因又笑謝道：“道長盛情，人非草木，豈不知感，哪有顛倒見疑之理！但不瞞道長說，貧道幼遇異人，傳授些小道法，雖不能怎樣欺侮人家，至于自全生命，保衛(wèi)身體的力量，自信還有幾分把握。道長但請指定一間小小的房子，給我暫時歇足，趙公子來時，要是避得過時，可不正好！萬一為他所見，貧道自有法子使他知難而退也，決不愿輕開戰(zhàn)釁，損傷他的毫發(fā)肌膚，至累貴觀和道長為難也。”老道見說，愕然半晌，又不住的打量了他幾下，忽然欣喜起來，道：“我觀道友滿面秀氣，不是常人所能，況且恁般美色，小道九十多歲的人，今兒才算初見，頗疑凡間無此容顏。今聽道友所言，莫非正是天上真仙下凡，游戲人間么？若果如此，休說趙公子乳臭之輩不足害怕，就今秦……”說到這個“秦”字，忽然噤住了口，不說下去，忙向四面一望，見沒有什么人，方才把舌頭一吐，自己呸了一聲，笑道：“現(xiàn)是什么時世？這是什么地方？年紀(jì)活到九十多，還這般愛多嘴舌，明兒惹出禍來，倒怕這眼前的真仙未必肯來相救呢？”說罷又是“嗤”地一笑，那張雞皮墨黑的老面皮驀地由黑而青，由青而紫，顯出一種非常娬媚的樣子，側(cè)著身向仙姑笑道：“道友，可是么？”仙姑見他忽而多言，忽而自責(zé)，忽又轉(zhuǎn)出這么一副腔調(diào)，真忍不住呵呵大笑起來。因他不肯再說，情知京師之內(nèi)箝口極嚴(yán)，宮中必有明偵密查之人，所以使人怕得這個樣兒，因想起古書“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兩語，不覺為之嘆息。老道也不再和他胡纏，當(dāng)時喚起一個打雜的，著他送仙姑到西首偏房內(nèi)安歇，又告訴仙姑，倘要什么使用的東西，盡管向這打雜的要去。仙姑再三感謝，隨著打雜的出了客房，向西而行，一面走，一面卻記得道人所說的有道行的法師，不知是哪幾位，究有什么本領(lǐng)；如果有高深道術(shù)，自己大可前去一會，請教幾句，也算此行一樁很好的機遇。

正在想得出神，驀聽得后面一陣男子嘻哈追逐之聲，不禁回頭一看。啊呀呀，壞了，壞了。原來這班人正是老道所言趙公子和他身邊的一群走狗，此時剛巧來觀，一進(jìn)大門，就有幾個湊趣討好的道人將觀中新到一個絕色女冠，相貌如何的艷麗，身材如何的整齊，皮肉如何潔白，頭發(fā)如何烏黑，真?zhèn)€是天上少有、人世無雙的人才，比到公子這么久所得的幾位美人，真要勝過不曉多少倍兒?，F(xiàn)由老道人陪往客座中去。公子快去，必能相見。公子聽了，喜歡得跳了幾跳，忙著飛也似趕到客座，正值老道送出仙姑，在那里督率一班傭人收拾客房咧。公子一進(jìn)門，不見所聞的美人。走狗中有名魏應(yīng)琴的，不等公子開口，趕上兩步，將老道道冠一撮，隨又將他道衣的領(lǐng)子一拖，喝道：“兀那老東西，你把咱們公子爺?shù)奶煜擅琅绞裁吹胤饺チ耍俊崩系勒谥笓]傭人，心不外馳的時候，經(jīng)他這一來，早唬得把個鞠躬如也的身子往上就是一跳，急回頭見是公子等一班兒，慌忙陪出一面孔笑臉，打個躬，唱個大肥喏兒，躬身回對道：“公子們可問的是方才來觀的那位女道友嗎？”公子等見他那副形景，一個個拍手歡笑，聽他這句回問，公子便忍住笑說道：“一點不錯，方才不是你招待進(jìn)來的么？有那樣好東西，也不寄個信給你公子去，還等我親來查考，你又把他藏在什么地方去了？這不該活活打死么？”老道把舌頭一吐，笑道：“公子倒說得好輕松話兒，老道九十多歲的人了，兩只腿哪里還肯替我這窮心辦事？原打算把他留在觀中，將他房間布置好了，再行進(jìn)府稟報去呢！想公子有這么大的洪福，用不著老道放屁，早就得了耳根神的報告，馬上趕了來了，如此神速的手段，教我這奄奄一息的老廢物怎能來得及咧！”一番話倒把公子說得大笑起來，忙命魏應(yīng)琴快放了手：“這位道長是好人，不要和他惡玩笑，這么大年紀(jì)了，那禁得你這一嚇，明兒嚇出毛病來，一場命案官司，我公子是不來管你的。”眾篾片聽了，大家哄然一笑，只把個老魏說得撅起兩片尖嘴子，自己咕噥了一陣，也就罷了。于是老道又派起一人說：“陪同公子和幾位大爺快去找那新來的神仙美人去?！惫右宦牎吧裣擅廊恕彼淖?，不覺又失笑道：“你看這個老貨，活到恁大年紀(jì)，還是那般騷勁兒?！闭f罷，也不再理會老道，帶定眾人隨著派去的人一窩風(fēng)趕了出來，向西追那何仙姑。

仙姑一則心有所思，二則也要瞧瞧觀中景物，也且萬料不到這個時候剛巧會碰著這位冤家太歲。正在一步步閑游過去，但聽唿哨一聲，眾走狗一擁而上，在仙姑前后左右繞個栳栳兒，團(tuán)團(tuán)圍住。仙姑雖有道法、有膽識，對此突如其來的橫暴，倒也不免為之一嚇。未知仙姑如何受窘，請看下回分解。